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姜照都已经为她做到了这个地步,几乎是把所有都考虑到、筹谋好。
谢锦还有什么理由,还有什么资格与她背道而驰?
她终于下了决心,反手扣住了姜照的手掌,从她温热的掌心之中得到了某种大无畏的力量,足以支撑她与眼前这个人走过茫茫一生。
她抬眼看着姜照,一字一句,轻声道:“幸得与君识,且将终身付。愿君心,似我心。”
姜照唇角微颤,与她碰了碰额头,低声呢喃:“愿与偕老,死生不负。”
互诉衷肠,托付终身,总该有个信物。
姜照在妆奁中翻遍,又几乎把柜子掏空,最后将一把钥匙交在了谢锦手里。
“这是什么?”谢锦左右翻看,并没有发现这把钥匙的特殊之处。
姜照道:“这是私库的钥匙,里面有我所有的家当,之前为助援黎州,掏了个干净,后来又被各方豪绅进贡填补满了,以后就交由你打理。”
“陛下还惦记着让我做皇后呢?”谢锦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
姜照抿唇一笑,摇头晃脑道:“果然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锦娘也,我的确还是这个想法。”
她性子有些执拗,谢锦早就知道,只是荒唐事太多,总不能样样顺着她,将来百官之中还有谢玉折,谢锦可不想在自己父亲面前做一个祸国妖妃。
谢锦把钥匙暂放在一旁,和姜照的金牌香囊放在一起,拉着姜照的手引她坐下,又倒了杯温茶给她,目视她喝下去之后,才缓缓开口。
“阿照,子嗣的事情,我听你的,但是关于皇后之位,你要听我的。”
“你不愿做我的皇后?”
眼见姜照的表情霎时间就冷了下去,谢锦轻叹一声,伸手捧住她的脸颊,柔声解释:“我都与你托付终身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阿照,我愿意嫁给你,也愿意做你的妻子,但并不一定要执着于一个皇后之位,你懂么?”
听了她解释,看来是没有后悔的意思,姜照心下松了一口气,直接握住她的手将她拖进了怀里,贴在她耳边淡淡道:“那你给我一个理由。”
谢锦坐在她腿上,起初还不敢用力,生怕压疼了她,可使巧劲儿避着也确实太累,后来就干脆不管了,反正姜照看起来也是自得其乐,并没有觉得受累的意思。
“你要过继郡主为嗣,只要无人张扬,那就是宗族内务,但你要立我为后,却是关乎前朝后宫,要布告天下的大事。”谢锦坐在她怀里,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她听,“你有没有想过,皇帝后宫无人,和专宠一人的区别是什么?”
姜照搂着她,神色认真地听她说话,格外温顺地反问道:“有何区别?”
“你不执着立后,这后宫之中依旧是你说了算,你是唯一的主子,宠信谁,厌弃谁,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前朝无人可以插手。”
“但你若执意立我为后,无非是向朝臣手中递了个把柄,即便是此事终成,我必然成了个蛊惑君心的妖孽,日后但凡有所是非,就要被拖出来责难一番。”
谢锦沉思片刻,大约选了个能被姜照接受的措辞,故意做出些委屈的神色来,搂着她的脖子问:“你忍心让我成为这样的众矢之的吗?”
此话一出,姜照果然迟疑,没能及时回答了她的问题。
谢锦并指抚平她眉心褶皱,柔声道:“少皱眉,你芳龄正茂,快要皱成老婆婆了。”
姜照回过神来,握住她抚在自己眉间的那只手,置于唇前轻轻一吻,“我倒是想与你瞬间白发,就不必再纠结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那就不要纠结了。”谢锦趁热打铁,诱哄道:“起码目前不要纠结,毕竟来日方长,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说不定都是桥到船头自然直。”
姜照望着她,闷声叹了一口气,道:“也罢,那就先不说这个了,让我再想一想吧。”
谢锦也知道姜照心中决定的事情并非三言两语就能改变,所幸对于此事,她的态度还是有转机的,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经她潜移默化,总能把姜照的倔劲儿给磨下去。
两人又头碰头的说了会儿小话,高盛安在外头敲门,小心翼翼地告知午膳时间到了,请陛下指示是否要传膳。
谢锦脸上一热,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一直在姜照腿上坐着,连忙推开她的双手起身离开,又回头看她,虽然面不改色,但还是有些隐隐要皱眉的意思。
“是不是腿麻了?”谢锦红着脸问她。
姜照笑了一声,没回应她,吩咐了高盛安传膳,又把搁在桌子上的金牌和钥匙都塞回了谢锦手里,握紧了她的双手不让松开。
“金牌你拿着,宫里宫外总能用得上,最起码不能让你再平白受人巴掌。”
“多久之前的事儿了,陛下还记着呢?”
