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游戏。”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秦妍回过头,见一老妇人坐在不远之处。
“你什么意思!”秦妍忍不住站起身,踉跄走过,更大的惊恐袭来,她颤抖着问,“那些,都是真的?”
老妇人叹息着,皱纹里布满悲伤,她鼓起勇气,哀伤道:“其实,在你穿越成女帝的时候,乔御澜已经被乔九幽烧死。
后宫三千沉溺于巨大悲痛,封烟绝食、阿喜悬梁,任诗情吞毒,慕容安然……她从鲲鱼脊,一跃而下,尸骨不存。而她身死后,乔九幽便疯了,从城墙上摔下。
徐溪丛辅佐乔雪卿登位,十年如一日地辛勤教导,终在新皇登基后三个月,刻意淋雪,致使寒气侵体,重疾难愈,气绝身亡。”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秦妍猛地哭出声,她瘫坐在地,拼了命摇头,“我不信你,我不信你!你是哪来的疯婆子!”
老妇人垂下头,拿干枯的手指摸了摸脸,半晌,继续挖人的心,“她们的魂魄在京都徘徊,宁做孤魂野鬼,也不愿入轮回投胎。
所以,我自作主张,劝说她们只要肯去投胎,在某一世,必让你们好好告别。
我寻觅了千年,终于寻上陛下,这才送您回到过去,圆了她们永生永世的遗憾……
你穿越回过,是卡在乔御澜身死后,我抹去多余记忆,才得以另一种发展。”
“不,我不信你的!”秦妍往后身退,双眸灌满恐惧,“这是整蛊游戏是不是?你们在玩我,是不是?”
“游戏是假、寻出最爱之人也是假。我只想让你在最快的时间里,好好的、疼惜她们!”老妇人不敢看人,苍老的面容道不尽无奈和心酸,“好在,这一次她们的死亡,是在你的怀里、在你的爱里,而非烈火相隔,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胡言乱语!”
“我是谁不重要,我让真相大白!”似有尘埃迷住双眼,老妇人揉着眼睛,哽咽道:“我知你不愿相信,因你爱她们,不愿接受巨大的痛楚。她们第二次的死亡,皆是无悔无憾。我想,我做到了先前的承诺。”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秦妍哭诉道:“放过我,我不是乔御澜,我只是秦妍。”
“秦妍?秦妍,就是乔御澜千年之后□□和灵魂的重塑。”老妇颤抖着喟叹,“她就是你,你就是她,你们本为一人。”
突如其来的坦白让人难以接受,有些痛苦必须进行到底。
彻底死亡,方能涅槃重生。
老妇继续道:“二月二,我欲带你离开。阿喜,任诗情,都有了结局,岂知自身做法,违逆天命,大道降罚,天雷击下,封烟悉数扛了去!你又从高台坠落,我不得已……再次违逆天命,牺牲方圆十里生灵,将你救活。
我知,你想一直留在玉琼,奈何我灵力不足,你也不能违抗天道命数,只好匆匆将你带回来。”
秦妍张着唇,愣愣地看着人。
半晌,她强支身子,摇晃上前。
十步,却是千年。
二人相对三尺,秦妍泪水纵横,将人塞入怀中,轻轻唤了声,“云……云鱼。”
“陛下!”老妇泪雨如珠,躲在秦妍怀里痛哭,“陛下,云鱼……老……老了!不再是曾经的圣女、不再是曾经倾城倾国的美人。我的皮囊枯萎、我的眸没了神光、我的灵魂不再鲜活。”
秦妍滚下泪,紧紧拥抱着,一刻也不愿分开。
这一世的相逢,是积攒了多少世的遗失。
所有语言,都有可能掺杂砂砾。
唯有行动,是人世间至纯的宝石。
含着满眶的泪,秦妍吻上了人。
长达千年的思念和深情付诸于唇,辗转撕磨间,是无限的眷恋。
唇齿交融里,是将心捧出来,炙热的告白所爱之人。
秦妍陪着对方的脸,含泪摩挲,“云鱼,我……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们!”
“陛下……”
……
在良久的相拥哭泣之中,秦妍渐渐接受了这个结局。
她庆幸自己能够在穿越过去的时间里,都将爱给予众人。
她们的圆满,何曾不是自己的圆满。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爱人的陪伴,孤零零地走上黄泉。
秦妍忽得想起一事,忍不住问:“乔九幽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呢?她也转世投胎?”
