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慕千里轻嗯一声,拂袖面礼,正要推门,却忽听殿内传来一个女子的轻笑声,他不由眉头一锁,越发果断的推开门。
殿门打开,殿中的人似也吓了一跳,纷纷抬头望来,慕云析执笔坐在书桌上,看见门口来人,一张惊讶的脸瞬间变得惊恐起来,“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慌忙扶着双袖行礼:“皇叔。”
“妾身参见摄政王。”慕云析身边站着的女子亦双袖相扶半蹲下来。
慕千里先将慕云析剜了一眼,才随着那女子的行礼,将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只见那女子装着一身妃色的长衫,裙衣委地,虽穿着华丽,脸上却未施粉黛,只涂了一些浅色的脂膏在唇上,说简不简,说艳不艳,脸上尽是恭顺柔和的模样。
慕千里只觉得她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直到他身后的淩书沅俯下身去向女子参拜:“参见舒太妃娘娘。”他才蓦然反应过来,此人竟是他的那位堂妹,成王之女慕银阙。慕银阙见他凝视着自己,似乎料想到他已经回想起来自己是谁,便直起身,谦和笑道:“堂兄,许久不见啊。”
“许久不见。”慕千里收起心中的微愕,点了点头,瞥了眼慕云析,又转头看向慕银阙疑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来给陛下送点儿点心。”慕银阙回道,慕千里这才注视到慕云析书桌上摆着一盘白玉色的糕点,略松一口气,走上前道:“舒太妃有心了,只是陛下读书需要静心,至于糕点,御膳房那边自有安排。”
“王爷所言极是,臣妾领教了。”慕银阙谦和道,慕千里见她如此不免有些惊讶,没想到几年间,连之前那个娇蛮乖张的云和郡主慕银阙也变得如此端庄温和。慕千里的眸中不由添上几分审视,将慕银阙冷冷的打量着。
许是受不了慕千里这样冷冽的审视,慕银阙俯下身去,向慕云析和慕千里告退道:“王爷似乎与陛下有事商议,妾身告退。”
慕银阙起身离去,殿门“砰”的一声关上,慕云析小心翼翼的抬头,将慕千里瞥了一眼,见他似乎出神,便又将目光落在淩书沅身上,向他做着口型,那口型俨然是一句:“帮帮我。”
淩书沅无奈的笑了下,转头看向慕千里,打趣道:“你看,我就说陛下他很怕你。”
“怕怕怕!”慕千里没好气道,负气在慕云析的书桌上拍了一下,凑过去,厉声问道:“我是你的亲皇叔,难道能吃了你不成?”
“皇叔……”慕云析委屈的眨了眨眼睛,虽然他小时候见过这个皇叔几面,但总体没什么映像,只知道,他的皇叔自重新回宫后,便对他一直很凶,半点没有像对他小时候那么温柔。而且一张脸总是冷冰冰的,眼睛也很冷,瞪着他的时候,就好像要一把把利剑刺向他,另他不寒而栗。
“我问你,今天的书读的怎么样了。”慕千里没空等慕云析接他的话,继续寻问道。
“读的差不多了。”慕云析耷拉着脑袋,祈求的看着慕千里,伸手拽了拽他的袖角,撒娇一般:“皇叔,我明天能不能休息一天啊。”
“你如今是陛下,天下学子都以你为榜样,他们尚且苦读,你又怎能养乐休息?”慕千里皱起眉头,慕云析看他那样,心头不由一骇,但依旧抱着头,赖皮道:“可我只有十岁啊,而且有些东西也没人教我,我自己又弄不懂。”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慕千里道,侧身,亮出淩书沅:“从今日起,淩侍郎便是你的老师,待你登基后,便尊他为太傅。”
“淩侍郎?老师?”慕云析好奇的看着淩书沅,愣了一会儿,问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师了嘛?”
“是的。”淩书沅恭敬的拂袖,弯腰俯身道:“陛下以后有什么不懂得问题,都可以问臣。”
“太好了!”慕云析欣喜道,走到淩书沅身边,伸手扶起他:“孤早听闻淩大人学识渊博,有你当孤的老师,孤一定会有精进的!”
