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立昂的表现来看,和康生物已是强弩之末了,据方听澜了解,和康生物近三年来财物几乎报表都是赤字,支出大于收入,利润为负数,拿着这样一份报表去银行贷款基本没戏。
陈晚意不傻,“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方听澜没回他,为什么?没有原因,一朵开在温室的花就要被抛到室外了,有不忍,也有惋惜,更多的是有趣。
但方听澜还是找了个理由:“还记得你小时候无意帮过一个人吗?”
“我小时候帮过很多人,扶老奶奶过马路算吗?给流浪汉吃的算吗?”
方听澜双手交叠在腿上,说:“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那时立昂在你父亲的公司实习,我去和康找他,被人追,你顺手帮了我一把。”
陈晚意是真的不记得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说帮了一把可能有点夸张,但确实是帮了,那年方听澜也才17岁,被他爷爷的竟争对手找的人追杀,那帮人想抓他去威胁爷爷,被方听澜识破跳车逃跑了。
逃跑路线离和康生物不远,方听澜拼了命的往和康跑,还没进大堂被保安拦住,方听澜无助的哀求,说是来找沈立昂,保安拦住他,告诉没有介绍信不能进,正在前台玩耍的陈晚意跑过来,上下打量他,让保安放他进去,他说:“我认识他,让他进来吧。”
那时陈晚意很小,他带着方听澜去休息室,说:“我相信你是立昂叔叔的弟弟,你跟他很像。”
可能对陈晚意来说就是随手随口的小事,根本不值得他占用记忆内存,对方听澜来说等同救了他一命,当时混乱中如果保安执意不理也不帮报警,很难说会发生什么。
“不记得也正常,我记得就行,下周带你去见个人。”
“见谁?”
方听澜说:“你们研究所的副教授。”
“我为什么要见他?”
“你成绩很优秀?还是说你很努力,都没有,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自己的问题,陈晚意,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总是躲在你的舒适圈,带你去见副教授不是让他给你开后门的意思,是让他知道有你这么个人的存在,你想要让记住你,你就得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陈晚意不懂,也不苟同,方听澜的思维和办事方式都是他看不起的,“我会努力,没必要去见副教授。”
“这是现有资源,你可以用。”
“用不着,我凭自己的努力进的研究所,也能凭自己的努力做出成绩,你能不能别总是以长辈的身份教育我?我不喜欢。”
“你意思是我多管闲事?”
“对,你不是说你只是看着我不让我破坏沈立昂的婚礼吗?我现在就可以向你保证,我决对不会出现在他的婚礼上,我这个人,最讨厌吃回头草,你也可以转告他,让他放心,我说到做到,以后请你不要再管我了,我的事跟你无关。”
方听澜气笑了,头一次想做件好事还做错了,“很好。”
陈晚意鼓起勇气:“以后请不要再来烦我,也不想见到你们,停车,我要下车。”
车子在高速上疾行着,刘胜紧张地从后视镜偷瞄老板脸色,没什么表情,无喜无怒,只是淡定的半闭着眼,刘胜松了口气,稳着开着。
刚过高速收费站,方听澜突然睁眼,“老刘,停车。”
刘胜把车停在路边,又听他说:“下车,你说的对,我多管闲事,如你所愿,再也不见,给你个忠告,不要太过相信身边人。”
陈晚意负气的解开安全带下车,用力关响车门,气呼呼的站在路边看着他的车从身旁而过,留下陈晚意站在风中凌乱。
刘胜开着车,小心翼翼问:“老板,这里不好打车。”
方听澜闭着眼,“嗯”了声,想起他昨晚说过的话“我厌恶你们这些人的阿谀奉承、趋炎附势,我喜欢简单,你们活得不累吗?”
刘胜从后视镜看到老板突然笑了下,那是一种带着嘲讽的笑,他没敢说话,慢慢开着车。
陈晚意沿着公路走了大半个小时,按他的脚程走到半山别墅估计得走到天亮。
该死的方听澜,说让他下车还真让他下车了,还真不管他了,也好,再也不想看见他了,翻脸不认人的无情老男人!
又走了十来分钟,经过的都是大货车和客车多,没一辆车肯停下来,陈晚意泄气的坐在路边,打车软件一直提醒附近无车,看得他一肚子火。
“刘胜,前面放我下车,我自己找车回去,你去找他。”
“好的老板。”
等刘胜找到陈晚意已是20分钟后了,路边加油站旁边有个24小时便利店,陈晚意刚从便利店买了瓶水出来,看见店门口台阶下蜷缩着一个乞丐。
他停顿了几秒,把手里的水给了乞丐,又进去买了一瓶,随手把找的钱全都给了乞丐,刘胜全程看着,马上打电话告诉把这一幕告诉了方听澜,本意是想夸夸陈晚意,不想方听澜听完只给了一个字的评语:“蠢。”
“小陈先生,这里!”刘胜停车喊。
陈晚意站在车前向里看,“他呢?”
