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邵秋在车上,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柳若松不能也不会说。他只是下意识看了一眼怀里的电脑,上面蓝色的预设交汇点依旧闪烁着,离傅延之前标出的坐标还有很远一段路程。
傅延那条绿色行车线也在按照他们猜测的线路一直向前,还没有偏航过。柳若松见状或多或少放下了心,心说只要提前汇合,那应该就没什么大事。
而且外面刚乱套起来,事情也不一定就像他想象得那么严重。地方军区不可能对这种情况视而不见,是一定会组织救援和撤离的,只是现在情况严峻,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特殊行动队的前进速度显然比私家车快很多,他们携带的补给完备,枪械弹药充足,因为不像傅延那样必须要进入城市寻找物资,所以一路上他们都尽可能挑偏僻无人的路走,几乎没有停歇过。
贺棠、贺枫和邵秋三个人轮换开车,每隔四小时换人,效率极高。
柳若松雷打不动地在副驾驶盯定位,一整个白天过去,屏幕上的蓝色交汇点向前挪了一截,定位在了更近的地方。
“嗯?”贺棠从后座上补觉睡醒,打着哈欠凑过来看了看屏幕:“看这个交汇点,我们跟队长汇合能早一点。”
“大概需要多久?”柳若松问。
“算上我们停车休整的时间,差不多三十六小时吧。”贺棠眨了眨眼,笑眯眯地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柳若松:“柳哥,你要是度日如年,可以多睡几觉,睡醒了就见面了。”
柳若松:“……”
夜间视线受阻,为了避免意外发生,贺棠还是决定就地休整,等到天亮再继续出发。
他们选了个鸟不拉屎的野外,落脚之前贺枫和邵秋出去踩了点,确定了方圆一公里内的安全,这才回来生火做饭。
压缩军粮丢进热水里,三十秒不到就加热完成。柳若松捧着那盒高汤吊出来的番茄牛腩,居然也体会了一次顶尖单兵的待遇。
“没事儿。”邵秋不提起邵学凡时,人还是挺正常的青年才俊,他笑呵呵地一摆手,揶揄道:“你就当拿队长那份了,反正他的就是你的,夫夫共同财产。”
柳若松失笑,正想说什么,就听大开的车门里忽然传来一阵提示铃的声音——是他们内部的通讯信号箱响了。
柳若松还以为是傅延打来电话,下意识搁下了手里的东西,探着身子作势要起身,然而姚途先他一步接起电话,然后听了两句,冲着柳若松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是小明。”姚途说:“他已经安全抵达了。”
第25章 信息
曲子明带着血样回到驻地的时候,基地已经把本地能搜罗到的专家学者都集中在了基地里。
他们效率奇高,短短两天之内,已经在军区辟出了一栋小楼,专门改造成了生物研究室。
外面城市乱成一团,军区里也没好到哪去。大部分人手被撒出去执行救援任务,剩下的留守基地戒严,曲子明从外面回来,进一扇大门得过三道岗哨,差点折腾下去一层皮。
“这也没办法。”彼时门口铁栏内执勤的哨兵冲着他叹了口气,说道:“这病太邪门了,碰着一点就传染,一传染就一大片,实在不小心不行。”
“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了。”曲子明脸色也很难看,附和了一句:“前门街上都快成战场了。”
站岗那哨兵还没来得及出去,闻言嘶了一声,将证件的随身物品还给曲子明,低声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军区基地的铁栏杆缓缓推开一车的距离,曲子明冲着对方行了个礼,转而上了车。
外面岗哨森严,内里也没好到哪去。赵近诚坐镇救援总指挥的位置,忙得脚打后脑勺,一分钟恨不得接十几个电话,曲子明在他门口等了足足二十分钟,里面才传话出来说让他进去。
赵近诚屋里挤了一波人,曲子明打眼一扫,管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旁体系的领导。
赵近诚面如菜色,眼圈底下一片青黑,正靠在椅子里捏鼻梁。
他疲惫地半合着眼睛,冲着屋里的人摆摆手,说了句先都出去,让他自己想想。
曲子明站在人群最末尾,往墙边侧了侧身子,低着头让出路来,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鱼贯而出。
直到最后一位秘书长离开,曲子明才贴着墙根往赵近诚的方向挪了两步,小心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
“傅延人怎么样了?”赵近诚问。
“人还安全,已经接到方思宁了。”曲子明说:“但是我回来这一路上还没跟他们联系过,不知道具体任务进度。”
“安全就好。”赵近诚说:“你们几个金贵,可别给我折了损了。”
“再金贵也没飞机开了。”曲子明开了句玩笑缓和气氛,然后才打量了一下赵近诚的脸色,担忧道:“一号,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开了一天一宿的会。”赵近诚闭着眼睛按了按太阳穴,他整个人陷在宽大的扶手椅里,浑身都散发着颓丧的气息。
“你也看见了,上头的领导都过来了。”赵近诚说:“外面越来越乱套,救援的人出去得多回来得少,眼瞅着是要控制不住情形——隔壁的意思是,撤离封锁,鼓励自救。”
“什么意思?”曲子明皱眉道:“是不管了?”
