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新娘摆了摆手,宽大的沾血衣袖在半空中挥了挥,无所谓道:“早在我俩互认出对方性别为男的时候,这密室最大的恐怖意义对你而言就已经不存在了……至于扣工资啥的,这店我小舅开的,我就偶尔过来帮个忙,没什么大事……行了,你继续解你的密吧,我走了。”
说着,他示意方挚闭上眼别看,等方挚再睁开眼,房间里已经没了“鬼”新娘的身影。
“这密室的鬼有偏见吗?专门逮着我一个人吓。”许榭气喘吁吁地瘫坐在一个木椅上,双目无神,一副被吓到灵魂出窍的样子,“我累了。”
许榭心酸地想了一下自己这一路上碰到的各种妖魔鬼怪——有走路诡异会在人耳边咯咯咯乱笑,扮演老太的真人NPC;有总是会准确在他寻找线索地方突然出现的真人“鬼”新娘;还有乱七八糟,哪哪儿都是的各种人的假器官……
等等等等。
“别呀许大佬,解密还要靠你呢。”江岸在不远处扒拉堆叠在一起的衣料,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同情,“而且你表现怕鬼表现得那么明显,他们当然专找你了……哎呀,别磨蹭了,咱们还要找方哥呢。”
最后一句话勉强让许榭提起了一点精神。他站起身,拖着虚浮的步子走到摆在屋子正中央的一个长型漆黑的巨大盒子前,问道:“这是什么……看着有点像棺|材?”
严晴就在他边上,闻言看了一眼:“不是吧……这个长度躺不进去一个人的。”
他们两个人的讨论引来了陈其若的注意。她打量了一下这盒子,沉静道:“不,这就是棺|材……你们看,这里有个‘奠’字。”
陈木述也凑了过来:“可这也躺不进去一个人啊?”
“谁说是一个人?”陈其若声音幽幽,“你们忘了吗?新娘只剩下半个身体了啊。”
众人顿时惊悚。
原来早在上一关,陈其若做了一个单线任务,得知密室主角“鬼”新娘原名赵秀秀,在大婚之夜受木官村陈老太等人的迫害,最终落得一个惨死的结局。
她原本该是在婚房里等待心上人掀起盖头的,却未曾料到等来的却是天人永隔。
越是了解故事背景,玩起来越是有代入感。江岸立在棺|材旁边,毛骨悚然:“所以……这是给‘鬼’新娘准备的?”
“看起来是这样。”陈其若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玩到现在,故事背景都集齐了解得差不多了,依照我的经验,应该马上就要通关了。”
“诶!这里有线索!”房间的角落里,严晴挥了挥手中刚刚找到的一张纸。
众人一窝蜂涌过去,脑袋挤着脑袋看上面的内容。
“我总觉得,三拜九叩天地为鉴,总比宣读誓词来得更为真诚可靠。哪怕有日情缘断了,那总归也是在上天那里留了证的,兜兜转转,大抵还是有续上的一天。
“到那时,只需你掀起大红盖头,我同你对望一眼,便会知晓——
“此生挚爱,非你不许。”
方挚已经坐在婚床上有两分钟了。
这个婚床和刚刚那个昏暗房间里的婚床大差不差,但这个房间却很不一样——明亮通透,每处都能瞧见新贴的喜字,墙角堆叠的木箱里是一份份金钗这类的贺礼,化妆桌上放着一对陶瓷小人,一男一女相对而立微微躬身,似乎是在拜堂。
大概五分钟前,方挚进到了这个地方,找到了藏在新娘服口袋里的字条——最终任务:盖上盖头坐到婚床上,等待良人揭盖头。
这一路上的谜题都写得似是而非云里雾里,忽然有个这么直白的,方挚警惕地把它攥进手里,又四下找寻了一番,结果并没有发现任何其它线索。
于是接着,他就捏着红盖头坐到了婚床上,开始纠结这个红盖头自己是盖还是不盖。
玩到这里,揭盖头的新郎无非就是许榭那一伙儿人里的某一个了。如果是许榭,方挚觉得自己还能接受得心安理得一点,如果是其他人……
啧啧,光是一想就挺灾难的。
他还在纠结,结果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嗒嗒的脚步声,听上去正在往他这个方向来。
方挚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心说大不了就是尴尬一阵,眼一闭心一横,抬手将盖头盖在了自己头上。
来人似乎并不急着过来揭盖头,方挚听见脚步声在离他大概六七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小少年没由来的突然有点紧张。他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了一起,犹如他现在期待又害怕的心情。
是许榭吗?如果是他的话,怎么还不过来?或者是别……
那人动了。
随着那人渐渐走近,方挚从盖头下的缝隙中看到了来人的鞋,顿时松了一口气——是许榭的鞋。
果不其然,下一秒,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方哥,我来了。”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在这个场景下,却让方挚联想到了一些画面,让他耳根不住地开始泛起热浪。为了掩饰,他闭了闭眼,哑声道:“快点掀开,掀了就通关了。”
许榭低低笑了两声,却没听方挚的话伸手揭盖头,而是又凑近了几分,方挚已经能看见他腰间T恤堆叠在一起形成的褶皱了。
下一秒,对方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响起:“方哥,手给我一下。”
虽然不知道许榭要干什么,但方挚还是听话地把手递了过去:“干什么?”