“是,臣一定尽心辅佐陛下。”淩书沅埋头,更加坚定道。
第一百零一章 摄政篇·银簪
“阿沅,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出宫。”时间已到正午,慕千里想到凌书沅在宫中呆的时间有些久了,便抬头向凌书沅说道。
凌书沅方才在查阅慕云析的功课查阅的入神,这会儿才抬头,望了眼窗外,见外面日头高悬,阳光正烈,便放下手中的书简,退后一步,离开书桌,向慕云析弓腰道:“陛下,时候不早了,臣先告退。”
“老师慢走!”慕云析回头,和朗一笑。
慕千里将淩书沅送到殿门口,二人寒暄几句,淩书沅便拜礼离去,他出了宫门,阳光正盛,虽已是秋季,但正所谓夏末之后还有两个秋老虎,因而这烈阳照在人身上也并不爽快,凌书沅被这太阳晒得微微皱起了眉头,加快脚步,向凌府走去。
天气炎热,武场上的士兵暂且避暑闲了下来,堆在一起聊着曾经战场上的事,或是拉一些家长,不过,他们最近聊的最多的是,他们得副将沈兰昭整天拿着一个女人的簪子出神的事。
这几天,士兵们看他发呆,不时会凑上句,打趣两句,沈兰昭大多是不耐烦的挥舞着拳头让他们滾,有时候则听着他们开玩笑。
某一日,一个大胆些的冒死寻问道:“沈副将,你这整天捏这个簪子,可不是喜欢上哪家小姐了吧。”这话一出,其他人皆以为沈兰昭又要发怒,谁知,那日的沈兰昭却一反常态的做出了回答:“她不是小姐,好像是酒香居的一个琴师。”但又像突然反应过来,伸手在问话人脑袋上使劲拍了一记:“去,少拿本将军开玩笑!”
今日中午,将士们在武场没有找到沈兰昭的影子,四下一问,才知道他们得副将军今日拿着簪子去酒香居找那位琴师了。
其实,沈兰昭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簪子的主人抱着怎样的态度,他只知道那天的时节一切都刚刚好,他骑马从小巷经过,那名女子恰好落进了他的怀中,四目相对间,他总觉得那人十分熟悉,却有想不起是谁,而那人看向他的眸子里亦是惊惧,所以才会在逃跑时,不小心遗落了头上的发簪。
这一切听起来,像极了话本中的剧情,没想到竟真的发生在他沈兰昭身上,他不由觉得,他与那女子有一种莫名的缘分,所以这几天才会捏着那簪子,心心念念的找这个人。
沈兰昭思索着,抬头,自己已站在酒香楼的门前,他抬头看了眼棕红色刻着酒香居三字的牌匾,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眼手中嵌着紫藤花得步摇,抬脚走了进去。
老板娘正在迎客,看到沈兰昭立即迎上来,正要问他是喝酒还是听曲,还没来的及开口,便见沈兰昭拿着一枚簪子递到她面前道:“你可认得这个是谁的?”
老板娘好奇的将那簪子打量了一眼,旋即嗔笑道:“沈公子,你可真是说笑了,这簪子不少女子都戴,我怎么可能认得是谁带的?”
“这簪子的主人是你们这的一个琴师,你再好好想想。”沈兰昭坚持道。老板娘无奈的瞥了他一眼,只能又将那簪子细细的打量了一眼,这次,才稍有点眉目,拧着眉一边思索,一边回道:“这簪子似乎是那天那个人的……”
沈兰昭听她说出来点儿苗头,连忙追问:“什么人?”
“就是一个琴师,不过他不是女子,那日是为了替我店中解围才扮成女子,引走了玉彬。”老板娘这会儿慢慢记起那天的事来,话音未落,便又听沈兰昭焦急问道:“那他现在在哪?”
老板娘这时便有些捉急了,那人是她临时聘请的琴师,后来便不知所踪了,许是哪位义气的江湖人士,这会儿叫她上哪去找,她不由皱眉道:“那晚过后,他就消失了,我也不知他去哪儿?”
可她正说着,目光不经意瞥向门外,看到门前经过的一个男子,却蓦然止住话头,激动的伸手指着那人道:“是他,就是他。”那琴师那晚虽用幂帘蒙着面,且最后男扮女装后光线昏暗,她也没有看太清楚,但单凭那人的仪态,她也能认出方才门口经过的那个人正是之前的那个琴师。 1
沈兰昭听老板娘这么说,立刻顺着老板娘手指的方向冲过去,他冲出去,那人背对着他行走的,身形虽不比他高,却也十分高挺,一身浅青色的外衫,一如之前,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
看着那人逐渐走远,沈兰昭才总算反应过来,几步追上前去,从后面握住那人的手腕,那人似吃了一惊,错愕的转过头来,清风吹过,扬起那人的几缕长发,从他的眼前轻轻拂过。
那人终于定下神来看清他,眸子中亦是染上一层惊异,但慢慢的,那抹惊异逐渐变得高冷,似乎将他冷冷的审视着。
沈兰昭不知这人眼底的冷是从何来,只见他面色不悦,还挂着些许不屑嘲讽,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握着那人的手腕,连忙收回手,抱谦道:“对不起,我只是来还你一个东西。”他说完,伸手将那枚簪子递了出去。
凌书沅便顺着沈兰昭的动作,将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移到他手中的那枚簪子上,讽笑般得轻哼了一下,伸手接过那簪子攥回手中,垂着眸道谢:“多谢。”
“不必谢,说起来,你我也是有缘。”沈兰昭轻笑着,开始与凌书沅闲聊起来:“那日,你不偏不移,竟落到我的怀中来了。”
凌书沅扯唇笑了笑:“是啊,你我确实有缘。”
两人说完这些话,便似乎无话可说,尴尬在街市上行走着,但这份尴尬也只有沈兰昭一人觉得,毕竟凌书沅只想赶快回府,这正午的毒日头真是太晒人了。
沈兰昭看出那人似在故意疏远他,但又不甘心的紧追其后,没话找话道:“玉彬那日是被你杀的吗?”
