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记得盛玉山的叮嘱,他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可是眼前这两人却变本加厉,一再对他做些不仁不义的事,这让他感到不悦。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无论是谁,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为首的那个见他醒了,危险地笑了起来:“你说,我们若是用刀将你肚子里的孩儿挖出来,你会不会死?”
另外一个附和:“哥哥你开什么玩笑呢,他这样的,怕都怕死了吧?”
“肚子里的孩儿?”思衿皱眉。这两人眼神分明是好的,可为什么却说出如此不着边际的话?
“你瞧,他竟然还装疯卖傻。”为首的气笑了,“我们盼天盼地都盼不到的东西,他却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可见这老天当真是一点都不公平。”
“是了,哥哥平日里可是最受官家宠爱的,纵使这样都没能怀上子嗣,凭什么他就能?”男子说。
为首的听了这话,心头像是被刺了一刀。
“杀了你,我便是下一个。”他望着思衿,咬牙说。
眼前这人是真的想杀了他,思衿暗暗抓紧身下的草料。落星不在身边,这该如何是好?
“杀了我,官家会动怒的。”思衿说。
他可是官家费了好大力气请来和亲的人,若是就这样莫名其妙死了,肯定会惹出很大的麻烦。就算恨他入骨,也该为自己考虑才是。
“你在同我叫嚣?”为首的男子一脸怒容,蓦然捏住他的下巴,“今日你就算死在这里,何人能够发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哥哥,杀了他,以绝后患。”一旁的人煽风点火。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思衿实在不能理解。自己同他俩并无瓜葛,为何偏要致他于死地呢?
“哥哥,看!他解开了绳结!”忽然,眼尖的男子叫了一声。
为首的看过去,果真见绑着思衿双手的绳子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
“当真是有些本事。”为首的红衣男子冷哼一声,眼神变得怒火中烧。
纵使自己有天大的本事,在双手被捆起来的情况下解开绳子也是不可能的。思衿不由将目光放在这个穿湖蓝色衣衫的男子脸上。
此人虽然处处让着穿红衣的男子,可言语暗藏软刺,手段阴险高明,要比红衣男子还要难对付。
有这两人在,自己恐怕一时难以脱身。
突然,红衣男子上前一步,用力掰开他的唇齿,将一粒白色的药丸强行塞进他的嘴里。
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思衿并不想吃,无奈他被两个人桎梏着,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哥哥,你喂给他的是什么?”穿湖蓝色衣衫的男子问。
红衣男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落子药。”
只要将这药吞食下去,不出半个时辰,腹中孩儿必定夭折,再无回旋的余地。
思衿额间生出细汗。虽然他知道自己腹中并无生命,可是这药一入口,浑身上下仿佛都在齐力抗拒,一定要他将这药弄出来。
待两人松开他之后,他跪倒在地上不住咳嗽。
“只剩半条命了,随他闹吧。”红衣男子见尘埃落定了,冷冷地看了一眼,便要出去。
“哥哥先走吧,”湖蓝色衣衫男子微微一笑,“我还有样好东西要送给他。”
红衣男子走后,整间屋子一时安静下来。
越安静的人越危险,思衿强撑着自己的身子,与眼前这人保持距离。
男子也不多说,坐下来,坐到他身边。
“出去。”思衿沙哑着声音说。他本性纯善,看待这个世间的目光很单纯,长这么大从未厌恶过什么人,眼前这人是第一个。
男子“嘘”了一声,道:“急什么?好戏才刚刚开始。”
思衿这才发现,他袖侧的布袋竟生生钻出好几只老鼠。这些老鼠饥肠辘辘,见到草料便往里面钻,一时间爬得四处都是。
思衿看得头皮发麻,只能退缩在一个小角落,瞪着此人。
湖蓝色衣衫的男子站起身来,扬起嘴角:“好心提醒你,这些老鼠可都是食过死人肉的。被它们咬上一口,后果你该清楚吧?”