“没有!”云鱼果断摇头,“戕害帝王,罪无可赦,因她本身具帝王之像,地狱不敢留,也无重生之机会,飘荡于阴阳相隔之处,直至归于荒芜。”
“那就好,是我一直被她人畜无害的样貌欺骗,前世落个被烧死的结局,穿越后,又连累阿喜她们惨死。”
“莫要提她,”云鱼怀着欣喜,哽咽道:“所有人都和陛下好好道了别,一切圆满!”
往事暂且不提,唯有怀中情谊,醉了夜晚的风。
……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点燃。
秦妍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肴。
饭菜快妥当之时,门铃响起,她放下油铲,从厨房快步走至门前,快递小哥递过商品,让人签了名。
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被秦妍捧了进来。
云鱼缓缓转过脸,瞬时间热泪盈眶。
“不准再哭了,”秦妍走上前来,“也许这个做法很油腻和老土,但我实在想表达难以掩饰的激动心情,思来想去,只想这样做。”
枯老的手指摩挲着鲜嫩的花瓣,云鱼有些伤情,“君俏……吾已老。”
秦妍低头吻过云鱼的手背,“那你耐心等等我,我同你一块老。”
云鱼终于展开了笑颜。
此时,厨房内传来星点焦味。
“锅里还有菜。”秦妍急忙起身。
望着已沦为俗世之人的帝王,云鱼感慨万千。
历史的洪流谁也无法阻挡,王朝如沙堡,在湍急中彻底溃散和永久消弭。
风云突变,王朝迭代的豪迈和浩荡,被这人间几缕烟火,彻底覆盖。
很快,菜肴准备妥当,满满当当一桌。
秦妍解开围裙,洗净双手,将人从沙发上搀扶,手肘搂着人腰,温情道:“抱你的感觉还是没有变,恍如昨日。”
云鱼玩笑道:“我老了,听不得您的情话。”
“胡说,”秦妍轻声斥责,将人安顿好,自己坐在云鱼对面,开了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给对方倒了小半杯,她眯着一对极美的桃花眸,感慨万千道:“云鱼,庆祝重逢。”
云鱼点头,递出酒杯。
两杯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夏夜的繁星密布银河。
一条凳子,两个人,已是最美的风景。
云鱼依靠着人,显得相当劳累,灵力耗尽,苍老便成了过不去的坎。
“我寻了您十世,在这千年里,我以为陛下转世,定然人中显贵,为龙为凤,奈何次次皆不对。
这一世,我将放眼底层,每日每夜用蓝蝶载着陛下最后一丝生息寻觅,很快找到正主。”云鱼无奈笑了笑,“原我的陛下,是个普通人呢~”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秦妍搂着人,“衣食无忧,双亲健在,朋友三五,时常小聚,满好。”
“许是陛下厌倦了争斗,返璞归真。”深深地困意排山倒海而来,云鱼粗重地喘着气,艰难道:“陛下,臣妾累了,要走了。”
“云鱼!”秦妍瞬间哽咽,“能不能再等等我。”
“等不了了,千年的波澜跌宕,使得臣妾灵力耗尽。”云鱼望着星空,十分无奈,“上古流传的万灵教,当初何等风光,奈何凡人之力,逐渐占领上风,工业和机器打破我们的阵地格局,日渐衰弱已是不可避免。我能活这么久,也因全族凝神力,供我一人延续血脉。
如今也好,这个时代不需要超越自然的存在,凡人具有无上的智慧和毅力,他们能够开天辟地,用另一种方式去超越神灵。”
秦妍泪奔,云鱼这是将族人给予的厚望,悉数浪费在自己身上。
她寻自己千年、她带自己穿越,最终独自走向灭亡。
“自始至终,我不后悔的……我的灵力,要献给爱人,这是我的选择,亦是我生平最大的夙愿。”云鱼用着残存的力气,难过道:“可悲的是,陛下您这一世十分短暂,我不忍告诉你期限,你必须快点寻上她们,在所剩不多的生命里。”
秦妍楞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
她抚摸着云鱼苍苍白发,止不住地掉泪。
“陛下,臣妾走之前,送你一个礼物。”云鱼艰难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只水晶球,“这里是阿喜她们五人前世记忆,当初她们让我抽出保存,希望在某一世,交给你。
若是上天垂怜,她们与你活在同一世,砸碎它,让记忆恢复、让爱延续。”
秦妍颤抖着接过水晶球,手掌中的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陛下,我给你准备好请帖了。明晚,你拿上请帖,去寻她们。”云鱼带着微笑,缓缓闭起眼睛,低声呢喃:“万灵为生,生而为爱。”
怀中佝偻的身躯逐渐化散,星星点点飘荡起来。
悲嚎之中,尘埃随风转瞬即逝。
悲痛孤寂里猛然破出一只蓝蝶,萦绕一圈之后,羽翅减速,落在秦妍的肩头。
双肩剧烈颤动,蓝蝶缓缓闪动着翅膀,似在安慰。
“快去……寻她们!”
