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本春说:“我们在死者口鼻中,发现了一些细沙,同时在他胃中也找到了水藻等物质。这些都说明,死者的确是生前溺水而亡,不是死后才被人抛进水里的。但是,我们同时在死者的肺部,发现了某些硫/酸盐类物质。而普通的淡水水塘中,一般是不会有这些物质的。我们现在已经在那个水塘中采了水样,正在做对比检查。虽然现在结果还没有出来,但多半也不会有。因为这些硫/酸盐,是海水中才有的。”
焦旸一愣道:“这意思就是说,死者是在海水中淹死,然后被人抛尸到这个水塘里的?!”
张本春道:“虽然现在还没有完全证实,但基本就是这样了。”
焦旸不由得呼出一口气,这下子麻烦了。
那个水塘虽然地区比较偏僻,没有正对着他的监控。但是附近的居民区也许会有监控拍到。可如果这里只是抛尸,而不是案发现场的话,可能性就更多了。毕竟申城是一个三面环海的城市。要是死者真是溺死在海水里再转移的,这工作量可大了,无异于大海捞针。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根据死者的体貌特征,尽快排查出他的身份了。
好在周二上午,就有人赶到市局来认人了。
来的是一位老师和三名学生。他们都来自于同一所大学,他们的室友周海良周六下午就出去了,晚饭时间还给其中一个同学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就再没有任何消息。
他们本来以为,周海良是趁着周末出去约会了。但是周日晚上还没有回来,三人就觉得有些奇怪。周一上午,从不缺课的周海良也没来上学。接到协查通知的学校,看到体貌特征都与失踪的学生相符,立即派了一名老师陪着三人来认人。
然而三个人都不太敢去看,你推我我推你,好不容易才选出来一个稍微胆子大一些的男生。
这个男生只略微看了一眼冰柜中的死者的衣着,就愣住了,下意识的嘀咕道:“他怎么穿成这样?”
第26章 封魂(9)
男孩硬着头皮又看了看死者的脸, 就哆哆嗦嗦的说,这就是他们的同学周海良。
侯希勇咧嘴说:“你老大个的一个男的,怎么胆这么小呢, 你们再好好看看!”
这个男生就拉扯着另外两个同学一起走过去了, “韩旭,你们也看看吧。”
另一个叫韩旭的男孩也点头道:“是, 他星期六傍晚出去的, 他那天好像去剪了头发,还染色了。我认得这个颜色。是吧,赵小天儿,我记得当时你也在。”
被称作赵小天的男孩,这才壮着胆子看了看,叹息一声道:“没错, 是周海良。”
虽然类似案件连续发生, 死者自杀的可能性已经越来越低, 但从停尸房出来,焦旸还是循例问道:“你们三个, 都是大一的学生吧?都和死者同班级吗?”
赵小天说:“我和周海良一个专业, 生物系的。韩旭和马奎他们两个都是英语专业。”
焦旸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 最近周海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比如学业,家庭不顺,感情纠纷造成的情绪低落等等。或者是有没有跟人结过怨?”
“没有吧。”
刚才第一个进去的叫马奎的学生说:“我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周海良小康家庭, 就他自己一个孩子,没什么负担。我们才大一, 还不到找工作的时候。现在就着急没有女朋友, 也太早了点儿吧。他的学习成绩在中游, 不至于挂科, 性格也挺好的,也不会因为争奖学金什么的跟别人起冲突。”
韩旭沉默了一下,小声说:“喜欢穿女装算吗?我有一次考试失眠,夜里爬起来,就看到他……他躲在被子里,在试一套白色的纱裙。可能就是他身上穿的这个,所以我才肯定就是他。我以为他是看片看的自己试试,也没多想。后来有一次,我上课不舒服,突然回到宿舍,就看到他在看片儿,但是那个片子……是俩男的。”
韩旭这句话一出,另外两个人都显得很尴尬。
马奎吱吱呜呜的说:“我好像也看到过一次……”
“那他不就是喜欢男的?”
赵小天气道:“你们连这都不告诉我,是不是哥们?!”
韩旭苦笑道:“这话怎么说嘛,下片子的时候难免看到过。我都遇到过一次,说不清楚的。也许就是碰巧嘛!”
