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楚漠甩开手,同为大乘修为,他用尽了全力,而后者放开所有的防备。移开手后,只见那白皙脖颈上留下可怖的青紫,毫不怀疑,但凡楚漠再用力一点,就能当场折断脖颈。
啧。
本就烦躁的人在看见那掐痕后,更是烦躁。楚漠取下腰间酒壶,饮了一大口后,感觉到渊恒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身上,他冷声道:“我的徒弟不劳剑仙操心,还请滚回你的剑宗。”
系好酒壶,走前背对着渊恒的楚漠听得身后欲言又止的动静,他道:“虽不知为什么你要收那两个人当徒弟,不过,”
楚漠话音微顿,再出声时,里面全是满满的嫌恶:“可真够令人恶心的。”
话音一落,楚漠再不见后面脸色瞬间煞白的人。
在天雷劫下只侥幸得一丝残魂的他,还有一点意识,知道自己活着,却不人不鬼,连死了的一只野兽躯体也夺舍不了,于世间浑浑噩噩飘荡了三百多年。
他的这一缕残魂,承受不起太多的前尘往事。幸得有神垂青,还愿信他,给他重塑躯体,将容淮托付于他。
那些冤屈、不甘、仇恨、求而不得,早在他重新活过来的时候散得一干二净。
确实,即便灵玉门护不住容淮,他也相信渊恒会带出容淮。同三百多年前,他被关在寒冰洞内,渊恒闯过上千上万次,想要带出他,以及在帮助他逃离后,只身替他拦住剑宗以及别宗追来的修士一样。
除开情爱外,他们是彼此独有的亲师兄弟。在对自己生长的宗门信任崩塌后,渊恒是唯一一个他还愿意交付后背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在当时所谓的铁证之下,坚信他不是魔修的人。
曾经的渊恒可以无条件地信他,但不会喜欢他。
如今的他也一样,信渊恒,但不会再喜欢他了。
本就决定一生待在灵玉门混天度日,与中域、剑宗、渊恒,再无瓜葛。可没想到那群臭崽子这么不省心,不过想来也是命中注定该有这一孽缘。
既然再次遇见,要断就趁早断个干净。
*
万罗场。
直到灵玉门一行十三人,已经完全看不见踪影,足足半盏茶后,所有人才从威慑之中缓缓回过神来。
罗炀已经完全瘫倒在地,十二个大乘巅峰!
比剑仙还要强盛的剑修、转瞬就能布出好几个九品重叠阵法的九品阵修、能刻画九品金符的符修、有无数令人眼红法宝的九品炼器师、以风为音毁人神智的九品音修、幻术真假难辨的九品术修、丹毒双修的九品丹修、金身已成的体修、能驭万兽的伴兽师、一瞬踩碎第三大宗大长老的九品傀儡师。
最后,他们的师父竟然是三百多年前,无情道老祖坐下两位亲徒之一,如今渊恒道君的师弟,整个剑宗为之亏欠的人。
疯了!
全疯了!
裴瑜愣愣吞咽了一下,目光仍旧停留在灵玉门走时的方向,他捅了捅旁边同样愣神的云白缪:“怎么样?我就说灵玉门的人全部不简单吧。”
那边早在渊恒跟出去时就已经发现的剑宗宗主一字未语,他看向万罗场众惊魂未定的修士们,强行稳住心中的情绪收拾残局,他道:“纵然容淮身负魔气,是否魔修尚且未知。但如今看来天虎城两间客栈,确实并非此人所为。”
这次丹宗宗主以及其余的,包括扶着大长老的傀儡宗全场无一人答话。
归根究底还是灵玉门实力太过恐怖骇人。
灵玉门五师弟临走前说的话没错,以这群人对容淮的维护程度,别说容淮真不是魔修,就算容淮是必须吸食修士血肉灵气的魔修,只怕他们也会亲手抓了人,递到容淮面前。
其次,即便容淮杀了人。他们敢上吗?!之前叫嚣得这么厉害,更多是恼羞成怒。
在仙门团聚之地,魔修当众杀了几百人。若再找不出魔修,那可就不仅是丢脸了。
可现在,连九品傀儡师都能被灵玉门最小的一个弟子一招打到重伤。若他们真动了容淮,逼得灵玉门所有人出手,毫不怀疑,只怕今日万罗场必定血流成河!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五章 度亡魂
夜色寂寥, 星辰淡漠。
因为担心容淮身子,灵玉门不便过多奔波,只在离天虎城三百里之外的一个小山头暂且落了脚。
天虎城本就处于修真界最中心的位置, 中域如此繁盛之地,灵气浓郁, 哪有这么容易找到活物鲜少的地方?
