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凌曲将茶碗中的水倒掉,重新倒入温水,一声不吭。
思衿意识到什么,撩开自己的衣裳。入眼的是大片大片的青紫色,带有不知名的划痕和红斑,触目惊心。
他的脑海刹那间一片空白。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冷着声音发问。
凌曲晃着茶碗,轻轻抿了一口。随即上前,将剩下的茶水喂给他喝。
思衿咬牙不喝,凌曲掰开他的齿缝,一滴不剩地灌下去。
“你对我做了什么?”思衿咳嗽着,又问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孔雀:这人吧,我是越发不做了:)
第33章 落井
“做了些我爱做的事。”
思衿这么问, 凌曲索性就这么答了。
他不打算解释,浅淡的眸子一瞥,二话不说就将思衿抱回床上, 牵开被褥给他盖好:“这几天你就待在这里, 好生休息。”
毕竟昨晚一晚上折腾下来, 可是出了许多血的。
思衿说什么也不肯躺好:“你在说些什么?我还要去找师兄,他现在生死未卜。”
“你师兄的事, 不急这一刻。”凌曲重新将他按回去,说道,“僧军再如何明目张胆, 也要忌惮官家。太和寺当初是经过官家特允庇拂的, 你师兄是太和寺的人,僧军不能把他怎么样?更何况我见识过你师兄的功夫,丝毫不逊色于僧军之中的佼佼者, 这样的人,能出什么岔子?”
思衿抓着他的手,将信将疑。
“不行。我要去找师兄。我不信你。”思衿作出决定,掀起被褥挣扎着下床。
以往在太和寺习武的时候, 伤筋动骨都是家常便饭,比现在疼多了。这么一点小伤, 思衿能忍。
然而凌曲一句话就把思衿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下面撕裂严重。”凌曲说, “动作太大的话, 血会留个不住, 惹人笑话。”
撕裂严重?这说的是人话吗?孔雀昨晚到底对他做了多少狗都不如的事!
思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甚是气愤。
都道喝酒误事, 思衿这回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他不就是因为喝酒才着了凌曲的道儿吗?以后饮食一定要注意些, 别再碰奇怪的东西了!
“昨晚……”思衿鼓足勇气问, “应该不是你先开始的吧?”
他下意识里觉得,凌曲再怎么坏,也不会做乘人之危的事情,一定是自己灌了太多的酒,在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下主动亲近的这只危险的孔雀,而孔雀索性照单全收。
凌曲仰在软椅上,罕见地没有说话。
他昨晚伺候思衿清理、沐浴、涂抹膏药接连费了不少时间。若思衿是个听话的倒也还好,可是思衿半梦半醒,总缠着他的脖子跟他唱反调,口中还总是嘟囔着一些奇怪的话。
凌曲为他涂了两次膏药。那膏药一碰到身体的温度就化作一滩温水渗进去,又混合着血水渗出来。三番两次清理得凌曲口干舌燥,甚至怀疑这小和尚是不是借着酒劲故意折腾他。
他是个毒修,再这样下去就快变成医修了。
都是这个小和尚干的好事。
“这事……我不怪你。”思衿咬唇思量着措辞。他现在酒醒,回忆起来心里大抵能够清楚发生了些什么。
两个人此番都有过错。仔细算来,自己的错还要更多。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凌曲撩起眼皮,不冷不热地说。
思衿内心过意不去,于是乖乖给凌曲让出半边床榻,说:“要不一块儿躺着休息吧?”
凌曲无动于衷。
没办法,凌曲现在只要一闭眼,就能想到思衿过于娇嫩的某处。怎么做到如此娇嫩的?他搞不明白。
思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他昨日受了气才不理自己的。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自己太过苛待他,心里头过意不去:“你我私下已经有了婚约,你对我做什么都不能算过分的。若日后你还想做,我也不会全然不同意……”
凌曲幽幽地看着他。
一个脸皮薄得馅儿似的佛家弟子竟然说这么出格的话?
于是他扬起嘴角,用揶揄的语气问:“当真?”
思衿怔了怔,下定决心似的说:“若你日后遇事都坦诚相待,我会同意的。”
凌曲讳莫如深的眼神中,渐渐闪过一丝阑珊的兴致:“这倒是稀奇。”
-
思衿在客栈躺了一个中午,期间小二过来换了茶水和衣物,又问他是否需要一些吃食。
思衿想了想,说:“一些素斋便可。”
小二应下了,随即好言相劝道:“客官您好生休息,今早那位爷在我们这儿续了一个月的客房,您可以一直休息到痊愈,期间的茶水吃食由我来负责给您送。”
续了一个月的房?