思衿强忍着恶心,不说话。
男子自觉差不多了,老鼠袋子一丢,便晃着身子走了。
徒留思衿和这满屋子的老鼠作伴。
“亮、亮银……”待周围恢复安静,思衿虚弱着身子喊。袖中的大蛇早已按耐不住了,这些四处乱窜的老鼠宛如一块块鲜美的肥肉,馋得它直流口水。
本来方才就该出来咬死这两人的,只是它瞧着夫人似乎还能对付。
毕竟夫人告诫过它,不到万不得己,不能伤及人命。
不管怎样,还是得先出去再说。思衿这样想着,脚边捡起一块石头,想要将门砸开。忽而大门竟从外面自己迸裂开来。
思衿没有看错,沉重的门扉不堪一击地化成了齑粉,一个身影逆着光线,站立在门边。
他从未见过生来从容的人动怒,可是凌曲眼神凌厉,手中分明拿着不知从何人手中夺来的砍刀,刀的边缘正在不停地滴血。
方才那名湖蓝色衣衫男子的尸体,已经被凌曲像丢一件破烂被褥一样,随手丢在门外。还剩个红衣男子束手束脚捆在一边,瑟瑟发抖。
“过来,阿衿。”凌曲朝思衿伸出手。
思衿上前踏了一步,下一秒便落入凌曲的怀中。看着凌曲波澜不惊的眼神,他竟莫名多了三分委屈。
他今日被人欺负了。
明明主持告诉过他,要以德报德,以德报怨的。可是现实却并没有这样发展,他的忍耐反倒令这些人胡作非为。
凌曲弃了刀,将他抱紧。只半天不见,思衿仿佛瘦了一圈。凌曲只是稍微扶着他的背,就能感受到骨头扎在手里的坚硬。
“无事便好。”凌曲道。
凌曲身上的花香似乎安抚住了思衿的心绪。思衿闷在他的怀里,沮丧地说:“他们刚才喂我吃了落子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喂他吃这个,可这药苦涩无比,思衿不喜欢。
“你说什么?”
谁知,听闻这句话,凌曲渐趋缓和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孔雀:你打的是我的崽:)
红薏仁:误会啊大兄弟:)
第51章 杂种
思衿从来没见他的眼神变得如此冰冷锐利过, 就仿佛一柄寒刀利刃,想要硬生生将眼前这红衣人开膛破肚千刀万剐一般。
这让他开始怀疑起来。
落子药虽是杀掉婴孩的利器,可是用在他身上应该无妨吧?为何凌曲听后, 会紧张至此呢?
难道……
想到这儿, 他拽紧凌曲领口, 试探着问:“我不会真的有了吧?”
他本来还带着三分将信将疑,可是面对凌曲从未有过的认真眼神, 他一瞬间竟释然了。
是了。
这些日子里来,太和寺众僧或许是看出了一些端倪,才劝他好生休养多加休息的。就连超脱俗世的倾煦大师, 也改变了往日的态度, 允许他入宫和亲。只是他迟钝木讷,久久不知情罢了。其实他早该发觉的。他自幼习武,就算伤筋动骨, 也没有像近日这般虚弱疲累过,谁道不是体内孩儿相生相克的缘故呢?
可是,周遭那么多人知道,他却偏偏是最不知情的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思衿怔怔地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人, 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想随着他的话一并从眼眶中挤出来,“若是你同我说, 就算拼了这条命, 我也会保护他的。”
修行者最是慈悲, 自己着手创造的生命, 必然会亲手将他送到这个世界上。
哪怕是以生命为代价。
“你听我说。”凌曲开口,语气果断决绝, “我不确定你体内的东西是否是我们的孩儿。但无论怎样, 这落子药不能吃。”
不确定体内的东西是否是孩儿?
思衿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若腹中真的有东西, 除了孩儿还会是什么呢?
凌曲见状,继续说道:“也许倾煦早日同你提起过,你幼年曾被喂下一颗九转玄灵丹。那东西在你体内运行至今天,也该生出东西来了。”
被他这么一提,思衿依稀是有了些印象。当初倾煦大师跟他说起此事的时候,他只不过是个听奇闻的旁观者,完全不像这回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此枚丹药的存在。
难道,今日此番种种,便是倾煦大师口中的因果吗?
“落子药在我腹中还不太久,我有办法将它弄出来。”想到这里,他说。
事已至此,越是多想后果就会变得越严重。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将伤害减少到最低。
岂料,凌曲拨开他的唇,将一粒淡紫色的药粒缓缓送入他的口中:“这药能够化解你体内的落子药。只是……”
伴随着恬淡适宜的香气,思衿连忙吞了下去,问道:“只是什么?”