这个情节就很关键了。焦旸派余晓光和侯希勇送他们三个人回去,顺道检查一下周海良的宿舍。
这一查,就查出了两本男性杂志,一些男用自/慰器具以及一个肛/门/塞。
这就可以基本确定,第三名死者有同/性性/行为的倾向了。
然而,针对第三名死者三名同学的问话,却没有得到更多的线索。三人都没有发现过,周海良曾经与陌生的男人有不正常的来往。
而一直留守在局里,排查各种网站的同事们,则已经抓获了多名在网上约会陌生人的男子。
首先排除的,是一名做直播带货的网红顺顺子(本名刘顺明)。因为最近三次案发,他都有晚上正在直播的不在场证明。有多名工作人员都可以证实,因此暂时排除了嫌疑。
另外三人吓得马上供出了与他们约会对象的联系方式,证明另外几个人都安全无恙,他们不是凶手。
但是,因为与三起案件案发的时间对不上,还在不住地补充不在场证明当中。
这时,法医科那边称可能发现了新的线索,叫刑侦队派个人过去一趟。
按说有了发现,直接写报告就可以了,现在这个说法,不是太符合程序。但焦旸听说之后,还是立即带着余晓光去了法医科那边。
他们去的时候,法医科的办公室仍是檀香渺渺,纪云帆带着一串紫檀木的手串,正在泡普洱茶。
余晓光忍不住摇摇头,看人家这小日子过的,这也太精致了。
纪云帆冲焦旸示意一下茶台道:“想喝什么?”
“随便。”
焦旸笑道:“我顶多会喝点绿茶,还是跟家里人学的,你喝什么就喝什么吧。”
纪云帆点点头,拿出两个杯子,放在水台里烫了一下,搁到他们面前,一人倒了一杯。
余晓光每次看到这种倒茶的方式,就在心里疑惑,这茶碗不洗,只用开水烫,能干净吗?
见余晓光打量面前的茶杯,纪云帆就大致猜了出来,他在想什么。
纪云帆道:“放心,以我的工作专业,自然不会容许他人DNA的无序残留。毕竟来我这种地方的活人也不多。客人走后,我都是会洗茶杯加消毒的。喝茶之前再烫一下,只是为了保证茶温而已。”
见给人看了出来心里的怀疑,余晓光有些尴尬,赶紧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这一下差点烫了舌头,幸亏喝功夫茶的茶杯多半都很小,余晓光才勉强咽下去了。
焦旸忙道:“纪主任,你发现了什么?”
纪云帆道:“我在尸体上,发现了一些东西。但是,有些是确实的证据,有些是我个人的推测。之前的法医,在死者肺中发现了硫/酸盐,这说明死者其实是在类海水环境中淹死的,我就不多做赘述了。
焦队长,你发现的粘液类物质,我经过多种检测,发现里面含有氨基酸,蛋白质以及刺孢毒/素。这些物质,常见于某些水生动植物,比如水母,海蜇,以及珊瑚等。同时在某些实验中,我在那些粘液造成的痕迹周围,发现了含量微乎其微的碳/酸钙。”
焦旸思索道:“如果说是珊瑚的话,那申城周边,就是奉贤珊瑚湾。不过,自然条件下,尸体是不可能从珊瑚湾流到这个水塘里来的。这么说,还是人工抛尸的可能性大。”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
纪云帆道:“虽然我刚才说的物质,自然海洋中也都有,但硫/酸盐也是人工海水中的常见成分。而珊瑚,是一种对水质要求很高的海洋生物。碳/酸钙,经常用于调节人工海水的pH值。综合起来看,死者真正的死亡地点,应该是生长有观赏珊瑚类生物的海洋馆,或是人工养殖海产跟观赏鱼类的地点。”
这个发现,极大的缩小了侦查范围。焦旸点头道:“纪主任,太感谢你了!”
焦旸回到办公室,根据最新情况,准备再开一次案情研讨会。
焦旸以为这就是一次寻常的例会,没想到,陆沅离却来了。
焦旸看到他,心里难免觉得有几分踏实,“正好有个事,想让你帮我分析一下。”
焦旸向陆沅离说明了他们的新发现。
陆沅离听了以后说:“我也觉得这个推测更合理。如果说在海边将被害者溺死,再带到抛尸地点,舟车劳顿。正常推测,为免给人看到,就需要用到编织袋、包装箱之类的东西,来装载死者。死者所穿的白纱裙,非常容易擦蹭到痕迹,尸体上却没有类似的留存。
再说,考虑到尸僵的时间,如果不是用毯子、席子之类的东西,将死者直接卷起来,那也会在尸体上留下弯折痕迹,现在都没有。我同意这个推测,我感觉,如果将抛尸地点周围的人工养殖场画一个范围,凶手的居住地,应该就是在其中。
还有,这次我带来了对案件另一个参与人的侧写。”
焦旸一怔,“案件的另一个参与人,这是什么说法?不是凶手吗?”