“哦,老板有事先下车了,吩咐我回来接你,小陈少爷上车吧。”
“你不用叫我小陈少爷,叫我陈晚意就行了。”
“那使不得。”
“那有什么,都什么年代了,没人讲究这个。”
刘胜打着哈哈应着,心说那些个有钱人都讲究这个,“那陈先生,上车吧。”
陈晚意犹豫着,“我付车费吧。”
“不用,老板没吩咐我收车费。”
陈晚意上了车,硬是掏出两百人民币塞给刘胜,而后给方听澜发短信,附言:车费交给刘哥了。
方听澜看到信息笑了笑,幼稚,摁下锁屏,只当没看见信息。
刘胜看着陈晚意进门才打电话向方听澜复命,方听澜也只是“嗯”了声。
陈晚意先上楼洗了个澡,喊了几声阿姨,想让阿姨帮煮杯咖啡,半天没人应答,这才想起保姆已经被辞退了,无奈只得自己下楼煮咖啡。
他在国外那几年沈立昂帮他请了私人保姆和司机,他自己什么都没做过,哪怕是喝个水都有人端到他手上,那天方听澜突然告诉他,保姆要辞退了,以后他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时,他内心其实是有那么一点抗拒的,他当时反驳方听澜,问他有什么权利这辞退他家的保姆,方听澜说是他跟沈立昂商量后的结果,总要锻炼一个人生存的技能。
陈晚意一听是沈立昂的意思,带着赌气的成份接受,不就是自己照顾自己吗?少了他还真的能饿死不成?总是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待,偏要让他看看自己一个人也能过的很好。
他出生时母亲因为羊水栓塞不幸离世,他的父亲陈寻枫42岁有的他,孩子刚出生妻子就不在了,自然是把这个孩子当宝贝一样的宠,只差没天天挂脖子上捧着呵护着了,那时陈寻枫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忙事业,家里光是照顾孩子的保姆就有四个。
陈晚意十岁那年陈寻枫出意外,把陈晚意和公司一并托付给了当时跟着他的学生沈立昂,那场意外现场的人除了沈立昂,其他人无一幸免,只有沈立昂被陈寻枫护在身下侥幸捡回一条命,陈晚意见父亲的一面是在医院,父亲病床边围满了人,有律师,有公司其他股东,还有一些陈晚意不认识的人,他只知道当时沈立昂哭得很惨,比他哭得还要惨。
自此和康生物有限公司和陈晚意被他一并接手了,那时他也才二十来岁,哪有带孩子的经验,以为不让孩子饿着冻着就算是照顾好了,只需每月按时支付保姆工资,其他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直到一年后,陈寻枫的忌日沈立昂才想起要去家里看看那孩子,他去的那天,几个保姆坐在客厅打着麻将,孩子一个人在二楼的杂物间抱着一个破旧的玩具车瑟瑟发抖。
原来,那一年保姆们只拿钱,根本不管孩子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维持着孩子饿不死就行了,当时沈立昂自责的抱着陈晚意,哭得比陈晚意还要厉害。
关于那四个保姆,陈晚意已经慢慢忘记了他们的长相,只记得他们每天威胁他,不让他告诉老师同学,也不让他给任何人打电话,如果敢乱说话,他们就会砸坏他爸爸留给他的玩具和照片。
陈晚意害怕的什么都不敢说,就那样被虐待了一年之久,自那后他变得极度缺乏安全感,睡觉不敢关灯,床上至少要三个枕头,一个枕,一个抱,另一个放背后挡着,好像这样才能稍稍找回一点点安全感。
沈立昂搬进了他家,亲自照顾他,重新找了保姆,白天保姆送上学,晚上他照顾,他陪着陈晚意一起睡,哄着陈晚意,慢慢把原本不爱说话不爱笑的陈晚意从黑暗里拉了回来,仔细回想,他长这么大,除了那一年受过身心折磨,其他时间都被照顾的很好,前面有父亲疼爱,后面有沈立昂的照顾,也算养尊处优养在温室长大的。
一直到陈晚意十四岁那年,沈立昂带回一个小男孩,晚上,陈晚意照例往沈立昂卧室走,沈立昂告诉他,他有男朋友了,陈晚意该一个人睡了。
那晚陈晚意抱着枕头站在他的卧室前,听着卧室的欢笑声,站到浑身发冷,那天起他变得更没安全感,生怕沈立昂会不要他,总想着讨好沈立昂。
考试考年级第一是为了能让沈立昂夸奖他,努力练钢琴是为了能上台表演,沈立昂会去看他的演出,为了让沈立昂早些回去陪他,故意从楼梯滚下去,为了让他心疼,故意在大冬天冲冷水澡,不盖被子睡觉,温室小白花只是沈立昂眼里的小白花,陈晚意在不知不觉中慢慢丢掉了十岁前的陈晚意。
第8章 “小叔叔,请将发票传给我”
咖啡豆磨好了,陈晚意将磨好的咖啡粉放进咖啡机,坐到沙发上等咖啡,不知道不觉又睡着了,这次睡得不踏实,白天睡觉做梦一向比晚上做梦更累,梦里的情景都带着雾,好像什么都看不清,梦里父亲送给他的玩具车最后坏了,不知道扔哪去了,他心情不好躲在房间不想见人。
画面一转,沈立昂把他从柜子里拉出来,说他头发一年没理了,很长很长,要带他去理发,他对理发很抗拒,总感觉那冰凉的理发剪会随时刺破他的喉咙,沈立昂拿他没办法,哄着他,替他把头发拢在一起用小皮筯扎了起来。
突然,浓雾被冲散,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服的年轻男人走近,那人一声不吭,摆手让沈立昂让开,他把陈晚意绑在椅子上,不顾他的哭喊,亲自把陈晚意的一头长发剃成了寸头。
梦里的陈晚意吓得大哭,透过被泪水遮住的双眼,他看清了,那个给他剃头的是方听澜!
