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官?”叶慧慧挠挠头,疑惑道:“新郎官不是安然你啊……一个姓郁、一个姓缇,一个姓齐。”
百里安安笑了笑,伸手摸上对方的小脑袋,忍不住揉了又揉,“新郎官的确不是我,你说的那三个,殿下今夜的新郎官也不是他们。”
“不是?那是谁。”
“你别问,对你没好处。”百里安安打量叶慧慧,不一会,她拉过对方的手,直奔卧室,后者攥着糖,傻乎乎跟了进去。
百里安安从角落翻出一个大大包裹,拆开摊在叶慧慧面前,自嘲道:“这是我先前家常旧衣,四季都有,乔九幽没见过,宫里人也没见我穿过,如今身份不一样,沾着大将军的光,成了人上人,用不到,都予你吧。”
“这么多?”叶慧慧暂将糖果搁置在床头,随手拿起一件袍子,欢喜的不行,“这些衣服比我的好看多了,一件都没有洞,还是厚实实棉。”
“本不是好衣衫,你个小傻瓜不能穿鲜艳的,以免招来祸端,还是本本分分、不出挑的好。”
百里安安从中挑拣出一件蜜合色风毛圆领褂子、一件雪青中衣、一件桃红色洒花袄,一件桃红间银白吴棉裙,递过道:“脱下你的破烂衣衫,将这几件穿在里面,外面再套宫服。”
叶慧慧见这么好的衣衫,怯怯的,不敢拿,结结巴巴道:“安然,这衣服太好了,我……我不敢穿。”
“穿里面没人看瞧见,若有人发现问你,你就说用经年攒的月例换的旧衣。”百里安安走进一步,将衣服塞人手里,叮嘱道:“一定不要说是我给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叶慧慧重重点头,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她将目光落在自己手上,一把将衣物又塞了回去,急吼吼道:“不行,我身子太脏了,会将这些衣服熏臭的!我现在就去沐浴。”
说罢,就往外跑。
百里安安眼疾手快,一把勒住对方手腕,将人猛的拉住。
“安然,你拉我干嘛,我要去洗澡。”叶慧慧横劲上来,似脱缰野马,一个劲往外冲,“先前我不洗澡,是因为她们每次都要三个月的月例,我是傻瓜不错,至少知钱是好东西,不能轻易给人。如今有了安然你的衣衫,银子算什么,我不在乎了。”
“我要去洗澡,现在就去!”
百里安安心急起来,不顾一切,使劲一拽,将人甩在了榻上。
后脑勺着榻,叶慧慧一顿头晕目眩,待双目清明,就见百里安安欺身而下,双手撑在两侧,凶狠狠地盯着自己。
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胆颤看着上面猛兽,半晌,不敢吱声。
百里安安喘着粗气,“叶慧慧,记住我说的话,我不准你洗澡!”
“可……可不洗澡……真的,真的会臭啊。”叶慧慧紧张地将双手缩在心口,心慌又不解,“那……那夏天呢?”
“夏天就端盆水,躲在房间里擦!”百里安安盯着人,咬着唇,再次警告:“总之,在这宫里,在外人面前赤|身裸|体是件丢祖宗十八代的事情,我不准你做,永远也不准。”
叶慧慧被吓傻了,她从未见过对方如此怒气冲冲,心里着实怕了,急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答应,“好好好,我答应你,不在外人面前赤身裸体,洗澡也不去堂子,就搁房间里擦几下。”
百里安安松了一口气,禁不住联想起先前一幕。
一次,她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眼前傻瓜的手肘上,伸手去抹,抹下一层污垢,许是心血来潮,或是自娱自乐,她拿着拇指轻轻搓了起来,就想看一个手腕,到底能搓下几两垢下来。
最后,令人震惊的、不是污垢搓了多少,而是露出白花花一片,令百里安安有些看呆。
细腻凝脂宛如羊脂,滑似嫩豆腐,那是一种感受,一种让人吞咽口津的明晃感受。
叶慧慧见人消了怒气,主动示弱想求饶,她捏着对方一角衣衫,很是惊奇,随即开口,“安然,你身子……在抖?”
百里安安快速从人身上起来,一面平复着慌错的神情,一面抹平鲜红的锦袍。
从榻上起来,叶慧慧开始脱衣,先是外面的宫服,之后一件破烂接着一件破烂落地,只剩一件皱巴巴的内衫。
百里安安本不想多瞧,传来的两声咳嗽,引得她瞩目。
有人缓缓闭起了眼,在黑暗之中,忍不住臆想。
曾经看过、临摹过的百卷春宫,顷刻活了过来。
“安然,你在想什么?”