对方没有说话,轻柔地用掌心托起递过来的手,轻轻握了一下,而后,方挚看见他空闲的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声之后,一个略微坚硬的环被对方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温柔又坚定地缓慢推向指根。
方挚怔住了——是一枚戒指。
他还没有从混杂着震惊感动迷茫不知所措的复杂情绪里抽回神志,面前的一片红色便被猛地掀走,取而代之的是许榭的温柔眉眼和微翘嘴角。
“方哥,”他凝望着方挚,声音低哑,“你是我的挚爱。”
在他这句之后,他身后猛地涌出了一堆人:江岸陈木述举手叫喊,严晴陈其若拍手鼓掌,还有密室的所有真人NPC,化着各种诡异奇特的妆容,微笑庆贺他们通关。
人人都把这个当成一场游戏,但方挚知道,在他和许榭四目相对的一刻,他们彼此都把这场仪式当了真。
第71章 盖章
游戏结束后的复盘,方挚根本没有听。他坐在许榭身边,面上一派认真,其实暗地里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戒指上。
刚刚事发突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等缓过神,一大波人突然冲了进来,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对许榭说什么,也没有时间仔细看看戒指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双手藏在膝盖间,指尖贴着戒指摩挲,一点点在脑中想象勾勒它的样子。
外圈整体平滑,只有一个地方有小小的凸起,凸起上又有一个小一点的凸起和几点凹陷,摸着像是一张脸之类的东西。他小心翼翼地褪下戒指,捂在掌心中又细细抚了抚内圈,里面有一串凹陷,很细小,只能摸出是一串英文,具体是什么还得看看才知道。
复盘复了十分钟,方挚就焦心了十分钟。
他急着要看戒指,等复盘一结束,一行人准备离开密室,他故意落在最末尾,把一直紧攥在掌心里的戒指拿出来仔细看了看。
银色戒指外圈凸起的是一个猫猫头,上面细致地刻着小圆眼睛小鼻子和弯弯龇着小尖牙的一道嘴巴。方挚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个小猫头很像奶球。
带着笑意,他将戒指对准光源,变换着角度开始看戒指内圈的东西。
光影交织,里面每个字母都在某个瞬间晶亮着落在了方挚眼中,最终组成了一个词。
a lifetime lover——一生挚爱。
后面还跟着一个在他看来有点俗气的爱心和许榭的名字缩写。
其实在看清的第一秒,方挚是有点想笑的。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似乎总是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勇气,明明才过了十多年的人生,却总是能轻易说一辈子,一生,永远这样的话。
好笑又奇怪。但戏剧的是,同样也只有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才会毫无顾忌义无反顾地相信这种话。
你来我往,所以好像也就没有那么可笑了。
方挚把戒指重新戴回到无名指上,垂眼压了压猛然涌上鼻尖的酸涩,快走几步跟上许榭,拉了拉他的衣角。
对方偏头,小半张脸从昏暗中转过来,眉眼温柔:“怎么了?”
