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两个的爱恨情仇能不能自己解决?是相忘江湖还是报仇雪恨,又或者是互相折磨,不都是你跟他之间的事情吗?干什么一定要拖我下水啊?是不是闲得慌!
宁远承原本是凶狠的同赵校尉对视,在注意到了乐之俞的恼火的眼神后,身上的杀气顿时消散无形,从孤狼变成了犯了错的小狗,心虚不已的躲开了视线,捂住了左腹还在渗血的伤口,面色可怜巴巴的,一副马上就要昏死过去的脆弱模样。
还跟我来这一套!你可真是······
“少主?”
赵校尉并不知道乐之俞心中的腹诽,出声提醒道:“信物已经拿到了吧?既如此就快些把宁远承的性命结果了,随我们一同回去共商大事要紧,眼下形势迫急,可耽误不得啊。”
信物?什么信物?我跟你们又有什么大事要共商的?
话到嘴边又生生被乐之俞给咽了回去,没有冒失的问出口。
听这赵校尉的意思,是他和青丹会勾结到了一起,要盘算谋划着些什么,总之,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要是自己一问三不知,那势必要引起怀疑,到时候不但救不了宁远承,连他的命也要给白白搭进去。
乐之俞的眼珠转了转,抬头看向了赵校尉,表情冷冷淡淡的,透着几分不信任的防备。
“我都两年没见过赵校尉,早就不记得你的长相了,谁知道你是人是鬼,是不是故意来诈我套话的?你若是真的,那倒是说说,这信物到底是什么,有何用处,商议的又是怎样的大事?若是说错了一星半点,可休想让我跟你们走,你要知道,青丹会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赵校尉闻言又眯了下眼,重新打量了下乐之俞,看得他脸上虽然淡定,心里却是突突直跳,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让赵校尉看出什么端倪来。
停顿了片刻后,赵校尉点了点头道:“少主谨慎些也是应当的,况且神主曾传过信来,让我要尽力扶持少主,如今既是少主心存疑虑,那我自是该知无不言了。”
糊弄过去了!乐之俞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大口气,尽力维持着脸上疏离的表情不变,冷淡的开口。
“请说。”
赵校尉带来的人估计都是他的心腹亲信,因此他也没想着遮掩隐瞒,大大方方的就把乐之俞问的话一一回答了。
他刚才说的信物,指的是宁家传下来的一块将令,会由当时的岭西将军在要出征打生死硬仗或者重病之时,传给要继任的子孙或者是最为信任的人,以防将军暴亡之后,群龙无首,军心大乱,持此令着视同为将军钦定之人,可掌兵权,任调令,安排岭西一切事宜,若有违令者,立斩不赦。
乐之俞恍然大悟,不自觉的抿了下唇。
哦,那不就跟尚方宝剑差不多嘛。
那边赵校尉仍旧在继续往下说。
“少主得了这信物,加之宁远承的亲信木副将等人亲眼见过他是如何看重你的,纵使是对宁远承之死心有不甘,想必也只能认命,再有我从旁协助,少主拿下岭西兵权便是十拿九稳的事了,到时揭竿而起,自立为帝,趁着新朝内乱,旁顾不暇,咱们起兵攻上京城去,杀他个措手不及,从此光复大楚正统,成就千秋伟业,少主你可就是载入史册的开国明君了!”
他越说越激动,脸上黝黑的皮肤都透着兴奋的红色,眉飞色舞的,像是已经举事成功,踏上了一条富贵荣华的光辉大道似的。
乐之俞却是差点给听傻了。
他早就放弃了的复国大业,怎么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他面前?
若换成是他刚出谷那会儿,肯定会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欣喜若狂,可他现在只觉得荒诞离谱,恨不得马上逃离得远远的,赶快去给秦知亦报信。
“我听说,新朝太子也对少主情根深种?”
赵校尉忽而提起了秦知亦来,笑得越发的意味深长。
“少主这美人计使得真是不错,介时您起兵攻城,定会令新朝太子心神大乱,畏首畏尾,我们的胜算可就又多了一分了。”
第97章
乐之俞到底是保住了宁远承的命。
急中生智之下,他以把信物藏在了别处,还未拿到手,半死不活的宁远承比死了的宁远承更有利用价值,如果不听他的青丹会就不合作的等等理由,半是劝说半是威胁,总算是让赵校尉勉强打消了要他立刻亲手杀死宁远承的念头。
“少主,我可得提醒你,宁远承就算活着,也只能当个活死人,绝不能让他有恢复如初的时候,不然,我们图谋的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赵校尉瞥了眼乐之俞,态度虽然依旧很客气,却透着明晃晃的警告。
“毕竟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可别为情心软,舍不得下手而误了大事,到时不仅你不好向神主交代,我也得被你连累得丢了性命,那可真得是冤得慌啊。”
“放心好了。”
乐之俞装出一副高冷不屑的模样,朝着地上已经昏迷过去的宁远承抬了抬下巴。
“我已经给他下了毒,他也只能乖乖任我摆布,信物和兵权迟早都是我的囊中之物,反正他都已经在我这儿栽了两次跟头了,你还怕他不会栽第三次吗?”