一声呼唤,打破了‘美好’。
赫然睁开眼,百里安安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响亮耳光。
“你干什么!”叶慧慧冲了上来,紧张地问:“干嘛打自己啊?”
“没什么……”百里安安偏过脸,回应,“想了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差点走火入魔。这个巴掌,是为打醒自己,了断那些想入非非。”
“奥~”叶慧慧放心下来,捏着衣服边儿,露出少有的娇羞,她轻声问:“安然,我穿的……好看吗?”
百里安安掉过脸,鲜红的掌印还在,她笑着点头,眼睛弯成新月,“好看,很好看,没人比你……更好看了。”
得了这样的夸赞,叶慧慧高兴地转圈,百里安安见人如此,内心不甚唏嘘,待人停稳下来,忍不住开口:“这宫里,韩嬷嬷为人正直,且地位颇高,你若有困难事,找她。
等到再过几年出宫,你父母自然替你做主,替你挑个合适的人成亲。”
叶慧慧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个所以然来,她问:“成亲?成亲我要做什么?我除了会干粗活,其他的一概不会。”
“傻子,”百里安安叹息着,了然无味道:“届时,你就明白了。”
“奥~”叶慧慧嘴上答应,心里有点儿失望,又不知哪里失望。
总之,雀跃的心情逐渐低沉下来,环顾四周,一大把芝麻糖静静躺着,她大步走过,拿起糖,再次递到对方手边,叹气道:“安然,你吃糖。”
百里安安冷脸道:“我不吃。”
“你吃!你吃!”叶慧慧着急起来,拉着人手腕,将糖塞了又塞,“又甜又香,好吃的。”
百里安安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眼前的小傻瓜不懂,不懂绝不是一件好事,在不能理性的权衡,做出最为有利自己的事情,就是自寻死路。
人傻,不单单是受人欺负,若执意一件事情,关切一个人,必定会陷入万马难拉的糟糕境况。
眼前的傻瓜喜欢攒钱,如今用所有赏银给自己换了糖……这是个糟糕的信号。
她们终究不是一路的人。
叶慧慧会顺利出宫,然后嫁人生子,平平淡淡过一生。
而她……没有选择的权利,终会死在这后宫。
好在父母族人迁去了煌煌漠北,不再惧怕了。
结合来看,她不能收了叶慧慧的糖、那是叶慧慧的满心期待。
她不配的。
必须要伤了眼前傻瓜的心了……
“我说了不吃!”百里安安发起火来,果断推开人,接连后退几步。
叶慧慧踉跄一步,险些摔倒,瘦瘦的身子一颤,握着糖的手凝在半空,没等人安慰,双眼就红了,她含着哭腔,嚅嗫起来:“你干嘛这么凶?嬷嬷赏糖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连日里,你不展露笑容,想必学习很辛苦,我特地拿这甜东西,哄你开心一下,没曾想这样!”
百里安安心口猛然陷下一大块,就知叶慧慧傻,急切的欲剖开真心给自己瞧。
“我不要你哄,不要任何人哄。”百里安安咬紧牙关,讥讽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还是,你才是三岁小孩,爱吃糖?”
“我……我……”叶慧慧低头,怎么也找不到适合的借口为自己解释,只好将心口的话,如实道出,她羞愧道:“我知道自己很笨,根本帮不了什么,所以……愿意将好东西全部留给你。”
百里安安见人泪眼朦胧,哀哀切切,就知自己的罪孽不可饶恕了!
为了叶慧慧,也为了自己,该斩的得斩,该扼杀在襁褓、必须扼杀。
她夺过对方手里的糖,下一秒,摔在了地上,抬起脚,狠狠踩了又踩。
一下、两下、三下,全部碎成了渣!
“你……你……”叶慧慧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她蹲下身子,双手伸向支离破碎的甘甜,泪水顷刻下了来。
百里安安居高临下、毫不留情道:“你叶慧慧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不仅傻,还很蠢!我是什么人?殿下身边的红人,能在乎这点的东西?
你以为的宝贝,在我眼里,跟狗屎没两样,皆是嫌弃得不行。”
“我给你衣衫,并非冲着素日相处的情谊,全因你是只可怜虫!
扔给乞丐,不如给你,好歹你这只可怜虫能替我不停地干粗活!”
“说到底,我和欺负你的那些宫女没两样,皆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你!你笨、你蠢、你是全天下最惹人讨厌的人!”
