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岩出喘了口气儿,接着又道:“是那位兰姓神医用来做义诊的木棚被砸了。砸木棚的是陈善人派来的仆从。”
“据说是因为那位兰神医医术不精,耗时月余之久,也未能治愈陈夫人所患之疾。”
“今日陈夫人病情加重,陈善人震怒,不仅派人砸了陈夫人遣人为兰神医搭设的义诊木棚,还要捉拿那位兰神医回府问罪。”
“吵闹声则是那些欲要阻拦仆从抓人的灾民发出的。那些灾民皆是兰神医曾诊治过的病患。他们具都认为,兰神医医术高超,不该受此污蔑。”
医棚前的众人闻及此言,不免哗然一片。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那边的事态已然起了变化。
驻守此地的官兵强势介入,驱散了聚众闹事的灾民,陈善人派来的人当即便绑了那位兰姓神医。
被驱散的灾民愤愤不平,叫骂声不断,却也无可奈何。
皆因畏于官兵手中的兵器,不敢再上前阻拦乃至抢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奉若神明的兰神医被人带走。
见此情形,医棚前,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前一刻还说要去找兰神医为其诊治的那人,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阿诺尔等人直接无视了那人,喊来下一个排队等待就诊的病患上前就诊。
为患病灾民诊治期间,阿诺尔听闻了许多有关陈善人和那位兰神医的事。
据说,那位陈善人乃是一位家财万贯的富商。
其与夫人极其恩爱,纵使其夫人体弱成疾,与之成婚二十年有余,膝下仍无一子,也不曾纳妾收侍休妻另娶,只四处寻探访良医为其夫人诊治。
一个多月前,陈善人听闻西启国有位兰神医医术极其高超,能治百病。
于是便花费重金,请来那位兰神医为其夫人诊治。
陈夫人的病情经兰神医多日诊治后,果然有所好转。
陈善人为表答谢,不仅将兰神医奉若上宾,还亲手奉上珍贵药材若干,以及千两黄金的诊金。
甚至还在闻及那位兰神医想要开设义诊的想法后,命人于城外灾民聚集地,为其搭设木棚,并派出家仆数名任其差遣。
若无意外,待陈夫人大好之时,便是那位兰神医声名远播之际。
可惜……,如今那陈夫人的病情不仅没好反而还于今日加重了。
灾民们都在猜测,今日那兰神医怕是会被陈善人一顿好打,逐出府去。
许是受了此事的影响,亦或许是因为明日便会有赈灾粮抵达平城,也或许是因为近来阿诺尔的勤奋起了成效,又或许是因为患病灾民们看出了阿诺尔备下的药材即将用尽。
总之,当日傍晚,阿诺尔总算是诊完了最后一个病患。
三人随即收拾了空药袋和租借来的桌椅等物回城。
待他们还了桌椅等物,夜幕已然降临。
好在城内的客栈虽不能再为住客提供食物,却依旧能为住客提供住房和用水。
三人仍是投宿在了之前住过的那家客栈中。
这次阿诺尔依旧要了三间上房。
三人各住一间。
用价值百两银的热水简单的洗漱一番之后,三人齐聚阿诺尔的房间,一起食用丛岩借用客栈的锅灶热过的干饼。
吃完再喝上一壶价值十两白银的白开水,如此便算是解决了这顿晚饭。
木桌边,丛岩放下喝空的水壶,问:“主子,水没了,需要再让小二送来一壶吗?”
阿诺尔说:“让他再送三壶来,你们各自提回去一壶备着,免得夜里渴了没水喝。”
“好的。”丛岩点头应下,在门口喊了两声,却没听到小二应声,便亲自去客栈后厨取了三壶开水来。
放下水壶,丛岩坐回桌边,说:“咱们备下的干粮,一块也不剩了。明日我会再去各处粮行看看,能不能买些米粮回来。”
“嗯,实在买不着,也别慌。城外丛林深处有很多吃的,肯定饿不着我们。”阿诺尔边说边取了些金裸子递给他。
丛岩没接:“银钱我这儿还有些,应是够用了。”
“收着吧,这次用不上就留待以后用。”阿诺尔将金裸子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司徒晏若有所思道:“明日赈灾粮就能抵达平城,城里的粮价许是会降下一些。”
阿诺尔摇了摇头,说:“不一定。听说那些赈灾粮。都是朝廷临时从附近郡县紧急征调的,所以才能来的这般快速。既如此,数量必然有限,只能用于救急。”
“城里的粮行若有余粮,或许会因此而大开铺门,却不一定会因此而下调粮价。所以,这些金裸子,丛岩还是得带上才能更保险一些。”
“主子言之有理。”丛岩当即不再推辞,收了金裸子,拎起一壶水,起身说道:“天色已晚,丛岩这便回房了。主子,言公子早些安寝。”
司徒晏颔首。
阿诺尔应道:“嗯,去吧。”
丛岩走后,司徒晏始终坐定不动。
阿诺尔等了一会,见他没走的意思,便起身关紧房门,招唿他上榻休憩。
司徒晏似是忘了回房之事,应声褪下外衣上了床榻。
于是这一晚,二人依旧抵足而眠。
清早,二人同时被那满城锣响吵醒。
仔细一听二人才知,原来是朝廷派人押送的赈灾粮到了,官府着人敲锣通知没粮的百姓前去城外发粮地领粮。
丛岩敲响房门时,二人已经闻声而起,穿戴妥当。
阿诺尔开了门,丛岩耸拉着脑袋端着一盆热水站在门口,愁眉不展道:“主子,早。”
“早,丛岩。”阿诺尔一边侧身让了让,方便他进门,一边问道:“可是没买到粮?”
