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人甫一会面,就听慕容卓讶异道:“司诺?果然是你!”
阿诺尔注意到,慕容卓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脸上浮现的只有惊讶之色毫无喜悦之情。
并且,慕容卓出声之后,还下意识的偏头看了一眼,他身旁那位身穿月白色衣袍的兰神医。
见此情形,阿诺尔隐约猜出了点什么。
至于他猜得对不对,那就要看,慕容卓接下来的反应了。
想到这里,阿诺尔顿时犹如戏精附体般,展颜露出惊喜至极的笑容,起身跑到他身前,甚是欣喜的说:“慕兄?!你怎地也来了此地,莫非是来找我的?”
闻言见状,愣住的不止是慕容卓,就连丛岩和司徒晏,以及慕容卓身旁那位兰神医,也统统都愣在了原地。
阿诺尔见他愣住,面上的喜色渐渐被失落取代:“不是吗?”
慕容卓张了张嘴,却并未说出话来。
阿诺尔似是明白了他的为难,当即就后退一步,拱手强颜欢笑道:“是为弟冒失了,望慕兄海涵。”
慕容卓张口欲言:“司少侠……”
只是慕容卓只说出三个字,就被阿诺尔出言打断了。
他似是承受不住打击般,捂住胸口踉跄着后退两步,满脸受伤,颇为幽怨道:“慕兄以前都是唤我”司弟”,如今却唤我”司少侠”。”
阿诺尔边说边转眸看向他身旁那位兰神医,意有所指道:“当真是,有了新欢忘旧爱。”
此言一出,当可谓是满堂皆惊。
丛岩瞠目结舌,震惊极了。
司徒晏脸色微变。
那位兰神医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矮痩仆从转头看看眼前这位,长得像个哥儿但实际上更可能是汉子的义诊郎中,又回头看看身旁这位明显是个汉子的兰神医,惊的险些下巴落地。
慕容卓的脸色顿时铁青一片,惊怒交加道:“休得胡言!我与兰弟乃是相识多年的至交好友!”
阿诺尔面色勐然一白,伤心欲绝道:“这么说,我才是替身吗?”
话落,阿诺尔根本不给慕容卓辩解的机会,紧接着便道:“你当初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对吗?”
“如果我没有长着这样的一张与这位兰神医相似的脸,如果我不是和这位兰神医一样会医术,如果我脸上不曾长了这么一颗兰神医没长的形似孕痣的红痣,你还会对我说那些话吗?”
若是慕容卓心里没鬼,自然能答一句”会”。
但他现在却答不上来,也不敢作答。
此等境况之下,他只能避重就轻,自揭伤疤,不答反问:“当初要走的人是司少侠你,如今你却又做出此等姿态。司诺,你究竟意欲何为?”
阿诺尔看着他摇了摇头,心灰意冷道:“幸亏当初我走了,否则岂不是会落得个做了这位兰神医替身而不自知。”
一听”替身”这两个字,慕容卓就顿觉心中发哽。
阿诺尔犹嫌刺激不够似的,紧接着又道:“我把你当嫡亲的兄长看待,你却只把我当替身。慕兄,这是为弟最后一次称你为兄了。往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话落,阿诺尔背过身去,抬手捂嘴双肩颤动不停。
第190章 找茬
单看背影,任谁都会以为他哭了,且还哭的很伤心。
然而事实却是,阿诺尔自觉演的戏太尬,一不小心没忍住笑场了。
丛岩和司徒晏见他捂嘴憋笑,面色怪异极了。
话说到这份上,慕容卓已经百口莫辩,也没脸再呆下去。
他都甩袖走了,和他一起来的兰神医和那矮痩仆从,自然也得跟着去了。
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彻底远去,阿诺尔也笑够了。
于是他敛了笑,慢条斯理的走回炭炉边落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发干的喉咙。
见他如此,司徒晏和丛岩的脸色顿时更显怪异了。
阿诺尔瞧出他们面色有异,放下茶杯,挑眉问道:“怎么,你们有话要说?”
司徒晏眸色幽深,开口便问:“你不曾心悦那人?”
阿诺尔坦然摇头:“不曾。”
司徒晏面色稍霁,颔首不再言语。
阿诺尔转眸看向欲言又止的丛岩。
丛岩迟疑许久,才开口:“慕大侠果真对主子怀有不可说的心思?”
阿诺尔实言相告道:“他确曾与我诉过衷肠。”
丛岩眉头紧拧:“这么说,他当初之所以出手帮我,原因竟是为了对真正想帮我的主子图谋不轨?!”
