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医生扶了扶眼镜,隔着块冰冷的玻璃看向杵在一边的陈越,“家属过来拿一下药单。”
陈越愣了愣,而后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家属”就是指他自己,忙应道:“好好的。”也不敢看莫冬,跟着医生就出了病房。
莫冬的身上主要是皮外伤,头虽然也磕破了,其实并不严重,只是擦了皮,没有伤到什么重要部位,医生只是开了些常见的药,嘱咐他病人愈合期间不要沾到水。
“特别是洗澡的时候,他背部上的伤口很多,沾到水容易化脓,你们家属要细心一下,给他擦身的时候小心一点。”
医生说着,把药方撕下来,随手递给了前面的人,停在半空没人接,他皱着眉抬起头,“怎么,还有什么事?”
陈越伸出自己僵硬的手,接过药方,“没有,谢谢医生。”
出了诊室,陈越往回走,发现走廊的长椅上零零散散坐了好些家属,拿着包子早点在啃。
他低头看了一下表。
八点十分。
他才想起来莫冬还没吃早餐。
医院门口两旁老早就有小商小贩摆着各种各样的早点在叫卖,许多家属为了方便就就近在那里买些东西填肚子。
陈越担心不卫生,在手机上搜寻了一番,特地绕了些路到一家看起来干净一点的粥店买早餐。
但到了点单的时候他却犯了难,盯着招牌上眼花缭乱的菜名,不知道选哪个。
为了保险起见,他选了五六样。
和莫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竟然都不知道莫冬喜欢吃什么。这个认知让他难受又惭愧。
提着粥回到医院,站在门口正想抬手敲门,突然停下来,移身到旁边的小窗,探头向里面看了看。
他想知道莫冬一个人的时候都在干什么。
刚抬眼,就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里面那人的视线,陈越突然一吓,狼狈躲身贴回房门。
而后他才觉得莫名奇妙,心虚什么呢,他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衣领,拎着粥,抬手慢慢地敲了敲房门。
里面立刻传来一声轻轻的“请进”,他推开了房门。
莫冬半身靠在墙上,目光半垂,直到陈越走近了,他才微微抬起眼来。
陈越把早餐放在桌子上:“我刚出去买了些粥,你很久没吃东西了吧,吃一点。”
莫冬显然是没想到他会去帮他买早餐,有点奇怪地看了那些粥一眼,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买给我的?”
“对,”陈越有点尴尬地撇过头,“你快别说了,都要凉了。”
“那你吃了吗?”莫冬问他。
他刚想撒谎说自己吃过了,结果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没有,那就一起吃吧。”他硬着头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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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莫冬吃得很慢,拧着眉头吞食,每一动作,太阳穴上的一道清晰青筋就会突突地跳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暴皮而出,看着可真叫人担心。
过了会,莫冬停下手里的勺子,低垂着的眼睛不自在地躲向一边。
“陈越,别看了。”
陈越被他这么一叫,猛然惊醒,才发觉自己盯着莫冬的额头走了神,被抓包后干笑几下就心虚移开了目光。
吃完早饭,两人也无事可做。
莫冬一直看着窗外,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
陈越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双手相扣,大拇指相抵,心烦意乱地交替摩挲着指腹。
六月夏日的灼热暑气伴随着阵阵蝉鸣声,从半开着的窗户闯进来,蒸得整个病房都炎热难忍。
陈越在心里斟酌许久,终于出声:“医生说,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莫冬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等着他的下文。
“你,有什么打算?”
还没等莫冬回话,他立刻又说:“不如你和我一起回A市吧,我在A市租了套房子,正缺了个室友。”
他边说着,边偷偷去瞧莫冬的神色,见对方微微蹙眉,似乎不是很乐意的样子,于是又下一剂药,“你就忍心把你的男朋友独自一人扔在A市啊!”
莫冬整个人都僵住,直愣愣地看着他,被他话里的“男朋友”给弄懵了。
陈越见状故意摆出一副被他伤到的样子,俯身凑近,拧着眉控诉道:“不是吧,莫冬,你难不成想异地恋啊?”