见他一脸关切,凌曲只好继续说:“只是已经融化在你体内的那一部分,我不清楚对你的伤害有多少。”
若是依旧危及到了胎儿,那他所做的一切便都是徒劳的。
思衿听后,抿着嘴唇,默然许久。
他忽然看见被五花大绑捆在地上的红衣男子。就是这名男子强行喂给他落子药,令他遭受这无端风波的。
他走上前,蹲下来,看着这个嘴被东西塞住还依旧用眼睛瞪着他的人。
“为何伤我孩子?”思衿问,“我并不认识你,更与你没有血海深仇。纵使是有,孩子也是无辜的。”
他语气和缓,面色平静,然而凌曲还是看出他的眼眶越说越红了。
小释子不是在怪别人,而是在指责自己为何没有将自己的孩子看护好。
他在内疚。
该内疚的不是他。凌曲上前一步,伸手将五花大绑的红衣人高高举起。
此人方才盛气凌人,却在知晓他的来历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畏畏缩缩起来,足以见得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思衿定然是先前对他太过礼待了才教他懈怠了心思,觉得思衿容易对付。
是了,一个在整个西厥最人杰地灵的地方长大的人,又怎会知晓这浊世的人心有多肮脏呢?
“大人饶命。”红衣男子艰难地求饶。他一眼便看出来这个眼神凶狠冷漠的男子便是令凉朔闻风丧胆的城主了。
只是他不明白,堂堂的城主为何与一僧军出身的小释子纠缠不休。
“强行喂他落子药时,不见你有这样惜命。”凌曲说,手上的力道骤而收紧。
“我、我只是不甘心,明明我才应该是怀上龙嗣的那个……”红衣男子咳嗽了一声,继续恨恨地说,“可为什么偏偏是他,他一副生面孔,估计连官家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凭什么这么快就有了……”
“我没见过官家。”思衿打断他,“一次也没有。”
听闻这话,红衣男子愕然地瞪大眼睛:“你竟然从未见过官家?”
如此这般怎么可能怀上龙裔?
忽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整个人突然激动起来:“我懂了。好,好啊。你在官家眼皮子底下如此弄虚作假,用不知同哪位畜生野/合的杂种来冒充皇嗣,就不怕被查出来五马分尸吗?!”
“野/合的杂种?”凌曲狭长的眼尾染上一丝霜寒。
“他这样做乃是死罪,大人如此包庇他,就不怕官家怪罪吗?”红衣男子用力地拽紧自己的衣领,大口喘气。
反正横竖都没命了,还不如为自己搏一把。
果不其然,凌曲眼神中的杀意蓦然褪了些许,随即毫无征兆松开手,让这个恶毒的男子狼狈地摔在地上。
“的确,”凌曲像是默认了他的话,“我不该包庇他。”
红衣男子见激将法有用,心下松快,喘了两口气便更进一步道:“若大人此时将他交与官家定罪,或许能受到官家嘉奖……啊!!!”
他话还未说完,四方八方竟涌来无数条蛇,这些蛇张着血盆大口,齐齐咬向他。
他养在宫中,身子早已金尊玉贵,哪能禁受得住这般摧残?刹那间血肉横飞,疼得他四处乱滚。
“包庇他,你尚且还有一条活路。”凌曲冷着脸面,缓缓说道。
“他怎么了?”思衿问。此人为何平白无故像是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
“中了我的毒息,临死不远了。”凌曲用洁净的方帕擦手,云淡风轻地解释。
他周身遍布血腥气,这股血腥气与浓重的花香混杂在一起,不仅不显得突兀,反倒多了几分诡异的安全感。在这种安全感的笼罩之下,思衿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放松下来,此刻只想靠在凌曲身上休息。
但是,思衿还是强撑着说道:“刚才红衣男子应该不是有意说出那些话的。”
他在同凌曲解释。因为他感觉那人说出“用不知同哪位畜生野/合的杂种来冒充皇嗣”这种话时,凌曲显而易见得生气了。
若是红衣男子知道自己口中的“畜生”就是他眼前这位大人,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估计都不敢吧?
“都这时候了还替他说话?”凌曲斜睨了他一眼。将一件衣裳披在思衿身上:“当心着凉。”
他瞧着服了那药之后,思衿气色似乎好转了一些,也不知道体内的胎儿究竟有没有保住。
思衿感激地看了凌曲一眼,默默拽紧这件还带着凌曲温热体温的衣裳。衣裳沾着花香,令他心安。他甚至想裹着这件衣裳入睡。
若不是凌曲来得及时,自己可能就要死在这深宫之中了。没想到看似平静的皇宫,竟然隐藏着许许多多的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稍有不慎他就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见他眼皮似乎在打架,凌曲知道他是困了。近日里不是吃便是困的,反倒令凌曲省心。他将连衣带人将思衿抱起来,朝一个僻静的地方走去。
躺在他怀中的思衿掀起眼帘,还不忘奇怪地问:“你的力气何时变得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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