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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之后却是，沉默。
何鹿不太会与人攀谈，加上两人现在……说起来连对方姓甚名甚都答不上来，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认识，当然更谈不上怎么开始一段聊天了。
她百无聊赖地刷了刷微博，中间偷摸瞄上几眼，对面的人拿着手机似乎在不停打字，像是聊天，可表情会不会太严肃了？
何鹿想起个话头，脑子里过了一个又一个话题，都觉得尬尬的。
因着暴雨，机场滞留了很多旅客，广播一遍又一遍地播报实时天气与状况，日常的熙攘声中夹杂着旅客怨声载道的不满，和因行程耽误不少人打电话的铃声与说话声。
哎……
她握着可乐抿了一小口，再一小口。
还没找到可以聊的。
有点惆怅。
铃声忽然响起，莫祎祎接了电话。
何鹿继续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可乐，耳朵不自觉竖了起来——
“嗯，我已经——”
“哦，不用去？”
莫祎祎抬手，无奈地笑着揉了下额角。
“行吧，听您的。”
电话很简短，等她说完，何鹿坐正身子，她觉得自己已经找到可以聊的了。
“欸我发现，你说话完全不带口音呢。”
这是真的。
作为方言十级学者的何鹿，语言天赋是满格，很容易从别人的普通话中听出是哪里的人，不是能具体到城市那么夸张，但判断到哪个省还是轻轻松松的。
而对面的女人说话时，无论从语调、习惯用词来看，完全不带一丝口音，并不是标准到一板一眼的纯正播音腔，更多了起起伏伏的人烟气息。
但就是听不出是哪儿的人。
“是么。”以前没人说过，莫祎祎有点惊奇，抿了抿唇，“我倒知道，你是南方人。”
“诶？因为口音吗？”
何鹿讶异道，她一直觉得自己说普通话挺标准的，还颇为自豪。
“你很小一只。”
“……”
何鹿鼻尖微微皱起，控诉道：“歧视！明目张胆的北方对南方的歧视！”
太不友好了，想分裂祖国吗！
何鹿喝一口可乐，安抚小心脏，继续用眼神无声控诉。
莫祎祎姿态闲适地朝后靠在椅背上，平举起双手，露出一个淡淡的无奈的笑容：“开玩笑的，你的个子——”顿了顿，“在北方也不错了。”
“噢……好嘛。”
“我说很小一只不是指个子，而是……”
莫祎祎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斟酌了下用词。
“一种感觉，个子不矮，给人的感觉却是小巧又——嗯，精致的。”
“呃……”
何鹿默默咽下嘴里的可乐，脸不受控地微微泛红。
她不是没被人夸过，相反一直以来比较习惯，只是这话被陌生女人用悦耳的声音，淡淡的语气说出来——无端添了MAX级别的可信度。
“这是……”夸我吗？
她压着快要翘起来的唇角，别别扭扭地想着。
“可以理解是夸赞。”
“——噗哈哈哈！”
还是没忍住，何鹿笑出了声，出声的一瞬间又意识到什么，连忙把嘴捂得死死的，一张小脸因害羞、小嘚瑟加上这会儿的窘迫憋红了。
滑稽的小模样，当即把莫祎祎逗得也弯了弯嘴角。
何鹿索性放下了手，两人对视笑起来。
灰沉的天穹仍远远近近地下着雨。
周遭的怨声载道和此起彼伏的铃声也还在。
加班后的疲惫，医生的话引发的恐慌，与何母那通电话带来的烦闷，至少在这一刻全消失了。
何鹿还是在笑，觉得再晚点一些，也无所谓。
第八章
又过了一小时，雨势渐渐小了，两人挥手告别，何鹿才在广播的通知中走往登机口。
灰蒙蒙的天和潮湿的宽广地面加速后退，飞机一下起飞，何鹿在朝后仰的一瞬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忘了要微信！
她在心里捶胸顿足地懊悔了一番，告诉自己别急，回北京给客栈打个电话，自然就能联系上了。