莫冬没想到他会突然靠近自己,被他吓得冷不防往后退,可身后的墙又把他堵了回来,整个人进退两难,脸都快涨成猪肝色了,“陈越,你别玩我了。”
陈越挂在脸上的笑意慢慢敛了下去,叹了口气,坐回原位,收起玩笑的语调,认真地说:“莫冬,也许我们,可以试试。”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莫冬摇了摇头。
他第一次被人拒绝,一时气结,带着点自己都没发觉的蛮缠恃骄:“为什么啊?你不是喜欢我吗?你还给我送过玫瑰,现在又不认了是吧。”
见莫冬被他堵得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他立刻拍板:“就这样说好了,明天我们坐高铁回去,票我都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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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政府最近在大力扶持互联网企业,许多新兴公司在招人呢,待遇听说也不错,工作方面你不用担心……”
“我租的那个房子挺大的,三房一厅,靠近地铁站通勤也方便,你要是哪里不满意咱们也可以再看看……”
“嘟嘟好久都没见到你了,等会回到家,还不知道要怎么撒娇呢……”
一个矿泉水瓶忽而递到陈越的面前。
“喝点水吧,润润嗓子。”
说得正起劲的陈越终于肯停下他在上地铁前就一直喋喋不休的嘴,才发觉喉咙发干,道了谢,从莫冬手上拿过水,顿顿顿一口气就喝光了整瓶。
又随手接过莫冬递来的纸手帕擦了擦嘴后,抬肘戳了戳他:“你从上车就一直往窗外看啥呢,都是树木有什么好看的。莫冬你好歹理理我啊,我就一个人在这说,怪没意思的。”
莫冬把视线从玻璃窗收回,盯着对方的蓝色牛仔裤:“我一直都有在听的。”
陈越说得自己也累了,再加上这两天一直没有休息好,现下倦意袭来,打了个哈欠,歪身靠在莫冬的肩上:“算了算了,我也不说了,困死了,到站了记得叫我。”
莫冬身上有一股淡淡潮湿木香,陈越嗅了嗅鼻子,觉得很好闻,又挨近了些,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徒然僵硬的肌肉。
他实在太累了,没一会就死睡过去了。
高铁在轨道上飞速平稳地行驶,窗旁的树丛像被按了3倍快进键,在窗上只留下一道道模糊的绿影。
在这泼墨般的葱郁绿意中,莫冬看见玻璃窗面上反映出两个男人紧密挨靠的身影,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正毫无芥蒂地把头搭在另一个削瘦苍白的男人的肩上。
他们看起来是那样的亲密无间,好似一对恋人。
莫冬很想把这个画面拍下来,可是他的手机放在左边的裤袋上,左半边身子都被陈越压住了,稍有一动作就会把人弄醒。
他不想把人吵醒,又舍不得把让这一幕白白溜走,只好用目光一遍遍临摹着那人的轮廓。
他有点替陈越难过,怎么就搭上了他这样一个古怪厌世的朋友,千里迢迢地跑来寻他,还要千方百计提心吊胆地阻止他再去轻生。
他告诉陈越他不会再去自杀了,可是陈越不信,还以为他在哄他放下警惕筹谋下一次。
这两天他想了很多。
原本活着对他来说原本就是一场漫长凌迟。
他父亲喝醉了就会拿着空酒瓶,边狠狠地捅他的肚子,边指着他的鼻子啐骂他野种狗杂种。而他的母亲从天亮到天黑都抹着一张白脸周游在各个男人之间,从不用正眼瞧过他一眼。在学校也是被人踢打着谩骂讥笑着,个个都想在他头上踩一脚吐口水,“贱玩意!”
他寻死,只是想还世界一个清净,也还自己一个清净。
他原以为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存在了,于是安然赴死。
可是,可是当他在医院里睁开第一眼的时候,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流溢出来的紧张和喜悦瞬间就把他拉回人间。
他舍不得陈越。
他甚至很自私阴暗地想过,既然陈越为了阻止他去死,不惜编出这么一则拙劣的谎话来,那他就捂上自己的良心配合他的善意好了。
他喜欢陈越,喜欢得几乎失掉了自己的灵魂。
要不是他还残留着那一点点的理智,他心中贪婪的猛兽就要以死为要挟,张开血口獠牙,把陈越和他都生吞下肚,生生世世都捆绑纠缠在一起。
第13章
陈越租的房子在A市中心地带,在海鼎区的海熙城。
“我们的房子在十七层,14号楼,喏,就在前面。”陈越指了指前方的一栋高大住宅楼。
临近傍晚,茜红底色的天空被鳞次栉比,高高矗立的现代化建筑群分割成不规则的几何形状。朱红落日旁,几只倦鸟向西归巢而去。
