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风晚翻了翻,有《池鱼》剧组认识艺人或多或少的安慰,也有《明日之星》选手的祝福。那位被她让出晋级位的姑娘也为她发来了长篇小作文,在结尾祝她平安健康,万事顺遂。
她回了谢谢,便没了回音。
林清秋则没与她提及相关事件,只说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她与公司已经在走解约流程,对方也早在她决定不再当艺人时便已不再是她的经纪人,可关心却是实打实的,谢风晚很感激。
对方回复[不客气]表情包时,谢风晚正因秦渝迷茫的一句‘裴矜意也要解约?’而陷入同等的情绪。不可控的,她想起女人先前说那句[最后一次]的姿态,一时间只觉裴矜意实在花言巧语太多,多到她有些看不清眼前光景,只盲目地跳入陷阱,并在最后一个陷阱前想与对方一起离开。
可当她回身寻找对方时,看见的,却是引导她的人正站在高处,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言漠然嘲讽她。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讽刺。
即使理智在不断循环告诉她,事情拥有隐情、裴矜意本意并非如此、她处理事情的方式过于极端,或许也需要和缓。
……但那重要吗?
谢风晚点开相册,微博分类里大多都是裴矜意的照片。剧照、生活照、路透、粉丝偶遇,或模糊,或清晰,大多都是自超话保存的。她每张都因为粉丝控评看过很多次,可那很多次里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
她试图学习裴矜意昨天目视自己的神色,冷淡漠然中带着些许自我编造恶毒地看那照片里的女人,得到的结果却是愈发柔和的视线。
谢风晚根本舍不得。
但越是舍不得,她便又觉受到重创。此时此刻,无论裴矜意是否有她脑补坏心思都不重要了。谢风晚只觉需要再睡一觉,最好一觉睡死,时间跳跃到未来某个节点,像她重生前那样,明明只过了几天,再一睁眼却又已经到了谢年身体里。
这样想了几秒,谢风晚又觉得这样太自私了。
她靠在沙发边,盯着吊灯,想:活着其实还挺好的。
至少在她有印象的那几天,世界大多时间是黑的。
但在翻看短信时,谢风晚又想,可能是她没死透。没见到地府,才会大言不惭地产生‘就这?’的想法。
是她有罪。
99+短信,除去各大平台推送广告外,大多都是谢志远昨夜发来的。
谢风晚不清楚对方是怎样得知自己手机号,只又在日程上加了换手机号的行程,随意翻了翻。对方想表达的很简单,即为事情不是她了解到的那样片面,他想和她好好聊聊。
换做以前,谢风晚大概率会同对方隔空掰扯一通,大致推测。但家暴的事实已经板上钉钉,成为铁证,她也并没有兴趣了解触碰道德底线后的隐情。
被逼迫从不是进行一段名存实亡婚姻的理由,自己畏惧改变才是。
将谢志远拉黑并删除消息后,谢风晚又往下翻了翻,想看看能越过推广那一栏还存在‘主要’的真人广告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招收游戏托】恭喜您2102账号……
这条广告是几天前发的,还新鲜。着实没想明白自己是在什么游戏托聚集的地方交流被获取信息的谢风晚思考了半晌,才又察觉出不对。
2102……?
依照她不算多的阅读广告经验,类似推送大概率会发送四位尾号。
……但她此时使用的手机号尾号并非2102。
正当谢风晚茫然于这是否是小爱豆另一个她不清楚平台的ID时,指尖不自觉点开下一条只显示‘谢小姐’三字、发送于三天前的短信。
-谢小姐,最近还好吗?您未曾复诊时间已超出我与你约定期限,收到短信后请于三天内回复或拨通我的电话,超过约定时间我会报警,感谢您的配合。
谢风晚瞳孔一缩。
窗外风声四起,树枝摇摆。
下雨了。
-
“我猜过你会后悔,但没想到这么快。”
与此同时,榕城,银虹娱乐,七楼。
会议室内,杨然看了眼盯着窗外雨、明显有些恍惚的裴矜意,一翻手边的解约合同,问:“值吗?”
裴矜意回了神,视线略过纸张:“还好。”
“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杨然说。
“谢总也这样跟我说过。”裴矜意道。
杨然盯着她,倏然笑了:“那你听了吗?”
