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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律准则(近代现代)——顾言

时间:2022-03-30 11:25:21  作者:顾言
  他一步三磨蹭地走上证人席,稀里糊涂地念完了保证书,然后在公诉人的问话下把自己之前说过无数次的说辞重新复述了一遍。
  “你在跟被告沟通交流的时候,是处于什么情况?”公诉人问:“是主动告知,还是回答医生提问的问题。”
  “我主动说的。”刘强连忙道:“他说要给小文开刀,我就赶紧说了。”
  “具体内容是什么?”公诉人问。
  “我就说小文有艾滋病,让他们小心点治。”刘强说:“还说让他们务必救救小文之类的……当时情况很急,我说完他就走了。”
  “当时在场还有别人吗?”公诉人问。
  “还有周芳。”刘强说:“别人没了。”
  “医护人员呢?”
  “没有。”刘强说:“只有这个医生。”
  “我方有话要说。”王涛举手示意了一下:“根据监控视频可以看到,在沟通交流的过程中,我方当事人身边全程都有其他医护人员经过,包括一位护士长和两位值班医生。”
  当时急诊室门口兵荒马乱,纪尧身边是路过了好几个人,只可惜他们没全程在场,所以每个人的证言都不完整。
  不过王涛有意没把话说清楚,刘强慌乱了一瞬,说道:“那……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刘强!”李玲华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忍不住喊道:“你能不能有点数!”
  “肃静。”审判长说道。
  李玲华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努力压下了火气,死死地瞪着刘强。
  “我、我有证据!”刘强被李玲华催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喊道:“我有录音!”
  “什么录音?”公诉人问。
  “就那天晚上的事。”刘强硬着头皮说:“我有证据!”
  纪尧猛然愣住了,他下意识看向蒋衡,只见蒋衡微微皱着眉,表情显得有些意外。
  “现在已经过了举证期了。”公诉人语气不善地说:“有证据为什么不早拿?”
  “我……我昨天晚上才发现的。”刘强说:“我翻手机的时候才看到,好像是不小心碰到了录音键。”
  王涛眉头一皱,微微偏过头,凑近纪尧耳边,语气发沉地问:“他到底说没说过?”
  “没有。”纪尧说:“我肯定他没有,绝没说过。”
  王涛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最后咬了咬牙,说了句知道了。
  “我方同意现场质证。”王涛说。
  “我方也没有意见。”蒋衡说。
  刘强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解开锁后交给审判长。他紧张得手都在抖,李玲华的视线牢牢地扎在他手上,仿佛在看一根救命稻草。
  审判长按下播放键,手机里传来混乱的声响,推床的滚轮声和细碎的人声混杂在一起,显得刘强的声音有点失真。
  “医生……小文他情况特殊……”
  那录音里背景音杂乱,但仍能从一些标志性的细节声音里听出来,确实是在医院录的。
  纪尧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我方申请再听一遍。”蒋衡说。
  审判长没有异议,很快又给他放了一遍。
  这一次,蒋衡像是确定了什么,他合上了手里一份资料文件,把手里的签字笔笔帽扣上了。
  李玲华激动起来,录音证据远比证言要有用得多,她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想要说点什么,可还没开口,蒋衡就在桌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蒋律师……?”李玲华不解地看着他。
  蒋衡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冲她摇了摇头。
  在简短的鉴定后,初步确认这份录音不是合成品,而是手机原机自带的录音文件。
  “肯定是假的。”纪尧低声说:“这是伪造品。”
  “我知道。”王涛说:“关键在于,怎么确定它是伪造的。”
 
 
第33章 “别说,他这人还不错”
  这份突如其来的录音打乱了王涛的计划,按照他本来的想法,刘强的证言含糊不清,又有醉酒行为,很容易就能证言无效化。
  但现在莫名其妙蹦出来一份录音,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王涛心里飞速地盘算着自己有什么遗漏的部分,他仔细回想着方才那段简短的录音,努力地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破绽。
  在开庭之前,他已经看过了事发当天所有的监控录像。刘强如果伪造录音,势必会出现录音和监控画面不符的情况——问题是,刘强的录音太短,听起来也就一分多钟,王涛一时很难想出具体的细节。
  他心里焦急,余光里却刚巧扫到了蒋衡,心念电转间猛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道:“事发那天,你们是不是收了很多病人?”
  “对。”纪尧说:“怎么了?”
