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艾琳送给你们,等的就是这一天。艾琳远在千里之外,但选择就近在咫尺。”乔·艾登的叹息一波三折,像是某种咏叹调:“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我应该有跟你们最高领导人谈判的机会吧。”
傅延的后背忽然密密麻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无端端觉得有什么塞满了胸口,又冷又硬,坠得他想要发抖。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垂眼看了看抵在自己要害处的刀片。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个疯子,没想到你还是个政治阴谋家。”傅延笑道:“不过我有什么用?你想泄愤?那你现在就可以动手。”
“你有很特殊的味道。”乔·艾登在他肩膀处嗅了嗅,意有所指地向着不远处的那滩血肉歪了歪头,笑道:“他们很喜欢你——所以我想把你整个人剖开,抽出你的血,磨烂你的肉,砸开你的骨头,刮出你的骨髓,找出让他们这么喜欢你的办法。”
“……那真是太好了。”傅延忽然说。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扇门上,面色平和,唇角带笑,甚至听了这种耸人听闻的话都没有半分波澜。
乔·艾登愣了愣,狐疑地皱起眉。
“你说什么?”他问。
“我得谢谢你。”傅延轻声说:“如果是我自己的潜意识,我一定不会给自己选这么一种死法。”
“你什么意思?”乔·艾登警惕地问。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傅延说:“如果你是我潜意识里的假想敌,那我在这杀了你,是不是就证明在我的认知里,一切已经结束了?”
乔·艾登还没有回答,傅延却忽然发难,一把攥住了乔·艾登环着他的手。
乔·艾登下意识挣扎了一瞬,他的姿势和傅延贴的很紧,几乎整个人趴在他的背上,被他这么一拽,短时间内很难挣扎开。
下一秒,傅延木然地举起枪抵在自己胸口,毫无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一颗子弹从他心脏处穿胸而过,深深地没入了乔·艾登的心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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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可以说了XD,其实从165章开始,傅哥就一直在“世界是真的”和“整个世界都是假的”里反复横跳,以为一切都是他疯了衍生的幻觉233333,关于这一点有过几次很明显的伏笔和隐喻了,可以翻回去复盘23333【以及最后一次重启完全是傅哥心理状态造成的,其实他本来已经能通关了,但是精神先有点崩溃,导致了这次重启】
第198章 幻觉
傅延做了一个梦。
——或许这不能称之为梦。
他大概只是在某一个时间交叠的瞬间,到达了更远的、既定的从前。
傅延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他耳机里不断传来指挥处的调令,略显粗哑的中年男声正在调度人员,对面前的建筑进行最后的搜捕。
“最后辛苦一下。”耳机里的男人说:“千万别漏了。”
战后清扫的任务通常人手不足,所以傅延他们也需要被紧急调用过来,力求在最短时间内解决任务,然后集体撤退。
——东南亚附近一直是毒品交易的高发地,这里生产、贩卖、运输,成套的毒品链条源于此处,然后没入整个地球脉络中。
C部军区为此次缉毒行动调用了两个大队,甚至出动了傅延他们小队用以空中支援,但不知是行动关节中哪一环漏了消息,等到他们赶到时,只来得及看到从研究所顶层起飞的直升飞机。
此次行动里傅延他们开的是军用直升机,无法搭载高精的制空武器,所以最后没能成功拦住人,把人放跑了。
这次行动虎头蛇尾,最后只剩下了地面上一栋偌大的研究所。他们大队长不肯轻易放弃,所以下令对空研究所进行二级清扫,期望从里面找到什么调查线索。
他所在的实验室占地面积极大,但可惜的是,留给他们的有效线索并不多。
傅延独自一人负责排查制药区的二级走廊,他行走在空旷的走廊里,一时间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有什么情况吗?”耳机里的男声问。
“暂时没有。”傅延说:“但走廊尽头有一间锁死的门,我准备去看看情况。”
傅延一路走来,走廊两边的房门都是大开着的,整个研究所已经被清扫一空,只剩下没什么价值的官方材料。面对这唯一锁死的门,傅延很难不在意。
“小心为上。”耳机里的男人说。
傅延答应了一声,他谨慎地靠近房间,用枪打碎了上面栓死的锁,然后缓慢地、谨慎地推开了房门。
足有两米高的金属门发出吱嘎一声脆响,傅延往里扫了一圈,没看到有什么人影。
