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卿也给他面子,颔首道:“陛下是四师妹的外甥,阮秋表哥,那我们确实算是自家人。陛下的想法与我也不谋而合,阮秋,你成亲之事,不如就交给我们,让我们同殷无尘谈,不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你还未出世的孩子,婚事都不能简陋。”
阮秋心说他师尊伤还没好呢,哪儿有心思准备婚事?
没等他开口,李钰就附和道:“谢宫主所言极是!阮秋,这件事就交给我们,你放心,我们绝对不能让你跟我大外甥受委屈,何况你这事不办好,我也没脸跟母后说。”
人群里的唐霰也道:“那我们就等着喝喜酒了。”
阮秋不由啼笑皆非,“唐掌柜怎么也来凑热闹?”
唐霰斜了宋燕台一眼,说道:“这里已经无事,我们也该回十方城了,下回见面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不管你这婚事何时办,可得给我们送一张请柬,我定要去的!”
宋燕台道:“小唐说的对。”
阮秋看他们一唱一和的,心中无奈之余也有几分惊讶,“你们要回去了?打算何时走?”
宋燕台淡笑道:“小唐的伤得回去慢慢静养,这里到底不如十方城,不说十方城事务繁多,他也放心不下锦绣坊,路途遥远,我们打算今日就走,正要同几位告辞。”
唐霰不以为意,“我的伤在哪里都能养,不过还是得多谢月夫人,我这几日轻松了不少。”
李钰也感慨道:“我拖延了那么久,也得尽快回宫了,走之前你的婚事我一定要定下来!”
阮秋本想给宋燕台和唐霰饯别,毕竟他们也算共同经历过生死,但这白家寨本就简陋,他一个人也准备不了什么,就只好等到下回再说,听到李钰的话,他更是头疼。
谢玄卿和李钰一拍即合,要去找殷无尘谈婚事,而宋燕台和唐霰也确实在晌午同莫寒水夫妇以及殷无尘告辞后就离开了,走前唐霰又说了一遍让阮秋给他送请柬的事。
等送走二人后,谢玄卿和李钰果然找上了殷无尘。
李钰带上了兰摧镇场子,谢玄卿是独自来的,莫寒水和李掌教也留下来给殷无尘撑场面。
五圣碰头,场面颇严肃。
而阮秋被李钰吩咐的阿夕拉着离开,又被殷无尘叫去帮月夫人煎药,一时一个头两个大。
谈到黄昏,几人才散了。
出门时几人都面带笑容,殷无尘依旧没怎么说话。
晚上的时候,李钰让人置办了一桌酒席,分明年纪小修为也低,跟谢玄卿相处竟很融洽。阮秋一头雾水扶着殷无尘坐下,就被几人夹了满满一碗菜,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只知道他这婚事定不能小办了。
等饭后扶着殷无尘回房,阮秋偷偷问起他此事,殷无尘笑了笑,只说:“有莫师兄和掌教在,谢玄卿只希望玄极宗不要亏待你,苍耀规矩多些,李钰说了择吉日的事。剩下的,我现在也没法解决,等选好了日子,李钰和师兄他们会通知我们。”
阮秋苦恼道:“看来我们这婚事定然不会太简单了。”
殷无尘也替谢玄卿等人说了一句好话,“比起这个,他们更在意你的弱冠礼。小秋,你的生辰在晚秋,孩子大抵也会在九月前后出生,那时,恐怕会撞上试剑大会。”
阮秋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眨了眨眼,“冠礼?”
殷无尘揉了揉他的长发,眸中笑意柔和,“是啊,到那个时候,小秋就真的长大成人了。”
殷无尘没告诉阮秋,他们其实还说了很多,比如,谢玄卿希望能作为长辈出席阮秋的及冠礼,李钰也一样,而莫寒水和李三思则帮着殷无尘这个师弟定下了很多事情。
“好麻烦。”阮秋不由红了脸,若是顺利,孩子应该能赶在他生辰前出生,只盼不要撞上。
殷无尘笑着哄了他一会儿,趁着孩子还没出生成婚,是所有人的想法,不过大家与阮秋的想法有些出入,但因为种种原因,也确实没办法大办,殷无尘其实是遗憾的。
不能让所有人知道阮秋与他成亲了,他很是遗憾。
卜卦择吉日这种事兰摧熟练,他给出了几个不错的日子,最后莫寒水跟李钰和谢玄卿他们商量着定下来的大婚之日,在五月初。
眼下是二月末,只剩两个月多一点,到那个时候,阮秋的肚子也该大起来了,但还不至于行走不便,玄极宗也能有空余准备起来,李钰和圣后也能腾出时间赶来庆贺。
