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敲门声传来,甲丑在外面道,“公子,先生,外面有人来访,说是先生的故人。”
故人?
白璞松开了杜寰,“是谁?”
门打开,走进来一个翩翩佳公子,颀长的身材,湖蓝色的长袍,腰间悬着上好的蓝田玉佩。俊朗的脸上是戏谑的笑容,带了些不屑嘲讽,“可还记得我吗,上官玉。”
白璞微眯着双眼,烛影深深,原是故人来。
第16章 得白璞,失江山,很划算
“上官锦。”白璞一字一句地念道,字正腔圆的,听上去很舒服,就像是清水流过心间,软软的缠绵。
“别来无恙。”
上官锦仍是很不屑的样子,“明人不说暗话,夫人让我接你回去。”
杜寰皱了眉,这个人怎么能对白璞这样无礼?可是白璞却一直拉着他的手不让他为他打抱不平,“多谢夫人记挂,只是......”
“你别找借口,我可不是在和你商量。”
果然还是这样,和当年一样的强横,不管看上去怎样的温润如玉都改不了他骨子里的痞子气。
白璞沉默了半晌,“我也很记挂夫人,回去探望她也是应该的。只是......”他看向咬着嘴唇的杜寰,顿了顿,眼神变得温柔,却分明有一些哀伤,“我这学生毕竟是外人,进不得上官家的门。”
杜寰睁大了眼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白璞说他,是个外人......
他用力挣脱了白璞的手,转过头赌气不理他,可是白璞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起身道,“那便走吧。”
眼看着白璞就这么和那个人走了,杜寰气得不得了,可又拉不下脸来问去追。本来嘛,他一个外人......
这么些年的朝夕相处,他也只是个外人......
甲丑看杜寰红了眼,着了慌。作为皇室的心腹,他知道杜寰生气怎么哄,知道杜寰任性怎么哄,知道杜寰高兴怎么哄,却唯独没有人教过他,杜寰伤心难过了,要怎么办。
因为杜寰他从来就没有把自己的伤心难过显露于人哪怕一丝一毫。
“殿下......”他挠了挠头,“要不我去把白先生接回来?凭他上官府是有什么天罗地网,还能强过我们十天干不成?”
“接他做什么?”杜寰转过了头,“我们都是外人,他......他才不在乎。”
甲丑还想说什么,可是却住了嘴,因为他看见了杜寰偷偷抹过眼角的手,不管什么样的安慰都再说不出口。
杜寰他们又在寿春住了些日子,原本想着白璞不论是走是留总会给他们个信,可谁知一天天地过去了,白璞就像是死了一样,悄无声息。
杜寰且不说,甲丑也急得不得了,这白璞可是蜀王看中的丞相,哪能说丢就丢啊。
可是他们也打听了一下,上官氏便是烟火鱼乡的东家,不过他们名下的商铺可不止烟火鱼乡。或者说,名满天下的烟火鱼乡对上官氏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上官氏世代经商,商铺遍及中原各国,钱庄,赌坊,酒楼,胭脂水粉,衣裳簪环,甚至是青楼,上官氏都有所涉及。所以上官氏的财富难以估量,富可敌国还不足以形容他们,富甲天下也不为过。他们就像是所有商人的领军人,一个商人若不和上官氏打好交道,那必然是无法在江湖上立足的。
不过,中原各国重农抑商,不管商人多有钱,身价也不高,可这上官氏就不一样。他们五湖四海的人脉广,所以从政的人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
他们手中的财富也决定了他们在整个中原举足轻重的地位,有人戏言,上官氏动动手指头,这中原的经济都要翻天。经济若翻了天,那离改朝换代也就不远了。
这样一个几乎掌握中原各国命脉的家族,不管是哪一国都是要拉拢的,因此上官氏的地位极高。
可这个家族虽然是天下第一豪族,能探听到的事也就这么些了。
那个上官锦显然是上官家的人,那白璞呢?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甲子回来了。
甲子这些日子跑了不上地方,使了不少手段,花了不少银子,还真带回来些有用的东西。
上官氏上一任家主一年前亡故了,只留下一个嫡长子上官锦,按理说这上官锦该是顺理成章地成为下一任家主,可是却迟迟没能真正接手上官氏的生意。
因为家主留下了遗嘱在族里各个长老手中,说是他属意的继承人并不是上官锦,而是英年早逝的次子。
上官锦这人在经商上极有天赋,年纪轻轻几乎就撑起了上官氏的半壁江山,可是却因为他爹的一纸遗嘱而使宝玉蒙尘,想来是不甘的。而更不甘的是他母亲上官楚氏。
上官楚氏并不得宠,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个儿子身上,明明是板上钉钉的事,却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还是个她最看不上眼的孽种。
不错,次子上官玉是妾室所生,最卑微不过的庶子,从来也不招人待见,早些年离家出走,上官氏就对外宣称他已经死了。一个“死人”却莫名其妙地要继承家业,这未免太荒唐了。可是家主的权威在这里,楚氏自然也无可奈何。
杜寰不用甲子再说也明白了,若是上官玉真死了或者再不回楚国,到最后继承家业的还是上官锦,可若是他回来了呢?
