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是没有事,臣就先告退了。”
顾停玄向来不屑与陈景帝多言,他顾停玄不怕别人在背后对自己指指点点,不怕把皇帝那些破事全说出来,被言官千夫所指,但陈景帝做不到,项惠妃现在尚有身孕,出了什么事?动了胎气,都是对龙胎的威胁,现在的时局,本就为百姓所不满的皇帝又加上了乱淫这一条,肯定会让京城中的哀声载气越来越多。
“你还在怪朕”。
顾停玄不明白陈景帝究竟是哪里来的脸,摆出这一副慈父的样子。
对罗菊始乱终弃的是他,亲手逼死罗菊的也是他。
促成顾停玄的,也是他。
“陛下莫不是病糊涂了,”顾停玄甚至不想回头看他,只管自己往前走“臣怎么会怪陛下,臣有什么资格怪陛下。”
毕竟太傅大人宽宏大量,不跟一般人计较,特别是不跟死人计较。
新仇旧恨,他总要给个交代,才能不废这一步大棋。
作者有话要说:
打情骂俏罢了
无天日
朝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尤其是任大人,那是何等位高权重的人物,眼下,褫夺官职,发落天牢,也还是陛下看在任家世代忠良的面子上,没抄了任家。
以至于现在朝中人人都要多一份心眼,谁知道下一个是不是自己,他们可没有任箫吟那样的优待,还能报下一条命。
然而舆论主角任箫吟,此刻在牢中可谓恰意。
狱卒受了上头人的旨意没人敢动他,好吃好喝供着还来不及,又因为顾停玄的有意为之,一日十二时辰至少有十个时辰他都是独自一人,给他提供了不少便利。
任箫吟顺着纸条上的内容寻找着牢房中的暗道,最终在床它的下面发现了一层隔板。
任箫吟四处观望一番,除了阴凉的空气和幽幽的烛火,再没别的人。
虽然算不上陈旧,但也看得出来是有些年头,不然也不至于任箫吟都能轻轻松松叫它揭开。
开的一瞬间,有一阵风吹上,里面若隐若现的交谈声和不属于它的那股干净的气息,都向任箫吟表明了里面有人。
任箫吟端起一旁的蜡烛,小心翼翼的探下身去,很明显这个暗房不仅仅只有这么一条道,不过任大人倒霉,恰好是最差的一条。
跟别的不同,越往下反倒那股幽静的气息越少,像是有人长期居住,连下面的烛火都不禁温和了几分,任箫吟踱步往中间靠,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把灯火照到前面,就已经被一道声音呵斥住了。
“谁!”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瑜太妃一类老妇,可是比较其瑜太妃,这道声音明显更加沧桑。
“娘娘稍安勿躁,”任箫吟听着对面因为对自己的陌生而戛然而止的声音,重新稳住烛火,把光带到了自己没去过的地方。
“你是?”
那道声音又再一次响起,只是比起之前的怨恨和愤怒,没了那么来者不善的意思,但是警惕和提防却是一点不少。
那是一位老妪。
这么多年的牢狱生活,丝毫没有打磨掉她身上的雍容华贵,哪怕是粗衣布衫,就算杂乱的头发,只用一根竹子盘起,腰杆依然挺立,仿佛当年在宫中的威仪。
“娘娘,他好像就是……”
不等任箫吟回答,她身边已经有人凑到耳旁切切私语解答着这个问题。
随着她警惕的目光,一步步变为疑惑,任箫吟就算听不见,也知道那人说了什么。
他就是最近获罪入狱的尚书郎。
“草民见过康淑妃。”
任箫吟颔首。
“怪不得你一进来就晓得叫我娘娘,原来是朝中的人,”康淑妃从她眉目间的凌厉就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在宫里定然不是好惹的主,哪怕是此刻落魄,也仍旧不枉她康淑妃之尊。
“娘娘精明,草民之前确实是朝中之人。”
任箫吟边说边环视着康淑妃身边的人。
不多不少,正好五个。
康淑妃,大宫女,琴嫔,还有两个丫鬟婆子。
不出意外,全都是椒房宫的旧人。
“你这样尊礼小心谨慎的人,会让那畜生挑到把柄,不应该——至少我宫中不会有这样的人。”
康淑妃将门之女,当年差点就是皇后之尊,如今也丝毫不敢当年的气势。
言下之意,任箫吟无缘无故来此的目的,定然不简单。
任箫吟把烛火放在边上,从袖中拿出一纸明黄色文书。
这是什么东西,在场的所有人再熟悉不过,不过让他们想不到的,这俨然是未颁布的圣旨。
未颁布的,立储圣旨。
“你到底想做什么?”