“没有。”
因为对方这句话之后便是告诉她娱乐圈有多险恶,为她简略说了几句所见所闻,并着重强调那位‘总裁’表舅是个什么样的人-渣。
如若裴矜意听了,当下也不会坐在杨然身前,听她说这番话。
杨然似乎是听进去了,一时间没有说话。
天色昏昏沉沉,连带未开灯的室内都略有混沌。直到一抹橘光擦开夜色,杨然叼着烟,长吐一口雾,看裴矜意:“说起来,你还没跟我说过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需要我猜猜吗?”她笑着说。
裴矜意给了个请便的答复,杨然便道:“都记起来了吧,以前的。”
女人抿了口热茶,视线是许久未见的锐利。在杨然前的她总是有些过于柔和,缘由归结便是因为知晓谢风晚与她联系紧密。
杨然抖了抖烟灰。
“先跟你道个歉,我或多或少骗了你。”她并不畏惧于承认自己的错误,极为坦然,“但也只限于欺骗你这个行为,我并不认为隐瞒这件事对你而言是错的。”
“你自己早就知道吧。”杨然说,“很久以前,你的心理就有问题了。”
“……我并不认为这和你要猜测的事情相关。”
杨然没理她冷淡的态度,只继续道:“我最近又想了想,谢总对你好归好,却也没好到让你为她死的地步。没猜错的话,以前你们就认识了吧。”
“你从头到尾都是带着目的接近她的。”杨然看她,“你知道自己有病,所以自卑地不敢告诉她你和她的过去。或者说,是你眼里的你们的过去。”
裴矜意睫羽微颤,没说话,但握着茶杯的手却在恍然间愈发用力。
青筋凸起,杨然道:“你急了。”
“所以呢?”裴矜意略微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一夜没睡,每每闭眼,有关近段时间的记忆都会如洪水般冲入她脑海,让她在恍神中想起谢年。流泪的、笑的。当下与过去重叠,想关心与憎恶两种情绪交织翻涌,让她只能睁着眼,看那些好或不好的网友言论。
“我做错了吗?”裴矜意问,“我只是喜欢她而已。”
这是裴矜意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在杨然眼前爆发,但即便她已经控制不住的指尖发抖,面上却还因为长时间的表情管理而绷的很紧。
杨然想起对方以往最崩溃时也不过自己将自己锁在房间、不发一言,再看看眼前女人,她略一停顿,说:“那谢年又做错了什么?”
“错的是我。”裴矜意说。
“那你做的又是什么?”杨然说,“你让谢年和你演同性题材,戏里戏外做出亲密举动误导网友,让她再被粉丝追着骂。好不容易在粉丝眼里独立录起综艺,你又掺了一脚,并在她退出之后跟着退出。”
“你喜欢她。”杨然起身,睥睨着她,“只是你不敢承认而已。”
极淡的尼古丁弥漫室内,雨点轻敲着窗,裴矜意便在这沉寂中吐出一口浊气。她拿起笔,在解约合同上签过字,起身准备离开,与杨然擦肩而过,直到门开了半条缝,一直到盯着她背影的杨然眼底闪过一抹无奈,将烟蒂丢入垃圾桶,这才开了口。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说,“承认自己从头到尾喜欢的只是同一个人,并不是难事。”
女人按着门的手松了,一声响,门合上了。
“个人想法,仅供参考了。”杨然拿起合同,留下一句“不信亲自去问不就行了?”,便飘飘然离开会议室。窗外的雨愈发大了起来,裴矜意瞥了眼桌上对方留下的烟与打火机,随意一按。
火光在白雾中跳跃,裴矜意盯了一会散去的雾,直到烟灰掉落让她感觉到烫,才复又将它灭了。
像吗?她看着锁屏。早在多月前,壁纸便被换成了对方一公直拍的精修。
长裙,很温柔。可越是越温柔,便越与‘以前的’谢年不同。
但那又怎么样呢。裴矜意想,就算不像,一切也已经被她弄糟了。
某种程度上,杨然评价她评价的很对。自卑、胆怯,还有她未直言却充斥字里行间的——
自私。
.
谢风晚拨去电话时,还有些胆怯于对方已经报警、只等警察上门查-水表。好在,似乎是小爱豆本身拥有‘前车之鉴’,对方并没有那样草率,只是接到电话听出她声音时还有些意外,在一瞬间放缓了声音,如同对待病人一般温和道:“是谢小姐吗?”