赵校尉闻言眯了眯眼,半响,终于是粗哑的笑了笑。
“少主说的是。”
虽然暂且妥协,但赵校尉对乐之俞也并未完全信任,在落脚的客栈外头明里暗里布了不少盯梢的,就怕乐之俞耍什么花招逃跑。
至于宁远承的伤,他自是巴不得治不好,但碍于乐之俞坚持,便敷衍派了个赤脚大夫来,清洗了下伤口敷了些金疮药,仅此而已。
乐之俞怕有人会背着他对宁远承下黑手,守在房间里,全程都是寸步不离,如今叫天不应,叫地无门,他也只能寄希望与宁远承能熬过这一关,快点好起来,这样才能干掉那个皮笑肉不笑的赵校尉,彻底粉碎这帮人谋逆野心。
可天不从人愿,宁远承上了药也没有好转起来,后半夜更是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滚烫得像是刚烧红的炉石,双目紧闭,眼下青黑,嘴唇惨淡得没有半点血色,仿若濒死之人。
这可吓坏了乐之俞,慌忙要冲出去找人来救命,却被守在外头的暗哨给拦下,好说歹说才通传到了赵校尉那边,但这回姓赵的连赤脚大夫也不请了,直接让人送了桶凉水过来,说是拿水给宁远承擦擦就行,他这外甥自幼练武,身子没那么娇贵,小时候生病了都是这么治的。
这说的是人话吗?
好歹他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啊,天底下哪有这般狠心绝情的舅父!
乐之俞气恼的想破口大骂,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除了接受现实也没有别的办法,最终忍着气抿紧了唇瓣,双手拎起了凉水走进了屋里,转身“砰”的一声用力的摔上了门。
这一晚上真把他累得够呛。
不停的把洗脸的布巾浸透凉水,拧干了搭在宁远承的额头上,再用另一块布巾擦拭他的脖颈和手心,布巾没了冷意就再去浸水,如此反复,不知道弄了多少次,到最后手臂都酸到抬不起来,又困又累瘫在了床边的椅子上,闭眼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的破晓鸡叫猛的把他惊醒了过来,脑子还迷糊着就伸手去探宁远承的额头。
谢天谢地,烧总算是退了。
乐之俞松了口气,艰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拿手揉着硌得生疼的后背,慢慢的走到了窗子边。
外面赵校尉的人三三两两的站在路口,看似无意松弛,实则仍旧是把这儿守得严严实实,管保叫只苍蝇也不能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飞出去。
乐之俞攥着手指,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心里焦急的很。
据说这儿离岭西已经很近了,只要再赶上一天的路,日落时分就能踏进岭西的地界,若是宁远承好不起来,他又不能及时逃走,说不定真的就得被人强逼着拱火上架,自立为帝,开启战乱祸端了。
到时就算秦知亦很快的就剿灭了岭西叛乱,但乐之俞反叛之名也世人皆知了,那他还怎么光明正大的去当秦哥哥的皇后?不被天下人唾骂死才怪。
“砰砰”,门被敲响了两声,随后不等乐之俞开口,便有个人推门进来,颌首向他行礼。
“少主,赵校尉说半个时辰后就要启程,请您尽快吃完早饭,以免耽误了赶路。”
他说罢便把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打开盖子,将里头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和八宝粥等早点一样样往外摆。
乐之俞早在他推门之时就已收起了脸上的愁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在那儿忙活,视线落在了他拿东西的手上,忽而就停顿了下。
这人的手生得与常人不同,右手多了一指,足有六根手指头,手背上还有块猪肝色的胎记,足有铜钱大小,显眼的很。
难道他是?
