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公共交通不安全,谁也不能保证那些流出去的待变异者没有进入公共交通的。”傅延说:“我自己想办法,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柳若松把方思宁的电话号发到傅延手机上,然后刚一抬头,就看面前横了一把漆黑的枪,顿时愣住了。
还没等他问傅延是怎么把注册枪带出来私用的,就见傅延反握着枪管,把枪柄递到了他面前。
“拿着。”傅延说:“还记得怎么打靶吧。”
第10章 “你放心,肯定安全送到。”
柳若松跟傅延一样出身军区大院。
当初傅延才两岁半的时候,他的亲生爹妈就在一次维和行动中双双去世,那之后傅延就被送到大院来,跟他的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柳家住在傅家对面,只隔着一条小胡同。两家是世交,柳若松比傅延小两年出生,是柳家那辈最小的孩子。
他俩人从小就混在一起,拉扯着一起长大,可脾气秉性天差地别,一点没有相似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家庭环境影响,傅延高中毕业那年就铁了心要去念军校,老人家顾念他父母的悲剧在前,本来不想同意,可最后他在家跟爷爷奶奶僵了足有一个多礼拜,连报志愿带出柜的揍一起挨完,最后还是报备入伍了。
但同样是大院出身,柳若松却跟他截然相反。
柳家两代从军,柳若松对军队有本能的认同感,但却并不向往,上大学时就远远填开了志愿,毕业后更是跑去做了八竿子打不着的户外摄影师,没少让柳家爹妈头疼。
但或许血脉中到底占了一星半点的天分,柳若松对打靶格斗这种事儿学得很快。因为他常年在那些鸟不拉屎的无人区里转悠拍照,所以傅延偶尔除了指点他格斗搏击之外,也教他打过移动靶。
实枪的手感很特殊,比外面的气枪仿真枪都要沉许多,面前这把上还带着傅延的体温,枪管处沾上了一点微湿的水痕。
柳若松一时间没敢接。
“他们怎么会把枪给你?”柳若松问:“这也是你的战后责任?”
“这是那特警队长死前偷着塞给我的。”傅延说:“他……大概觉得我比外面那群人都更有办法。”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柳若松想,别说是那个跟他并肩作战过的特警队长,就连柳若松自己,也跟那人抱有相同的感觉。
但这其实很没道理,柳若松自己在心里泛着嘀咕,心说大家都是面对突发事件,没道理傅延就比旁人更像顶梁柱。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也这么觉得?
他百思不得其解,还没搞懂自己这种理所应当的认知是从哪里来的,傅延就已经把枪塞进了他手里,还顺便塞给他两个备用弹匣。
“不是。”柳若松紧接着反应过来什么,就要把枪还给他:“就这么一把,你给我?还是你拿——”
“听话。”傅延说:“之后情况不明,你得保护自己。”
柳若松微微皱眉,敏锐地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点未尽之意。
果不其然,傅延紧接着又道:“不出意外的话,S市很快会有大面积撤离手段,到那时候我会想办法送你先回燕城。到了燕城,你直接去军区,我会打好招呼,那边应该有人接应你。”
傅延的驻地在燕城郊区,平日里很少有人进出。按他的记忆来看,因为驻地岗哨严明,进出者甚少,所以上辈子驻军军区几乎没有被波及。
后来外面情况混乱,末世一年多之后,外面的民用避难所支撑不下去,那里也很快改成了大型基地,接收了大量民众,并一直在进行相应的医疗研究。
上辈子,柳若松就是在那里生活,过得很安全。
那时候柳若松是傅延亲自送回基地的,但现在他不得不转道去找方思宁,没时间也分不出手送柳若松回燕城,傅延思来想去,总不能放心。
“那你呢?”柳若松问:“你自己去找方思宁?”
傅延嗯了一声,说道:“邵学凡有那么多学生,不会无缘无故只专门提到这一个,他一定知道邵学凡的什么事。不管是研究内容还是什么,总之是邵学凡想让我们知道的。”
——而且,邵学凡死了,如果他的学生能继承他的衣钵,说不定也会对研究病毒有什么帮助。
鹏城远在千里之外,这一路上不一定有什么意外,柳若松本能地想要拒绝傅延独行。
可还不等他想出个委婉的劝说方法,傅延就翻了翻口袋,又把另一样东西交到了他手里。
“还有,若松,让你提前回去,是要你帮我个忙。”傅延说。
傅延要是说什么“让你先回去是为了确保你的安全”之类的话,柳若松必定不会同意,然而他开口是真的有正事,柳若松就很难拒绝。
“把这两样东西带给医学院的杨教授。”傅延说:“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那时候已经在驻地了。”
柳若松低头一看,才发现傅延给他的是两只采血管。采血管的里血液深得发黑,像是掺了浆糊,粘稠得要死。柳若松下意识晃了晃瓶身,发现那里面的液体已经开始分层了,一层油脂状的青黄色物质开始渐渐上浮,逐渐从血液中脱离开来。
“这是……”柳若松很快反应过来:“那东西的血?”