百里安安大声呵斥着,用着看似最真、最厌烦的表情。
汪汪泪眼抬起了起来,叶慧慧缩成一团,用着从未有过的难过目光看人。
泪水滴答如豆,溅在了地上,与糖沫混合在了一起。
一样东西,融合了甘甜,也充斥着咸涩,就不能单纯地定义了。
“告诉你也无妨,我要去与人洞房……这夜过后,便得偿所愿。”百里安安顿了顿,笑道:“至于你,继续做杂事、干粗。没出宫之前,好好的被人踩在脚底下、苟且偷生!”
叶慧慧感觉胸口疼,疼得受不了。
为什么百里安安讨厌她、嫌弃她,她会这般的疼!
心口像被利器开凿,又被双手生硬地掰开,最柔软、最脆弱的脏器,被恶人活生生徒手掏出来了……
本该回击或是难过跑开,找个地方消化恶毒字眼,独自舔舐伤口。
有一件事,必须要问清楚。
似乎这件事比心被掏出来,还要急迫。
“你说的,洞房……是什么意思?”
“你是白痴吗?这都不懂?!”百里安安转过身,淡淡补充:“之前你瞧过我临摹的春宫图册,上面的姿势,就叫与人洞房。”
“我不懂!”叶慧慧捂住双耳,嘶吼哭喊,“你别说了!别说了!”
“所以,你就是个白痴!”
……
……
人影离去,不留片叶。
叶慧慧颤抖着,用拇指捻起石板上的一块糖屑,塞入苦涩的口中,双靥上的泪水川流不息,她喃喃自语。
“为什么,不吃我给你的糖!为什么不吃!”
“洞房是什么,我不知道!我根本不愿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找不到伤口,却这般的疼!”
……
第32章 生蛆肉|壳
摄政王府喧嚣热闹,三位新人按前后顺序已行礼进门,入了各自喜房。朝中三品以上官员悉数盛装出席,皆备厚礼,于府内静等。
乔九幽先去祭天台,给女帝及宸妃敬茶,再走花踪大街,受百姓高呼跪拜。
一处喜殿乃乔九幽闺房,此刻窗边站着的、却不是一君二妾,而是玉琼大将军-慕容安然。
大将军一身缠枝莲花银线刺红宝蜻蜓锦袍,配玉色水纹腰带,丝带将青丝束起,身姿挺拔,面容清冷英气。
她答应过乔九幽,洞房花烛,她们要融为一体。
这一次交|欢,势在必行。
至于以后发展,慕容安然不愿去想,风云跌宕下,她有些厌恶京都,五脏六腑内,说种不出的憋屈和痛苦。
门扇被人推开,大将军回首。
来者,叫她好一顿吃惊。
竟是百里安安?
百里安安明知对方来此地原因,偏故意笑问:“大将军,如我没走错,这儿是殿下闺房,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者说,喜酒还没喝,就醉得分不清地方了?”
“我没喝酒,也来对了地方。”慕容安然负手临窗,眼神冷若,表情平淡。
“这么说,今夜那三位怕是要独守空房了?”
百里安安绕过高瘦纤拔的身躯,暗叹这样的人物,难怪尽惹帝王欢喜,若非自己心里有了人,面对如此秀色,怕是多少有些心猿意马。
不过,对方和自己的属性一样,属实不能幻想。
“看来,这是你们协商好的了?”
慕容安然没有反驳。
百里安安与人并肩,侧过脸,十分不屑,“我曾警告过你,不要和这样的蛆虫□□,怎就不听呢?非要将自己推进火堆,再没了干净自在的一天?”
“这是我的决定,”慕容安然回答很干脆,之后是大段的沉默,良久,她补充,“百里安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不喜一个人,就坚决不靠近、不接触、不做|爱。”
“呵~”百里安安冷笑一声,双手环胸,“这么说,你最终还是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
“淫威是一部分,我不能否认。”目光落在室外一排青松上,大将军生出无限感慨,“我姓慕容,家族并非一人,上百口性命,总不能断送在我手上……
青松挺雪不折,是它没有幼雏要护、衰老要侍,自然可谈风霜高洁、傲骨嶙峋。”
百里安安吸入一口寒气,面露凶光,愤恨道:“我就知道乔九幽拿无辜人的性命威胁你,这是她惯用的卑鄙手段,也是我最瞧不起的地方,喜欢一个人,不用尊重为基石、不拿真诚为献祭,谈什么情爱,横竖不过是欲|望的贱奴!如此嚣张,还不是投了个矜贵的胎,实在可恨、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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