方挚攥着他的衣角不松手:“没什么,就想让你等等我。”
许榭轻笑一声,视线顺着方挚骨节明晰的手指缓缓从指尖移到指根,看见圈固在那里的晶亮小环之后,又笑了一声,而后他伸出一只手凑到方挚眼前晃了晃:“方哥,看这里。”
方挚捕捉到眼前一闪而过的东西,一把伸手抓住许榭乱晃的手,看着看着,眼睛慢慢瞪大了——这只手的无名指上,赫然也圈有一枚雕刻精细的戒指。
看样式,跟他手指上戴着的是一对。
许榭看着前面几人拐过转角,确认这边没人之后,转过身,扣紧方挚戴着戒指的手,拉到唇边啄吻了一下:“本来不想那么早拿出来的。”
可是,在见到坐在婚床上盖着红盖头安静等待的方挚之后,所有的计划都霎时粉碎成了齑粉,一个空前强烈的声音在叫嚣着,让面前的少年身上打上专属于自己的标记。
但那样的爱不太公平,所以与之相对,他也将专属于这个少年。
许榭手指上的银色戒指内圈除了方挚的名字缩写之外什么都没有,因为他想要他的小少年亲手在空白处,刻上一句想要对他说的情话。
只属于他的。
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异样,从密室出来回到灯光正常的地方之后,方挚就一直把戴有戒指的那只手插在裤兜里。
许榭倒是百无禁忌,大摇大摆地晃着手去大厅冰箱那边取回了自己的冰淇淋桶。
惊险刺激一场之后,几人都明显感觉到了饿意。方挚本来想带着许榭跟江岸等人分开,去过二人约会的,结果还没来得及说话,江岸就大手一挥道:“大家都饿了吧?今天我请客,出门左拐三百米,火锅六人套餐已经定下去了,走起!”
说完,他便一手勾着陈木述,一手拉着许榭,以一种莫名兴奋的扭曲姿态带着两人先走了。
被强行拐跑了男朋友的方挚:“……”
无奈,只能跟上,结果到了地方,众人看着门外板凳上坐着排队等待的十多人,傻眼了。
“不是……这都过了饭点了,这火锅店怎么还这么多人呢?”江岸去门口看了一眼店里面的人山人海,愣愣道,“不然咱换个地方吧?看这个架势恐怕等到天黑都等不到了。”
就在几人商量着去别处吃的时候,许榭看着熟悉的店面招牌,失笑:“没事儿,不用走,这家老板我认识,咱们直接进去就行。”
果不其然,一群人刚踏进门,就有人迎了上来:“我就说大老远的怎么看着有个人这么眼熟呢……这些你同学啊?走走走,给你们安排个大包厢。”
许榭走在前头跟那人边走边聊,其他人跟在后面窃窃私语。
江岸瞅瞅许榭:“啧啧,许大佬真是不一般啊……诶,方哥,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咱在阿姐麻辣烫吃饭的时候听见有人说你那回?我那时候没记起来,后来才想到那个冲天炮不就是隔壁职校的余由吗?”
人八卦久了,记忆力就会特别好。方挚听他这么一说,回想了好久才记起半年前发生的那件事。
“余由?许大佬认识余由啊?”严晴受江岸耳濡目染,已经隐隐有被带坏的趋势了,听见啥动静就喜欢往上凑。
“嗯,看着关系还不错,在一桌吃饭呢。”
“哦,我知道他。”看起来余由的名声还是挺响亮的,连远在一中的陈其若也有所耳闻,“职高校霸。”
“不过最近不是传他改邪归正了吗?”陈木述加入讨论,“江湖上已经很久没有他的踪迹了。”
知道内情的方挚:“……”
他忽然想到了许榭对此的一个四字评价:为爱隐退。
一行人叽叽喳喳地进了包厢,方挚问了许榭才知道,原来这家火锅店是老周和林哥合伙开的。
俩老板深藏不露,方挚着实惊了一下。
“没想到吧?”许榭边勾选菜单边道,“前年刚开起来的,据说收益还不错。”
说到这两人,方挚想到了上回林与风带他去搬东西时说的话:“林哥说他在攒……老婆本?”
“啊,他还没放弃啊。”提到这个,许榭有点无奈,“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他高中时候喜欢的女生吧?徐婧?”
“昂。”
“林哥这个人,怎么说呢,执着到有点死心眼。”许榭把勾好的菜单递给他,示意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的,“当时高三,他跟徐婧约好了考同一所大学,结果他考上了,徐婧却因为种种原因落榜了。”
方挚把菜单传给江岸,听入了迷:“然后?”
“高考分数出来的那天,林哥特别高兴,打电话给徐婧,想跟她说自己考上了,但对面一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听。当时我们都在,都安慰他说别急,可能人家现在有事儿,你等会儿再打过去。可后来一直打一直打,打到天黑,那边都没有人接。
“就方哥,你知道吧?人有时候是会有一种本能直觉的,我们都觉得只是没接电话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可在最后一通电话也没有打通之后,林哥就坐不住了,说要去徐婧家里看看。
“他那个时候的神情……很糟糕,精神也很恍惚,我们怕他路上出事儿,就跟着他一起去了。结果,去到那边,才知道人家今天一天都在收拾东西,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那里早就人去楼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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