也正好避开了试剑大会。
定下日子后,李钰跟兰摧、阿夕就带着宫里的一行侍卫回苍耀,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哪怕李钰如今只是一个还没有完全掌控朝政的小皇帝,皇帝在外总是不安全的。
殷无尘修养几日后,身体好了许多,也能行走自如了,不至于像先前那样走两步就喘。阮秋就决定再进鬼城一趟,因为鬼城里的尸傀还在,谢玄卿和李三思也跟来了。
莫寒水和月夫人夫妇见殷无尘的伤已可以自行慢慢回去,昨日就已经离开白家寨,先行去紫霄宫,他们答应了谢玄卿会出山为燕不平看病,但谢玄卿没有与他们同路。
谢玄卿想去阮灵昭和顾兰君坟前看看,留下来也顺便帮阮秋一些小忙,等阮秋在鬼城的事了,就会同殷无尘一同带他去星落镇。
至于李三思,这位玄极宗的李掌教留了一个分|身在宗门,借口保护师弟,也留了下来。
有刀圣和枪圣护着,带着重伤在身的师尊进入鬼城的阮秋顿时充满了安全感,不过他自从知道自己是聂家血脉后,又继承了聂家怨魂的记忆,再来鬼城也不会再恐惧。
这次来,一来是见阮青陆,二来是将云水珠还回去。
阮秋心中有些不安,他不知道那天晚上阮青陆帮他们拖住聂少泽后怎么样了,也不敢想。
四人趁着白日进入鬼城,此刻尸傀还未出现,还算安全。走在鬼城空旷荒废的街道上,李三思并不陌生,“我记得我多年前也来过这里,那时,这座城还叫作明州城。”
因为这位掌教曾经夸赞过阮秋的美貌,殷无尘始终不让她接近阮秋,阮秋闻言有些好奇,也没敢招惹这位奇奇怪怪可修为一点也不弱的掌教,只有谢玄卿回应了一句。
“物是人非。”
李三思认同地点头,转眼看向谢玄卿,笑问:“老谢啊,我记得你有个师弟,是聂家人?”
这话叫阮秋越发好奇,掌教说的这个师弟是他爹吗?
谢玄卿初时有些错愕,看了阮秋一眼,面不改色道:“这种传闻李掌教是从何处听来的?”
李三思眯眼望着城中废墟,语气懒懒,“小道传闻,我消息一向灵通,要不是当年打不过师兄弟,我用得着接下这宗主之位吗?”她说着弯唇一笑,看向殷无尘,“师弟,你现在打不过我了,要不考虑考虑,把位置往上升一下,做个掌教如何?”
阮秋瞠目结舌,原来掌教之所以是掌教还有这段内情?
关键是他师尊还一脸淡漠,“你看我这样能当掌教?”
李三思看着他,痛心疾首地扶住心口,“可惜,你这会儿太弱了点,我到底还要当多少年掌教?要不你努力一下,尽快升上来?”
殷无尘给她支了个招,“你看灵犀山的代山主如何?”
李三思有点想法,可很快就连连摇头,“不成,老许太要强了,撑不起来,还得是你。”
阮秋看着他师尊和掌教将掌教的位置推来推去,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实在是一言难尽。
好在谢玄卿很快打断了他们的话,“这种小道消息李掌教是从何处听来,可否告知本座?”
李三思摊手道:“人死了,别担心,不会有人知道。从鬼母死时,聂家最后的血脉也没了,我也是讲义气的,哪里能卖自家人?”
谢玄卿神情放松了许多,回头看了阮秋一眼,“不错,我三师弟阮灵昭,的确是聂家人。”
阮秋看了看他,又看向李三思,末了,迷茫的眼神望向他家师尊,原来大家都知道吗?
殷无尘按住他的手轻轻摇头,望向二人道:“你们早就知道小秋的父亲是阮夫人的儿子。”
谢玄卿道:“不仅知道,三师弟还是阮夫人亲自送到紫霄宫的。那时候,三师弟还未满月,而我师尊因为与聂家交好的缘故收留了三师弟,但因为阮夫人不愿三师弟牵扯进聂家与血魔宗的仇恨当中,三师弟一直是在紫霄宫山脚下长大的,而我,是替师尊照顾三师弟,看着三师弟长大的人,我也一直都很清楚他的身世。”
李三思笑着摇头,“我原本有些猜测,听闻我的小师侄是聂家后人,很快就想到了你那三师弟。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还夸赞过他的相貌,没想到,真是可惜。”
阮秋这回忍不下去,眼巴巴地问:“掌教见过我爹!”
李三思笑眯眯地看向他,“当然,你师祖跟老谢他师尊隔三差五切磋,掌教我年轻那时也是跟老谢早早就认识了的。小师侄是不知道,紫霄宫的弟子就没有一个长相平庸的,尤其是老剑圣座下的弟子,你看老谢俊俏吧?你爹比起老谢也不差的!”
