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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狐度化札记(古代架空)——林疏梦

时间:2022-04-06 08:08:55  作者:林疏梦
  容市隐淡淡一笑,像是初冬湖面上的冰,又浅又冷,似乎下一瞬就要沉入湖底一般。似是自语一般道:“然世人只见表面浮光,既如此,倒还是名贵的好。”
  说完将手里的玉环挂回远处,转身离了摊前。陆梵安和小贩相顾无言对视了一眼,紧随着追了上去。
  小贩拉下脸小心摆弄着摊子上的玉器,嘴里嘟囔道:“都是些什么人啊,莫名其妙的。”
  陆梵安追上容市隐,只随着他走,也不出声。
  倒是容市隐正色道:“陆公子,我知你此次要跟随我审查旧案的目的。但你也应该知道,我是绝不会由着你胡闹的。所以好言奉劝一句,不要再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继续做你不沾凡尘事的风流郎君去吧。”顿了顿又道,“今日公事已了,烦请陆公子不要再跟着我了。”
  面对被容市隐突如其来的一通话,陆梵安反应了半天。待完全捉摸透之后,容市隐已走出了好远。
  本想向他再说两句什么,可容市隐已走出很远。在街上大喊大叫又不太符合自己的身份,还是默默地讲话咽进了肚子。但想了半天也未想明白,这人情绪怎么突然就变了。
  又自觉没趣,容市隐就跟一团夜色一样,情与心都隐匿其间,什么都看不清。只不服输道:“小爷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容市隐撇开陆梵安,在街上独自行着。在临近回府的杨柳道上,却不自觉的回头望了一眼。
  道上空无一人,只路旁的杨柳在风中袅娜的紧。轻摆着枝儿,像是在欲拒还迎的等着谁的到来。
  容市隐盯着看了半晌,不动声色的回了府。
  回书房后,刘午引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道:“大人,府中近日新添了些奴役。这孩子是同批人里最机灵的,老奴思量着大人也没个近侍,大人看就让他跟着如何?”
  “多谢刘伯,只是我独身往来惯了,不习惯有人贴身跟着。”容市隐浅浅致谢道。
  “可大人身份不比往昔,这……”刘午似有些为难。
  “大人,您就让我跟着吧。我从小就没了爹娘,看见大人就跟看见我爹一样。只要您让我跟着,我一定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以报答大人恩情。”容市隐刚要拒绝,便见一个黑影跪倒在他脚下,抱着他的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了起来。
  刘午见少年动作,吓得顾不得礼法。忙上去将其扯开,厉声道:“亏我觉得你机灵,怎得这般无礼?快下去。”
  容市隐整理了一下衣袖,将膝上小小的信筒掩在袖下,打断刘午道:“这孩子也是可怜,刘伯你先下去吧,我问他几句话,再决定留不留他。”
  “谁派你来的?”待刘午下去后,容市隐才沉声开口道。刚刚那少年跪下时,速度极快的将一个半截小指大小的信筒放在了他膝上。
  “回大人,那位大人说您看完信就知道了。”少年立定在容市隐面前,恭敬道。
  “这朝中大人多了去了,”容市隐将信放在桌子上,并不拆开来看,只盯着眼前的少年,神色沉沉,“你说的那位大人,本官可不知是哪位大人。所以这信,如何让本官拆得?”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块被手绢包着的碎瓷片,呈给容市隐道:“那位大人说如果您怀疑我的身份,就将这片碎瓷给您。”
  容市隐将瓷片拿到柜子前,从里面取出一个修补痕迹满满,却仍有缺口的花瓶。将那块瓷片送往缺口处,恰好相接。
  容市隐快速的将信看完。依信上所言,眼前的少年叫胡忠,是梁孝先在战场上捡来的孩子。此人聪慧忠心,又机灵的紧。此后他们之间不便多见面,有事通过胡忠传达便可。
  容市隐看完信后,叹了口气道:“往后便跟着我吧。其他事情刘管家会同你交代。”
  胡忠安置妥当后,同刘管事告了假。他在人群中转了几圈,随即进了一家裁缝店。在柜台处,同掌柜交换了个眼神。借着看衣料之由,在布匹转手之时将纸条交给了对方。
 
 
第8章 辨奸论
  皇宫御花园内。虽已是暮春时节,但并不见暮春落败景象。依旧是百花争奇斗艳,花影横斜、清香缭绕,一片欣欣向荣。