阿诺尔点头:“确实是这样没错。”
那他的心机也太深沉了,若他遂了愿,以后却又对他家主子不好,那岂不就是他丛岩害了他家主子。
我不害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样的事,光是想想,丛岩就顿觉满心后怕。
他当即便道:“那他就算不得我的恩人了,从今往后丛岩的恩人只有主子你一个。”
阿诺尔摇头说道:“以后就不要说这种话了。这一年多来,你也帮过我许多。要报的恩早就报完了。”
这话,丛岩非常之不认同,不禁甚为罕见的反驳道:“不是这么算的。丛岩帮主子做的都是小事,也都是分内之事。”
“但主子对丛岩却是不仅有帮扶之恩,更有再造之恩。丛岩就是跟着主子报一辈子恩,也报不完。”
阿诺尔笑了笑,不再与他争辩。
一是因为丛岩认死理,辩不出结果来。
二是因为领粥的患病灾民回来了,他们也该忙起来了。
这日他们三人依旧是一直忙到天色将黑时方收工。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期间,竟有官兵跑来驱逐他们,理由是他们扰乱了灾民的秩序。
幸而阿诺尔早有先见之明,当场便向那些官兵出示了,城内官衙盖过章的义诊开办准许文书。
来势汹汹的官兵,只得灰熘熘的走了。
否则义诊之事怕是要半途夭折。
这晚,留守医棚的人依然是藏着小心思的阿诺尔,和同样也藏着小心思的司徒晏。
丛岩赶在城门关闭前牵上毛驴回了客栈休憩。
医棚内灯火昏黄,随风摇动。
阿诺尔就着这点儿光亮,铺设车板床榻。
司徒晏跟在他身旁,不时搭手帮忙。
待床榻铺好,阿诺尔笑看着他问:“长华要去林中方便吗?”
刚去过没多久的司徒晏摇了摇头。
“那就歇息吧。”阿诺尔边说边转脚去将医棚出入口处的木板门合拢了。
随后他和衣上了榻,侧身躺在了木板床里侧。
司徒晏随之掩灭炭火、吹灭灯火上了榻,和衣侧身躺在木板床外侧。
两人依然是面对面而睡。
今夜无月,医棚内一片漆黑。
正当阿诺尔准备闭眼放缓唿吸频率佯装熟睡时,司徒晏忽然看似没头没尾的出声说道:“九转玉露回春丹,是一枚极其难得的圣药吧?”
这话说的虽然没头没尾,但阿诺尔身为制药之人自是不会听不懂。
他不以为意道:“不算太难得,只要药材足够,我就能炼制。”
“这药,是你自己研制出来的?除了你之外,这世上还有人会炼制吗?”司徒晏说这话时特地压低了声音,不免显得嗓音有些低沉。
阿诺尔知他为何如此,不由也跟着轻声说:“算是我自己研制的吧。研制它的时候,我还参考了许多古方。除了我之外,这世上没人会炼制了。”
“果然如此么!”司徒晏嗓音越发低沉道:“阿诺儿对谁都是这般赤诚以待吗?”
“自然不是。”阿诺尔语含笑意,轻声言道:“我只会对你一人如此赤诚以待。”
闻及此言,司徒晏脸色陡然爆红,情不自禁的喃声唤了一句:“阿诺儿……”
阿诺尔应道:“嗯,我在。”
司徒晏沉默片刻,方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该歇息了。”
满以为他会说点什么的阿诺尔,弯唇笑着应了声:“好。”
——
天一连阴沉了好些天,却始终不见雨落。
平城一里之外,每日都会有大批灾民闻风而至。
此时就连城内一些没了粮米果腹的平民百姓,也都拖家带口的跑到了城外灾民聚集地领粥果腹。
随着平城外聚集的灾民数量越来越多,官府放粥棚发放的粥食中,米粒一日渐比一日稀少。
城内几家设了施粥棚的富户,渐渐拿不出更多的粮食救济灾民。
施粥棚一日更比一日少,终至最后只剩下了官府设立的放粥棚,仍旧会按时按点一日放两次粥。
又几日后,官府粮仓即将告竭,不得不更改了放粥次数,一日只放一次粥。
成千上万的灾民们,每日只能在早上那会领到一碗米粒聊胜于无的稀粥,勉强果腹,苟延残喘。
若非官府早已向众灾民言明,朝廷已经派人为他们运送了赈灾粮来,不日即可送达。
食不果腹的灾民们,必生乱象。
可饶是如此,也挡不住饿极了的灾民,挖草根扒树皮寻虫蚁,几乎无所不食。
有一日,阿诺尔甚至看到,某些饿极了的灾民,竟将患病灾民倒掉的药渣从土里挑拣出来,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下了肚。
更有一些灾民,竟混入患病灾民的队伍中,意图佯装病患得到一副不要需要银钱的药材,以便熬了喝下果腹。