楚氏又怎么会让一个离家多年的人挡了她母子的路?所以上官玉不回来还好,一旦回府,必死无疑。
而这个上官玉,就是蜀国的谏议大夫,太子之师,他的夫子,白璞。
杜寰咬着嘴唇,脸色发白。
甲子和甲丑对视一眼,知道虽然这话不可说,却不得不说。
“殿下,白先生咱们救不得。”
“咱们如今势单力薄,能不能救出白先生暂且不说,便是救出来了,也难免要和上官氏结仇,得不偿失啊。”
“得不偿失?”杜寰看了他一眼,“得白璞,失江山,很划算。”
“殿下,你还不是蜀国之主,江山的得与失,轮不到你来做主。”
就算是杜寰,也不能取代蜀王在十天干心目中的地位。
“是吗?”杜寰眯起了眼睛,和平日里那个总是嬉笑天真的半大孩子完全不同,让甲子和甲丑有些心慌。
“那若是,把上官氏也一起收了呢?”
嗬,好大的口气!
甲子和甲丑面面相觑,不知道杜寰是个什么主意,却又见他恢复往日语态,“诶,你们两个收拾一下,明儿一大早,本公子就要去上官府寻亲。”
第17章 你说我是外人?我偏要当你的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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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你是说我为什么要亲你?那不是你自己贴上来的吗?
上官府里外共有六层门,外三门为外府,主要是接待一些外客,生意上的往来和官场上的应酬都在此处。若非是至亲骨肉和三代家奴皆不得入内府。
家主居于内府正中的荣靖堂,这是先太祖皇帝亲自题的匾由此可见皇恩厚重。以荣靖堂为中心,各个夫人姨娘,公子小姐的院子错乱分布,再然后便是下人们的屋子。
住的院子在哪自然也就可以看出主人的得宠与否。好比上官锦的院子就在荣靖堂东,而白璞的院子就离得远了。
白璞此时领着杜寰就是要去荣靖堂的前厅拜见楚氏。
一路走来分花拂柳,两个人都没有那一份闲情逸致。白璞是担心忧虑,杜寰则还是没能从先前的吻里回过神来,因此白璞一路嘱咐他的话他一句也没能听见。
也正因如此,当他见到那个楚氏时 都没能恢复警惕心。
楚氏是寡妇,纵然是上官府的当家主母,却依旧只能穿素色衣裳,薄施粉黛,连钗环都少。她身偏瘦,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露出些孤零零的可怜来。
看到白璞和杜寰,她笑得很是温和,“玉儿,这便是你那学生?”
“是。”
白璞看杜寰还是一副呆愣愣的模样,皱着眉扯了扯他的衣角让他请安问好。杜寰不解地看向白璞,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娘啊,他现在可是在楚氏面前啊!
“夫,夫人好。”他慌忙请安,
楚氏看他这样慌乱,笑意更深,“看上去真是讨喜,多大年纪了?”
“回夫人,十四。”
“这些年玉儿在外头,幸而有你陪伴,才少了许多孤单寂寞,也让我放心了些。”
啧,这话说的俨然是一个慈母,若不是早就知道她的底细,杜寰说不定都要感动了。
不过,他想过楚氏的为难,也想过如何应对。可他万万没想到楚氏初次见他会是这样的温柔和蔼,反而失了方寸,只好看向白璞。白璞的眉头皱得更深,他原本是交代过他的,可杜寰看着聪明,怎么一点也没记住?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屋子里居然一下子安静了。
安静中,生出了些许尴尬。
好在上官锦的声音恰时出现了,“夫人可在屋里?”
说着就进了屋,对楚氏笑道,“今儿山东来了一批好墨,儿子挑了几块来献与夫人。”然后向后面跟着的小少年使了个眼色,少年便上前献墨。
楚氏接过墨,原本半真半假的笑里多了些真心,“难为你记挂着。”
上官锦笑道,“应该的。”然后像是刚刚才看到白璞和杜寰两个人,“怎么,夫人居然有时间见这两个人?”