思衿不懂,自己又不是断了一只腿或者少了一块肉,需要休息一个月吗?凌曲是不是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
他衣裳披肩,半躺在床上,拉住小二问道:“你们这客栈总共几间房?”
小二端着空壶,想了想,回答:“光这栋楼就有四层二十八间,后面还有三户独立的院子。怎么了客官,难道是客房住得不舒服?”
思衿连忙摇头,笑了笑:“自然是舒服的。只是我有些奇怪,这几层楼一天下来清净得很,不像是有其他人住的样子。”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小二叹了口气,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客官,这事儿吧,我不能说,说了怕您忌讳。”
思衿笑得温柔:“无妨。我家主子既然续了银子,我没有半途不住的道理。”
见他不会出尔反尔,小二一咬牙,狠狠心说了:“咱们客栈前些日子死了一位公主。”
思衿怔住。
小二转身仔细观察一番,随即阖上门,压低声音说:“这公主死得蹊跷又晦气,在我们后院槐树底下一口井里被几个打水的浣婆们发现的,捞上来的时候浑身肿胀发绿,那臭气当场熏昏了一位阿婆!官家连夜派人来收尸,一点风声都没往外露,可见这公主死得不体面,没顾及到皇家尊严。”
思衿闻言,眉头皱起。他思忖良久,抬眸道:“能否带我去看一看那口井?”
淑麒公主毕竟与他有一面之缘,虽然中间有些误会,思衿不忍心她惨死于古井。既然是在井里被打捞上来的,那么必然能在井中发现线索。
“这井如今没人敢去了。”小二脸上写着不情不愿。
思衿从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块朴玉,递给他:“麻烦了。”
小二见他实在想去,只好收下玉石,道:“客官要去可以,只是现在有官家的兵守着,恐怕难以靠近。若真的想去,再过两个时辰,等到官爷们轮班的间隙,可以进去瞧上两眼。”
思衿点头,感激地说:“有劳了。”
一番休憩用膳之后,思衿随小二来到后院。
后院较前院要清净许多,正对院门的照壁下置了一排石缸,里面种了几株淡紫色的子午莲。
绕过照壁,迎面而来的是一樽花架,零星的几朵残花随风摇曳着。思衿步履不停地穿过花架,在遒劲苍然的槐树底下看到了那口井。
井口狭窄,井面与地面齐平。若不是有几根栅栏围着,稍有不慎就能跌进去。
“这口井只有两扎宽,平日里爷儿们和伙夫就算不小心跌进去,最多也就半个身子落里面。可公主身量纤细,径直就这么掉了进去,白白送了性命。”小二感叹一声。
投胎是门运气活儿,投了个富贵胎,却没有富贵命,兜兜转转一场空,怎叫他不感慨万千?
思衿走上前,仔仔细细地将井口周围都观察了一遍。
纵使老井其貌不扬平日里难以被人发觉,可周围都用栅栏围着,就算闭着眼睛走路也会被挡住。更何况公主出入都有贴身仆从跟随,怎么会眼睁睁让公主就这么掉进去?
再者,距离井口几步路就是这家客栈的杂役房,落井的声音这样大,里面的人岂会听不见?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公主是自己下去的。
这样想着,思衿脱掉穿在外面的长衣,递给小二:“我想下去看一看,劳烦你替我看衣裳。”
小二吓得头发倒立:“这可使不得!要是让外面那些官爷看见,我可是要挨骂的!”
“让他去。”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惹得两人回首。
思衿回眸一瞧,竟然是副熟悉的面孔。他想起来了,此人唤作高子龙,曾是京望手下的副官,如今在宫中当值。这回不出所料,应该是被官家派来看守案发现场的。
高子龙道:“小师父可有看出什么异样?”
