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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近代现代)——祁十二

时间:2022-03-22 18:21:18  作者:祁十二
  踏上了这条有蔚羌的路,怕是他那个善于规划的父亲用多少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蔚羌舒展了一下身体,重新搂上他的脖子,“我想接吻了,沈先生。”
  这句话等同于邀请,唇舌的相撞只是一个开关,像放出洪水猛兽的按钮,一旦按下就只能随着水浪摇曳前行。
  蔚羌身上还残留着前几日没能完全消退的酸涩感,他和沈听澜在这种事上仿佛天生合拍,热恋让他们这两天难以自持,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擦枪走火。
  箭已上弦,气氛暧昧到顶时,他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不该出现的声音。
  ……有人在开房门的锁!
  沈听澜比他反应更快,也不管地上那件强行被套上学生装噱头的运动服是否沾了灰,直接把愣在沙发上的人卷起来带进卧室掩上门。
  “蔚遥遥?”蔚笛回到好久没来过的家里,一只脚踩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在玄关前喊了蔚羌一声。见迟迟没人答应,她把手上的提袋放下,掏出包里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蔚羌立马听见他随手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这都什么事,明明这是他自己的家,可怎么给他一种危机重重的感觉?
  先前是他妈,现在又是他姐。
  他头疼地捂着脑袋:“沈听澜,我觉得我又得搬家了。”
  可惜了他那个量好尺寸下午才能送来的新窗帘。
  “人不在吗?”停完车后上楼的禹文昊左右手各拎着一罐醉虾和黄酒,原本打算和蔚笛一起回来找小舅子吃个饭。他伸头一瞧,微微笑了起来:“看到他养的小猫了,还挺精神。”
  蔚笛耸耸肩:“手机都没带走,他可是离了手机就六神无主的现代年轻人。”
  禹文昊:“是不是在卫生间?”
  蔚笛扫了眼客厅,眉梢一挑:“我们先上去收拾东西,好久没回来肯定到处都是灰。”
  等手机不再叫个不停,蔚羌这才松了口气。他也不管什么汗不汗的了,一边把运动服重新往身上套,一边回过头来安抚沈听澜:“没关系,我姐一向注重个人隐私,哪怕住在一个房子里,她也不会不问过我就进一楼的。”
  沈听澜蹙了眉,他嘴唇抿成一条缝,上边还带了些蔚羌刚留下的水渍,看上去比平常红艳一点。
  蔚羌心虚于自己这种时候还能生出旖旎心思,他想反驳沈听澜先前的话,他也同样为沈听澜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表情而心痒无比。
  沈听澜直直看着他,像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蔚羌头一回见他这种神情,印象里沈听澜都是闻风而动,害得他也紧张了几分。可等了一会儿,沈听澜却只点了点头:“那就好。”
  蔚羌迟疑一瞬,追着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话?”
  沈听澜否认了:“没有。”
  “真的?”
  “嗯,真的。”沈听澜笑了一下,替他理齐领口,“出去看看吧,蔚笛难得今天有空。”
  蔚羌想这倒是,他也好久没和他姐见面了。他将门拉开一条缝,嘴里说道:“我姐夫你见过吗?他性格特别好,我一直很羡慕当老师的,再加上他从小就喜欢看书,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不为过,和你一定能聊得来。”
  他说了一堆,沈听澜却迟迟没有跟上来。
  蔚羌纳闷道:“怎么了?”
  沈听澜撑着门框,在卧室的一方天地里问他:“我也去?”
  蔚羌还在为他的话感到奇怪,每两秒总算反应过来了。他哭笑不得,大步回身攥住了沈听澜的手腕:“原先还能好好和我姐交谈,现在和我交往了反而要避开,你这是什么观念啊沈先生?我们到底是关系亲密了还是更疏远了?”
  沈听澜哑然:“我以为……”
  “随时都可以。”蔚羌打断他,“我之前说的话是认真的,我也的确随时都想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
  他字字铿锵,沈听澜唇缝抿得更深了,最终缓缓地叹息一声,“好,我知道了。”
  蔚羌抬手去捏他绷紧的脸皮,调笑道:“沈先生不会以为,都到这个年纪了还能做一下我金屋藏娇的那个‘娇’吧?”
  沈听澜肌肉放松了些,迎着光微微笑了,“蔚先生是已经开始嫌弃我的年龄了?”