飞机落地北京后，刚一开机还没来得及，又收到噩耗。
【你不用回来了，独木大大不来惹TAT】
微信，邵薇发的。
“……”
说真的，要是有心脏病，何鹿当即就要躺那儿了。
先是给个枣儿说可能见到偶像大大，接着是医生那一闷棍的肿瘤可能，再然后，放弃年假急急忙忙赶回来，被告知偶像见不着了。
水逆啊水逆！
她一边跟在人群后面排队下飞机，一边直接给邵薇去了电话。
接通后，邵薇声音很沮丧：“你终于开机啦？”
“才到北京，刚才在飞机上，你先和我说说，大大不来是怎么一回事啊？”
“为了这事儿，我加负责人还聊了阵儿呢，可巧算来我和那负责人是同一个高中毕业的，校友吧算是，所以我就直接问了呀，她偷偷说了猜测，因为晋江没直说，给了些借口说可能要大面积改文所以等改文后再说影视改编的事儿啊巴拉巴拉……所以这只是她的猜测——啊。”
“……你就直说吧。”
“她打听说，圈子里另一家，橙星传媒中间把《风灵》半道儿给截了！她们公司也很生气，听说啊，橙星传媒换了新老总，行事乖张又强硬，资金实力雄厚，晋江为了钱立马墙头草了呗。”
晋江这个见钱眼开的狗贼！！！
何鹿气吐血了要。
一边生气，一边心情复杂。
是，作品如果能卖更高的价，对大大来说是好事一桩，值得高兴；
但，这个橙星传媒做事儿这么霸道，充满了土财主气质，能把大大作品改编得好吗？
目前这个公司，之前拍的几部IP改编剧反响都不错。
橙星传媒……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经典小说被影视给拍毁了的，可不只一部两部。
何鹿来到行李转盘，等自己的行李出来，电话还通着。
“……那，你还来公司吗？”
何鹿木着脸，将转到自己跟前的行李箱拎下来。
“肯定不来啊，董小姐昨晚才虐了我一通……我，我就在家补觉吧。”
话是这么说，她回到家里，以工作为借口三言两语应对了何父何母对她半路跑回家的疑问，然后坐到书桌面前，打开了电脑。
点开之前存下的一个个脑洞，准备挑一个来写。
强制爱？
工作太累，写这太虐心，pass；
校园小清新？
老了老了，写不来，pass；
骨科？
唔，带感……
可晋江不给写啊摔！
何鹿啪地一下合起电脑，倒来一杯水，喝两口。想起在大理遇见的女人，盯着手机的拨号盘犹犹豫豫，要不要打电话给客栈，以什么由头去问联系方式呢？
还好她是女的，不是男的，不然会显得很奇怪。
——虽然平白无故要一个女人的联系方式也挺奇怪。
无论怎么想，都很奇怪。
要不，还是下次和闺蜜们去玩儿的时候认识一下好了。
反正，这次行程基本也没去哪儿。
小群群突然震了几下，她切回QQ。
【[群主]阿阳：一个个都小黑屋了，勤奋的路路又旅游去了，怪寂寞的】
【[群主]阿阳：@阿满，@小元宵，出来一起日】
【[群主]阿阳：寂寞……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今天又周三！！！！咆哮！！！！】
【[江湖传说]咸咸：性感群主，在线赶榜】
【[大演说家]小元宵：拍肩，还差多少字？】
【[群主]阿阳：一万……】
【[大演说家]小元宵：……我记得你这周榜单不就一万五？】
【[群主]阿阳：爱别提】
【[群主]阿阳：[命丧黄泉的叹息.jpg]】
几天没聊，咸咸都从“亡灵”水成“江湖传说”了！
原来今天周三，怪不得阿阳又开始活跃了。晋江榜单以周四到下周三为一个循环，到下周三晚十二点前必须完成榜单字数，晚一秒更新，少一个字更新，都不行。
会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小黑屋。
何鹿抿了抿嘴，进群去补了一刀。
【[大演说家]路路：阿阳别舞了，赶紧写吧，你时速五百，理论上要写二十个小时。】
【[群主]阿阳：就你数学好叭叭叭！】
【[江湖传说]阿满：阿阳爆发也就一千的速度，至少十个小时】
【[群主]阿阳：……我自闭了】