这也直接导致,阿诺尔纵使一连开了十来日义诊,每日前来找他看病的灾民数目依然不减反增。
时及此时,城内粮价飞涨,一斗米价值足足一两金,且还有价无市。
食肆面馆等商铺皆因这堪比天价的粮价,相继关了铺门。
就连客栈也无法再为住客提供三餐所需,同时客栈里的草料也告竭了。
如此一来丛岩夜夜回城住宿已然没了意义。
阿诺尔索性退了客栈的房间,让丛岩也住进了城外医棚内,三人一起打地铺睡。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也就更加繁忙了。
白日不仅要为患病灾民诊治配药,还得抽出时间,去三里外的大河里打水饮用,另还需再抽出些时间四处奔波,为毛驴大灰采割草料。
并且,除此之外,他们还要日日夜夜防备那些饿极了的灾民,会忍不住朝膘肥体壮的大灰下手。
就在阿诺尔等人备下的药材和干粮袋皆将见底,食不果腹的灾民们的耐心亦即将告竭之时,朝廷派人押送的赈灾粮队伍,终于抵达西平郡境内。
如此也意味着,至多再挨过一日,灾民们就能填饱肚子了。
消息传来的那一刻,灾民们欢唿声震天响。
就连那深受病痛折磨的患病灾民们,亦不禁喜上眉梢。
阿诺尔则是悄悄松了一口长气,暗想着,他总算不用再费心偷偷摸摸的,往药材布袋里和干粮袋里补充药材和干粮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阿诺尔在为病患看诊时,态度都变得更显温和了许多。
然而,有的时候态度好了似乎也不是好事。
总有那些欺软怕硬的人,会不识好歹,得寸进尺。
这不,阿诺尔有心温言劝说眼前这位冒充病患的灾民,放弃用药充饥,却抵不过人家无病呻/吟,反倒指责诊不出其病因的他是毫无医德的庸医。
看着满口指责的那人,阿诺尔敛下面上温和之色,冷声嗤笑道:“你觉得,我没有医德,是庸医?”
那人拍桌而起,怒骂连篇:“没错。你他娘的就是个没医德的庸医。我腹痛难忍,你他娘的却诊不出病因,甚至还指桑骂槐说我冒充病患,就为了图谋你那点药材!”
“我呸!谁稀罕你那点儿药材啊!苦死人不说,还不一定能治好我的病!你说你他娘的不是没医德的庸医,还能是什么!?”
“人家兰神医那有包治百病的圣药,你这有什么?苦死人的烂药材?人家兰神医给人诊病都是药到病除,你呢?”
“我可是亲眼看到,和我同村的一个人,已经一连喝了快半个月,你开的那些苦死人的烂药材,也不见病情有过好转。”
“你这也叫懂医术?我呸!依我看,你他娘的就是个沽名钓誉的骗子!作为一个哥儿,不安安生生的在家相夫教子就算了,还跑出来抛头露面,一点儿都不避嫌的给汉子诊病,我看你也真是他娘的浪到没边了!”
此言一出,无论是丛岩和司徒晏,还是一旁等待就诊的患病灾民,尽皆面露怒容。
唯独阿诺尔不仅不怒,反而还笑了出来。
他抬手阻止了蠢蠢欲动的司徒晏和丛岩,强行按捺下动手的念头,冷笑道:“既然阁下认为兰神医的医术更为高超,那便去找他诊治吧。我这儿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慢走不送。”
那人骂骂咧咧道:“走就走!再待下去,我还真怕你这庸医给我误诊出什么大病来,我可不想一连喝上半个月你那些苦死人的药材。”
第191章 抵足而眠
就在那人说完这话,甩手欲走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紧接着便有吵闹声随之而起。
众人闻声慌忙转头朝吵闹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个方向正是官府设立的放粥棚所在的方向。
此时此刻,那边已经围聚了许多灾民。
看那情形,极似灾民饿极生怒起了事端。
患病灾民见状反应不一,胆大的蠢蠢欲动,也想围过去瞧清楚情况。胆小的纷纷后退,做出逃命之势。
阿诺尔等人观望片刻,由于人太多什么也没看出来。
丛岩自告奋勇,跑去探明事态。
不大一会,丛岩回转。
带回来的消息,勉强算是个好消息。
只听他道:“主子,那动静不是灾民起事。”
阿诺尔暗松一口气,司徒晏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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