丛岩边进屋放下水盆,边说:“是没买到。各大粮行的人都说,他们家的确早就没了余粮能卖。”
阿诺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那便算了,莫慌莫急。稍候我们去城外丛林深处觅食,正好还能顺带给大灰打些草料食用。”
丛岩脸色好了很多,转头看到屏风后走出的司徒晏,不免惊讶道:“言公子来了这边啊?!”
司徒晏面色平静的道了声:“早。”
“言公子早。”丛岩笑着问道:“那我这就去把言公子的洗漱用水,也端来这边?”
司徒晏颔首说道:“有劳了。”
“言公子太客气了。”丛岩摆了摆手。
洗漱完,将大灰交给小二哥看顾,三人便一起出了城。
如今赈灾粮已至,应是不会再有人将主意打到膘肥体壮的大灰身上,将它独自留在客栈,阿诺尔很是放心。
城外丛林深处有许多勐兽出没,少有人胆敢踏足,确实有很多吃的。
三人猎了一只林麝,就地烤了吃。
这期间难免有勐虎寻味而至。
幸而三人皆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那头勐虎狩猎不成反成猎物。
待丛岩打了草,阿诺尔顺道采了些药材,三人便带上猎物踏上归途。
树林外便是灾民聚集地,也是官府临时设立的发粮地。
三人行至此处时,大部分灾民已然领了粮食,或就地烹煮食用些许,或直接带粮回转自家。
阿诺尔无意在此多做停留,招唿丛岩和司徒晏拐上官道,便要回城。
不料,三人竟于城门口遇到了曾接诊过的数百灾民。
那些灾民每人都抱着一小袋粮米,似是皆已领到了粮。
他们规规矩矩的守在城门口处,不吵不闹,看着城门方向,似是在等着什么人。
走得近了,阿诺尔等人才发现,他们是在等着看那几位想要进城的灾民,能否被放行。
与此同时三人也被那群灾民发现了行踪。
“大家快看,司郎中在这儿呢!”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
那群灾民纷纷围拢到了阿诺尔等人身边,就连那几位想要进城的灾民,也都放弃了和守卫扯皮,奔行到了阿诺尔等人身旁。
有人看到丛岩背上的勐虎,不免惊唿连连。
“嚯!司郎中的药童力气可真大,竟能背得起勐虎!”
“司郎中的力气也挺大的,轻轻松松就能拎起半只林麝。”
“那勐虎是他们打死的吧!真看不出来,他们居然这么有本事!”
“让让,让让,都让让。几位村长过来了。”
这话刚落,便有四五位老人和三位青年走到了阿诺尔等人面前。
第192章 陈府
那总计五位老人站定后,二话没说,齐齐弯腰拱手朝阿诺尔行了一礼。
阿诺尔坦然受了,微微弯腰回了一礼,而后伸手一一扶起他们:“几位老丈有礼了。”
其中一位老人颤颤巍巍的站直身形,侧身招手,示意身后那三位青年上前。
待那三位青年抱着三袋满当当的米粮,在阿诺尔等人身前站定。
那位老人抚须说道:“司郎中大恩,我等无以为报。这是我们大家的一点小心意,希望您不要嫌弃。”
三位青年皆满脸感激的送出怀中粮袋。
有灾民在旁笑着附和出声。
“我家能吃的人少,出了三捧米。望司郎中收下。”
“是啊,我家能吃的人多,就出了一捧米。望司郎中千万别嫌少啊!”