陆沅离道:“目前来说,似乎还没有办法定性,案子中的另外一个人,就是凶手。这需要进一步调查,死者生前的心理状态。
很明显,这个案件参与人是与死者相约玩性/虐游戏。那么,可能是在这个过程当中,出了意外。这人慌张之下逃脱,或者是他解救不成功,最后选择逃离。要么就是坐视,被害人死亡。
但是,有些游戏必须是在第二人的协助下,才能实施。如果两人是相约互相,帮助对方感受性/窒息的快感并解救的话,这个人背弃承诺,放任被害人死亡,他自然要负法律责任。但是,我不太清楚,按照你们国家的法律,这样是否认定为故意杀人。”
“先能找到人再说吧。”
焦旸苦笑道:“至于怎么判,那是法官的问题,我就不操心了。”
“稍等一下。”
过一会,陆沅离递给焦旸一份侧写,“你看看吧。”
焦旸见上面罗列着以下几点。
第一,该人应为男性。
最近两名死者,都具有同性/性/行为的特征,与他们相约的,自然也是男性。
第二,嫌疑人年纪30岁左右,中等身材,仪表不俗,谈吐不凡。家境相对优越。
第三,嫌疑人拥有自有车辆。在其中一起案例中,推定发现地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应为移尸。
而发现尸体的水塘,附近步行15分钟内,没有居民区。即使有,肩背手挑移动尸体,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假如使用推车等非机械性工具,速度慢,易暴露,也不太可能。
第四,该人同性恋者,可能因性向,遭受过一些挫折。
第五,推测近期可能生有重大疾病,导致心态失衡,愤世嫉俗。
焦旸道:“别的都可以理解,遭遇挫折,坐视他人死亡来泄愤。怎么能看出来,这人的外形谈吐都不错?”
“焦队长现在是在跟我装纯情吗?”
陆沅离瞥他一眼,微笑道:“这还用我说吗?你没有约过吗?”
“哎哎哎!”
焦旸道:“这都是破案的正经事,怎么能拿我来乱类比?!”
第27章 封魂(10)
“好吧。”
陆沅离若无其事道:“现在男孩子出门在外也要注意安全。近期的第一起案件, 死者是16岁的少年。第二起是刚成年的大学生。两人都不算很强壮,外貌还都不错。正常来说,不会特别缺人喜欢。两人都明知自己约的是男性, 远不如与女性相约来的安全系数高。尤其是, 还要把对方约到自己单独在的家里,合理推测, 这人应该长得不错, 同时口才尚可,比较容易取得他人信任。”
“也是。”
焦旸咳嗽一声道:“某些人当年要不是凭一张脸,也不可能轻易就把我骗到他家里去。然后还想要对我这样那样的,要不是我体格够好,说不准早就被关在地下室那样这样了……”
“刚才是谁说,这是在谈正经事的?”
陆沅离若无其事道:“何况你现在已经变得没那么可口了, 早就已经进入了安全的行列, 就不需要太担心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吗?焦旸叹息一声道:“沅离, 你都气了那么久, 是不是也该消气了?再给个机会吧, 别那么较真了。你看以前你对我干得那些事儿,我不也就是气一气就算了!”
陆沅离挑眉看他一眼道:“把你写进论文里,跟冲着我开枪, 这是一个级别的事情,可以拿来相提并论吗?”
“不是。”
焦旸无奈道:“但是这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也没办法穿越回去。”
“而且, 即使你能够逆转时空回到过去。”
陆沅离气定神闲的看着他道:“你的选择, 也不会做出任何改变。是这样没错吧, 焦队?”
焦旸顿了顿,只觉得无话可说,只得目送着陆沅离走出办公室,径直去了大会议室。
柯洛洛已经事先将三年前那起案子和最近两起的图片资料,放到了投影仪里。
焦旸清了清嗓子道:“陆教授是国际知名的犯罪心理专家,咱们在座的不少人都听过他的课,我就不多做介绍了。最近两周连着两起案子,涉案人已经显示出了连续性。陆教授已经做好了侧写,我叫柯洛洛给咱们每人都发了一份。现在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咱们确定一个主攻方向。”
既然陆沅离在坐,好几个人就都看着他。
陆沅离不慌不忙地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属棒。他拉住两端慢慢抽长了,众人才发现,原来他拿的是一根伸缩教杆儿。
陆沅离将教杆的尖头指向最后一起案件的图片,“我认为,突破口应该从这起案子里来找。因为相比较其他案件,这次多了一个移动抛尸的过程。
而嫌疑人的步骤越多,就越会暴露他的行为逻辑,同时留下更多物质痕迹。死者身上所穿的网面白纱裙,因为织料的特殊形态,非常容易留下各种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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