  临池凉亭,名唤季安亭,听说是皇帝少年征战时,所识一民间匠人所设计。亭子不若皇宫内其他建筑恢弘大气。却十分自然舒适,有几分农家小院的四时安稳之感。
  亭子只用六根松木支撑,柱子并未涂漆,是松木树皮原有的沧桑。顶上用的是极为普通的青瓦,瓦片间已生了许多瓦松。盛开的鲜艳的云萝顺着松木柱子攀爬而上,紫色的花穗挂在青色老旧的瓦檐上,是一种别致而沧桑的安稳。
  皇帝夏拓朝坐在亭中的石桌前拿着一个纸条,笑的开怀,将字条递回梁孝先手里,神情莫测道:“看到他的文章时,朕就说过,这人定不简单。有雄才大略,也知谨小慎微,只是野心过重。那篇文章,将其治世之才展现的淋漓尽致,最难得的是通篇全是忧国忧民之意,无一字有谋权谋利之心,可背后却伏着一位伺机待发的猎手。不简单啊不简单。”
  梁孝先似有担忧的道:“是啊,只是,唉……”
  “这朝中,如此烦忧却不为私利的,恐怕只有你了。”夏拓朝朝着梁孝先笑道,叹了口气,又道,“知道朕那些个‘孝顺’的儿子,拉帮结派跟豺狼似的盯着朕的皇位时,怎么就不拉拢一下你吗?因为他们知道,山中之君如何能与犬类为伍。你这一辈子啊,就是太光明磊落了。”
  “陛下,诸位皇子都是您的血脉,只是如今年纪尚小……”梁孝先安慰道。
  “还不如不生。”打断梁孝先的话,向来威严的脸上里划过几丝悲凉,那一刻,倒不像是威震四方的帝王,只是一个历经风霜的老者。
  “陛下……”梁孝先担忧道。
  “无事。”夏拓朝也只一瞬就敛了神情,道,“听说你在查左相,进展如何?”
  “并不乐观。”梁孝先叹了口气,沉重道。
  “竟真有事儿?朕还以为左相虽然糊涂,却不至于太愚蠢。看来,还是朕这些年对朝政管的太松了。”夏拓朝苦笑,又问,“那容市隐可能做利刃?”
  “臣,不想让他掺和进来。”梁孝先迟疑道。
  “哦?不是说让他搅一搅这局,怎的现在又不让他参与进来了?”夏拓朝饶有兴趣地问道。
  “他是块璞玉。这般人物,不应该只做枚棋子。”
  “可有读过《辨奸论》?”皇帝身子往后靠了靠。
  “有耳闻。”
  “容市隐自非王衍、卢杞二子,这二人自也不足为虑。以盖世之名,而济其未形之患。才是天下之大患。”夏拓朝顺手揪了一朵云萝,碾碎扔进池里,又缓缓道,“越是利器,才越是危险。”
  “陛下,他如今自是未展露良臣之相。但一切才刚开始,又怎知日后会如何呢。臣此次告知他左相陆坤之事,为的,正是让他亲自看看陆坤之祸患。害民亦害己。若能借此磨一磨他的执念,日后得一良臣,也是大昌之幸啊。”梁孝先说的郑重。
  “他日后若有出格动作,朕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夏拓朝看着梁孝先郑重其事的为容市隐说情,也知这位同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将一生为的全是大昌江山,只道,“容市隐之事便暂且交由你。”
  “谢陛下。”梁孝先起身谢恩。
  “就你同朕二人,何须那些虚礼。”夏拓朝不耐烦的摆摆手打断他,道,“还有那陆坤之事,你,就且放手去做吧。这朝中,也是该换一换血了。”
  “是。”梁孝先看着面前同个老顽童一般的皇帝,无奈的摇摇头。世人皆知皇帝夏拓朝执政三十二年,铁血手腕,冷酷无情,杀伐果断。却忘了这位被神话的帝王,也不过是一介血肉之躯。
  ……
  翌日,容市隐刚换完朝服出来,便看见桌子边坐着一人。来人虽用半边面具遮着脸,却也不难看出那张脸是如何的魅惑众生,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十分不中听:“啧啧啧,没想到那当初那脏兮兮的狗都嫌的小容容,这装扮一下,也有几分人模狗样啊。”
  容市隐不理会他欠揍的话,道:“昨日给你的名单,那些人,我都要。”
  “小容容,你这也太贪心了,那十来个些都是朝廷重犯,这要我怎么往出带吗?”来人不满的斜了容市隐一眼。
  “朝廷之中,自然有我,你只需要将他们换个身份安置好,并且将他们流放的家人也安置一下。”容市隐正眼看向那人,含笑道,“我可不相信区区大理寺监牢,能挡得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银星郎君’风寻痕。”
  “这倒是,”风寻痕很享受对方的吹捧,又道,“不过,小容容,当年你救了我之后,我许你三件事。这其一,是替你建一个你自己的情报势力,如今星月阁已经完全属于你。这其二一件,是去安置这些罪臣。这便还剩最后一件事了,你可记得?”