凌书沅微微侧目,带着一番打量的看着他,默了一会儿才道:“沈公子这些年确实变化不少,竟屑的同我这种人来往?”
沈兰昭下意识正要回话,却突然一怔,这人怎会知道他姓沈,莫不然,真的是哪位故人,他不由惊疑,正要问,却忽听身后有一人厉声喊道:“凌书沅,你给本公子站住!”
第一百零二章 摄政篇·重逢
凌书沅?沈兰昭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这人的声音也有些耳熟,惊诧回过头去,见到那喊话的人,立刻眉开眼笑,激动的几步迎了上去:“陆兄?!”
陆汀延这才注意到沈兰昭,定睛将他看了一眼,才认出他是谁来,却来不及表达这重逢之喜,正要开口说话,沈兰昭却先他一步问道:“你方才喊凌书沅,他现在在哪?”
陆汀延听完这话,先是惊愕一下,随后心里的惊讶逼的他方寸大乱,不知从何说起才最为简单清晰,一气之下,只伸手指着沈兰昭身后的凌书沅道:“兰昭,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呢?”
沈兰昭更是不解,为何他便不能与此人在一起,方才,此人也这么说,难道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正疑惑,陆汀延见他迟疑,接着更加焦急的指着凌书沅大喊道:“他就是凌书沅啊!”
凌书沅?!沈兰昭瞳孔猛地一阵,随后慢慢转身,看着身后的人,眼前人一身青衫素衣,肤如白玉,细长的眉眼,眉梢微微上挑,眸子明澈,眼角下的一颗浅痣却添多种风情,那双眼此刻正含着一些讽意的看向他。
几年未见,沈兰昭曾多次幻想过凌书沅的变化,可一个人,为何会变化如此巨大,几乎与之前判若两人,他记得以前,凌书沅见到他,望向他的眼里满是含着怯懦的希冀,或是失落心虚的垂下头去,可如今,淩书沅望着他的眼里满是淡漠,仿佛,从未与自己相识过,沈兰昭心里滑过一丝落寞。
凌书沅并不愿理他,只将他瞥了一眼,便低下头去,看向来人,礼貌的低头问礼道:“陆公子,不知陆公子今日找我有何贵干?”
“凌书沅,你这个小人!”陆汀延却开口直接骂道,伸出食指恶狠狠的指着凌书沅:“你究竟给我爹说了什么?让他把我关在府里半年,还把宅子卖回给了你?”
“我记得我当问便问过陆公子,是你自己把宅子还回来,还是我凌书沅自己回来,我记得陆公子当时明明第二条路,所以如今怎样,实在怪不了我。”
“你!”陆汀延眉头一横,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当日凌书沅确实给足了他警告,是他自己不屑,认为凌书沅没有那个本事,直到他爹一朝回来,将他好好教训了一顿,还关了他半年禁闭,他才总算相信,凌书沅确实有本事。
但是,凌书沅的本事,他爹怕,他可不怕,他就不信,官场上下,能任由他凌书沅一人耍威风?!
凌书沅不屑同陆汀延多话,陆汀延见凌书沅转身要走,立马伸手拽住他衣领,正要开口说话,却忽见凌书沅刀锋般凛冽的目光射过来,冷冷瞥过他,落在他捏着衣领的手上,蓦然沉声:“陆公子,你若再不放手,我可不敢保证,下次倒霉的只有你这一个人。”
“你!”陆汀延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抡起拳头朝凌书沅砸去,一边咬牙切齿怒吼道:“行,那本公子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带着盛怒的拳头捶下来,凌书沅冷视着它,正要退却一步,眼前却忽有出现一截手臂,替他抵挡了攻击。
陆汀延看着的拳头被人握住,微愣一下,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看沈兰昭:“兰昭,你干什么?”
“殴打京官,是会触犯律法的。”沈兰昭轻叹了一口气:“而且,我之前确实做的太过,你如今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他。”
他说完,转头看向凌书沅,含着歉意小声催促道:“你快走吧。”
凌书沅依旧漠然地看着他,接着睫毛一颤,覆盖住半边明眸,流露出轻蔑的神色,抬眸,视线在陆汀延身上鄙夷的经过,转身,头也不回的缓步离去。
第一百零三章 摄政篇·登基
沧月374年,新帝云析继位,改国号为泰安,册封辰王慕千里为摄政王,辅佐新帝,医扶朝政。又下旨擢秘书郎凌书沅为秘书监,拜其为太傅,赐永安候爵位,同时,册顾覆霖为逍远候,其子顾拾白为风逸骠骑大将军?沈兰昭为平远大将军,其余有功之臣亦受加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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