  “那就对了。”王涛说:“他这个录音不是当天的。”
  纪尧还没反应过来,王涛已经举手示意了。
  “我方有质疑。”王涛说:“我方有证据证明,这份录音文件是伪造的。”
  “怎么可能!”刘强说:“你别瞎说。”
  “事发当天,在李文先生入院的同时,上海市老旧楼房区电路老化,产生了一场火灾。火灾规模不小,一死十二伤。”王涛说:“同时,医院门口两条街的路口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伤者两人——这两起事件都发生在我当事人所处的医院附近,他们医院作为接诊医院,当天一直有救护车在转运病人。”
  “这一点在监控视频中也有所体现。”王涛说:“当天急诊一直在送来新患者,刘强先生的录音中是有推床声没错,但你在急诊室门口录音,怎么没有救护车警笛声?”
  刘强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你的录音一共一分二十六秒,而救护车转运病人进急诊室的速度大约需要三十到四十五秒。”王涛说:“所以按照视频里你和我方当事人交流沟通时附近过去的推车数量来看,你的录音里至少应该有两次警笛声。”
  刘强下意识回过头去看蒋衡,想从自家律师那里寻找点帮助,但蒋衡施施然捋平了手里的文件,一句话都没说。
  纪尧忍不住也看了蒋衡一眼,想看他会怎么反应,谁知蒋衡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刘强,而是微微偏过头,对着李玲华耳语了两句什么。
  其实刘强本来可以说点什么,比如手机放在兜里,录音不清楚,亦或是他所处的环境过于狭窄,周围人太多,无法清晰地捕捉警笛声之类的。
  但他本来就心虚又慌乱,他不想被李玲华怀疑,所以赶鸭子上架似地来作证,现在被人当场拆穿,吓得直接忘词了。
  李玲华脸色比刘强还要灰败两分,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刘强的背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合议庭互相耳语了几句,决定暂时休庭,对证据进行调查核实。
  刘强被他们隔离处理,李玲华在屋里一刻都待不下去,猛然站起身来,攥着她手里的小盒子快步从后门离开了。
  蒋衡站起身来,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纪尧心还怦怦直跳,他摸了摸心口,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
  “没事了。”王涛安慰道:“证人伪造证据,证言的真实性也会被一并抹消,不出意外应该不会败诉了。”
  “他为什么要伪造证据。”纪尧说:“李玲华也不是想要赔偿。”
  “人是很复杂的,当有了实在不想失去的东西时,就会为此铤而走险。”王涛说:“刘强整个人都依附着李玲华活着,如果让李玲华知道他故意延误李文的抢救时间,李玲华不会放过他的。他是架住了,不得不这么干。”
  纪尧叹了口气,只觉得从来没这么心累过。
  “我出去透透气。”纪尧说。
  “你去吧。”王涛说:“我在这边等消息。”
  纪尧从后门离开法庭,他本想随便在走廊上站站,可一出门就听见隔壁有动静。
  他扫了一眼,发现隔壁休息室的门没关严,李玲华正捧着怀里的东西嚎啕大哭,蒋衡站在她旁边,给她递了张纸巾。
  “我没想到,他真的这么狠心。”李玲华悲戚道:“我以为,他最多也就是想要钱,我没想到他真的能忍心见死不救,看着小文去死——那是他亲儿子啊!”
  就在十分钟之前,李玲华甚至还抱有着侥幸心理,可现在,她已经没法对眼前的事实视而不见了。
  在此之前,她那么坚决地一遍遍从刘强口中逼问情况的时候,或许心里也早有预感,只是她不能也不敢相信,曾经朝夕相对的枕边人原来真的有这么心狠。
  “他没有参与事实谋杀,应该是没有那个胆子。”蒋衡客观地说:“他应该是一念之差,借这个机会刻意隐瞒了病情信息,想延误治疗。如果成功了,他没有亲手杀人,失败了,他也没损失什么。”
  李玲华哭得妆都花了,她眼睛通红,手指痉挛地陷进盒子里。
  “那有办法让他付出代价吗?他这能算帮凶杀人吗?”李玲华说:“我的小文不能白死,不能他说不是故意的就算了。”
  蒋衡又递给她一张纸巾,语气很温和:“我知道,您放心。”
  合议庭很快商榷出结果,事发当天的老旧城区大火是大新闻,当时在本地热搜上挂了好几天,只要根据时间和监控摄像一核对,很容易得出结果。
  刘强伪造证据是事实,于是证言也一并作废,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和POCT结果,法庭最终将此次医疗纠纷定性为意外事件。
  后半场时,李玲华全程情绪低落,她终于发现了真凶另有其人,于是不再紧咬着纪尧不放,很痛快地表达了不再上诉的意愿。
  庭审结束后,蒋衡和李南送李玲华离开,纪尧在王涛的陪同下去办解除取保候审的手续,又多折腾了一个小时,出门时天都黑了。
  说来好笑,明明只是上了次庭,结果再出门时,纪尧居然也感受到了一种“重新做人”的轻松。
  他站在法院门口的台阶上,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王涛落后他一步从法院里出来,见状忍不住乐了:“心情好了?”