“是我。”谢风晚犹豫着,还是应了。对方大概率是小爱豆入院治疗时的医生,约定过电话回访——尽管那大概率对真正想死的人无甚作用,但却也是另一种负责。
精神病的诊断需通过仪器与专业测试,正常也一样。谢风晚并没有通过电话使对方信任自己变好的想法,更因害怕露出什么破绽,在对方许多问题下都有些含糊。
直到进行到‘最近怎么样’看似随意实则饱含试探的问题,谢风晚才没再打马虎眼敷衍对待。如若抛去昨天的记忆,一切当然都是好的。但若是加上昨天……
谢风晚决定还是报喜不报忧,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她听见电话那边有人叫她江医生,似乎是要处理一些突发事故,电话被先搁置,却没挂。
没来由的,谢风晚想起那条推送提示的2102,犹豫着,还是在对方处理完事务、气息明显不太平稳准备挂电话时,委婉问对方为什么一开始没认出来她。
江医生明显一顿。
“你不是换号码了吗?”她有些无奈,“我这是私人号,以为是被泄露才有些警惕。”
似乎是以为她会因为这件事产生心理波动,对方又着重夸了几句谢风晚,似乎是处理一趟事物路上还查了查她的最近。对于谢风晚明显不会喜欢的谢志远话题,女人一概不言语。
江医生很会夸人,字句里还带着明显的真诚,几句下来,谢风晚便有些顶不住。看粉丝彩虹屁与被当面夸是全然不同的两种体验,她连声感谢过对方,又在极短的沉寂中,问了对方的住址。
显然,谢年先前与江医生对接的并不算顺利——女人在听到她询问的第一瞬间便报了地址,又一连声为她安排了‘怕你听不清发了短信’、‘有事随时找我’。
电话被挂断,谢风晚看着那地址,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
但排在那些更前的,是那句‘你换了号码’。
当下社会没有什么是百度搞不定的。
很快,谢风晚便自三大运营商那得知了如今半停机的卡号,并在垃圾箱内寻找到一条多日前通知的即将停机。她充了话费,再次打开谢年连载平台。
这回的短信登录没有出现偏差,加载的账号也的确属于胧月深秋。
谢风晚点开收益一栏,对方多年前的旧书截至如今也仍有不小的收益。数字很长,也很多。存放于平台后台,像是一座静默的高山,没人靠近、也没人清楚。
谢风晚又使用这一账号登录微信,一个空白的小号出现于眼前。没有好友,自然也没有消息,以至于首页空空荡荡,只有登录助手自动欢迎你再次回到WeChat。
支付宝与微信同样空寂,但资金流向却很清晰,某扶贫活动。
她捐了一百万,一个高额的、足够偶像谢年买热搜一举翻身的数字。
但谢年却什么都没说。像是她活着时,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她从不会吐露,所以倾诉欲变成了创作欲,她成为了胧月深秋。在故事里写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套入了故事里。
没人愿意告诉她她在想什么——
想到这时,谢风晚想起了对方日记里那位被谢年以‘春日樱花夏日晚风称呼的、明媚的像是永远不会停止旋转的太阳’女生,迟沅。
或许还是有的吧。
谢风晚这样想着,将那些钱都提现于对方的账号里,在一月到账后凑了个三十万的整数,捐给同一项目,在工作人员的来电质询下确过认,看着再次归于空荡的余额页面,叹了口气。
谈什么感情啊。她给喷壶灌了水,对着前几天新买的兰花便是一顿喷,但想象中的枝叶舒展场景却没出现,仍是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谢风晚翻了翻叶子,感觉不对劲,拍照上论坛问了问,发现是浇水浇太多硬生生浇死了。
顿时,谢风晚更丧了。
她把兰花哪来的搬回哪,四处看了眼不大却被她布置的尚算温馨的房间,突然有种强烈的无措感。
情感来源有谢风晚茫然起未来去向,更有她突然意识到,在裴矜意说出那句不是同道人前,她所有有关未来的描绘都是与对方有关的。
谢风晚盯了会泛蓝的桌面壁纸,长久沉默后,唯一的想法只有一点。
她可能也有点病得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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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戴上我的痛苦面具。
第39章 终章
但那也只是嘴上提提。那日后,没几天休闲,谢风晚便被秦渝派去另一城市的新公司,成为空降主管的同时,吃了上顿没下顿,每日苦中作乐小群骂秦渝,资本却不觉自己没心。
因得罪老板,工作越加越多,等到谢风晚真正闲下来,有时间现实与电话糊弄不了的江医生见面,夏日晚风已经擦过耳边多月,秋天到了。
《明日之星》在盛夏时分热烈收官,像刻意安排,又像巧合,最终Top出道的是输给谢风晚那位姑娘。退圈微博同时也为对方带来了巨大热度,一时间,因后续剪辑阳间、公司安排人设也不错,一时也从中流一跃而上,稳扎稳打,成为实打实的新任美强惨。
尽管还是有人带她与谢风晚的节奏,但粉丝早已占据主场,控评,一番‘妈妈爱你’和‘一起走花路’,连带着冲谢风晚的都少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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