“对。”傅延说:“你要把它带给杨玉清……我不知道这东西能保存多久,也不知道在这种常温保存的状态下带回去后还能不能正常使用,但是这是第一个发病患者的血,值得试试。”
那两只采血管被傅延包得很严实,大约是怕误伤柳若松,所以接缝处密密麻麻地缠了好几层胶带。采血管也就柳若松的半个手掌长,他看着里面流动着的粘腻的血,忽然明白了傅延的意思。
——他想的比所有人都早,在其他人为了“救人”、“控制场面”而奔忙的时候,他已经提前一步把眼光放在了“结束灾难”上。
“我知道了。”柳若松握紧了那两只采血瓶,冲着傅延笑了笑,说道:“你放心,肯定安全送到。”
柳若松顿了顿,开玩笑似地补了一句:“我和血样都安全。”
傅延松了口气。
“我相信你。”傅延说。
山雨欲来风满楼,人们的求生嗅觉初期地敏感,在渡过了最初几小时的混乱之后,情况短暂地稳定了下来。
大部分人开始不再出门,或者自驾逃离城市,大半个城落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好像一夜之间就空荡了起来。
傅延的车停在远郊一栋废弃工厂附近,这附近荒废已久,不但没有人烟,连公交车也没开一辆,还算安静。
柳若松坐在车里,就着车内灯整理了一下从邵学凡家里带出的纸质资料。当初从小楼离开的时候,傅延很执着地让他整理了有用的资料带走,虽然柳若松没找到什么机密,但看他那么严肃,还是把一些专业性较强的一起收了起来。
他大略看了一眼,邵学凡最近在研究某种物质,这种生物细胞最早是从苔藓中提取出来的,看起来似乎和制药有关。
这本来没什么,邵学凡这样的人,别说是从苔藓中提取生物链,就是他哪天想不开要去水泥里提炼,也没人拦着他。柳若松大概看了一眼就放过了,这些初期项目资料不涉密,八成上网也能淘到,没什么实际价值。
但令柳若松意外的是邵学凡项目采购书,采购的是普通的科研器材,但是在附录里,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怎么,夹进了一张署名方思宁的报告书。
这页报告写得很潦草,柳若松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正式报告,而更像是所谓的“作业报告书。”
在这页报告书里,结论那栏只写了一行字——【成功在冰川中提取出了B-92的未变异种。】
B-92就是邵学凡研究的苔藓内生物链,柳若松皱起眉,不明白对方又是怎么搞上冰川的。
柳若松把这件事随手记在备忘录里,准备找到方思宁后再着意问问看。
他前脚刚把这些文档整理好,傅延后脚就上了车,他带着一身露水,把车灯调暗了一个度,然后把手里的面包矿泉水塞进柳若松怀里。
柳若松也没问他从哪弄来的这些东西,撕开包装分了他一半,就着面包把刚才的疑问嚼吧嚼吧咽进了肚子里。
“咱们什么时候动身?”柳若松问。
“先等等。”傅延说着拧开了车载电台,说道:“等情况稳定。”
“那什么时候情况算情况稳定。”柳若松揣着那两个采血管,像是揣着两只定时炸弹,生怕那玩意过了时效白费傅延一番苦心:“要不我找辆车,自己回燕城也不是不行。”
傅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的提议,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认真道:“风险太大,现在有不少人都在往外跑,路上遇到意外事件的情况太多。不算丧尸,一路上吃穿食水都是问题,你一个人不安全。”
他说得有理有据,柳若松细一琢磨,也觉得他说得对。
毕竟他不是一个人要逃命,他手里可还带着要送回燕城医疗研究院的血样。
“放心,S市很快会有一次集中救援。”傅延说:“虽然机会只有一次,但你——”
他话还没说完,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傅延下意识关上车顶灯,掏出手机来看了看号码,然后滑动了接听。
柳若松认出了那是他工作用的手机,于是下意识放轻了自己咀嚼的动作,生怕弄出声音影响到他。
傅延接通电话,脸下意识往车窗外偏了偏,他的眼神透过车窗落在外面浓重的夜色里,半晌没有说话。
第11章 “以后……也会尽量回去。”
在末世爆发的十二小时后,傅延跟上辈子一样,接到了“紧急复职”的通知。
只是他这次没听从调令立刻动身回燕城,而是把邵学凡的事如实报告了。
“方思宁人在鹏城,我觉得有必要保护起来。”傅延语气平淡:“一旦传染真的蔓延开来,我们需要一切科研型人才。”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他的提议,最后才说让傅延暂时原地待命,容他们开个会讨论一下这件事。
傅延也不着急,反正他知道,对面是一定会同意的。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那只手机重新响起,傅延刚一按下接通键,对面就传来一个略显闷哑的男声。
“乌雕。”男人说。
傅延很快不着痕迹地换了个姿势坐直了,柳若松眨了眨眼,总觉得他这像是某种条件反射。
“一号。”傅延说:“是您?”