说自闭真的自闭了，接下来阿阳没冒一个泡，其他人热热闹闹聊起来。
【[江湖传说]阿满：我CP给我寄了螺蛳粉！敲好次！给你们看刚煮的！】
【[江湖传说]阿满：[图片]】
【[江湖传说]咸咸：哇看着不错！可螺蛳粉……那股味道真的大丈夫吗？】
【[江湖传说]阿满：所以我特地在头发很油的时候吃，吃完就洗澡】
【[大演说家]小元宵：我看到包装了！螺霸王的吗，我再给你推个好欢螺，螺蛳粉C位！！！入股好欢螺不亏der！基友给我寄过！】
【[江湖传说]咸咸：哇你们基友真好】
【[大演说家]小元宵：没有没有】
【[江湖传说]阿满：哪里哪里】
【[江湖传说]咸咸：[图片][图片][图片]】
【[江湖传说]阿满：沃日你居然面基了！！！！！咸咸你居然这么瘦！！！！我居然信了你的邪以为你是胖纸！！！！！】
【[大演说家]小元宵：啊啊啊面基了竟然！羡慕QAQ】
何鹿也羡慕了。
以往群里小伙伴偶尔提及写文的基友，不觉得有什么，而今天三个人一起聊，这个说螺蛳粉，那个面基，感情似乎都亲近。
她写文这事，没告诉身边任何一个人。
父母知道，肯定指责她不务正业，有这时间不如多考几个证，告诉三次元朋友也显得难以启齿，总觉得别人知道了，万一兴起来搜，看见她写的文……
那些互动，那些眼神，那些内心戏。
想想都觉得羞耻度爆表。
群里还在聊彼此的基友。
何鹿又打开电脑，点开了作者匿名论坛，正好飘上来一个帖子。
【搬个小板凳，坐在这里求基友领走_(:з」∠)_】
简直是瞌睡遇着枕头。
择日不如撞日，就是她了！
何鹿点开帖子，细细浏览一遍对方的自我介绍，挺平常的，大概说了说兴趣，又说性格稍微内向，但内心是热情如火的。
不错不错，自己也是这样。
她加了对方的QQ，几秒通过。
【肉卷：你好吖】
【路路：你好[笑脸]】
然后。
“……”
“……”
没下文了。
可能确实比较内向吧，自己也要主动找点话题才行。何鹿默默地想着，第二天去主动敲了对方。
【路路：早安~你一般习惯什么时候码字啊，我们可以拼字嘛。】
【肉卷：白天比较多吧……】
呃，白天……？
白天何鹿一般会工作，不加班到家也要八点开始码字，要加班就更迟了，十点才能开始动笔是常态。
她活动了下手指，继续打字。
【路路：晚上的话，你会码字吗？】
【肉卷：晚上有兼职啦，所以趁着白天课少就码字咯。你呢，白天课多不多啊？咱们可以约个大家比较空闲的时间一起吖】
原来是学生党！
工作党何鹿两眼一黑，白天哪儿有空摸鱼码字，顶多能在小群群里见缝插针聊几句而已啊。
她实话实说。
【路路：我工作了，白天可能只有周末才会码字呢】
【肉卷：(⊙o⊙)哦】
码字的时间不一致确实挺棘手的，何鹿开始凝神思考，怎么找一个折中的方式平衡码字时间，一边默默感慨，找个基友，恍惚间有了谈异地恋的错觉——小心翼翼地找共同时间来聊天增进感情。
她一想问题就习惯喝水，喝了一杯感觉思路清楚了点儿，打开肉卷的QQ开始敲字。
噼里啪啦敲了几十个字，打算敲回车时——
视线瞄到对话框右边的小按钮：
[添加对方为好友]
？？？
这是——
被删了吗？！！
说好的表面内向内心热情如火呢！！！
一言不合就删好友比龙卷风还速度吧也！！！
……虽然内向和麻溜儿删好友没什么逻辑关系但但但但但是！
删前说句不合适也好哇……
分手也得有仪式感嘛……
第一次在二次元想要交友、惨遭抛弃的何鹿，深深地受伤了。
她跑去小群群里哭唧唧。
【[大演说家]路路：找基友好难[泪奔]我加了一人聊了两天不到就被删了】
【[江湖传说]咸咸：噗哈哈哈！】
【[大演说家]路路：你还笑[流泪]你们的基友怎么找的啊】
【[江湖传说]咸咸：挠头，我和一般人情况不太一样，参加一个漫展加了微信，聊一聊发现都在晋江写文就……干柴烈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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