阮秋心生向往,看向谢玄卿,他初见谢玄卿时就觉得大师伯好看,却不知道在掌教口中,他从未见过的亲爹长相也不亚于师伯。
谢玄卿与李三思确实不是第一天认识,对她不着调的性子有几分了解,他本是对这些外貌的评价毫不在意的,可看到阮秋一脸期待的神情,他便在此事上多了些耐心。
“三师弟长得像他母亲,你可见过阮夫人?我曾见过她两次,那个时候,我还很年轻……”
谢玄卿说来叹息一声,“第一次见她,三师弟还未满月时,阮夫人亲手将三师弟交给师尊,第二次,是她从血魔宗回来,三师弟已经十岁了,我带她去看三师弟,她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走了,三师弟知道之后求着我陪他来过一次鬼城,可惜……”
李三思笑容淡下去,“此事不少人都知道,血魔宗覆灭后,阮夫人受天水诀反噬,有段时间不知所踪。但也有人看到她在鬼城附近出现,猜想她是在临终前回了鬼城。”
阮秋心下怅然,良久不语。
他是见过阮青陆的,也正巧,从他们短短几句对话当中,听过这件事。他还记得祖母温柔地看着手中的玉雕小人,说起她最后一次见到儿子时,是在儿子十岁那一年。
原来她的儿子也曾追到过鬼城,却未能再见她一面。
感觉到手心上传来的一阵温暖,阮秋将自己从这份悲哀中抽离出来,朝殷无尘摇头,“我只是想起了祖母和父亲,忽然有点难过。”
谢玄卿便温声道:“那些陈年往事,我们就不说了。”
李三思也道:“对,都过去了。”
阮秋失笑道:“不必如此,我还想多听听爹娘的旧事。不过这会儿,我想先去聂家坟地看看,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祖母一面。”
殷无尘道:“我陪你去。”
云水珠还在他丹田内。
阮秋点了点头。
谢玄卿和李三思却也没再提当年的事,只是送他们到聂家坟地山下,就让他们自己上山。
阮秋知道他们在避嫌。其实并非所有人都想要天水诀或者云水珠,而阮秋很幸运地碰见了好几位,谢玄卿知道聂家的旧事,李三思也知道,却都没有打云水珠的主意。
牵着殷无尘的手上山时,阮秋轻叹出声,“原来大师伯早就知道,难怪他从来都不问。”
殷无尘道:“我入玄极宗时是同辈中年纪最小的小师弟,虽说各自师尊不同,但也算是莫师兄拉扯大的,而在紫霄宫,谢玄卿大抵也同莫师兄一样。我与他没有什么深交,师兄们倒是与谢玄卿有过一些交情,他们都说过,谢玄卿是可信之人。”
其实这几天相处下来,谢玄卿的关怀阮秋也感受到了,“我知道大师伯不坏,只是想不明白我娘当年离开紫霄宫时究竟是不是怨过他的,大师伯也一直都放不下此事。”
殷无尘也叹道:“被师弟背叛,被污蔑杀死至亲的师尊,身边的师弟师妹最后死的死伤的伤,这种绝境下,谢玄卿依然能撑起紫霄宫,其实我们都要远比他幸运得多。”
阮秋沉默下来。
二人快要走到那个血坑前时,殷无尘就取出了丹田里的云水珠,毫不留恋地交给了阮秋。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秘境上有聂家的封印阵,殷无尘知道他是进不去的。
阮秋接过云水珠,看了殷无尘一眼,转身走向血坑。
那个堆满白骨的血坑上还残存着天雷灼烧过的痕迹,波及到四周山林,放眼看去已是焦黑一片,而那些曾经困住聂少泽的妖藤都已经被烧成焦炭,填满在坑底骸骨上。
阮秋站在血坑上,一抬手,云水珠缓缓飘到半空,精纯浓郁的灵气涌现,灵光映照下,焦黑的树根下逐渐恢复生机,冒出青芽,坑底积攒多年的怨气也被渐渐化去了。
须臾后,坑底怨气消磨殆尽,云水珠飞回阮秋手中,光芒稍稍黯淡了几分,便不再动了。
阮秋有些诧异,试图控制云水珠让它回归云水壁,几次都没有反应,他心想莫非云水珠已经完全脱离了云水壁,也回不去了吗?
他皱了皱眉,踩在被碳灰和泥土遮盖的石阶上,走向血坑底下的黑石柱,上回他走到血坑上时就已经进了云水壁所在的秘境,可等他走到石柱下后,他还是站在那里。
怎么会这样?
阮秋捏起云水珠,迷茫地打量起脚下这处多年前的祭坛,试着咬破指尖,凝起一道灵力,将指尖血水弹到祭坛上。聂家刻在黑石柱上的残阵还是有反应的,却在光亮了一瞬之后就又重归平静,阮秋怔怔站在那里,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沉重的悲凉。
不仅云水珠无法回归云水壁,连阮秋,也已经进不去那个云水壁所在的秘境。他无法用云水珠感知到云水壁,也见不到阮青陆了,莫非云水壁已经被聂少泽给毁了?
那阮青陆……
阮秋呼吸一滞,握紧云水珠,迷惘地看着血坑四周。
没有云水壁的支撑,那么,祖母的残魂也消失了吗?
半个时辰后,阮秋还未回来,在林中打坐调息的殷无尘再也等不下去,等他找到血坑时,就见阮秋坐在黑石柱下方铺满碎石的石阶上,双眼无神地捏着手里的云水珠。
殷无尘暗松口气,走下血坑,直到快走到阮秋身边时,阮秋才有了一丝反应,抬起头,略微泛红的双眼看向他,声音有些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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