  “嗯。”容市隐淡淡的答道。
  “那便好,最后一件事,可要想清楚再找我哦。”风寻痕感叹道,“我似乎已经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说着,人便不见了踪影。
  用完早膳,未理会胡忠在耳边聒噪,容市隐自顾自出了门。
  心间思量,自己昨日一番话说的足够直白,陆梵安那位自小就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估计也死了心。这般也好,省的再花心思应付他。
  “胡忠,你能不能安静些。一个男孩子怎的这般能说嘴学舌,失了仪态。”容市隐皱眉同身后喋喋不休的胡忠道。
  且说这胡忠,昨日里初见容市隐时,确实是有几分犯怵。但自从晚间又见了几面后,突然发现这位大人好像比他表现出的好说话几分。
  他本就是个活泼性子,又在军营里长大,贫嘴惯了。有时便免不了嘴快说的多了些。此刻见容市隐不悦,吐了吐舌头,识趣的闭了嘴。
  容市隐刚出了大门,便见陆梵安身着一袭胭脂色锦衣,倚在门前石狮子上,拿着一截临时做成的柳笛百无聊奈的吹着断断续续的声响。
  见容市隐出来,喜笑颜开的迎了上来道:“容大人早啊。”
  容市隐看着面前的人笑的眉眼弯弯、一团和气,一身胭脂色红衣更是将其衬的肤白如玉。容市隐向来喜暗色衣裳,不喜张扬。但看着面前的男子着红衣,竟是十分的和谐。当真是艳而不俗。
  容市隐心中暗道,倒确实是生得了一副好皮相。
  “好俊啊。”胡忠已定定的看着陆梵安道。
  “这位小哥好眼光,鄙人对这身皮相也颇为满意。”陆梵安不谦虚的笑着道。
  “胡忠,你什么眼光。”容市隐依旧面无表情,又上下打量了陆梵安几眼,道,“跟只开屏的花孔雀一样。”
  说完再未理会他们,转身上了马车。
  陆梵安忙跟了上去,不满道:“你什么眼光,小爷我这张脸,城中那个姑娘不赞一句。想嫁给小爷我的人都从城北排到城南了,小爷我都挑腻了。就你好赖不分。”
  “我不是劝过陆公子别浪费时间么,这是还不死心?”容市隐不欲与他多争论,又继续了昨天的话题。
  “小爷我还就不知道死心是什么。”陆梵安笑着向容市隐挑了一下眉,眼里似乎有几分挑衅。
  容市隐瞥了他一眼,准备闭目养神。只听对方又道:“你这马车怎这般寒酸,咯得我屁股疼。”
  见容市隐不理睬自己,陆梵安转过身半蹲着将坐垫往一起摞。马车突然一阵颠簸,陆梵安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容市隐腿上。
  容市隐惯性使然,同上次一样,下意识搂住了他。
  马车停住后,陆梵安忙从容市隐怀里慌张的挪开,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
  容市隐看他如玉的脸上染了一层绯红,竟突然恶趣味的起了逗弄之心,道:“陆公子这三番四次的急着投怀送抱,莫非真的是对在下存了些其他心思?可在下,并不好龙阳之风。”
  陆梵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无语道:“我虽然觉着你是个美人。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要脸。”
  “陆公子若是个姑娘,瞧着这张脸蛋,在下倒也不好拒绝,可惜……”容市隐状似遗憾的摇摇头,又看了看刚才揽在陆梵安腰间的手,像是回忆般道,“不过陆公子的腰肢,竟比姑娘家的还要软。”
  陆梵安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耳尖都泛出了红。可看到容市隐嘴边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时,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整他呢。
  容市隐扯开一个看透一切的笑,道:“城北到城南挑腻姑娘的陆公子,竟然这般纯情。还是说,就只是嘴皮子上的功夫?”
  陆梵安被揶揄的有些不想同他说话。
  这时,探查清楚情况回来的胡忠,在马车外道:“大人,前面有一个老妇人听闻大人今日前往大理寺审查大赦之案,当街拦车,说自己儿子是一桩冤案,想让大人开恩再查。”
  “让她把路让开,继续行路。”容市隐不含感情道。
  “可,可那老妇人形容可怜的紧。双腿行不了路,而且老迈病弱,估计时日无多了……”胡忠在车外回答的迟疑。
  “没听到本官的话吗,处理好继续行路。”容市隐冷硬的打断胡忠。
  “是。”
  “等一下,”陆梵安叫住了胡忠,从腰间解下一个白色的荷包,掀开车帘,递给胡忠,道,“遣人送她去医馆,告诉她,容大人办案定会依照大昌律法严格审查,叫她莫要再忧心。”
  “是,我这就去。”胡忠欣喜道。
  “为什么骗她?”容市隐打破沉默。
  “她活不久了,起码能无挂念的走。而且也能为你博一个好名,何乐而不为呢。”陆梵安勾起一个淡淡的笑道,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就不问我为何不见她吗?”
  “大人自然是有大人的想法。”陆梵安趴在马车车窗上,不知是因此前容市隐戏耍他之事,还是街上老妇人之事,有些闷闷的答道,“大概是因为无利可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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