琅琊王谦逊,很得顾燊喜爱,自此,顾燊对于符姚二人,悉心点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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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阳的时光,总是快乐而又短暂。
这是一个极度尚美的时代,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无论是门阀还是兵户,尽皆逐美成风。诗歌之美,山水之美,绘画之美,音乐之美,甚至包括容貌,仪态之美,都为世人推崇。
《诗经》有云:“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晋初的美男子卫玠,居然因为“掷果盈车”,而被“看杀”在建业,可见时人逐美的疯狂。
而当世,最被人津津乐道的绝世美人,则是江南江北的两株宝树。
陈郡谢氏的谢玄,鲜衣怒马。
西秦符氏的符潼,清冷矜贵。
二人第一次见,只在学内树荫下对弈,谢玄执白,符潼执黑。俩人不必再互报姓名,他便知道,他是谢家宝树,他也知道,他是符氏兰芝。
谢玄弈棋如用兵,重攻轻守,落子如飞,鬼手不断。
而符潼则精于布局,步步为营,收放之间是随心所欲的潇洒。
开始时谢玄的攻击凌厉,符潼左支右绌,疲于应付。
但到中盘,先前的布局精妙之处变一一的显出,到收官之时,黑胜一子,二人打平,相视一笑,洒然而归。
(古围棋,不贴子,黑棋先手,等于占了先机,符潼骄傲,胜一子只能算是平手。)
谢玄第一次看到符潼,惊讶于符家子眸子里清浅而舒淡的笑意,那笑意氤氳开来,很是动人。
而符潼第一次见到谢玄,也能感受到谢玄的强势,他是北府兵军营中淬炼的一柄利刃,没有世家子那虚无缥缈的空灵,是震慑人心的豪横。
只是这个任侠少年,袍袖挥拂间,总是香气缭绕,想到此处,符潼不禁莞尔。
谢玄眼中的符潼,和想象中属于天家的孤标狂傲不同,他永远给人舒展豁达的感觉。
符潼是像块古拓美玉,风姿卓绝,清雅脱俗,如琢如磨。
谢玄自己,更像是柄名枪,英俊冷漠,无可匹敌。他是天下有数的高手,手中名剑“道法”在建康城中鲜有敌手,被称为江左俊彦第一。姚昶初到时,对谢玄还有些不服气,屡屡讨教,数战皆败。
一个美的悠扬,一个美的锐利。各善其场,各有千秋。
至此之后,谢玄很喜欢约了符潼一起。
有时二人会执着麈尾和如意,用洛阳正音辩难。
“阿潼的口音。。。”每次谢玄总要调侃符潼这新学的官话。
有时二人会在林下合奏,符潼的琵琶与他的人迥然不同,拨若风雨刚劲有力,有肃杀之意。
而谢玄的箫声,却悠扬婉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符潼最爱在谢玄箫声中练剑,“阿潼这剑术,远不如人美。”谢玄每每调侃他。
“阿羯说话,总使人气结。”符潼也失笑回击。
有人白发如新,有人倾盖如故。相识不久,二人就已经开始相互称呼小字。这种称呼,乃是非亲近之人不可的。
虽然分属两国,但是于二人交情无碍。谢玄和熟人时,总是刻薄诙谐。符潼从不与他计较,时常规劝,让谢玄不要再傅粉着香,更不要服散伤身。
到谢玄要离开洛阳的分别时刻,二人在驿站街亭中还合作了一幅画,一幅牡丹人物。
符潼擅工笔,牡丹栩栩如生,仿佛要脱画而出,精妙绝伦。
谢玄却擅人物,画中人是墨线勾勒,寥寥几笔,二人神韵却跃然纸上。
“牡丹倾国色,离人思故乡。”符潼的篆字很得顾氏真传。
“阿潼,这画我带走,你我总还有相逢之日。”谢玄并不是纠结于离别之情的人。
“阿羯,莫不是要与我战场中相逢?”符潼也洒然笑道。
谢玄翻身上马,笑对符潼道:“阿潼,他朝如战阵中遇见,我不会容情。你必是我手下败将。”
“阿羯,保重!日后若是成了我西秦阶下囚,我必倒履相迎汝于我府中。礼聘你做我掾属。”
二人言罢哈哈大笑,符潼目送谢玄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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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字发完后开始修文,最近写娱乐圈文,暂时发存稿,没时间修改,可能有些地方修改后会有出入,而且很多章节我写了AB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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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夜幕低垂,天边寒星也开始闪烁着孤清的光。
马车内,谢玄于车中摊开这幅旧作,久久不语。画中牡丹依旧艳丽,可是画中人,已经是一个形销骨立,一个恶疾缠身。
谢玄不敢想象从符先兵败的消息传到西秦之后,符潼到底遭遇了什么。
还记得洛阳城中,二人年少时,符潼轻袍缓带,眉如远山,眼似横波,俊美潇洒的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每当雪落之时,符潼最爱围炉烹茶,素手芊芊,清雅风骨至今难忘。他是才子风流,钟灵毓秀之人,本不应该遭受这样的磨难。
这么一个藏在兄长羽翼之下未曾经历过风雨的富贵闲人,别说受伤熬刑,就是眼神,也都还清澈晶莹的不谙世事。
谢玄一直很喜欢符潼这个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朋友。二人相交,发乎内心,从未多想过诸如阵营不同,南北对峙。
他不当他是氐秦的王子,他也不当他是东晋的战神。
只是一同在洛阳求学的伙伴,是天南地北,言谈甚欢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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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躲避姚昶部属的追击,许方带着符潼到达寿阳的时候,身边不过还剩下五个人。这群心力交瘁的逃亡者们,终于能稍稍歇歇,缓下这一口气来。
寿阳是淝水之战的最前沿,镇守寿阳的大将,是符先麾下的心腹,匈奴族的沮渠蒙逊。
沮渠蒙逊对符潼一行人的款待很是客气恭敬,把符潼安顿在自己府中后院。
一行人分宾主落座后,符潼问:“沮渠将军可有我大兄下落?”
