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浮清腹诽道:你在这里就不知道是睡觉还是干别的了。于是江浮清说什么都要他走。商鸣谦被他推也推烦了,脸色阴沉下来,一个翻身就压在了江浮清身上,说:“你再推一下,我就当场办了你。”
江浮清瑟瑟发抖,怔愣收回手,怯生生地看着商鸣谦,眼神像是受了惊吓的小梅花鹿。商鸣谦见他总算听话了,变本加厉,捏着江浮清的下巴,在他唇上吻了吻,笑道:“这才乖嘛,我的小鼎炉。还不快给主人宽衣解带?”
江浮清别过脸去,挥手在商鸣谦的胸口锤了一拳,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再也不理他了。商鸣谦单手扯过他的手腕儿,把他的两只手腕儿攥在一起,牢牢束缚住,又一手掰过他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眸,恐吓道:“还敢推我?信不信我把你的手臂卸下来?”
江浮清也盯着他,过了一会儿,眼眶红了起来,竟低低哭出了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润湿了发鬓,使得他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又多了几分梨花带雨的脆弱。商鸣谦哪里能预料到这般情形,不过是吓唬他一下,又没想真的那样做。江浮清甚少哭泣,商鸣谦也不会哄人,一时手足无措,连忙放开了手,轻声道:“你别哭了。”
江浮清蜷缩起身子,哭得更大声了,上气不接下气。商鸣谦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不会哄也要硬哄,伸手轻轻拍了拍江浮清的后背,轻声道:“我吓唬你的。你别哭了。”
江浮清啜泣不断,哭诉道:“你就只会欺负我!你走开!”
商鸣谦确实喜欢欺负他,觉得十分好玩儿。但此刻看江浮清哭得那般惊心动魄,心中也不是滋味,只好发誓道:“我再不欺负你了,行了吧?”
江浮清不依不饶,泪眼婆娑,眼眶还是红的,转头怒视,道:“你骗人!你撒谎!”
商鸣谦只好再三立誓,那模样别提有多乖了,江浮清似乎看到了他身后摇来摇去的小狗尾巴。果然疯狗最后也是会认主人的。江浮清满意极了,擦了擦眼泪,从被子里爬起来,捏了捏商鸣谦的脸,点头,说:“那我问你,你童年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商鸣谦眼见逃不过,翻来覆去就问他这个问题,于是便也挑拣了一些给江浮清说了。他慢悠悠地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以前商府的禁地里喂养了一头凶兽,那凶兽好吃人,好吸血,家族过一段时间就会选择一些祭品送入禁地。月圆之时,是那凶兽发威之时,所以他们就挑选那时候举行祭祀。”
“每到月圆之夜,那些祭品们凄厉的惨叫就会响彻云霄,回旋不歇。禁地的水潭会被鲜血染成红色。”他说到此处,目光沉了沉,透出几分憎恶。
江浮清追问,“那祭品是什么?”
商鸣谦戏谑一笑,“你觉得是什么?”
江浮清反问:“活人?”
商鸣谦点点头。
江浮清沉默了一会儿,试探问:“那你也被当做祭品吗?”
商鸣谦愣了一会儿,随后摇头,似乎不想再说下去,敷衍道:“谁敢吃我?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胆敢用我祭祀?餐桌都给它扬了!”他说得大气,但是话语中有些停顿,似乎是边编边说。
他不愿再说下去了,说:“那些往事有什么意思?不说了!来,睡觉。”商鸣谦把江浮清重新拉进怀里,双手圈住江浮清的腰,将头枕在江浮清的肩膀上。江浮清摸了摸他的头发。
日上三竿,江浮清又醒了过来,商鸣谦的手臂还搭在他的腰上,他的头枕在商鸣谦的另外一只胳膊上,商鸣谦的腿还搭在他的腿上。这姿势完全就是被商鸣谦禁锢在怀里,密不透风,滴水不漏。江浮清推了他一把,艰难地把他的手脚从自己身上拿开。拿起边上的衣物,就下了床去。
江浮清收拾妥当出了门去,就看到弟子门人进进出出的似乎在般什么东西。于是走过去询问,此时商子文从外面过来,对江浮清行了一个礼,道:“夫人好。家主何在?”
江浮清指了指屋子,说:“他还在睡觉呢。”醒来还不知道是哪个人格。
商子文有些诧异,说:“家主从未睡到这么晚起。”
江浮清叹了一口气,摇头,说:“让他睡吧。累着了。”江浮清本来想说他心累,需要休息,但商子文的表情一瞬间变幻莫测起来,又打量起江浮清,看得江浮清毛骨悚然。商子文幽幽开口道:“家主果然把持不住。”
江浮清假咳了一声,说:“你想多了,不是那么回事。”眼见商子文不信,江浮清连忙转移话题,指着这些箱子,说:“那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呀?”
