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我给闻路明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今晚我要回家一趟,不用等我回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需要我去接你吗?”闻路明问。
“不用了,明天司机送我。”我两条腿搭在办公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椅子,“寂寞的夜,闻老师别太想我。”
我知道闻路明现在在学校,众目睽睽下没办法说什么过分的话,只能任我调戏。但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我的不正经,淡定地反击说:“你也是。”
“我不行,”我轻飘飘地笑,“没有你我睡不着。”
厚颜无耻如我,这种话总是张口就来。不用想也知道闻路明现在是什么表情,只听他无可奈何地叫了我的名字,说:“工作的时候认真工作。”
我见好就收,装乖道:“知道了。回家再浪。”
不知不觉我开始习惯跟闻路明使用“家”这个字,而我自己真正的家,我却总是不愿意面对。
下午回去言颂在门口等我,这么冷的天,他裹着大衣,一个人坐在屋檐下的长椅上抽烟。
看见我他站起身来,随手把快要燃尽的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说:“回来了。”
记得上次回家时庭院里那棵老银杏还枝繁叶茂,现在已经掉光了叶子,光秃秃地伫立在北风里,周围积着一层薄薄的雪。而庭院后面的别墅灯光明亮,在傍晚的天色中像橱窗里虚假的样板模型。
我走过去叫了声哥。
言颂淡淡嗯了一声,“进去吧。”
客厅里没人,整个一楼除了阿姨在厨房里忙碌都静悄悄的。“爸妈呢?”我问。
“楼上。”言颂回答。
“哦。那我先回房间了,吃饭的时候叫我。”
正准备脚底抹油,言颂叫住了我:“言乔。”
“怎么了?”我转头问。
“爸妈难得回来一次,别和他们顶嘴。”言颂皱着眉头,话里有话地说,“你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要学会妥协。”
我预感不妙,试探着问:“什么事……”
空气安静了几秒,言颂面露疲倦,说:“他们也许,会和你谈结婚的事。”
第33章
躺在房间的大床上我还在想言颂刚才说的话。
结婚……或是说联姻,既来得突然,又在意料之中。只是他们对我放任不管太久,让我差点忘了自己也是这座围城里的一员。
从我记事起父母就一直在国外,国内的生意早早交给了言颂,我像是这个家里的透明人,少数几次同桌吃饭都被隔绝在他们的话题之外。他们做的决定从来不需要我参与,父母对我疏离到近乎冷漠,小时候我不懂,后来才知道alpha和omega生出beta的概率极小,我的到来是一场没有人愿意承认的失败。
我是beta,是人群里的大多数,是夏虫不可语冰的普通人。
佣人在外面敲门,说晚饭准备好了。我慢腾腾地起来对着镜子收拾了一下自己,下楼看见他们已经在餐厅落座。两位alpha在聊最近的行业形势,话里都是我半懂不懂的东西,这让我想起闻路明给学生上课的情形。
“爸,妈。”我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以往我只要闷头吃饭就好,但今天话题很快转移到我身上。
“言乔,明晚把时间空出来。”父亲语气很淡却不容置否,“程老的孙女刚从国外进修回来,你们见一面。”
虽然被言颂打过预防针,我还是没能藏好自己的不乐意。
“为什么?”我冒失地问。
父亲抬眼看向我,说:“程小姐家世容貌都和你很般配,品行修养也没得挑,你二十八岁了,该考虑成家了。”
“可是我不想结婚。”明知道拒绝无用,我还是硬着头皮说,“我现在有稳定的关系,暂时不准备结婚。”
“言乔。”言颂压低声音提醒我。
“稳定……”父亲不冷不热地轻哼一声,“我们在国外不管你,不代表不知道你每天都在做什么。就算你想继续你那些不三不四的关系,也等结了婚再说。”
“什么叫不三不四的关系,”说我就算了,凭什么连带影射闻路明,“反正我不想跟不认识的人结婚。”
“言乔,”一直安静着的母亲也开口了,“婚姻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神圣,就算不是程小姐,也会是其他人。我和你爸爸专程为了这件事回国,你不要太任性。”
“只是见面而已,不一定见了就要结婚。”言颂也出来当和事佬,边说边给我递眼色,“爸,妈,你们也别生气。”
父亲脸上愠色稍退,说:“都到这时候你哥还在替你说话,你什么时候也能学着懂事一点。”
我心里清楚惹恼面前二老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并且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这些年我看着身边的朋友陆续步入婚姻,大多都是听从家里的安排,其实心里早就有过准备。