“末将也是一直派出探马,到现在还未有确切消息。汇总了各地真假掺夹的消息,末将推断陛下可能在襄阳附近。只是北府兵如今还陈重兵在襄阳,一时无法探知陛下确切下落。”
符潼看沮渠蒙逊待自己这样恭敬客气,看来至少这匈奴人,未曾背叛大兄,寿阳城还在符氏控制之下。符潼一直悬着的心,也不由得稍稍放下。
他并不敢同沮渠蒙逊说起长安城里姚昶和慕容鸿发动的叛乱,只是说自己担心兄长,带着许方前来寻找兄长下落。
到了晚间,沮渠蒙逊设宴款待符潼几人。
宴席间觥筹交错,符潼病体未愈,只能振作精神应付沮渠蒙逊的一番好意。
“殿下,不知以后可有什么打算?”沮渠蒙逊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惟愿能快些找到大兄,收拾残部,以待后来。”符潼谨慎回答。
“殿下可有长安城中的消息?”沮渠蒙逊再问。
“一路行来,并不知道长安变化,应是在皇叔掌控之下。”
听到符潼这么回答,沮渠蒙逊垂眸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难以解决的困扰。
“酒水太淡了,换寿阳有名的锦泉酒来!”沮渠蒙逊吩咐道。
酒过三巡,沮渠蒙逊突然对许方说道:“许将军,某有一物请许将军细观。”话音未落,沮渠蒙逊左手轻抬,衣袖内飞出一把匕首。
许方只觉得心口一麻,背后剧痛,一低头,才蓦然发现自己心口穿了一个血洞,血正汩汩的流个不停。
他才醒悟过来,原来那一刀,竟然透胸而过,许方双手用力抓住桌边,嘶声说道:“沮渠蒙逊,你。。。。”话未说完,血气上冲,倒毙当场。
符潼被眼前这突然的变化惊到不知所措,喃喃的说:“沮渠蒙逊,我大兄待你一向不薄,把寿阳这样的重镇交托在你手上,你竟然背叛他。”
沮渠蒙逊满脸惋惜的看着许方濒死的脸,不无遗憾的说:“我也没有法子,姚昶早就有信来,鲜卑、靺鞨、羌人,都反了。我们匈奴也不能吊死在陛下这棵将要倾颓的大树之下。”
言罢,四周埋伏的弩手,顷刻射杀了另外几个琅琊王府的亲随。
所有人都死了,这些忠心的下属,一路护佑自己从长安逃离,如今都死在寿阳沮渠蒙逊府中。
每当一人倒下,符潼眼中的泪和怒就多了一分。突然他觉得胸口剧痛,接着五官溢出血来,血色黑沉。
换上来的锦泉酒中,早已经被下了剧毒。
符潼顾不得毒发的痛楚,只在心里反复想着:“是我轻信了慕容鸿,害死了两位兄长,是我让大兄兵败淝水,诸部尽皆离心离德,毁掉了大兄的江山基业,是我天真的以为寿阳是安全之地,又害死了许方他们。”
他觉得胸口燃烧的灼痛,喃喃自语“都是我害死的,都是我害死的。”声音在心中脑中不停回想,久久不息,直到晕厥的一刻。
慕容鸿率部匆匆赶来寿阳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符潼七窍流血,瘫倒在地,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这一刻,慕容鸿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从没想过有一天,他就这么倒在自己面前。
皇城司也好,大理寺也好,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要符潼去死。
“沮渠蒙逊,你敢杀他?难道姚氏没有诏令给你,不许伤他性命!”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难道我不杀他,倒要等到有一天符氏来杀我么?”沮渠蒙逊微挑眼眉,冷哼道。
“再说,我为何要奉羌人的诏,既然姚昶能自立,我沮渠蒙逊也可以。”
慕容鸿抱起地上的符潼,探了探他的脉息,知道他只是晕了过去。
“解药呢?”慕容鸿冷声问沮渠蒙逊。
“既然你来了,他也是命不该绝。”沮渠蒙逊一心想着割据自立,不愿和鲜卑人起不必要的冲突,从怀中掏出一个碧色瓷瓶来,内服四日,余毒自清。
本想着助姚昶得到帝位之后,自己便带着符潼回到北燕。不管如何,在自己的国土之上,也能护他一世周全。
若是符先能侥幸不死,他朝自己就同符先在战场之上,堂堂正正的决一生死。总好过他和符潼俩人日日相对,又日日无言的尴尬过日子。
自从得知符潼被许方劫走,自己便召集了鲜卑旧部,日夜兼程。
