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他没能抓住段弘,眼睁睁看着他送命,三年后,他没能照顾好段扬,时隔这么久,他没有一点长进。
手机在衣兜里震动,闻恪回神,掏出来看见姜以安的名字,努力缓和几秒情绪,滑屏接通,对方却先他一步:“闻恪,你在哪里。”
闻恪揉揉胀痛的眉心:“以安,抱歉,我食言了。”
听见闻恪的声音,确定他平安,悬空的心脏刹那落回实处,姜以安定下心神:“没关系,告诉我,你在哪儿?”
闻恪:“医院。”
姜以安忽然紧张:“你受伤了吗?”
闻恪疲惫道:“没有。”
沙哑的嗓音,低迷的语气,颓废的口吻,姜以安通过微弱的信号便能感知闻恪此时的情绪,他强硬地问:“哪家医院?”
闻恪没力气多想,直接回复:“第一人民医院。”
“嗯。”姜以安记住了,“那你忙吧,别着急,我等你回来。”
闻恪说:“好。”
挂断电话,姜以安松开维/尼/熊,起身进卫生间简单洗漱。戴好帽子遮住口罩,他面朝溢满阳光的客厅,坚定地走到门前,勇敢地摁下门把。
比起想见你,原来那些害怕都不足以成为害怕。
姜以安踩着明晃晃的光线疾跑下楼,若闻恪回不来,就换他奔去他的身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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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韩晓钧拎一袋早点送到闻恪手边:“队长,吃点东西吧。”
闻恪抬眸,有气无力:“放旁边吧。”
照做后,韩晓钧如实向他汇报:“医生说段扬年轻,没伤及要害,麻药劲儿一过很快就能醒过来。”
“嗯。”闻恪侧倚靠背,左手抵住额角,“我一会儿去看他。”
韩晓钧不大会安慰人,琢磨许久,他踌躇地说:“您别太担心,段扬会和原来一样活蹦乱跳的。”
“去忙吧。”闻恪知道他的心思,“我没事。”
清晨六点,车少人稀,梧桐枝头有飞鸟的叽喳声,姜以安沿路疾走,祈祷能快些打到一辆出租。偶与行人擦肩,他步履不停,后背早已热出一层湿汗,衣料紧贴着皮肤。
渐渐喧吵的十字路口,姜以安走上人行横道,融进来来往往的车流中,迫使自己将注意力放在“担心闻恪”这一件事上。久而久之,落在身上的目光不再觉得异样,传进耳中的声响是正常人的交谈,视野里一片明亮,映入眼中的世界变得清晰鲜活,这时来了辆空车,姜以安伸手拦下,弓身钻进后座。
姜以安:“师傅,麻烦您开快一点,第一人民医院。”
抵达院门前,拥挤的街道车水马龙,人流量是茉藜小区附近的几倍不止,姜以安交现金下车,面前立着的两栋高楼分别为门诊部与住院部,他持不准是哪一栋,于是从兜里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指尖却悬停在摁键上方。
思忖片刻,他决定不打扰闻恪,迈开步伐先朝门诊部跑去。
一层一层的寻找,好在此时就诊的人并不多,视线无阻,有些楼层能够一眼探到头,姜以安额头布满密汗,连边角也不放过,筛选完这里,他穿过正门,迈向左侧的住院部。
一层、二层、三层,终于,姜以安大口喘息,脚步停立在空旷的走廊这端,尽头的一排蓝色塑料椅上,坐着令他牵肠挂肚的人。
姜以安缓慢朝闻恪靠近,并于缩短的距离内认真观察他的神情。闻恪双肘撑膝,交叉的手掌抵在眉眼上方,染血的风衣掩住微弯的背身,坐姿显出强撑状态下的困顿与疲倦。
耳侧有脚步声,约五六米左右,闻恪没心思顾及,但持续扰人的声响越来越近。他睁开眼睛,低垂的视线落在暗处,周遭光线被来者完全遮挡,伴着一丝熟悉的气味。
闻恪漏掉半拍心跳,放下手抬起头,与姜以安四目相望。
琥珀色瞳眸澄澈明净,姜以安弯起眼角,笑着说:“找到你了。”
闻恪迟了几秒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姜以安勾下口罩,悄声:“来要奖励。”
“什么奖励?”闻恪问。
姜以安:“之前某人曾答应我,猜对了红色收纳盒的用途,会给我奖励。”
闻恪点头,原话复述:“要什么给什么。”
姜以安道:“想让你对我笑一笑。”
透窗的阳光与白炽灯交织,往姜以安身上描了一圈耀眼的明媚。不自觉地,闻恪在笑,确切来讲他是被姜以安逗笑的。
闻恪低下头,胸腔内难以平息的悸动皆因姜以安所起,他长长地吐一口气,调整好心情,重新对上那抹温热的注视:“就这样?”