谢锦浅笑一下,见她态度坚决,就没有再推诿的意思。
姜照看着她,神情肃穆,格外认真地说:“关于赵太妃的事儿还没完,她总要付出代价的,即便是你原谅了她,朕也绝不会心软。”
她身为皇帝,却让谢锦在她眼皮子底下受了欺负,纵然让成姑姑付出了代价,但罪魁祸首毕竟还毫发无损,几乎成了姜照心里的一根刺,一日不拔-出来,她就要一日惦记着。
不想让谢锦觉得自己是个心胸狭隘的人,但对于赵太妃她也绝对不会妥协,于是不再继续谈这件事,姜照直接话锋一转,看着那把钥匙道:“不是说过几日是你阿娘的生辰?我大概是不能陪你去贺寿了,到时候你出宫带着元盛,拿钥匙去库里挑些东西让他带着,就当是我对你阿娘的一片孝心了。”
“可是……”
“没有可是。”姜照直接伸手去捂她的嘴,神情认真道:“锦娘,从今日起,你必须得明白,再也不能把我当妹妹,也再也不能把我当主子。”
她目光温柔,轻声一笑道:“你我夫妻一体,我的就是你的,不要太过生分。”
说完把人惹了个脸红,又装模作样地询问:“可好?”
谢锦怎能说不好,只能轻哼一声,把她捂嘴的手推开,将钥匙与金牌一并收了起来,还有那个被姜照扯坏的香囊,总还是需要修补一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专业人士谢锦:破镜不可以重圆,但是破掉的香囊可以。
【拔-出-来】为什么也要屏蔽,阿晋好猥琐,想啥呢真的是……
第63章 归家
谢锦出宫给谢夫人过寿,姜照不止让何元盛跟随保护,还吩咐元祥同行。
如今谢家人回京也已不是什么秘密,皇帝是下定决心要为谢家平冤,甚至是有重新起用谢玉折的意思,就没什么人敢拿从前谢家获罪的事儿出来说道,甚至因为姜照有意让人把谢玉折为黎州作赋的事情大肆宣扬了一番,他如今俨然是个忍辱负重的英雄。
万顺坊谢家的牌匾又挂了回去,每日客如云来,好不热闹。
但谢夫人做寿,谢玉折并未向外发帖,反而闭门谢客,只求一家团圆罢了。
谢锦回去见了谢徽与宁芸夫妇,自然是又哭了一通,当年一家生离之时,兄长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如今再见,却已蓄须,无论外貌还是气质都成熟沧桑了许多。
而当年温婉贤淑又不失俏皮性子的阿嫂宁芸,如今也已为人母,小侄子谢卓佑已经三岁了,宁芸如今又有身孕,也不再是那个陪她彻夜不眠说女儿心事的闺中密友。
他们一家人,错过的何止八年团聚。
“好了,都别哭了,马上惹得阿娘也要流眼泪,今儿可是她的寿辰,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再次团聚,都要高高兴兴的才是。”
谢徽擦擦眼睛,把一旁瞪着眼睛好奇打量着陌生人的谢卓佑抱起来,哽咽着道:“佑儿,快去哄哄娘亲和姑姑,让她们都不要再哭了。”
“姑姑?”谢卓佑显然对这两个字并不陌生,指着谢锦问:“这就是佑儿的姑姑吗?”
他虽然才三岁,但自从会说话起,就有人教他喊出“姑姑”两个字,他也隐约懂得家里少了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只是每次问娘亲,总是惹得她沉默,再去问祖母,更要惹得老人家掉眼泪,吓得他再也不敢多问了。
眼前这个和娘亲相拥而泣的陌生女人冲他望过来,两眼通红还噙着泪水,嗓音很温柔地唤他的名字,对他说:“佑儿,我是你姑姑。”
谢徽怕他忘记,就提醒道:“姑姑就是阿爹的妹妹,和阿爹是骨肉至亲,就如同你阿娘腹中的那个孩子和你的关系,佑儿明白吗?”
谢卓佑其实不太明白,但是他知道姑姑就是他们家里一直缺少的那个人,于是冲谢锦伸长了手臂,哼哼唧唧地说:“姑姑抱抱我。”
一到谢锦怀里,扎着总角的小孩童就嘤嘤啼哭起来,谢锦问他怎么了,谢卓佑道:“我一直都有一个姑姑,可为什么姑姑今天才来看我?是不喜欢佑儿吗?”
谢锦闻言又湿了眼眶,与他贴着额角以表亲昵,柔声道:“姑姑没有不喜欢佑儿,只是从前没有相见的机会,以后同在京都,姑姑会看着佑儿长大的。”
她回头望去,元祥都不用她提醒,就从带来的一堆礼品中挑出个小锦盒递过去。
这倒不是谢锦的私心,而是他们来时姜照给的,说是专门为小侄子准备的礼物,请谢锦代为转达,也算是她的一份心意。
“这是给佑儿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谢锦把锦盒给了谢卓佑。
谢卓佑手小,几乎是把小小的盒子抱住,一听谢锦问话,还没来得及打开盒子,就笑嘻嘻地说:“喜欢喜欢,这是姑姑给佑儿准备的吗?佑儿很喜欢!”