“什么不管了,能不管吗?”赵近诚眉毛一竖,语气不善道:“但是鼓励自救,说得简单,普通民众有几个有能耐自救啊。”
曲子明说:“那……”
“问题是,救援根本就是举步维艰。”赵近诚疲惫地叹了口气,说道:“撤离民众不可能一对一护送吧,但是集中撤离中必定会混入感染者,在这种情况下,你把民众集中起来,等于产生大型的二次爆发——现在各地已经出了好几次这种情况了,撤离出来的民众不到百分之一,感染的倒是成倍增长。上头的会一遍一遍的开,我能怎么办?”
“而且人手不足是真的,现在全国都在乱套,地方军区连养猪种菜的后勤兵都派出去了。”赵近诚说:“但这病传染烈,发病快,感染者还满地乱窜,传染的比清理的快好几倍。研究所那边束手无策,治没法治,预防也没法预防,出去再多人也打不住。”
曲子明安静如鸡地听他抱怨,没敢说话。他心里知道,赵近诚身上的压力比他们大多了,他一边要调度前线救援,一边还要扛着后头施压,两头不讨好不说,受到的掣肘也不少。
曲子明没敢问赵近诚之后的打算,他抿了抿唇,把一直拎在手里的冷冻箱提了上来,搁在了桌面上。
“一号,血样我是带回来了。”曲子明说:“完好无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好在还有件好消息。”赵近诚嘟囔了一句,冲他摆摆手,说道:“送去C楼,那边刚好改成研究所了——杨玉清教授应该在那,你拿给她就行。”
杨玉清出身医学院,其地位跟邵学凡不相上下,只是邵学凡主攻生物工程,杨玉清更多专注于医学研究。
医学病毒的研究分支更多集中在病毒特性和研究机制两方面,所以在溯源上,杨玉清那边的团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给出报告结果,但在特性和传播模式上,结论倒是出得很快。
“杨玉清教授已经对那两管血样做了初步检测。”电话那头的曲子明说道:“我跟你们报备一下。”
姚途嗯了一声,顺手按下免提,好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清那边的消息。
“据杨玉清教授说,这两管血样里蕴含的病毒已经是与人体结合后的变异种了,跟其他丧尸身上提取到的病毒高度相似,并不是原病毒株——具体的信息他们还在化验查探,暂时不太清楚。”曲子明说:“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与他们手里提取的病毒不同的是,这两管病毒已经丧失了活性,不具备传染性了。”
“什么意思?”贺棠说:“这玩意不传染了?”
“不是。”曲子明说:“这是我要跟你们说的第二件事了。”
柳若松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前走了几步,靠在车门边上,仔细地听着曲子明的话。
“据目前所知的信息来看,‘丧尸’的血液和体液都具有感染性,如果出现体液交换的情况,哪怕没有被咬,也会在一定时间后变异。”曲子明说:“但是从柳哥那拿回来的血样,却已经丧失活性,没有传染性了——我带去的冷藏箱跟杨玉清教授他们用的是统一规格,我们研究了一下,觉得唯一的不同点就是之前初号血样经历过一阵常温保存。”
曲子明说着顿了顿,像是知道这边大家都在听一样,直言问道:“柳哥,之前血样在你们那保存了多久?”