姜以安应声:“嗯,就这样。”
医护人员陆续到达工作岗位,开始一天的忙碌,姜以安掏出烟包,在愈渐嘈杂的环境中朝闻恪发出邀请:“陪我抽一根?”
冷清的安全通道内,两人下行半层,闻恪侧倚栏杆,指腹捻着烟卷,痛快地深吸一口。食指轻弹,烟灰簌簌飘落,他找回经历噩梦后的真实感,看向姜以安:“怎么跑出来了?”
姜以安咬着未点燃的烟,目视前方,含糊不清地答:“明知故问。”
闻恪:“担心我?”
姜以安:“明知故问。”
忍笑几秒,闻恪说:“我没事。”
直到听见这三个字,姜以安才真正放下心来,他垂眸盯着闻恪衣料上早已干涸的血迹,问:“谁受伤了?”
闻恪:“队员。”他夹烟轻吐一缕,似是难言,却强迫自己面对,“为了……保护我。”
话音落下,神色又恢复到刚见面时的严肃,姜以安侧过脸,闻恪蒙灰的瞳眸望着墙面,透出来的眼神克制而平静,眉心却不自知地紧拧,咬合的后牙顶起下颌骨,实则痛苦又隐忍。
剩余的半截烟在漫长的沉默中兀自燃尽,闻恪将烟蒂揉进掌心,暗哑开口:“以安,我们回……”
一个轻柔的拥抱把后半句话堵在喉咙间,姜以安双臂环住闻恪的脖颈,脚跟稍稍踮起,他没有言语,单薄的身子细微发颤,胸口处的心跳卓卓有力。
姜以安反感一切肢体接触,是过去的经历遗留给他的心结,但往后,他想努力为了闻恪,清理掉扎根在自己身上的这些逆鳞。
同频的心率,泛红的肌肤,因未曾感受过亲密而生出的不知所措,姜以安在闻恪肩头埋着脸,无数次登上大舞台的他,竟发现所有兴奋与激动心情的叠加,都不敌与喜欢的人之间一个简单的拥抱。
滚烫的耳廓蹭着鬓角,闻恪向前倾身,紧紧地拥住姜以安,惊喜之余,仍有担心:“你在发抖。”
姜以安故作轻松地说:“嗯,闻警官稍微体谅一下。”他顿了顿,避而不谈自己的异样,转折话锋,与闻恪分享一个秘密,“除了我妈,你是我第一个拥抱的人。”
闻恪笑着提醒:“那Mage呢?”
姜以安卡壳半晌:“哦对,我把他们给忘了。”
发丝间散着勾心的香气,怀里的身体虽然瘦,但很软,闻恪收拢手臂,意识微醺,与姜以安贴得更紧。
用鼻尖儿触碰对方柔软的耳垂,闻恪享受着姜以安主动迈出的第一步,他轻声道:“抱歉,游乐园要再等几天了。”
姜以安慷慨地说:“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期待。”
松开拥抱后,姜以安脸上溢了些冷汗,他拿袖口蹭蹭,冲闻恪笑了笑。闻恪看在眼里,没来得及心疼,电话铃响了,是韩晓钧。
“闻队。”韩晓钧说,“段扬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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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导医台正对面的病房内,一圈人将段扬围得密不透风,姜以安等在门口的座椅上,闻恪走进时,听见段扬正往外意识不清地咕哝着话。
几缕垂下的棕色卷毛沾了汗,湿哒哒粘在额角,小脸寻不见一丝血色,段扬断断续续地吐着气,麻药劲儿过了,因为疼,右拳锋被凸起的骨骼顶得泛白。良久,他艰难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还活着吗?”
韩晓钧道:“嗯哼,老天爷耳根子清静,不收你这个话痨。”
周围人笑成一片。
段扬勉强调匀气息,转过脸瞧见闻恪,以右腕作支点,立起手掌挥了挥:“老大。”
闻恪叹了口气,神色愁郁,不忍多看,恨不能替段扬受罪,伸手轻轻往他额头弹了一个脑瓜崩:“别说话了,养精蓄锐,早点恢复身体。”
段扬面色苍白地问:“子弹……射中哪儿了?”
韩晓钧接话:“右腹。”他安慰道,“没事了,睡一觉就都痊愈了。”
短暂恢复清醒后,段扬虚弱地闭上眼,陷入深眠,他这几天需要静养,避免人多嘈杂,韩晓钧决定先留下来,其他人轮流接班。医生问:“需要请个护工排晚上的时间吗?”