途中也阻杀掉一些姚昶派出的羌族武士,但是更多的羌人,却是被一股神秘力量歼灭。
自己怕陡升变故,只能行的更加小心。
到了寿阳,还是稍晚半步,沮渠蒙逊猪油蒙心,竟妄想毒杀符潼,只是如今还是带符潼安全离开寿阳才是上策,并不想和沮渠蒙逊再起纷争。
早晚有一天,要和这匈奴狗算一算今日的帐。慕容鸿心内暗暗发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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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符潼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浑身疼痛。慕容鸿就这么施施然的坐在他的床边,恶狠狠地盯著自己,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
“你中了毒,解药虽然已经服了,终究还是伤及了内腑。”慕容鸿轻声道。
“你为什么总想着逃走?逃?你能往哪里逃,阿潼,你怎么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慕容鸿黑发披肩并未束起,微微沾湿雪水的面容精致华美到了极致,眸若秋水,唇若红菱,整个人冰霜中透着冷艳之色,像开在雪中的一株罂粟,致命的美丽诱惑。
看着床上的人醒来,睁开的眼中还带着一丝天真的困惑和懵懂,慕容鸿一直压抑的愤怒再也控制不住。
昨夜若是再晚来一步,符潼就被沮渠蒙逊毒杀在当场。自己,差一点就要彻底失去了他。
符潼心中却是一片戚然,自己费尽心思,跑了这么远这么久,如今又被他擒住,现在的慕容鸿,不再是那个对自己全心依赖,风姿卓绝的少年。
如今的他,更像是索命的恶鬼,见到血肉,就不愿再松口,逼得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慕容鸿此刻一定是怒火滔天,如今重逢,也不知道一会要怎么折腾自己。
“我身边的人都死了,我又落在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符潼目光森然,神情冰冷,带着一丝恨意。淡淡的语气里却还含着说不尽的委屈之意。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让我怎么样的悉听尊便。”慕容鸿发狠的笑。
他冰凉的手指尖划过符潼的脸庞,一路沿着锁骨往下滑动。符潼没有动弹挣扎,只有身体抑制不住的有点发抖,过了好一会,紧闭的双目中,忽然缓缓的有泪水滑落。
慢慢睁开眼睛,泪水仍是一滴滴地往下掉,声音却愈发的平静:“慕容鸿,你到底想要怎样。”
慕容鸿反而一怔,片刻后才勉强笑着反问他道:“我想要怎样?”
符潼撑着慢慢的坐起,靠在床头边上,对着慕容鸿轻轻地说:“重明,杀了我或者放了我,别再折磨我,我真的很累。”
“明早启程,我们一起回燕京。”慕容鸿抬手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回燕京?我不去,我是你的俘虏吗?为什么要和你回北燕,你自去复国罢了。”
话未说完,符潼突然脸色惨白,只觉得浑身发冷,头痛欲裂。慢慢得瘫软下来,连手臂都再撑不住身子,只剩茫然剧烈的地喘息。
“阿潼,你怎么了?你哪里痛?怎么不说?”慕容鸿看他脸色都疼的发白,忙问。
“有什么好说的,我说了你会在意吗?”符潼颤抖着声音讥笑的说。
“你觉得你折磨自己我会心疼?”慕容鸿看他这样,也有些生气。
“你有心吗?”符潼闭眼转身,不再看他。
看他违背自己,执拗的样子,慕容鸿心里却格外鄙视自己,到如今竟还会为他感到心痛,怨恨满眼又无可奈何,只能轻轻起身,推门出去了。
也许是这段时间不间断的折磨到底是摧折了身骨,再加上沮渠蒙逊下在酒中的毒药的确狠辣,身边人的惨死刺激了符潼最后的神经。僚属的背叛更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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