华灯初上,干净整洁的道路旁有三三两两的居民在结伴遛狗散步,几个小孩嘻嘻哈哈地追逐戏耍,嫩稚欢快的笑声飘扬在凉爽的晚风中,远远地去了。
直到那四个小孩蹦蹦跳跳的影子消失不见,莫冬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拉着行李箱跟在陈越身后。
上了楼梯,陈越在一扇写着1709的门前停下。
“3765。”他说。
“嗯?”莫冬不明所以。
“我说,开门密码是3765。”陈越无奈地又重复了一遍。
莫冬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要他开门呢。
他放下行李,走到密码门前,在心里默念这4个数字,不知怎的心里竟有点紧张。
3。7。6。5。
“叮。”轻快的铃声响起,门自动打开了。
“回家啦!”陈越推开门,摁亮了灯。
霎时,干净宽敞的客厅亮堂堂展现在面前。简约大气的LED吸顶灯把所有的空间都照得明亮通透,白色的墙,北欧风的原木家具,灰白色的布艺沙发,杆直叶茂的巴西木,还有柔软的贝色地毯。
陈越走到门旁的开关前,切换了一下灯光模式。
客厅的灯光一下子暗了好几度,由醒目的白光转为了昏沉的黄光,还撒下了些浮动的点点星影。沙发旁的落地灯撑起一方显亮角落,错落有致的树影投到墙上,像是丹青高手随意挥笔泼墨而成的画。
陈越拉着他走进旁边的玻璃推拉门,“这里是厨房。”
开放式的U形厨房操作台,厨具刀具一应俱全。中间是一个小圆餐桌,上方是一盏别致的树枝造型的餐灯。
莫冬静静地看了会,走到储物柜旁,拉开,里面空荡荡的,再打开冰箱,连冷气也没有,更别说什么食物了。
陈越尴尬地站在垃圾桶前,挡了挡还没来得及丢掉的一次性外卖盒。
“吃外卖对身体不好的。”莫冬说。
陈越讪笑几下,摸了摸鼻子:“刚搬来那会太忙了,所以……”
莫冬也不好说什么,任他把自己拉出了厨房。
一百平米的房子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两间卧室相对,一间朝东,一间朝西。
空出的那间是朝西的。“采光不是很好,要不你住我这间吧。”陈越说。
莫冬摇了摇头,表示无所谓。
他安顿好后走出房间,陈越正坐在客厅里刚打完电话,见到他便说:“我刚才给宠物寄养店的员工打电话了,说我们等会就去接嘟嘟回来。”
嘟嘟就是陈越在英国捡养的小猫,陈越不在家的日子就托人把它寄养到了附近的一家宠物寄养所里。
由于收价不菲,服务自然差不到哪里去。陈越从戴着口罩和白手套的员工怀里接过嘟嘟时,马上察觉到怀里的小东西重了一些。嘟嘟见到爸爸,开心地喵了好几声,依恋地埋头扒掌,钻进他的臂弯里。
上车后,陈越把怀里的小猫递给莫冬,“帮我抱一下,我开车。”
莫冬有点手足无措地接过,小心谨慎地把它放在自己的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的一举一动。
陈越开着车,抽空看了他一眼,瞧他如临大敌的样子,笑道:“这会又不是叫你喂它奶,怎么又怕成这个样子。”
在英国留学的时候,有阵子陈越特别忙,就拜托莫冬替他照看一下嘟嘟,那娇娇小小的一只,莫冬都不敢碰它,连给它喂奶时手都在抖。
“它现在长大好多了,不像小时候那么脆弱了,禁得起你的一抱了。”陈越戏谑道。
小白猫趴在莫冬的腿上,探着鼻子嗅了嗅,像是认出了这个曾给自己喂过奶的人身上的气味,抬头软绵绵地叫了声喵呜后,团起身子安心地睡了。
两人驱车回家,路过一家商场。
陈越想到家里还缺不少东西,停车拉着莫冬进去了。
商场人不多,陈越取了辆小推车,噼里啪啦从货物架上取下好些生活用品后,转头去问:“莫冬,你还缺什么东西?”
莫冬看了看手推车里的各种速食面,蹙了蹙眉,把那些方便面放回了货架,一声不吭地往蔬果区走。
陈越忙跟上去,见他好像有点生气了,便说:“好啦好啦,我不会再吃了。”
莫冬回头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陈越住了嘴,只好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把秋葵,白菜,西蓝花,韭菜一把把放进小车里。当看到他又拿起一捆香菜时,忙伸手拦住:“够了够了,几天也吃不完了。我们再去看看别的吧。”
两人又挑了些肉就结单回家了。
陈越不会做饭,只能杵在一旁给莫冬下打手。
莫冬洗好西蓝花后,用手掰开一小朵一小朵,扔进盐水里泡。
又撕开一条火腿肠,熟练地切成薄片。
陈越在一旁拿着新买的打蛋器打晕鸡蛋,一边看着莫冬游刃有余的刀工,羡慕道:“莫冬,你这功夫怎么练的,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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