康淑妃虽然近几年凭借着母家残留的势力还能跟外界有几分联系,知道当今圣上卧病在床,知道三皇子有望登基,知道顾停玄一家独大。
可是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实际上暗藏杀机的人,出来做什么的。
“草民想起娘娘帮个忙。”任箫吟躬身。
康淑妃让人把圣旨还给他,不解的问道:“帮你什么忙?”
“帮草民,把这几年圣上,太后所作所为,全盘托出。”
“你说什么?”
康淑妃不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让她东山再起,可那些人,要么只敢嘴上怂,要么有勇无谋。但任箫吟,能带着圣旨来到这个地方,胸有成竹,不经让她有些动摇。
毕竟谁会愿意自己在脚下任人践踏。
“草民自然有方法,让娘娘一行人安然无恙的出去,指等娘娘一句答应话。”任箫吟一贯是他不卑不亢的作风,可话里话外又不见被对方欺压的退让。
“我凭什么相信你?”康淑妃已经孑然一身,不怕死,她可以为取外面那个畜生的命送上上自己的命,但这不代表她可以轻易相信他人,让自己输的一塌糊涂。
“我的于和不贪荣华只求安稳,哪件事得罪了他?要让我女儿三十出头就早早离去,他若是想为他母亲报仇只管冲我过来便是,他凭什么可以动我女儿的命?”康淑妃神情有些激动,如果现在递给她一把刀,就算知道结果是万箭穿心,她也会毫不犹豫得在陈景帝身上留下伤痕“你是他最忠心的臣子,我如何相信?”
“早知道,那个贱人大着肚子进宫的时候,我就应该彻底根除祸害。”
康淑妃眼中似乎有泪水,任箫吟知道那都是为于和公主而流。
“草民知道娘娘顾虑”任箫吟把阮乔的笔记送上“但当年于和公主一脉并未完全灭绝,令辰郡主,您的外孙,现在仍然活着。“
康淑妃接过他手上的书信,开篇一句“见字如面,展信舒颜”,让康淑妃眼中的泪水快要忍不住流淌。
这何尝不是她一笔一划教女儿写下的字,何尝不是她日日月月教女儿的礼。
令辰还活着,她在这世上的念想,还没有完全斩断。
“草民自知人微言轻难得娘娘信任,可娘娘不信臣,也要信令辰郡主。”
事到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大半。
“令辰在哪里?”
康淑妃很快让自己恢复平静,只是询问的语气仍旧迫切。
也是,至亲之人存活于世,那份思念,恐怕是天涯海角也斩断不了。
若是有一天,有人来告诉他孟氏其实没死,她就在某一个地方好好享乐,任箫吟恐怕也会是这样的心情。
只可惜,孟氏死了,死在他面前,被他的父亲亲手杀死。
“令辰郡主现在在郊外的庄子中,地势隐蔽,绝不会叫陛下发现,等娘娘离开这里,就可去与令辰郡主相见。”
对面似乎沉默了一会,紧接着是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
“我答应你,我知道的,绝不私藏。”
任箫吟深深拜服下去,心中又不禁叹息。
这些人的凋落,谁是罪魁祸首,又是谁在推波助澜?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期末考试了,没有太多时间,番外会补上,谢谢!
椒房恨
这里的人很明显都是以康淑妃为首,她此话一出,众人也便跟着康淑妃的意愿走 。
“知道为什么本宫能活到现在?”