陈晚意扯开绳子往前跑,方听澜紧追不舍,陈晚意吓得跌倒在地,一个回头,一只巨大的白鲨正张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对着他冲过来。
“啊!”陈晚意惊叫一声,于此同时咖啡机也发现“滴”的一声提示音,陈晚意吓得脑门全是汗,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头顶,还好,头发还在,又摸了摸脖子,还好,没有血窟窿。
倒了杯咖啡坐在沙发慢慢啜,微信弹出一条好友申请,陈晚意点开,一个“方”字,陈晚意直接点了拒绝,很快,第二条又跟着来了,申请理由里写着“帐单”两个字,陈晚意嘴角抽了抽,狠狠点了通过。
他的头像很简单,一只放在白纸上的钢笔,不像陈晚意的,今天是玫瑰,明天可能是郁金香,后天也许是路边随手拍的一棵小草一片树叶,通过后他的信息过来了,还真是三张小票单,衣服加手帕,合计是10629,陈晚意咬着牙给他转了过去,那边收款很快,陈晚意在他收款后马上点进他头像,找到删除按键,刚准备按下删除,想了想,又退了回来,给方听澜回信息:【小叔叔,请将发票传给我。】
那边回了个“OK”,又附送了一条:【周一。】
陈晚意气得不行,倒不是说心疼钱,钱不钱的他其实无所谓,是气方听澜那副资本家的嘴脸,又联想起刚刚的恶梦,陈晚意将他的微信名备注为“大白鲨”。
反正闲着也是无聊,陈晚意点进他的朋友圈,他朋友圈很干净,几乎没什么动态,上一条还是一年前转发的一则财经频道的采访,封面是他穿着浅灰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照片中的他比现实中的他可爱多了,至少没那么冷淡,也比现实中更像沈立昂。
可恶的大白鲨,像谁不好,偏偏要像沈立昂,陈晚意把手机一扔,往沙发一倒,却挥不开脑子里那张戴着眼镜穿着西装的脸,那张脸,真是令人讨厌啊。
方听澜悠闲的喝着茶,翻着陈晚意朋友圈,还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朋友圈除了吃喝玩乐就是招猫逗狗莳花弄草,一点有营养的东西都没有,想到他此刻应该是咬着牙捶着胸口骂方听澜,方听澜没忍住,嘴角溢出几分笑意,他的好友兼助理林思远纳闷了,“老板,股市飘红还是比特币又升了?”
“嗯?”方听澜敛起笑意,“今天周末,没变动。”
“那是有什么开心事?笑得这么开心。”
方听澜清咳两声:“欺负了一个小孩,有点意思。”
“是沈总的那个小孩?”
方听澜挑眉,默认了,又听林思远说:“你别逗过头了,那小孩可是沈总的心头肉,对了,何先生今天打了三个电话到我这里了,说是找不到你人。”
“谁?”
林思远叹气,“何致清。”
“说我出国了,不在国内。”
“明白。”
睡前陈晚意刻意关了一楼门铃,关了手机,找了几部喜剧电影看到凌晨三点,看累了直接沙发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期间无人打扰,不知道有没有人来过,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打过自己电话,陈晚意突然又后悔了,这种没人惦记死在家都没人报警的感觉令他恐慌,他又去把大门门铃打开密码换回来了。
开机,没未接电话,没未读信息,只有工作群里领导日常发的激励口号。
方听澜果然没找他,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高兴,真是奇怪啊,明明不熟,又好像潜意识在等他,陈晚意想了想,或许该养只猫或狗了,一个人太孤单了。
而后几天方听澜都没来找他,只是周一让人送了张发票过来,还是找商场开的服饰类专票。
他没找来陈晚意自然也不会找他,安心上着他的班。
陈晚意在研究所上班,做了一年的助手,还是助手的助手,当初回国,他本意是进他自己家的公司跟着沈立昂一起工作的,但沈立昂告诉他,他作为股东进公司,又是少东家,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公司几个元老一直盯着他的那点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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