谢锦目光一顿,含糊道:“ 这是她……送给你的,佑儿快打开看看吧。”
谢卓佑依言将锦盒打开,卡扣松垮,倒是毫不费力。
盒子里面是一对儿孩童戴的银手镯,还有一块青玉长命锁,小巧精致,打眼一瞧就知价值不菲。
从前谢家也是尚书名门,金银玉宝也曾掌过眼,谢徽看着儿子抓起那把玉锁,连忙伸手接了过来,对谢锦道:“这东西贵重,他尚年幼,承受不起。”
谢锦道:“这是给佑儿的东西,平日挂在脖子上,无端也不会损伤。”
“可……”
谢徽正要再次婉拒,便听妹妹压低了声音道:“哥哥,这是陛下给的东西,我拿回去不好交差,还是让佑儿收下吧。”
他略有怔愣,想起父亲私下和他说的事情,看向谢锦的眼神不由得多了些深意,却终于将那双镯子和玉锁收了下来,都戴在了谢卓佑身上。
又让谢卓佑从谢锦身上下来,跪地磕了个头,算是谢过天恩。
因未请来客,此次谢夫人做寿,算是家宴,除了谢家人之外,何元盛和元祥也上位列坐,纷纷举杯共饮,情切之处,几个女人又都抹起了眼泪。
酒过三巡,谢玉折有了些醉意。
看到妻女儿媳正小声交谈,讨论着宁芸腹中胎儿,儿子则已经能做家中顶梁柱,和善从容地和两位宫里来的贵客寒暄,小孙子则是自己专心吃饭,并不用人太操心。
他眼眶有些发热,长叹一声,觉得人间之喜,莫不如此。
听到他的叹息,谢锦转身来问:“爹爹怎么了?”
谢玉折笑道:“为父只是觉得开心,能再浮一大白,锦娘,倒酒。”
谢锦道:“爹爹年岁也不小了,饮酒伤身,可不能由性而为,日后在家中也要多听阿娘的话,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您说是也不是?”
话虽如此,还是给他倒了半杯酒。
谢玉折端起酒杯沾了沾唇,点头同意了她的说法,又话锋一转道:“恰好今日锦娘出宫来为你母亲贺寿,为父有一事还要征询你的意见。”
“爹爹请说,女儿愿闻其详。”
谢玉折稍有停顿,目光淡淡地从元祥与何元盛身上掠过,缓缓开口道:“你还记不记得,为父曾与御史中丞高敬交情很好,后来为父获罪,他还为我说过话,因而被先帝贬谪,到了当今继位,才又把他捞了回去。”
高敬与谢玉折是同年进士,二人志趣相投,皆是高风亮节之人,于是结为莫逆。
当年谢玉折被定罪,高敬不顾自己身份敏感,决然向先帝进言,为之脱罪。
但终究没能让先帝回心转意,反而因此被连降三级,直到姜照登基之后,才把他官复原职。
因为谢高二人交好,两家人也多有往来,谢锦自然记得高敬,便点了点头。
谢玉折又问:“那你还记不记得你高伯伯的小儿子高齐?”
见谢锦又点了头,谢玉折微微一笑,道:“高齐曾经向你求亲,你说对他并无男女私情,我便帮你回绝掉了。
后来他成了亲,但不过三年,妻子便病逝了,也没给他留下一儿半女,而他至今未曾续弦,前几日随他父亲一起来家里拜访,又和我提起了你。”
谢锦面色一冷,终于明白了谢玉折的意思。
果然又听他道:“他说年少倾心,一直念念不忘,想等你出宫再向你提一次亲,希望你能给他个机会。
而为父看来,高齐虽然成过婚,但为人正派,是他父亲一手教养出来的,你嫁过去也是正妻,又有高敬夫妻那样贤明的公婆,未必不是一桩好婚事。”
“父亲说征询我的意见,而并非是强迫我嫁人的意思,是吗?”谢锦淡淡问道。
谢玉折点点头,“我当然不会强迫你,只是让你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谢锦面色不变,温声道:“请父亲再次帮我回绝了吧。”
她态度果决,没有半分值得商量的意思,谢玉折一时沉默,目光又落在了元祥与何元盛身上,此时二人也没有在和谢徽说话了,正对上了他的视线。
何元盛冷面不语,倒是元祥微微一笑,让谢玉折总觉得是有些深意。
“锦娘。”他沉声唤了女儿的名字,意有所指道:“你若真的不愿嫁人,家里有我和你哥哥,也能好好养你一辈子,但你的所思所想,所行所为,还是要三思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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