许漾离开后我不再执着于和爱的人结婚,也想过有朝一日会屈从于现实,娶一个父母眼中合适的omega。那时我是平静的,认为自己完全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但现在我忽然生出反意,脑海里第一次出现除许漾之外的名字。
——只有一瞬,我便否定了自己。
他怎么能和许漾一样。
不会再有人爱一个全部的劣迹斑斑的我,我也不会再爱任何人。那么对我来说,和谁结婚似乎没什么差别。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父亲最终拍板,“明晚我派人去接你。”
三双眼睛看着我,使我不得不低头,“知道了。”
今晚我原本准备在家里留宿,这里离市区太远了,回去开车要一个多小时,但现在我一刻也不想多待,只想快点逃走。
晚饭后父母上楼休息,我和言颂说我要回家。
他没问我哪个家,而是淡淡瞟了一眼我的裤腿,说:“你养猫了吗?我记得你不喜欢小动物。”
我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裤脚,发现上面沾了两根不易察觉的猫毛。
“也不是不喜欢……”我莫名心虚,“只是没耐心,怕照顾不好。”
“现在又有耐心了?”言颂继续问。
我拿不准他什么意思,干脆直接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提醒你,”言颂依旧不动声色,“玩一玩就算了,alpha不是明智的选择。”
这回我听懂了,腾地站起来问:“你查我?!”显然这是言颂会做的事,我甚至怀疑这段时间的每一天都在他监控之下。
言颂并不理睬我的质问,而是给了我一个“那又怎么样”的眼神。
我握了握拳,忍住对他发火的冲动,说:“我走了。”
“我让司机送你。”他说。
“不用!”我没控制好自己的音量,声音爆炸在空气里,“我自己会开车!”
言颂也不勉强:“那路上小心。”
一路上我把车开得飞快,公路人烟稀少,一盏盏路灯流星一样从我身侧划过,直到开进市区,我才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也不知道大半夜为什么会这么堵,途经市中心南路那一段堵得我心烦气躁,到家时车载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我满身闻路明和猫讨厌的味道,在冷飕飕的地下车库开窗晾了半个多小时才敢上楼。原本以为闻路明已经睡了,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发现书房里还亮着灯。
又在加班。
我想先去悄悄洗个澡,闻路明却已经听到动静出来了。
“言乔?”看见我他面露诧异,“怎么回来了?”
我牵起嘴角,尽量让自己笑得轻松:“家里没意思,想你了。”
闻路明走到我面前,微微皱起眉头问:“你是走路回来的吗,脸都冻红了。”
“闻老师,我好歹一富二代,你怎么不想我是开敞篷回来的?”我没心没肺地开玩笑。
“零下七八度的天开敞篷,哪有你这么蠢的。”
话说得不留情面,动作却很温柔。闻路明两只手捂着我的耳朵揉了揉,又拢着我的双手把我整个人拥在怀里,用体温帮我取暖。
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我感受到闻路明胸膛下坚实的心跳,还有河流般汩汩的脉动。他的身体像一只火炉,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炽热温度。
家应该是这种温度。
我不自觉环住闻路明的腰抱紧,脸埋在他肩窝里,“闻老师……”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感谢支持和陪伴
第34章
“怎么了?”闻路明温声问。
我摇摇头,说:“累了。”
“去睡觉吧。”他拍拍我的背,“我还有几篇文献要看。”
“没洗澡呢。”我赖着闻路明不想动,一想到明晚还要去相亲就头疼得厉害。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色的灯光雾蒙蒙的,照出闻路明脸上的细小绒毛。他肩膀很宽,锁骨凸得硌人,我用鼻子蹭了蹭,得到一句无奈的“别动”。
于是我安静不动了。
过了很久,我自言自语地喃喃:“我为什么不是一个alpha,或者omega。”
闻路明拥着我,说:“alpha没什么好的。”
靠在他身上我完全放空自己,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明明beta才是人群里的大多数,但我身边都是alpha和omega。”
“你知道么,”我抬起头来看闻路明,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颌和鼻梁,“我十几岁的时候,为了让自己显得特别一点,干了很多蠢事。”
闻路明微微低头,目光与我遇到一起,“比如呢?”