“大船?”乐之俞试探着喊了声。
那人听到这个称呼,手都是一抖,讶然的抬头朝他看了过来。
乐之俞见状底气更足了些,往外看了看见门边无人,便小心走近了两步,看着他的眼睛道:“陈大船,老家在郴州东河边的陈家村,你爹年轻时是打渔的一把好手,你娘姓周,最拿手的菜是鱼头炖豆腐,你十六岁时逃婚离家,自此十几年没回去了,对不对?”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被叫陈大船的这人瞠目结舌的看着乐之俞,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早就改名换姓,也从未对别人说过家事,你不可能会知道啊。”
“是你爹娘告诉我的。”
乐之俞认认真真的说道:“我曾在你家中借宿,承蒙令尊令堂悉心招待过,我临走时答应了要替他们寻找丢失多年的儿子,想必是老天也不忍他们两位老人家抱憾离世,所以你才会在这儿遇上我吧。”
陈大船的张了张口,像是近乡情怯一样,想问父母近况又不敢问,表情惭愧又有些颓然。
“他们还愿意找我吗······我还以为他们会恨我忤逆不听话,丢了他们的脸,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我这个不孝子了······”
“不!”
乐之俞立即打断了他。
“他们早就后悔了,这十几年一直都活在自责和内疚中,苦苦的在受着折磨,我去借宿的那次,他们本打算第二日就去投河自尽了此残生的,是我劝说他们,你也可能会后悔了,或许有朝一日会想着回家去看望父母的,他们才抱着这个希望放弃了自尽的念头,你一日不回去,他们就会一日等着你,你不是他们心中的不孝子,而是他们的血脉相连的家人啊。”
陈大船嘴唇哆嗦着,眼底发红,无地自容的勾下了头,沉默了片刻后,忽然就“噗通”一声给乐之俞跪了下来磕头。
“谢谢您救了我爹娘,等同是救了我,您就是我的大恩人!”
“快起来。”
乐之俞连忙扶住他,紧张的又朝门外看了看。
“外面多的是眼睛盯着我呢,别叫他们对你起了疑心,以为你被我收买了,那你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陈大船愣了下,恍然大悟,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摸着桌子上的食盒假意的摆东西,压低了声音问道:“公子,你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一定万死不辞。”
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眼下的陈大船就好比是天下掉下的一根救命稻草,得好好抓住才行。
可乐之俞还是有些犹豫。
“有是有,但是会冒很大的风险,你还没有与你爹娘见面,万一出了什么事,那我可怎么对得起你爹娘······”
“我不怕。”
陈大船忙说道:“我在赵校尉的手下待了很久,还是比较得他信任的,公子有事只管吩咐,我尽量谨慎些,不惹人注目就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乐之俞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想了想,从身上已经破破烂烂的衣裳上,又撕下一小块布来,屋里没有纸笔,他便狠狠心咬破了手指头,在布上用血迹写了个“秦”字,忍着疼塞到了陈大船的手里。
“你把这个送到西边的那座驿站去,那儿有宁将军留下的人手,你只把这个交给他们,照实把我和将军的现状告诉给他们知道就可,他们都是聪明人,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好。”
陈大船飞快的把那块布塞进自己的怀里,重新拎起食盒,朝着乐之俞行了礼,片刻也不耽搁的就离开了屋子。
乐之俞眼巴巴的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还要踮着脚再看一眼,心下默默祈祷陈大船是可靠之人,不会把那块布交给赵校尉,而会顺利的送到驿站去,最终以最快的速度传到秦知亦的手里。
“咳,咳。”
身后似乎是传来了宁远承的咳嗽声,乐之俞把头转回来时,却只见宁远承还是紧闭着双眼躺在那里,一动也没动过。
错觉吗······
乐之俞疑惑的眨眨眼,想要走近看一看,鼻尖闻到桌上早点的香味,肚子顿时不争气的“咕噜噜”直叫唤了起来。
从昨晚到现在,他还什么都没吃呢,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腹了。
“还是先吃饭吧。”
乐之俞自言自语的说着,一把坐下来端起了碗。
“吃饱了才有力气,我可得好好活着,等秦哥哥来。”
第98章
赵校尉并没有送宁远承回将军府,而是直接带着他和乐之俞去了岭西军营。
一踏入这儿,姓赵的便好似换了个人,脸上再也瞧不见半点阴谋算计,全然一副忠厚老实,痛心疾首的慈爱长辈模样。
他把宁远承的重伤归结于秦知亦的无耻暗算,把乐之俞抬高成救宁远承出火坑的大恩人,再加上与宁远承的关系匪浅,如此一来,这位大恩人得到了宁远承的信物和托付,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得不说,赵校尉的口齿的确了得,三言两语,语气深切,轻易的就能调动起旁人的情绪来,尚且来不及多思考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岭西不受朝廷管辖已久,自是不会对秦知亦这个太子有什么敬畏之心,在赵校尉层层递进的挑拨之下,一时群情激奋,喊着要起兵伐城,杀了秦知亦报仇雪恨的都大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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