  “我可没这么说。”蔚羌眨眨眼,嬉笑间触碰他脸颊的手指角度一变,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整个人朝自己靠近,像想要再讨一个吻。
  沈听澜怎么会不如他所愿,稍稍低下头,想亲在他脸颊上作为他蹂躏自己的报复。但还未下嘴,一道幽幽的声音自楼梯上方响起:“什么藏娇不藏娇的,长大了就叫不动了?听见喊你了记得答应一声,现在不忙就上来帮我大扫除。”
  撩着脸颊细碎绒毛的气息一闪而过,蔚羌循声转过身。
  蔚笛正似笑非笑地扶着扶手,话是对他说的,目光却落在了他后方的沈听澜身上,“我还以为是荣奕在和蔚羌闹着玩,没想到来做客的竟然是沈总。”
  怕是刚才亲昵的动作被人从后看得一清二楚。沈听澜表面不显惊慌,他冲蔚笛颔首,同样一如往常打了声招呼:“蔚总。”
  蔚笛慢悠着转到一楼,站在玄关处没有往里再进的意思,就这么远远看了沈听澜片刻,前后不搭地说:“沈总来的真不凑巧,文昊带来的醉虾只有三人份的量。”
  这话细细一品就能知道含义,明摆着告诉沈听澜这里不欢迎他,识相就赶紧主动滚蛋。
  蔚羌说:“没关系,他不吃生食。”
  这话回的比沈听澜头脑转的还要快,一时气氛有些僵硬。谁知就这么一句,引得蔚笛火气瞬间窜了上来:“你闭嘴!”
  蔚羌被她吼得回不过神,蔚笛还从未因什么事对他发过脾气。蔚笛也顿住了,后知后觉到自己有些失态,降低了声音道:“你让他来说。”
  沈听澜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蔚笛话外的意思。他将蔚羌挡在身后,刚要开口说点什么,蔚羌却伸着脖子同样没好气道:“他说还是我说都一样,我和他在交往,你找姐夫的时候不需要我有什么意见,我找沈听澜你就一副我犯了事得进局子的样子?”
  “蔚羌!”蔚笛一巴掌拍在扶手上,里面镶嵌的金属嗡地震荡,像把她从以前到现在积攒的所有不快全都表露了出来,“这是本质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我从未管过你什么,你不想留学读研我支持,你不想来家里公司我没意见,你去酒吧惹了一身流言蜚语我也睁只眼闭只眼了,唯独这件事我必须管你。”
  蔚羌死攥着沈听澜的衣服不撒,“姐,除了这件事,其他的都可以让你管。”
  蔚笛嘴角一扯:“这话现在才说你不觉得迟了?等到你学上完了,工作定下来了,在外名声已经没了的时候,我还能怎么管你?”
  “我不明白。”蔚羌说:“就因为我是同性恋?哪怕你现在管了我,要我和沈听澜分手,我就不是了?姐,你可能不知道,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男孩子了。”
  “不会分。”“我知道。”
  沈听澜和蔚笛同时出了声。
  蔚羌吓了一跳,原本冒出的些许负面情绪这一刻全没了,他有些震惊地看着他姐:“你知道?”
  蔚笛沉默几秒,叹了口气,“我之前说不管你,我就真不管了吗?”
  蔚羌无言。
  “今天我是来休息的,不是来吵架的。沈总不方便掺和我们的家事,不如先回去吧,听说您也住这附近,就不送了。”说完这话,蔚笛利落地转身离开,最后和蔚羌说道:“你上来。”
  蔚羌回过头来看沈听澜,难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一直都知道蔚笛分明也没比他大多少岁,却愣是操着家长的心。可他根本没想到,蔚笛早就知道他的性取向了,却一直没有提过。
  他忽然想起来,高中时和杜煜祺告白被拒后,那几天总有高年级的人来班里门口转悠,见到他会擦肩而过时撞他一下。
  走廊本就拥挤,皮闹的人那么多,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现在仔细回忆却能抓住许多蛛丝马迹,包括有人骑车路过时朝他吹口哨。
  而这些现象在持续不到一周后就消失了,才能让他忘得如此迅速。
  “我要上去和我姐谈谈。”蔚羌说。
  沈听澜嗯了声,温声道:“去吧。”
  蔚羌仔细看着他的表情,见的确不像生气,这才放下心来,“冰箱里有牛奶和面包,牛奶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喝。”
  沈听澜又嗯一声。
  蔚羌松开手,朝楼上走去。楼梯上到一半,就听见瓷器坠地碎裂的声响,同时他姐气地跳起脚来:“禹文昊!我说了多少次你不要碰餐具!”
  禹文昊站在厨房的大理石地面上,盯着脚下碎成好几瓣的瓷碗,解释道:“我看它们在柜子里积灰了,想拿出来洗一洗。”
  蔚笛没了职场上的锐气,绕去拿了扫帚一边打扫一边嘟囔:“你都摔坏我多少个碗了?怎么也不长点记性,小事还这么粗心大意。”
  “我给你买两套赔罪。”禹文昊好声好气地哄。
  见人来了,蔚笛没再说话,禹文昊从一旁桌子上拿出了红色的纸袋,笑眯眯地递了过去。
  蔚羌拆开一瞧,里面装的竟是一份烫金的婚礼请帖。他翻开看着内页写的名字,惊喜道:“你们已经定下来下个月结婚了?”