一道声音,最后一次响起。
第60章 平凡之躯
觥筹交错,数十名男性侍者身姿优雅,统一西装马甲白手套,他们托着昂贵水酒,有条不紊穿梭于偌大水晶厅。
仔细看,工服胸口以及手套边角,皆用纯金丝线秀着大写字母F,这是豪宴主人的姓氏,也是财富与势力的象征。
熙攘人群穿着考究,大多数是为企业家,其中也不乏政界的人。
今日,永封万盛集团于家族产业-御豪七星酒店举办交接人宴会。老总封谦正与她的女儿封烟,与政商界前辈交流。
封烟一席香奈儿套装,妆容淡雅,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是为嫡女,亦是封氏集团强有力的后备人才。
宴会刚刚开始,一个精致极美的女人无需请帖,款款走入水晶厅,她端了杯香槟,走入封烟视线,冲其举杯示意。
“抱歉,失陪。”封烟暂告前辈,转身款款走过,她将来者上下打量,法国经典小黑裙,剪裁得当,躯体玲珑,颜色衬得肌肤嫩白如雪,耳垂带着一对经典切割的粉宝钻石,手腕配着梵克雅宝Charms Extraordinaire Fée Sakura女士表,价值连城的珠宝虽璀璨夺光,但不及本尊气色矜贵美目。
“溪丛,你好歹是抽空过来,这幅打扮,算是给了我面子。”封烟道。
徐溪丛温婉一笑,撩着耳边乌发,解释,“手上有个案子,进入诉讼时期,确实紧迫,可你的交接仪式,我怎能缺席。”
“好歹你肯屈尊迂贵,”封烟用胳膊抵了抵,靠近人,竖起手背小声道:“趁此机会,不挑选一二?”
“你可别把心放我身上,”徐溪从环看四周,目光淡淡,“你留美归来,大部分人,陌生的很,该了解的人是你……”
“我不着急,这不刚回来吗,爸爸盯得紧,誓要我干出一番成绩。”
徐溪丛倒是很意外,她道:“伯伯心真大,不搞联姻扩大那一套,让你一人撑整个集团?”
封烟苦笑一声,“我也没想着嫁人生子,身为封氏一份子,这个年纪,当为家族做些贡献。”
“估摸着,还是你弟弟享有第一纨绔的名头。”徐溪从微微一笑,抬着下巴示意道:“好大的手笔,景喜都被你请来了?我记得她从不参加这些场合,她昨日才在国际上拿奖,今日就出现在宴会?”
“我在国外的时候,常去她的演奏会,算是熟认。这次我归国交接,她主动飞回来,为我庆祝。”封烟看向不远处弹奏的景喜,赞叹道:“人家才二十,年轻富有才华,模样也娇俏,是个人才。”
“你这眼神,可不对啊~”徐溪丛笑道。
封烟拿白钻香槟杯碰了三下,正色道:“别胡说,只是欣赏。见她,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受。”
“好吧,安然怎么没来?”
“她今天和院长有一场手术,到这个点,也快了。”封烟朝着宴会厅门口望了望,皱眉道:“上次我见她,跟从前大变样子。”
“我知你想问什么。”徐溪丛抿唇一笑,她竖起手与人耳语,想当年我们三个一起耍,就她不爱穿裙子,长大了,很少碰女装,各类名牌西装倒是换得勤快,你还猜不出来吗?”
封烟眼前一亮,不敢置信道:“她是……她是……女同?”
“还没定性呢~”
“这……”封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喃喃自语道:“其实,若是遇上喜欢的,根本不在乎性别,国外有太多的同性恋,国内就……”
“呦,说曹操曹操到。”
徐溪丛招呼直径走来的慕容安然,对方一身阿玛尼定制酒红西装,身姿高挑挺拔,梳着小狼尾,纯素颜出镜,皮肤毫无瑕疵,吹弹可破,美的雌雄莫辨。
“安然,你是抢我风头的吗?”封烟递给对方一杯香槟,打趣道:“帅得掉渣,祸害不少纯情小姑娘吧。”
慕容安然饮了一口香槟,白了一眼,“我摸惯手术刀,就是摸不惯小姑娘。就喜欢封烟你这样的,要不,你给我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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