他略微放下了心,正准备进门,忽然听见耳边猛然炸起一声巨响,紧接着,巨大的风力从他右侧袭来,傅延冷不丁被吹了个踉跄,还没等站稳,就从烈烈风声里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有人极快地靠近了他,傅延条件反射地抬腿一踹,正中对方胸口。
紧接着,他才看清,偷袭他的人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他手里拿着一根空针管,整个人抖如筛糠,正靠在墙边哼哼唧唧。
他胸口突兀地凹陷了一块,显然被傅延这一脚踹断了肋骨。
墙边足有两米高的风扇还在呼呼作响,巨大的风力把屋内的一切搅得乱七八糟,傅延脚步踉跄了一瞬,下意识伸手往自己后颈上摸了一把。
——然后他摸到了一手冰凉的液体。
那东西不知道是泄露出来的药液还是他的冷汗,傅延只觉得整个人瞬间如坠云端,眼前登时就花了。
药液在短时间内对血压造成了巨大的压迫,血管里的血液尖叫着膨胀起来,横冲直撞的顺着蜿蜒的管道泵入心脏,傅延脚下一个踉跄,只觉得耳边一阵蜂鸣,几乎尖啸着在他耳边爆炸开来。
大队长的声音被隔绝的有些失真,伴随着滋啦的电流声,听起来像是什么蹩脚的恐怖电影背景音。
与此同时,实验室的警报声忽然尖啸而起,炸了个震天响,那研究员哆哆嗦嗦地抽了一口凉气,往地板上吐了一口血。
“我我我劝你放过我——”那研究员磕绊地说:“现在只有我能救你了,否则再过不久,你就会变成一滩烂泥。”
傅延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他眼花耳鸣,只凭着本能强行维持着最后一点清明,紧紧地盯着墙角那团白色的影子。
指挥中心显然听见了他这边的异动,正在紧急调派楼上楼下的人员过来接应,傅延踩碎了一支针管,晃晃悠悠地逼近了那研究员,然后在对方看怪物一样的眼神中把他反铐在了墙边的钢架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恍惚间松了口气,跌撞着退后几步,后腰撞在一个空桌沿上,顺着滑坐了下去。
他的意识在短期内被拉扯成一层薄膜,在肆无忌惮地向外拓展,但什么信息都留不住。
军靴的声音踏在钢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恍惚间,傅延只能感受到自己血管里冰凉的液体——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血已经冻住了,流淌在身体里的是一堆细碎的冰。
他的眼神渐渐无法对焦,耳鸣得愈发厉害,仿佛有人往他脑子里塞了个战斗机的发动机。
药剂带来的恶意反应化作麻痒的钝痛,丝丝缕缕地嵌在他的骨缝里,傅延艰难地抽了口凉气,模糊间看到邵秋从门外冲了进来,一把捞起了他的胳膊。
傅延浑身的力气仿佛被人凭空抽走,只能顺着邵秋的摆弄被他架在身上。
然而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那只空针管忽然骨碌碌地滚到他的脚边,然后撞在他的鞋尖前,停下了。
傅延失焦的眼神短暂地清明地一瞬,这一次,他看清了上面的标签。
【Eden No.1】
下一秒,他周身那种混沌的痛感猛然间收成一束,狠狠地扎进了他最痛的地方。
傅延只觉得猛然被人从水下捞了出来,他倒抽一口凉气,猛然间坐了起来。
痛感和触感忽然变得清晰起来,不同于梦境中那样踩不到实地的感觉,傅延的脚跟重重地撞击在床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我大概是又“活”过来了,傅延想。
在那一瞬间,他说不清自己是庆幸还是遗憾。
在开枪的那一刻,其实傅延脑子里模糊间闪过了一个念头——自杀的话,还有重来的机会吗?
他应该在这个问题上再谨慎一点,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宁可守成,也绝不冒险。
但只有这一次,他没有想那么多,而是在一切念头出现前就扣动了扳机。
他所在的地方一片漆黑,恍惚间有种坠落深渊的错觉,傅延捂住额头,正想细看看自己在哪,冷不丁就见面前一阵阴风飘过,紧接着,有人狠狠地拽住了他的领子。
傅延本能地想要反击,但他的身体先脑子一步认出了对方,于是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最终没有落下。
“傅延。”柳若松眼圈通红,他齿关忍不住地打颤,平生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叫傅延的名字:“他是什么人,你跟他同归于尽!”
柳若松只觉得自己也要疯了,天知道他前脚刚摸到主控室,下一秒就从玻璃幕墙里看到傅延开枪自杀是个什么心情。
“都走到那个地步了!到底有什么不能想办法!”柳若松激动不已,看着像是要从傅延身上咬块肉下来才解恨,但他话还没说完,尾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你是不是疯了!”