闻恪道:“不用,晚上我在。”
拎着没解决的早饭,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奔驰亮起车头灯,闻恪走向驾驶位,中途被姜以安拦下:“钥匙给我。”
闻恪感到意外:“你会开车?”
姜以安食指轻勾闻恪掌心的车钥匙:“二十岁考的驾照。”
“行。”闻恪绕过车头进入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坦白,“我这车就上了一个交强险。”
姜以安打着引擎,很久没碰方向盘,他先试手感:“所以呢?”
闻恪调适座椅靠背:“我工资不高,你注意安全,慢一点开。”
“放心吧。”姜以安轻踩油门,找到感觉后,他问:“工作这几年攒的钱,是不是都用来买车了?”
闻恪说:“没有,存着呢,有别的用处。”
姜以安侧过脸:“买房吗?”
闻恪没回答,只提醒道:“以安,看路。”
奔驰匀速行驶在外环线上,姜以安开得很稳,闻恪一直分心守着他,始终没敢合眼。半小时左右,回到茉藜小区,闻恪先进303更换干净衣服,姜以安拧开403的门锁,放下钥匙把早饭拿去厨房,用微波炉热一热。
闻恪穿一身整洁的衬衫直筒裤上到四层,迈进客厅,坐在茶几前抬头看一眼时间,拿出手机拨通谢戎的电话,对方很快接起:“老弟。”
闻恪直截了当:“进展。”
谢戎骂了句脏话:“我都想把审讯室监控掐了,给这孙子来一顿暴打。”
闻恪点着根烟,吸一口尼古丁解乏:“我更想他死,说点有用的。”
谢戎:“除了他的个人信息,这还是我们调来的档案,其他什么都问不出,他压根不配合。”
“精神状态怎么样?”闻恪问。
谢戎回道:“看着像犯毒/瘾了,疯疯癫癫的,难以沟通。”
姜以安走到闻恪身边,递过去热好的紫米粥,见他一手夹烟一手持电话,便坐在一旁安静地等。闻恪烦躁地用拇指划拉两下眉毛,继续问:“这人叫什么?”
谢戎:“石明屹。”
拿烟的手一顿,闻恪皱眉:“石明屹?”
姜以安闻声吃惊地看向闻恪,而后垂首失神地抠紧碗壁。
闻恪猛然想起,这人在曲行舟的卡丁车场与他竞过速,长相很模糊,只记得通过“瑞万”登记的会员信息知晓对方的名字,是石明屹。因魏风曾说他去过八号公馆,被Linda撞见在做不明交易,此刻加上姜以安慌乱的神色,闻恪沉声:“我过去一趟。”
谢戎:“好,我等你。”
撂下电话,屋内过分安静,姜以安手捧粥碗,指尖用力抠着边缘。半晌,闻恪笑着唤他:“姜主唱。”
姜以安回神抬眸,又听他道:“喂我口粥吧,快饿死了。”
姜以安左手端碗,舀起一勺轻吹热气,捏住勺柄送至闻恪唇前:“你们……抓到石明屹了?”
闻恪看着他,把握机会问:“愿意跟我说说吗?”
姜以安点了点头,边回忆边道:“我在公司年会上见过他几次,是华峰娱乐的高层管理者,品行很不好,总喜欢和女明星动手动脚,背地里在做一些不干净的事情。”
闻恪:“你怎么知道的?”
姜以安:“祁轩有一次凌晨回公司拿demo带,发现他在办公室跟一个女艺人偷用注/射/器。”
闻恪简明扼要:“你行李箱里的东西,是他放的吗?”
姜以安垂眸:“我不知道。”
闻恪:“那我换一个问法。”
姜以安已有预料,他皱眉偏头,不愿多做回忆,开始对交流排斥抗拒。闻恪明知冒失,还是心切地问出了口:“是他诬陷的你吗?”
姜以安不作答,右手松开勺柄,用力抓两把喉结,额角微汗。闻恪见状,有些懊悔,正欲转移话题,姜以安说:“不是。”
闻恪不再冒进,他接过碗,三两口将粥吞腹,温声道:“在家等我回来。”
*
以最快的速度赶至刑侦支队,穿过幽暗的长廊,狭窄封闭的审讯室内,笔录员和谢戎坐在木桌后面,闻恪从两人脸上的表情得知,他们已然无计可施。
石明屹囚在审讯椅里,抓狂,疯叫,五官失控地扭曲,瞧见来人,他咧嘴道:“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不会跟你说一个字的。”
身形,样貌,举止气质,闻恪敛眉深思,眯眼仔细打量,尽管记不清对方长相,但他依然能确定,石明屹并不是出现在卡丁车场的那个人。
谢戎捏拳低吼:“真他妈操/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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