如今这处荒凉的山头,还是别人斗法, 削掉了一半的山头后才留下来的。就为了找这地, 可费了他们不少功夫。
平日里,小十一他们总爱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加上先前在中域为容淮寻灵药, 多次出入秘境, 也得到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如今坐落在这削平山头上, 与周围荒凉环境格格不入的华丽房屋便是五师弟拿出来的芥子洞府。
他是炼器的,对这些法宝本就极其喜爱。一开始这个芥子洞府已经毁坏大半,他鼓捣了大半个月总算修复好了,不仅修复好, 还难得好好地收拾干净, 准备当成自己的小窝。
知道自己别的师兄弟是个什么德行,他才不要让别人住进来, 可如今夜深露重,他舍不得让体弱的大师兄露宿荒野, 只得勉为其难让师父他们跟着住进来了。
“重锦, 在吗?”
“进来。”
对于容淮,灵玉门的人总是格外大方, 五师弟直接把最好的房间给容淮住, 对于别的师兄弟, 连他们踩一脚自己的窝都得气上半天。
房内明珠光芒柔和,拿着融炼好了手套进来的五师弟担忧地往半垂的床幔里看了下,借着柔和光芒,大师兄虽眉梢紧锁,但好在脸色还成。
见大师兄无碍,五师弟心中暗松一口气,递上手套:“因先前确实没见过这等材料,所以只能用留下的大乘巅峰蛛丝一道炼了进去,希望有点用。”
“辛苦了。”
五师弟显然被重锦这一句辛苦了吓得不清,连忙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为大师兄仅能做的了。”
见重锦一边给床上的容淮戴上手套,五师弟忍不住道:“大师兄是生病了吗?从傍晚开始,到现在都没醒,是不是不舒服?”
纤长玉白的十指小心地被一点一点放进手套中,手是温凉的,额头却略微有些热。听见五师弟的话,重锦淡声道:“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应该只是疲了些。”
知道这话拦不住这些人,重锦继续道:“若实在不放心,明早可以再过来看看。”
“好的,那我先出去?”
“嗯。”
房门再次合上。
“你瞧见大师兄没?”方一出门,其他九个弟子连忙拽住五师弟。
“大师兄还睡着呢。”
“是睡着还是晕着?”
五师弟摇头:“不知道,不过看重锦神色,应该只是累了所以才歇息吧。而且我瞧着大师兄脸色还好,以前大师兄不就每天必须歇息吗?”
“可今天歇太早了吧,你没问问重锦吗?”
“问重锦?你怎么不去问?”五师弟抽回衣袖没好气反问。这群只知道卖同门的,就只会推人出去,他道:“重锦说了,明早我们可以再进去看看师兄。”
“这样啊。”
听见这样说了,他们勉强放心了些,突然三师弟道:“万罗场那群臭东西,是不是还盯着大师兄,想让大师兄当替罪羊啊!跟了一天了,怎么还没走?”
三师弟乃阵修,对灵气感知最为敏锐。那道大乘巅峰的气息,从他们离开万罗场后,就一直跟在他们几十里开外的位置。
刚开始楚漠让他们先走,他还以为楚漠就是去处理这人的。
结果还没安分半刻钟,又跟了上来。他们着急找落脚处,懒得管,若这人不长眼真要冲上来,再准备解决掉。但没有,这人始终保持着这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们早看这不敢露面的人不爽了,如今大师兄安置妥当,是该处理这烦人的东西。
“虽然一直跟着,可也没做什么。”八师妹小声道。
“谁知道是不是来打探消息的?”小十一一边说,手里的小刻刀一边削着木头:“是个个修为不低的,要是他趁我们不注意,对大师兄下手怎么办?”
一听有可能会对容淮下手,十个人对视了一下,他们可没忘记今天万罗场上所有人冲上来,想杀掉大师兄的场景。
若非大师兄还在那里,他们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走掉?大师兄从小教导他们,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杀人可以,但不能无故杀人。
别人想杀你,你杀回去是为自保,是别人的孽债。可仅为自己喜好而伤人性命,是自己所种的恶因。
他们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些破道理,不过这是大师兄教他们的,而且大师兄不喜血腥,故而他们时刻遵循原则。即便在为容淮寻找灵药中同是如此,只要别人不害他们,他们自然不会杀人。
可如今这人目的不明,还是冲着大师兄来的,白天的气他们还没找到地撒呢!
“要不还是处理掉算了?”老实的九师弟默默举手。
“嗯,”背着枯木做成的剑的二师兄点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谁去啊?”