“……是啊。”傅延忽然说。
柳若松呼吸一滞。
傅延忽然咬紧了齿关,他伸手握住柳若松的小臂,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更低地拉近自己,仔细地用眼神描摹他的五官和轮廓。
“世界上真的会有重启这种事吗?”傅延的语气很飘渺:“或许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是在末世里死前最后的走马灯。”
“……你说什么?”柳若松齿关打颤,他脸上的愤怒之色霎时间烟消云散,他看着傅延,眼里都是恐慌。
“哥,你别吓我。”柳若松松开他的领子,转而去摸他的脸。他的手心温热,但是抖得厉害:“你看看我。”
“我想这件事很久了。”傅延轻声说:“我有时候觉得,一切都是真的,但有时候也会想,人死后怎么会复生呢。”
“……怎么会呢?”柳若松现在完全无暇深究这个问题,他只想尽快打消傅延这个念头:“你起码看看我啊!”
“我知道。”傅延说:“不管怎么样,你总归在的。”
他说着深深地吸了口气,轻声道:“有你在,就算是幻觉,我也愿意尽力坚持。”
傅延说着,伸手环住了柳若松的背。
动作间,他身上的外套滑落下去,露出缠绕着绷带的左手手臂。
他的伤还没有愈合,动作间手肘处洇出鲜红的血,很快染红了他手臂上的纱布。
傅延忽而皱起眉头,他像是才从重启中彻底清醒过来一样,感官和理智都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于是他整个人重新感受到了痛苦。
他眉头皱得很紧,不知道是疼还是怎么,额头上落下大颗大颗的冷汗。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几乎整个人都缩进了柳若松的怀里。
柳若松心疼的要碎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傅延,想要摸摸他的眉眼,但又不敢碰他。
所以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柳若松想。他一直都觉得这一切都是幻觉吗?
然后他就一直带着这个概念,在面对幻觉里的“柳若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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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就是哪怕在幻觉里也要把你当成真的XD【以及大家猜到这个重启点在哪了吧2333,是不是非常近!【所以果然是快完结了XD】
第199章 “……来救我吧。”
柳若松呼吸一滞,几乎不敢深思下去。
他推己及人,只觉得如果换了他自己,他是做不到傅延这样滴水不漏的。
——不对,柳若松忽然想,也不是全无端倪。
傅延有几次状态非常反常,会重复地、机械性地向他询问一些往事,追问他自己所不知道的那部分。
柳若松之前还以为他是想从那些回忆里汲取一些力量,但现在看来,他压根死想从这些细节中来判定结果。
如果一切都是他的幻觉,那对于他不知道的事,细节应该是模糊不清,难以自洽的。
怪不得,柳若松想。
他的心仿佛被人凭空拧了一把,又酸又疼又涨,他艰难地抽了口凉气,侧身坐上床榻,把傅延整个上半身都搂在怀里。
他抱得那样紧,像是怕一旦松手,傅延就会从他怀里消失一样。
柳若松忽然明白了,在傅延说“一切顺利”的时候,他心里并不欢喜,说不定还会觉得恐慌——因为这好像会变成“幻觉”的佐证,就仿佛一切难题都顺着他的潜意识在发展一样。
柳若松回忆了一下那些日子的点点滴滴,觉得傅延应该也挣扎过,他在真实和虚幻中摇摆不定,所以死死地拽住了一根蛛丝,硬是在这二者之间蹚出了一条路。
但最后去往乔·艾登老巢时,那个巧之又巧的线索或许给了他最后一击,让他毫无抵抗地往其中一个方向倾斜而去了。
是因为上次太痛苦了吗,柳若松想,而我没发现他的痛苦,还觉得他恢复得很好。
他忽然打心眼里产生了一种不称职的自责,自从重启以来,傅延那样顾忌他的心情,几乎从不跟他分开太久,时时刻刻都在他眼前,源源不断地给他安全感,让他从一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错位被害妄想症患者变得正常许多。
但他却没发现傅延的不对劲。
也没发现他在这样痛苦的不安和怀疑中度过了这么久。
柳若松兀自咬紧了牙关,他侧脸绷出近乎凌厉的线条,眼眶通红,看上去无端端多出了几分坚毅来。
我不能再依靠他了,柳若松想。
柳若松曾经想起上一次,傅延还没来得及重启时,他跟傅延曾经有过一次闲话。那时候他状若无意地说起过或许惨烈的未来,傅延也不知道是了解自己,还是似乎在冥冥中预见了自己未来的崩溃,于是给了他一句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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