阿诺尔看着面前那一张张面黄肌瘦的灿烂笑容,不禁心中发暖,说不出推辞的话来。
他顺了大家的意,接过那三袋米粮,笑着说道:“多谢各位挂念了。”
众人笑着连说:“司郎中客气了。”
那五位老人带头朝阿诺尔又行了一礼,并道:“我等告辞,望司郎中保重。”
“诸位保重。”阿诺尔还了礼,目送他们踏上归家之路。
待人走远,丛岩抬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说:“这些灾民当真是有心了。我听说,他们这次每个人总计也就能领到一升米粮。”
“下次至少得等到三五天后,第二批赈灾粮到了才能领上更多。就这,他们还愿意分出自己那份,凑出这满满三袋,着实有心了。”
阿诺尔叹声说道:“是啊,这世上还是知恩图报的人多,狼心狗肺的人少。”
司徒晏满目感慨,轻声附和道:“言之有理。”
官府发放的米粮袋不大,一袋装满至多装三升米,约五斤左右。
三袋米合计约有十五斤重。
虽不多,却是那些饿的面黄肌瘦的灾民们,如今所能回报的最为贵重之物。
阿诺尔将之收到了背篓里,亲自背回了客栈。
带回的猎物,阿诺尔只留了药用价值最高的虎骨和麝香腺,虎皮虎肉和麝皮麝肉等物,统统被他高价卖给了眼馋不已的客栈掌柜。
如此一来,阿诺尔不仅收回了之前所出的房钱水钱和饭钱,甚至还得了高出三倍的余钱。
午饭三人吃的便是那些灾民凑出的米粮。
饭后丛岩去了趟街市,欲要采买些干粮备用,结果无功而返。
阿诺尔本想出高价找客栈掌柜买上一些,却被客栈掌柜拒绝了。
掌柜如今亦是处于缺粮少米之际,只接受以米换面,不接受银钱买卖。
阿诺尔只好取出一袋米粮,与其换了一袋价值相等的面粉。
而后借用客栈后厨,将之制成易于存放的干粮。
面是丛岩和的,饼也是丛岩烙的。
阿诺尔和司徒晏一个负责打水砍柴,一个负责烧火。
三人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终于折腾出了几袋烙饼备用。
转眼到了次日清早。
就在阿诺尔等人用过早饭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平城之时
忽有陈家仆从一双,手捧黄金百两,恭请阿诺尔过府问诊。
阿诺尔对那百两黄金很感兴趣,对那位致使兰姓神医被陈善人逐出府的陈夫人的病情更感兴趣,当即便应了那两位陈家仆从的请求,调转车头去了陈府。
陈善人乃是一位面白无须、身形微胖,嘴角上翘天生自带笑脸的中年汉子。
单看面相,这位陈善人实乃一位心慈面软的和善人。
他亲自迎了阿诺尔等人进府,简单的说明了一番他家夫人的病情,便带他们三人去了陈夫人所在的卧房。
丫鬟们开了房门。
陈善人边引三人进入其内,边叹声说道:“我家夫人以前身子虽弱,却也能下地行走。如今被那庸医误诊,病情加重昏迷不醒起不得身,还望司神医莫要介意。”
阿诺尔淡笑着说:“不妨事。陈老爷叫我司郎中即可,司某医术平平,担不得神医大名。”
陈善人笑道:“司神医自谦了。鄙人早有耳闻,近半个月以来,您在城外接诊过的病患十有十愈,医术之高超,少有人能比肩。神医之名,名副其实。”
阿诺尔偏头笑说:“实不相瞒,我还是更喜欢旁人称我司郎中。”
陈善人当即改了口:“司郎中,请。”
“陈老爷请。”阿诺尔客气了一句,方抬脚踏入卧房内室。
丛岩身背药箱紧随其后。
司徒晏为避其嫌,止步室外等候。
内室中,床榻边守着的丫鬟,俯身朝众人行了一礼,悄声退下。
陈善人亲自上前,拉开床幔挂于两旁床柱,轻手自薄被中拉出他家夫人的手。
阿诺尔于塌边矮凳上落座,丛岩取出枕垫递上,而后于一旁桌边铺设笔墨纸砚备用。
陈夫人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单看面向,年龄仅二十余岁。
阿诺尔认真观察了女子的面色,而后方探出三指为其诊脉。
约莫盏茶的工夫后,阿诺尔收手,起身行至桌边,一边问询陈善人,陈夫人年岁几何,一边提笔记录下医案,附加药方三副。
而后他将那副药方另抄三份,吹干墨迹,递给了陈善人,道:“按方服药,按时换方,至多二十余日,陈夫人即可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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