“是个练剑的,那就二师兄去呗。不过二师兄一个人好像有点麻烦,让六师弟一块跟着去。先用碎了他的神魂,再出手就简单多了。”三师弟道。
他们一字一句讨论着,仿佛杀一个人只是踩死一只蚂蚁这样无足轻重。即便跟在容淮身边多年,看似乖巧懂事,但他们骨子里对生命的漠视从未改变。
正躺在枯树上的楚漠自始至终饮着酒,事不关己地听着他们商讨。
“可以。”
“走吧。”
眼见二师弟和六师弟真准备过去,楚漠收好酒壶,擦了擦嘴,翻身而下。
“你也要去?”见楚漠下来,五师弟道。
楚漠优哉游哉往房内走去:“我可没那闲工夫,我只是去找小淮和重锦。”
找大师兄和重锦?!
方才还筹划着干坏事的十个弟子立马一个激灵,小十一一脸防备地问:“你找大师兄和重锦干什么?”
“告诉他们你们去杀人啊。”
十个弟子:……
“那就不杀,打成重伤赶跑他。”
“哦。”楚漠继续往里走。
“你臭不要脸,你胳膊肘往外拐,那人明明冲着大师兄来的,你居然不帮我们,还想着去告状!”小十一气呼呼地堵到楚漠面前。
后者无奈叹了一口气:“放心吧,不是冲着小淮来的。”
“不是冲着大师兄来的,那是冲着谁来的?冲你?!”
楚漠:“……”
虽然不情愿,不过他还是点了下头:“嗯。”
虽然楚漠这人平时不着调,可在大师兄身上素来认真,不会拿这事开玩笑。不过这一点头,似乎勾起这些人满脑子都是他们大师兄之外的一点记忆。
八师妹小声喊:“师父。”
“什么?”
“今天万罗场上,你说你被那个先前打我们大师兄主意的剑宗认为是魔修,而且被关了二十年,最后被人追杀,还死了一次,这是真的吗?”
好了。
现在也不管渊恒,直接缠着他了。
楚漠看着围着他的十个人,眼里全闪烁着好奇的神色,脑袋疼了起来。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再次点头。
“哇,原来你以前混得这么惨啊!”
楚漠:“……”
他不想跟这群只知道看好戏的臭崽子说话。
“你讲讲嘛,你说那个人是冲着你来的,你们什么关系啊?”
“别瞎说,什么什么关系?”楚漠嫌弃地打开扒拉住他衣服的手。谁知道当初那个目下无尘,见他就犯恶心,甚至让他离他三丈外的剑仙,如今这么恬不知耻?不仅动手了,而且话还说到那个程度,居然还要跟上来。
“讲讲,讲讲,虽然你又懒又爱喝酒,没什么用,不过好歹顶着我们师父的名称,哪能让别人这么欺负?这不是丢我们灵玉门的脸吗?你讲讲,我们帮你报仇!”
楚漠:“呵,你们可真有孝心啊。”
说帮他报仇前,还不忘损他几句。
*
外面叽叽喳喳,房内戴了手套的双手上魔气稍微一退,虽然没先前那么恐怖,但仍旧不停往外蔓延。
裹了灵气的紫藤在手套带上后,再次缠绕而上,护住容淮双手。终于,在两层阻碍之中,魔气勉强停顿了下来。
重锦捻好被子,将容淮盖得严实。做完这一切后,他摊开双手。在背对着光,故而显得略微沉的紫眸中映着变黑的双手。
到底乃灵植之身,即便有大乘巅峰修为,可依旧挡不住容淮的魔气,里面和那些灵药花木一样,掌心的血肉开始变黑腐烂。
放下床幔,又用灵气罩护住容淮。确定昏睡的容淮闻不见也看不见,重锦右手幻化出灵刃。
这呆子本来疲惫得熬不住了,还要看他的手,确实他没事才睡过去。若现在不及时处理,只怕明早容淮醒来,瞧见他手这样子,又得在那儿自责。
灵刃直接落下,锋利刀尖直抵骨节,随即往后一挑,一割,硬生生剜掉腐肉。
魔气过于浓郁,腐肉直抵骨节。灵刃一起一落间,甚至能在模糊血肉中看见依稀的白。重锦眉梢半点不动,好在灵植愈合速度极快,等清理掉腐肉时,仅是几息,已经全部长出新肉。
缓了一下指骨,重锦擦掉额边渗出的冷汗。收掉灵刃,清理掉房内可能存在的血味。
一切处理干净了,重锦再次回到床边,抬起床幔。
他弯腰,伸手探向额头,在触碰到时,重锦神色一凝,不仅没有消退的迹象,反而又烫了些。
怎么回事?!
先前在万罗场还可以说连坐了两日,伤着了身子,才犯了点风寒。而且那次在发热之后,虽一直没有消退,可也没有变重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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