商子文微笑,说:“那些是家主命人搬来的补品。给夫人滋补用的。”说罢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折子递给了江浮清。江浮清接过,发现上面记载的都是些补药的名单数额,江浮清看到那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唇角抽了抽。以前不知道药材的价格,现在知道,才发现商府真是财大气粗。江浮清将那折子还给了商子文,商子文把折子收好。
江浮清拉着商子文到了偏僻处,小声问:“长老,你知道商府之前活人献祭的事情吗?具体是怎么回事?跟鸣谦有什么关系?”
商子文见他神神秘秘,就知道他要问些秘辛,此刻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问:“夫人问这个作什么?再说了,此事家主知道得更清楚,你又何必来问敝人。”
第九十五章 选一个?我全都要
江浮清道:“鸣谦死活也不告诉我。我只好来问你了。长老,你就告诉我吧。”
商子文看他问得急,又见过江浮清治病救人,对他有几分好感,便也向他说了起来,道:“传言从前禁地之下关押了一个凶兽。那凶兽名叫赤蛾①,凶暴异常。商家先祖云游之时与之相遇,将它诱至此处,豢养于禁地之中,与它结契,使得历代商家家主都能始用它的契力。”
江浮清若有所思,说:“我去过禁地,但没有看到赤蛾呀。”
商子文摇头,说:“两百多年以前,禁地发生了一场恶战。凶兽赤蛾被杀,多名长老弟子战死,流血漂橹。最后只有家主与白初霁活了下来。随后骨戒认主,鸣谦继任家主。”
江浮清问:“你可有亲历过此事?”
商子文还是摇头,说:“我也是近二十年才当了不器阁的长老。那时我在外游历,也是听人转述的。并不了解当时的情况。”
这一点上,他们的说法倒是很一致。可为什么只有白初霁和商鸣谦活了下来呢?见江浮清愁眉不展,商子文便叫他慢慢想,自己离开去处理门派事务去了。江浮清苦思冥想,又见商鸣谦正从屋子里出来,就快步迎了上去。确认过瞳色,还是红的。
此事只有问商鸣谦的红色人格了。白初霁已经死了。就算白初霁没死,也必定不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说不定又要编出什么天花乱坠的理由来蒙骗他。
可江浮清软磨硬泡了好几日,商鸣谦也不说出来。总是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把他问得烦了,就会逮住江浮清去床上快活一阵。江浮清不仅心累,而且腰疼。只是若不搞清楚他当年的经历,又怎么对症下药呢?
他自己死活不愿提起,江浮清又死活都要问。商鸣谦有些恼火,问:“你这么追根究底干嘛呀?过去有那么重要吗?我现在吃得好睡得香,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江浮清气极反笑,拦住他,说:“你都人格分裂了,你还挺好的?”
商鸣谦瞪了他一眼,说:“那你就帮我把那个白色的弄死。怎么样?那我不就不分裂了?”见江浮清不说话,商鸣谦又转身去了书房里。只是他在书房里也不干什么正事,只是双脚架在书房的书桌上,身子窝在铺了软垫的藤椅里,抬眼望着跟进来的江浮清。
“快,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江浮清皮笑肉不笑,追问道。
商鸣谦不理他,兀自生着气。
江浮清走过去,拉过一个独凳坐下,殷勤地给商鸣谦捏腿,收敛住怒气,堆起笑来,说:“你快讲呀。夫君。”
商鸣谦被他这一声“夫君”叫得十分舒坦,又萌生出了一个奇异的念头,问:“你选一个。”
江浮清一时错愕,问:“选什么?”
商鸣谦说:“你选我还是选他。红色的还是白色的?”
江浮清在他腿上猛地敲了一下,道:“这由得我选?再说了你俩不是一个人吗?我选来选去不还是你吗?”
商鸣谦吃痛,收回了腿,也有点气,说:“他是他,我是我。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选一个!快说,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他说得斩钉截铁,江浮清在他的带动下,果真认真思考起来。红色的这个虽然会失控,但直率真实,性格主动,偶尔还有可爱的一面。白色的那个虽然被动一些,心思百转千回,万般思绪都埋藏在心底,不轻易表露。但是温文尔雅,体贴和善,总是护着他。
选个屁,都是一个人,我全都要。
江浮清抬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不觉笑出了声。
商鸣谦见江浮清不做回应,笑出了声,还胆大妄为地敲自己的头,一时气恼无比,抓住江浮清的手腕儿,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故作恶霸模样,恶狠狠地说,“我不管了,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
你都得手这么多次了?还在乎这个?江浮清腹诽道。
商鸣谦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一面又伸手探入了他的衣裳里,江浮清捉住他不安分的手,微微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威胁道:“你再这样我就不选你了。你是不是生怕自己少做一次就亏了?”