他声音低沉,时间也仿佛变得缓慢。我被他温热的目光注视,犯傻似的笑了笑,说:“不告诉你,太丢人了。”
“但是——如果那时候你认识我,一定会喜欢我。”在闻路明面前我总忍不住翘尾巴,“你也知道,青春期嘛,大家都喜欢人群里最傻缺的那个。比如在教务处门口罚站的蓝毛。”
“为什么罚站,因为蓝毛?”闻路明顺着我的话问,边问边摸了摸我的头发。
“不是,因为打架。”遥远的往事穿越时空浮现在我脑海里,“和一个alpha学长,我拿他当兄弟,他竟然想泡我。”
时隔多年,我不再有当初的惊诧和愤怒,反而觉得有点好笑。“所以上次你咬我,放在十几年前我一定揍你。”
“那时候有很多alpha喜欢你吗?”闻路明问。
“嗯……”我想了想,回答:“比起omega不算多,但也不少。唉,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吹牛啊?”
闻路明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不会。”
因为我缠着他说话,到最后闻路明也没能回去继续看他的文献,而是选择第二天早起一个小时。
躺到床上我依然没有困意,继续和他讲了很多很久以前的事,说好不告诉他的那些丢人的事情,最后还是全都讲了出来。
讲到后面我开始犯困,哈欠一个接一个的打,说话也渐渐变得颠三倒四。闻路明关掉床头灯,帮我把被子拉上来,说:“好了,该睡觉了,明天再说。”
“你别走,我怕黑……”我困得睁不开眼,嘴巴无意识地一张一合,“还有一次我和一个学妹去鬼屋玩,进去之前我说别怕我保护你,后来……”
“后来你叫得太大声,把工作人员吓得从楼梯上摔下来骨折了。”闻路明叹了口气,“这段你已经讲过了。”
“讲过了……?”我有点不高兴,“好吧……”
但记忆深处有些东西我一定不会说,比如后来我不再随便和学弟学妹去游乐园,也为了某个人学着成熟和沉稳,之后再去鬼屋,哪怕我吓得要死,也能忍住不逃跑。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说过怕字。
恐惧永远不会消失,只会被成年人藏在面子和责任感的笼子里。八岁的时候我想为什么没有人把我当大人,二十八岁的时候我又想为什么没有人把我当小孩,我也怕黑啊……
“言乔,”熟悉的声音打断我的胡思乱想,“你好像有点发烧。”
半睡半醒间我不太能分辨他说什么,只感觉有一个人把我抱起来,让我靠在他身上,然后往我嘴里塞了一粒胶囊,说:“来,张嘴。”
我顺从地张开嘴,就着递到唇边的杯子喝了口水,把胶囊吞下去。
大概是在车库着了凉,我后知后觉感到头有点沉,还好药物很快见效,并没有难受多久就沉沉睡去。等第二天醒来,要不是身上没什么力气,我都要怀疑前一晚的发烧吃药是在做梦。
闻路明去学校了,家里只剩我和贝儿一人一猫。比起闻路明它好像更爱粘我,总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往我身上蹭。我蹲在地上放猫粮,它就扒着我的腿试图站起来探头看。
“再看也只有一勺冻干。闻老师说你太胖了。”我转头跟它说话,“小姑娘不可以太胖,知道吗?”
贝儿拖着长音喵了一声,不知道是在抗议还是在委屈。
我把它抱起来掂了掂,“啧,还真是实心的。”
贝儿更大声地喵了一声,挥着爪子啪一下打在我脸上。
“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闻路明不在,我只能跟猫斗嘴,“你可千万把指甲收好了,不然出去我可没法儿解释。”
这回贝儿不喵了,而是张开爪子威胁似的在我脸前晃了晃。我坐下来把它放在腿上,捧着它的脸问:“宝贝儿,你想要后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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