“长话短说。”被称为“一号”的男人沉声说:“除了S市,申城、江城都出现了病例,这种‘狂犬病’蔓延速度太快了,我们的反应时间不多,一旦出现必要情况,会立即实行撤离封锁。”
傅延应了一声是。
“方思宁至关重要,你的申请我已经批复了,之后会尽量调白头鸢他们接应你。”男人说:“在外情况不明,我们可能无法提供你确实的帮助,你要有心理准备。”
傅延答应了一声,说道:“您放心。”
男人叹了口气,最后说道:“随时同步坐标,注意安全。”
电话两头都是寡言少语的性子,一通电话只说了五十几秒,简短得不像一个“任务项目”。
“你们领导同意了?”柳若松问。
“嗯。”傅延说:“邵学凡死了,方思宁作为离他最近的学生,只能凑活用了。”
柳若松:“……”
你这话一点都不尊重人家专家学者,柳若松在心里吐槽道:堂堂高材生,叫你说得像是低配实验仪器一样。
柳若松叹了口气,心说期望这趟顺利,路上别出什么幺蛾子。
他心里装着事儿,一会儿担心傅延这一千多公里路上会不会遇到意外,一会儿又担心他怀里的采血管变质,心里一团乱麻,额角突突地跳。
柳若松倚在半躺的车座上盯着天窗外的夜空看,脑子里一刻不停地转,却又什么都想不出来,简直跟个无效空转的轴承一样。
几分钟后,一件厚实的外套被丢在了他身上。
柳若松疑惑地偏头去看,却见傅延伸手过来,把丢歪的外套扶正,又把微硬的领口掖进里面,免得硌着柳若松。
“哥?”
“你睡吧。”傅延收回手,说道:“凑活盖。”
这件外套傅延穿了一整天,内衬里沾染上了他暖烘烘的体温。柳若松被这热度包裹着,偏过头往衣服里缩了一下,闻到了里面一点几不可查的烟草味道。
傅延驾驶座的靠背挺直,他穿着一件轻薄的内衫,裸露在外的肌肉绷起好看的线条,右手无意识地落在档把上,左右摩挲着,眼神无意识地落在正前方的车窗外,似乎是在出神,又似乎是在警戒。
柳若松在他侧后方的视线盲区里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裹着傅延分来的外套,心里几乎软成了一团棉花。
这种时候,傅延总会让他非常心动。
柳若松自己也不明白那种心动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他的可靠,也或许是因为他不解风情下的细心。
傅延就像是一把双刃剑,他的魅力和缺陷来自于同一处,柳若松在他身上感觉不安的同时,也在汲取着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沉默在窄小的车厢里蔓延着,柳若松在这种难得的安静中静静地看了他两分钟,然后从宽大的外套中伸出一只手,摸索着去够傅延的。
傅延很快回过神来,反手握住他的,问了声怎么了。
“你有心事?”柳若松问:“刚才在想什么?”
“在想你回基地之后怎么办。”傅延说:“毕竟现在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
上辈子,柳若松回基地时都已经是末世的稳定期了,外面尸山血海,城市近乎停转。可现在还在末世初期,大众对这件事的认识不足,基地那边也还没对此拿出个确切的消息,傅延确实有点担心,怕柳若松回去后没法在基地常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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