商鸣谦一瞬间被他钳住了软肋,只好松手,安分守己起来。
江浮清甚是满意,心道:拴了链子的小疯狗还是不错的,可爱又听话。于是江浮清又问,“乖乖说。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商鸣谦无法,只好将过去的事情娓娓道来:“我父母早亡……”
商鸣谦父母早亡,年幼之时一直寄住在叔父家中。他的叔父就是前任商家家主商存海,是他父亲的哥哥。叔父一开始对他还不错,只是后来愈发疏远了起来。当家主母对他并不好,非打即骂,他在家中呆不下去,便几次三番想要逃走,可是又被抓了回来。被抓回来便又是一顿毒打。
没有人教他修炼,他只好偷偷地学,深更半夜跑进藏书阁,一看就是一晚上,或者溜进不器阁里偷看其他弟子学习。但是每次被抓到,都会被鞭子抽打。某一次被关柴房,饿得不行,恍惚间听见了门锁被扳动的声响。随后,一个穿着蓝色袍子的小男孩悄悄跑了进来,手里来拿着一块点心。
那个小男孩就是白初霁。白初霁小时候长得就十分水灵,粉雕玉琢似的。他将点心递给了商鸣谦,劝道:“你就不要和夫人顶嘴了。她也能对你好些。”
幼年时期的商鸣谦还不懂何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后来就慢慢学得乖巧了,养成了温和怯懦的性子。但那只是表象,表象之下,隐藏着滔天热浪。随后白初霁经常来找他玩儿。白初霁也是父母双亡,孤零零一个人,因为资质不错,被商存海捡了回来,好让他以后效命于商家。说白了,也就是个暗卫,专门执行危险任务的。
商鸣谦常常看到白初霁负伤,手上、胳膊上、腿上全都是伤痕。但是白初霁却不在意,总是说:总有一天,他们会逃出这里,成为天下一等一的修士。
作者有话说:
①《白泽图》:赤蛾两头而白翼者,龙也,杀之兵死矣。
第九十六章 活人投喂
月圆之夜,商鸣谦和白初霁一起摸到了禁地里,发现禁地聚满了人,他们点着火把,围拢在一起,似乎在举行什么祭祀仪式。怪物的嘶吼声不时的传来,响彻天际。不一会儿,就有长老带着几个年轻弟子来到了祭坛处,那几个弟子不住地哀嚎哭泣着,但却别无办法。
五个长老组成了一个五行阵,他们念动咒语,法术的光芒直冲云霄。阵法中出现了凶兽巨大的影子。那凶兽长着两个脑袋,白色的翅膀,身体像泥鳅一般,没有脚。它直起身子,那身子足有十丈高,张开嘴时,那嘴就好似一个猩红洞窟,深不见底。身上流淌着赤红色的粘液,一股一股的汇聚在地面的池子里,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随后站在阵中的那个长老,虚空抓起其中一个弟子,把那弟子直接朝着那凶兽扔去。那弟子一瞬间被拦腰咬成了两半,鲜血喷涌而出,润湿了凶兽的嘴角。凶兽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簌簌落下人肉的碎片。随后剩下的几个弟子,也一一被这般投喂了。他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完全没有了声响,只余下冷冽的风声。
商鸣谦捂住嘴险些干呕出声,那些被投喂的弟子里,甚至还有他认识的。那人前些日子还给他带了包子,音容犹在。此刻却是这般的下场。商鸣谦眼眶发红,浑身发抖。白初霁也吓坏了。若是这件事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又如何?简直不敢想象。
他们两个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生怕慢了半分,就会被怪物生吞活剥。等到回到了柴房里,两个人已经是冷汗津津,脸色惨白,手脚都在发抖。灵魂深处的每一寸都在战栗着,月圆之夜的光辉也冰冷的照耀在他们的身上。
此后,每个月圆之夜,都会听到这样的惨叫。那些不谙世事的年轻弟子,以为进入了不器阁是什么顶好的事情,等待他们却是葬身凶兽之腹,连座墓碑都是奢侈。每当看到月亮快要圆了,商鸣谦的心中就生出无限的恐惧,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他总是期盼着,祈求着,月亮不要圆,至少圆得缓慢一些。每到月圆之夜,他就会躲在房间的角落里,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仿佛只要不听不看,那些罪恶之事就不会发生一样。
他不能保护自己,他谁也不能保护得住。绝望中,他恶劣地想着,要是把那些人都杀光就好了。把他们都杀光,把那只怪物也杀死。那样就不会再有此刻的痛苦了。可是他看着自己的手掌,那细弱的胳膊,那短小的腿。他什么都不能做。
如果有另外一个人替他干掉那些人就好了。如果他从来都没有听到过那些绝望的叫喊,闻到过那些腥臭的血味,没有见过那些虚伪狠毒的面孔就好了。那他一定安稳又快乐。
可他什么也不能做,只是日复一日、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着。直到有一天,有几个坏孩子围着他,嘲弄他,踢打他。他一边忍受着拳打脚踢,一边迫切地想着,如果能脱离这个环境就好了,如果挨打的不是我就好了,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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