思衿行礼,随后摇头,诚实地说:“暂时还未。是否能查出异样,我得下去看看。”
高子龙对手下说:“给小师父捆上绳索,送下去。”
思衿绑好绳子,站在井边,闭眼深呼吸。地下城本就光线阴暗,井底更不用说。因此下井之前让眼睛先适应黑暗,才能看清井底状况。
准备好之后,绳索将他一点一点送下去。
在脚底触碰到冰凉的井水之前,思衿都相信是井底下有什么东西,值得让公主以身犯险。
可是触碰到井水之后,思衿才发觉自己错了。
这水浑浊不堪,腐烂发臭,里面似乎还有蛇一样的东西在他脚底游动,完全不值得公主亲自下来。
思衿旧伤未愈,刺骨的井水令他汗毛倒竖。
他暗暗懊悔自己的冲动。毕竟孔雀告诫过他,上了药就不要碰水,不然药效没了他不负责。
这下不仅药效没了,伤口还要恶化。怎么面对孔雀着实是一件难事。
正当他思考怎么应付凌曲的时候,井口忽然传来异样。
紧接着,绳索就从上面被切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孔雀:媳妇掉井里了:(
第34章 巨蟒
井口传来绳索割裂的声音, 紧接着随着绳索的断裂,思衿整个人栽进水井深处。
冰冷刺骨的水瞬间弥漫他的口鼻,令他无法呼吸。随着身体往下潜, 他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只看见岸上有个朦胧的身影一闪而过, 将一柄短刃随意丢进了井里。
在太和寺修行多年,思衿深喑水性。可是这井里的水实在冰凉, 令他的意识逐渐开始恍惚,等到再次睁眼时,入目的竟然是凌曲深邃隐忍的眼睛。
“咳……咳……”思衿刚想开口, 却被喉咙中涌出的水给呛了一下。
冰凉的掌心按住他的胸口, 抚平他因为急剧咳嗽而带来的瑟缩。待思衿平复下来时,凌曲温热柔软的唇就已经覆盖上来。
思衿哽咽了一声,浑身颤抖。随即却感觉喉咙里泛滥的井水都被吸了干净。
过了一会儿, 凌曲放开他,侧过脸来将衔出的水吐了出去。
孔雀救了他。
思衿愧疚得不行,可意识却不允许他有任何犹豫和放松:“刚才在井里,我看到了一样东西。”
“刚才那样的情况, 就算看到的是你我的孩子,都道寻常。”凌曲说。
思衿知道他说的是气话。
左不过是觉得自己快淹死了, 意识在走马灯, 所见并非真实。
可思衿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从入井的那一刻起, 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井中, 可是却忽视了从井底往上看的角度。直到在绳索被割断、他落入水中的前一秒,他才抬头, 不小心看见了上面的光景。
一片槐树, 树影婆娑。树影里有一只翠绿的眼睛。
这只眼睛比寻常人的眼睛要更大。瞳孔分明, 细微处甚至带有猩红的斑点。单从这点上看,就大致能得出“不是人眼”的结论出来。
所以,公主或许也是这样。她入井不是要在井里寻找什么,而是她也注意到了这只眼睛。
“晚来一刹那,我现在捧着的就是你的尸体。”凌曲的脸色很难看。
他气的不是思衿不经允许私自行动差点丢了性命,他气的是哪怕差点丢了性命,思衿还有精力去思考别的问题。
这小和尚怎么就不能听话?
“我不会死的。”思衿苍白的唇挂上一抹淡淡的微笑,眼神笃定,“我相信我若出事,你必定会来救我。”
凌曲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忍住将他活生生掐死。
“你觉得我好拿捏?”凌曲语气不善,“日后若再出现这种情况,我亲自送你上路。”
思衿乖乖地说:“下次不会了。”
披着孔雀柔软的大氅,思衿将一件东西交给他:“有人用这把匕首割断了我的绳索,企图置我于死地。”
凌曲拿来一看,此刀其貌不扬,刀锋崎岖不平,光从上面看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但是他注意到了绳索的断裂处。比起刀割,绳索的断裂处要更加平整,像是被什么液体给腐蚀掉了一样。
再结合刚才思衿的描述,凌曲不由地抬头望向槐树。
这棵槐树,似乎真的藏了什么东西。
“末将高子龙,见过城主大人。”浑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凌曲回眸,对上来者。
高子龙微微一怔,随即抱拳俯首。他心里私有鼓点作响,刚刚仅仅是一个对视,城主冷如冰刀霜剑的眼神就笔直地刺入他的心间,让人胆寒。
他作了京副城主十余年的副将,从来没有见过城主一面。当时只道是两人政见不合,老死不相往来,没成想城主自身就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情。
只一眼神,就满含凛冽与肃杀,傲然如霜雪。
“该杀。”凌曲冷冷地说。
高子龙的目光放在披着软氅的思衿身上,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末将该死,看护不周,还望城主恕罪。”
“你们王权军是官家的队伍,横竖与我没什么关系。但是你们不要忘了,只要你们身在凉朔,一条命就攥在我巫马真手里。你们想让谁死,我也能让你们死。”
26/78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