  “本来不打算给你,毕竟你是家里人。但蔚笛说形式很重要,我们也很看重结婚这件事,希望你能从一张纸上分享到我们的喜悦。”禹文昊自觉地揽过蔚笛手里的活,边打扫边说:“替荣奕也准备了一份,不过就不用你给了,我们明天给他送过去。”
  “好啊!这是好事。”蔚羌摸着触感分明的硬纸,“提前祝你们新婚愉快。”
  禹文昊笑着说:“不过现在看来,是不是我们少准备了一份?”
  这话调侃意味十足,蔚羌反应过来,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他到时候和我一起去就好了。”
  “去把干饭蒸了。”蔚笛打断两人的谈话,“米在柜子里,锅自己刷,顺便把厨房打扫了。”
  “哦。”虽然闹了点不愉快,但话蔚羌还是要听的。
  蔚笛盯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一转头看见自己的准丈夫敛了笑,冲自己摇了摇头。
  许久没有人居住的地方打扫起来很麻烦,厨房的边边角角都沾满了灰尘。蔚羌搬回这里时就体会过一次,现在干起活顺手多了。
  里外都忙活完后,蔚笛进去准备午饭,留禹文昊在外和他聊天。
  蔚羌做好了被问话的准备,果然禹文昊一上来也直击主题:“你和沈听澜什么时候开始的?”
  “初夏的时候相识的。”蔚羌替他倒了杯水,补充说:“我追的他。”
  禹文昊问:“很喜欢他?”
  这话让蔚羌感觉莫名其妙,他反问:“你不喜欢我姐?”
  “当然喜欢。”
  “对啊,我如果不喜欢沈听澜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
  “你在你姐眼里一直都是当年没长大的那个男孩,我知道你已经是个有辨别是非能力的成年人了,但……”禹文昊略一思索,还是决定把话给说出来,“她那时候真的很气恼,也难过,从很多角度来讲。如果你认为你的性取向是你一个人的事那就错了,这会和所有爱你的人都有联系,就连爸妈安排给你的联姻对象都是由她筛选的,因为她知道你很特别,那些有可能会缠上你的小姑娘她都过滤掉了,为的就是给你足够的准备时间。”
  蔚羌短暂地沉默,“她从没和我提到过。”
  禹文昊了然一笑:“你应该是比我还要了解她。”
  蔚羌点头,“我知道的。”
  “她并不是一口咬定要掰正你,我这话说的可能不太准确,因为从来就没有正还是歪的说法。”禹文昊拿起那杯水,没喝,就放在手里托着,“你也说了解她了,如果她真的想要你们断,不会客气地请沈总自行离开,这不怪我偷听你们谈话,只不过这一层楼的高度的确不怎么隔音。”
  蔚羌看着他,突然道:“谢谢。”
  禹文昊笑起来:“这是在谢什么?”
  蔚羌轻咳一声,“说顺口了。”
  他其实是想为那句“没有正歪”的话而道谢。也是这么一刻,他觉得他其实想要道谢的人很多,荣奕是其中之最。
  荣奕是第一个知道他性取向的人,也是他第一个壮着胆子坦白的朋友,如果不是这家伙一直无条件地支持他到现在,恐怕现在他也会迫于压力一直躲藏过活。
  禹文昊不知是看破还是没看破,笑容增深了些,将杯子递到唇边喝了口水,慢腾腾道:“这天还是冷的,开了空调热水倒出来也几句话功夫就冷掉。”
  松懈下来的蔚羌总算有心思去思考别的事情,他顺着天气的话题问:“说起来你们怎么会决定下个月结婚?十二月穿婚纱不冷吗?”
  “时间是你姐决定的。”
  “哦,这样……伴郎和伴娘呢?定下来谁了?”
  禹文昊摇了摇头:“中式婚礼不需要这些,她一向从简。”
  说白了伴郎伴娘在婚礼上充当的只是陪伴的角色,可以替新人挡酒或安抚情绪,但这些对于他和蔚笛来讲都并不重要。
  “你和沈听澜会结婚吗?”禹文昊又问。
  蔚羌没怎么思考,“会的。”
  只要时机到了,他就和沈听澜求婚了。
  说到这事他也没什么底,求助起这个过来人了:“你和我姐求婚时都做了什么?”
  禹文昊调笑他:“这时候来我这儿临时抱佛脚了?”
  蔚羌否认:“这怎么是临时,我还有很多的准备时间,充其量只是参考寻找点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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