  “好了。”纪尧笑着说:“可算完了,这两个月快憋死我了,做梦都是进局子。”
  “之后就不用担心了。”王涛把公文包里的结案书交给纪尧,感慨道:“回家睡个好觉吧。”
  “哎,对了。”纪尧问:“那作伪证的刘强怎么办?”
  “没人给他拿保证金,人已经拘留了。检察院会提起公诉,以妨碍司法调查为基础追究他伪证罪。”王涛忍不住笑了,感慨道:“说起这个,蒋衡不愧是他老师的得意门生,脑子转得是真的快。”
  “什么意思?”纪尧问。
  王涛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边走边说。
  “这个案子其实一点都不复杂,别说律师,连你都看得明白。”王涛说:“复杂的是受害者——也就是李玲华不愿意接受现实,还有刘强的行为很难够上刑事处罚标准。他喝醉了,又在特殊打击下,就算李玲华反应过来,想要主张他刻意延误了抢救时机,也无法证明他是恶意的,很难定他的刑事责任。所以蒋衡换了个办法,把两件事都解决了。”
  “我之前说,他选择刑事诉讼而不是民事诉讼,是给你行了个方便,现在看来还不止这个。”王涛说:“伪证罪的认定仅局限于刑事诉讼,民诉不认定。他执意要打刑诉,估计就是在这等着刘强呢。要么他拒绝作证败诉,要么就像现在这样,无论哪一种情况,李玲华都能看清事实。而且我看她不像是医闹,就是不想让儿子白死而已,这种人说难办难办,说好办也好办,查清情况,她就不会咬着你不放了。”
  纪尧忽然想起他跟蒋衡在医院见最后一面的时候,蒋衡跟他说的话。
  “所以,他其实没想把我送进局子?”纪尧脸色有些古怪。
  “那也得送得进去啊,事实认定不清楚,法院也不胡乱判人。”王涛忍不住笑:“别说,他这人还不错,对得起李玲华,还顺手帮了你一把,不然光赔偿金你都吃不消——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一浪更比一浪强。”
 
 
第34章 “一杯龙舌兰日出,基酒减半。”
  纪尧很难说清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好像是头一次以这种角度从别人口中听到对蒋衡的评价,以至于他甚至需要反应一下,才能把王涛口中的“青年才俊”跟蒋衡本人对上号。
  在此之前,蒋衡这个人的形象几乎是固定的——圈子里的朋友觉得他大方洒脱会来事儿;有心跟他来一段感情的觉得他体贴温柔又用心;而纪尧自己,一直觉得他五毒不侵,活像是罂粟成的精,浑身上下充满了神秘又危险的味道,让他一边想远离,却一边无法自控地沉浸下去。
  认识三年,同床共枕两年多,纪尧自认为对他的了解已经胜过了许多人。但现在跳出那个环境后,纪尧却忽然发现,他跟自己想象的似乎并不完全一样。
  纪尧印象里的蒋衡公私分明,从来都是以委托人的利益为第一要务,至于案子里谁是无辜者,谁又做了恶,他好像不是那么在乎。
  说来好笑,开庭前的半个月里纪尧做了好几次噩梦,回回梦见自己进了监狱,然后蒋衡西装革履地跑来探他的监。
  他都做好六月飞雪的准备了,可王涛轻飘飘一句话,却给蒋衡勾出了其他模样。
  当两种认知开始相悖时,纪尧的心轻而易举地动摇了。
  我真的了解他吗,纪尧费解地想,是他这几年变了,还是他从来就没看明白蒋衡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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