康淑妃不等任箫吟先开口,就将对方想问的问题抛出。
任箫吟摇头,道:“不知。”
若是知,他也不用大费周章到这里来,为了在天子眼下换人废了多少功夫。
别说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还有命在,就是两年前任箫吟甚至才知道先帝嫔妃不止瑜太妃一人,说晚也不晚,说早剩下的时间又实在没多少,都后来就只能亲入虎穴。
“天下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康淑妃故作惊讶,毕竟在问这个问题之前她就抱了任箫吟回答不上来的心思,不过每每外界朝堂上的讯息,避不开皇帝躲不掉顾太傅,三两句又离不开任箫吟,可谓是再正常不过的问题了。
“娘娘谬赞,草民不过粗人一个,哪懂的那么些大道理。”
明明户部的位置还一直空着,也没人以罪臣来待他,他倒是好,一口一个“草民”比“臣”还顺口。
“因为那贱人,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康淑妃眼中从不缺乏恨意,或许这也是这么多年她在地牢中仍旧有光彩的原因。
“人未侍寝身先有孕,也不知她用了什么肮脏手段骗过了陛下,叫她安安稳稳的生下了孩子,可惜了,她这种以邪术上位的人,野心大,但把持不住,本身她作为皇子生母,荣华富贵早就成定论,偏要一根筋想让她那来路不明的儿子当皇帝,愚不可昧!”
“皇后娘娘无事不会召见这些新秀,但我们椒房宫的姐妹可都是看见了,付氏进宫的时候,拘着身子,看上去也是有孕三个月了,偏生不知用什么法子唐塞过去,她还是生下了孩子。”
琴嫔在一边开口道,她比康淑妃要年轻些,看来也是同一批选秀进来的秀女,说话声音温言细语,倒是苦了她受此折磨。
看来作为椒房宫的主位娘娘,康淑妃没少跟付氏打交道,付氏身上带的蛮夷气虽然不重,可也一样能让人看出她不是中原人,又是格格不入又是野心外露,难免康淑妃觉得晦气,哪怕是现在旧事重提,康淑妃对付氏的敌意还是千刀万剐的地步。
“陛下出生之时,草民记着先皇后已有了嫡子。”任箫吟又续上了一盏灯,算时间,这盏灯还能再撑半个时辰。
“不错,中宫有嫡子,她的孩子又是外生子,身上留着的是混杂的血,她但凡动脑子想想,有哪个皇帝会立一个蛮人之子为太子。”
“但谁知道天意弄人呢,那畜生现在还是坐在了龙椅上,受万人瞩目,享受他抢来的江山,”康淑妃眼中带了几分戏谑,对于一个从来以“畜生”相称的人,尚且不配叫她低头“他娘因为蛊术逐出宫,他就要用她娘的手段来报复本宫,报复整个椒房宫的人。”
“所以,其它宫殿,包括皇后,皇子,公主都被杀害,而独留下瑜太妃,是为了给自己留最后一条出路,留下椒房宫的您,是为了为付氏出气?”
任箫吟回想着任林晏所说,付氏,不,浮长川有能力孤身一人见到当时巡视边境的文帝,自然有她巫族的本事翻云覆雨。
巫族术法或许不是这么恶毒,但至少,在此时此刻,它并不友善。
“当然,陛下当年为了皇室清誉,只对外宣称是付氏疯魔,可本宫入主椒房宫,他们母子的勾当,本宫清清楚楚的知道,只是对于陛下多说无益,从那之后,那畜生日日在旧院里捣鼓他娘留给他的东西,什么借尸还魂,起死回生,长生不老,一样比一样荒唐,本宫后来被他困在这才知道,皇后娘娘,大皇子,甚至是我的于和,都是他以蛊虫折磨致死。”
巫族善蛊,这点没错,但光听着就知道,蛊虫在自己的经脉中一点点蠕动,像是拨皮抽筋的痛,可见陈景帝之恶毒。
“当时本宫听到这个消息,恨不得随于和去了,但那畜生不会让本宫死的这么简单,前几年他派人来盯着我们,每隔六月,便要取椒房宫一人之血。”康淑妃恨意更重,她指向墙角堆积的布条,眼中布满了血丝“椒房宫上上下下几百人,现在就只剩我们几个……都是些衷心的姑娘太监,最小的一个,甚至还没及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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