“你弟弟的学生今儿来了,我看着挺讨人喜欢的,多说了几句话。”
这母子俩旁若无人地交谈着,冷落了白璞他们,倒让他们更加不自在了。白璞于是恭顺道,“既然大哥来了,儿子便告退了。”
楚氏点点头,白璞就领着杜寰要走,却听见上官锦在身后道了一句,“真没想到,你还会喊我大哥。”他脚步顿了顿,眼里有着莫测的感伤。
可是上官锦接下来是一句,“我以为你早就不是上官家的人了。”
白璞原本还有些许温度的眼神冷了下来,也没有回头,只是牵起了杜寰的手,轻轻说了一句,“走吧。”
从前还有过的那些温情,虽然是假的,却也已经是他生命里很重要的部分。至少在遇到杜寰之前,他是靠着那些虚伪的温柔活着的。明知是假,却还是拼了命的去依赖,这和饮鸩止渴又有什么分别?
好在都过去了,如今他手里能握住的手很温暖,也很真实,足以将他心上的缺口一点一点填补,直到它变得完整。可以大到包容一切,也可以小到只容得下他们两个人。
屋里的楚氏收了笑容,望着白璞离开的方向,“我还以为他的学生有多厉害,原来是个草包。”
“夫人说的是。”上官锦陪笑道,“夫人实在不用和他们计较了。”
楚氏把玩着那块墨,沉默了许久,道,“不行,不除了他,我始终不安心。”
杜寰由着白璞牵着自己,想着白璞那时瞬间就冷掉的眼神,心很疼。
在上官府,他是一个外人,可是就他一个外人也已经感受到了上官府的人对白璞的冷漠与蔑视,也已经感到心疼。那若是白璞他自己呢?他从小生长在这里,从小就是这样过来的,会不会有的时候,也会心痛到不能自抑呢?
那白璞这样一个冷冷淡淡什么都不在乎的人,真正心痛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呢?
“夫子,”杜寰狠狠握住白璞的手,白璞看向了他,有些疑惑,而杜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垂了头,觉得自己很无用,居然连一句安慰都不会说。
白璞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伸手摸摸他的头。这是他对杜寰经常做的动作,无论何时都是有着宠溺的温柔,温度可以从掌心一直传到心里,那么稳妥的安心。
“我没事。”白璞俯下身子看着杜寰的眼睛,“有寰儿在身边,其他的随他去就好了。”
杜寰看着他,确认了白璞似乎是真的没有难过,才放下心来。
“夫子你为什么......为什么......”放下心来之后杜寰又难免想到先前的尴尬事,可是他又实在说不出口,在心里纠结了好久,才像蚊子哼哼那样说了句,“为什么和我做那种事?”
那种事?
白璞皱眉想了想,也忆起了那个吻。
要说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情之所至,可是这样的理由他能说吗?杜寰又真的能接受吗?现在知道当时是他自己太冲动了,可是那种情况下,他又怎么控制得住自己?
“你是说我为什么要亲你?”白璞道,“那不是你自己贴上来的吗?”
呃......好像是这个样子。
不过,就算是他先亲的,他哪有他那么过分?
杜寰纠结得眉头皱成了一团,白璞不禁笑了,“是你自己说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做父亲的亲亲自己喜欢的孩子,没什么奇怪的。”
虽然这样骗小孩子很不对,可是他也只能这样解释了吧。
有些感情是不对的就不应该有,可既然有了,那就要忘记。如果忘不掉,至少不要让它肆意生长,否则对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好处。
这个道理白璞已经悟出来了,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第19章 你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来骗?
上官家的这两个公子从小就是性格迥异。上官锦心狠果断,一股子傲气,上官玉温和内敛,略有些自卑。
前任家主上官绝对于嫡庶尊卑这种事本来也看得不是很重要,在他看来上官家世代从商,能让这个家族兴旺发达,屹立于世的人才是真正适合的继承者。因此他时常带着两个儿子去见一些生意上来往的客人。按说以家主之尊,只需要把控大局,这样的应酬一般是不出面,那几年却频频亲自会客,对两个儿子的用心不可说是不良苦。
上官锦有着嫡出的优越感,加上楚氏有意无意的培养,自然要比不喜欢说话的上官玉要出众得多。因此上官绝虽也没有明说,可是在那之后有许多事他都放手让上官锦去做,其中的意思也只有傻子看不出来了。
外人看来这兄弟俩是水火不相容,却不知其实他二人之间倒有过一段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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