“一天多吧。”柳若松说。
“杨教授猜测,这种病毒在离开寄宿体之后,暴露在空气中一定时间后就会丧失活性,这个时效可能就是柳哥带出血样的时间。”曲子明说:“具体我们会再尽量找更多样本,尽可能精确时效。”
“勉强算个好消息。”柳若松舒了口气,说道:“起码在路上不用草木皆兵地一天洗六遍手了。”
“而且据各地上报的信息来看,杨教授他们发现一个很典型的现象。”曲子明说:“这种‘感染’是一次性的,在‘丧尸’咬人之后,它们很少会二次撕咬猎物,所以大部分感染者都较为完整。”
“这很正常。”柳若松抱着胳膊,背靠着车门,忽然说道:“‘病毒’这种东西,你可以把它看做一种另类的活性生物,它们的‘人生目标’就是存活和繁衍。所以它们应该是只把人类视作感染载体,而非食物——否则它们见一个吃一个,载体都被吃没了,病毒上哪蔓延开去。”
电话那边的曲子明沉默了两秒钟,嘟囔道:“好像有道理。”
“所以说,初号血样其实没什么用吗?”柳若松问。
“也不是。”曲子明说:“虽然高度相似,但初号血样和他们采集到的病毒还是有一定不同的,只是现在时间太短,研究团队也还没成型,所以需要时间。”
“那现在的有效信息呢?”邵秋忽然问:“之后的方向怎么安排的。”
“现在重点就是找到最晚的变异期吧。”曲子明说:“杨教授说,变异期或许与失活实效性有关。以柳哥带回的初号病毒为例,如果病毒是在离开载体二十四小时后失活的,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测,如果人被感染病毒二十四小时后还没有变异,就证明他没有变异危险。”
“有这个可能,但这个推测不够严谨。”柳若松说:“这个推测要建立在‘人体不能作为存活载体’的基础上——现在我们已知的信息是病毒进入人体后会产生变异,使人变成类丧尸的生物,但这种变异是从感染的那一刻开始,还是会经历一段时间的存活期之后再开始,这一点是需要二次确定的。”
柳若松面色平淡,语气平静,几乎没怎么思考就说完了这段话。贺棠就站在他身边,听得一愣一愣。
“柳哥。”贺棠戳了戳他的胳膊,敬佩道:“这么博学?”
“啊……”柳若松反应过来什么,冲她笑了笑,说道:“东奔西跑久了,什么都懂一点皮毛。”
“柳哥说得对。”电话那边的曲子明继续说:“这也是杨教授注意的问题,现在外面太乱,很多信息回不来,也不能完全确认病毒究竟有没有潜伏期。所以接下来基地这边可能会先对病毒的传染和变异周期进行研究……当然,如果有了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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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可公开的情报XD:因为一共要重启四次,所以会有一些埋线很长的伏笔,尤其是前期XD,建议仔细观看呀~
第26章 “希望永远存续在明天。”
柳若松靠在一块大石头上,身边的火堆发出辟啵的响声,暖黄色的光驱散了周围一圈的黑暗,带来了一点温暖味道。
邵秋和姚途在车里睡觉休息,负责巡逻的贺枫贺棠兄妹俩还在附近巡视没有回来,临时营地里只有柳若松自己还醒着,靠着石头一边喝水一边守夜。
说来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半夜的人都爱胡思乱想,柳若松拨弄了一下火光,总觉得感受到了一种没来由的孤独。
平日里他虽然也在荒野山地里跑,时常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人,但那时候的心态却和现在不同。无论他往再偏僻的地方跑,柳若松心里总有一条线,潜意识里明白只要回到这条线里面,就能回到安全繁华的人群中。
可现在这条线消失了,原本那种理所应当的安全感被打碎,仿佛整个世界的认知都要推翻重来,柳若松放松身体,仰在石头上沉沉地叹了口气,忽然有种整个世界只剩下面前这几个人的错觉。
手里的纸杯由热转凉,柳若松下意识往副驾驶的方向看了一眼,随身电脑屏幕上的定位闪烁着,右上角的坐标更新信息静静地躺在那里,挂着最新一条消息。
傅延的坐标已经原地不动一个多小时了,看起来也是在休整。
柳若松盯着那枚闪烁的坐标看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傅哥这时候会想什么呢,柳若松想。
一千多公里之外,傅延正抱臂靠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杈上,仰头看着天。
他所在的地方天气不错,白天万里无云,晚上有明显的星空。地面上的城市陷入瘫痪,电力系统也有一部分罢了工,少了满城的光污染,天上的夜色显得比以前明亮许多。
傅延曲起一条腿,背靠着粗壮的树干,盯着正前方的北斗七星,心说今天的星星还挺亮的。
他不是个会闲来无事欣赏星月漫天的人,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评价,也是因为想起柳若松的缘故。
从小到大,柳若松就是个“不务正业”的人,大人给他指好的明路他从来不肯走,总是愿意去忙活一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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