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蓝楼,小倌们琴棋书画,吟诗作赋个个神仙下凡,是朝中有偷桃之礼的官员最常去的雅地,温香软玉在怀,得个情报最是容易。
“看来绍妗这脑袋还没叫书给读痴傻了,还是有的医治。”他伸出食指朝前点了一下。
“提督大人,陛下小半月未曾上朝,今日陛下太和殿上这是别有用意啊!”戴绍妗垂着袖子,乌纱官帽两侧帽脚下垂。“如今政权可是在提督大人手上,陛下怎样如何都不可能撼动的了大人。”
“陛下勤政是好事,哪能容尔置喙,绍妗是舌头也不想要了吗?”汪晚意故意眯着眼说道。
戴绍妗仿佛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他捂着眼睛又捂着嘴。
“提督大人,就不要拿绍妗玩笑了,您就知道打绍妗眼睛舌头的主意。”
“汪公,陛下召您到乾清宫。”
两人还在谈笑,身后便传来内侍的声音,汪晚意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本官知道了。”不咸不淡的回答之后又继续说道。“这份儿孝敬本督就收下了。”
他拿过戴绍妗捧着的纸包,便和戴绍妗告了别,就皱着眉随着那内侍朝着乾清宫走去。
进了乾清宫门,汪晚意朝内殿里走去,一左一右的宫女推开门,放眼看过去,别的物件还没来得及看,这全部的视线就都被那坐在中堂的朱昭延吸引住了。
屋外的阳透过纸窗折射在朱昭延的线条极致的侧脸,身上的朱色闪缎闪着光,坐姿腰背如竹,仪态万千。
他桌前是摆放着四道大菜,凉拌烤猪头肉、猪肉炒黄菜、清蒸鲫鱼、葱炒羊肉,香饭一碗,泡茶一盏。
汪晚意将手中的油纸包交给宫女,撩起下摆半跪在地。
“内臣汪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朱昭延眼角扫了汪晚意一眼,并没有叫汪晚意平身。
“汪正近来政务繁忙,朕在这儿乾清宫里养身子,闲来也是无趣,便总是会回想往日,你我君臣相伴的日子,深感怀念。”朱昭延挺着肩,低垂了眸子,淡淡的看汪晚意。
“那些个奴才伺候的皆是没有汪正你,伺候的朕舒心。”朱昭延继续轻启嘴角,眼光微动。
“他,他,她都是废物。”他那指头一个又一个的指向殿内一旁站的宫女太监,他所指的都是汪晚意派过来的眼线。
那三人垂着头,惊吓的不发一言。
“伺候的陛下不舒心,你们仨狗奴才还不下去领罚?”汪晚意用眼尾的寒光瞪了那三个内侍一眼,甩了下袖子,语气不阴不阳。
“是!提督大人!”那三个内侍颤抖的异口同声,只是这身子已经恐惧的抖成了筛子。
“没用的东西。”汪晚意冷声说道。
“朕已经命怀恩重新挑了几个内侍服侍了,他在宫里待的比汪正你久,什么奴才可用,什么奴才不可用怀恩都清楚。”
朱昭延单手扶着袖子,露出精致白皙的手腕,晶莹剔透,每根血管都是清晰可见。
桌上筷架上的金筷子被他夹起来,往前一抬。
汪晚意此时还跪在地上,低首看不见表情。
君王没讲平身,便不能起来,凭汪晚意如今的身份,这布菜是最普通内侍的差事,如何也不必汪晚意自个儿来,这小皇帝怕是不开心了,私底下想给他个下马威。
朱昭延抬起金贵的下巴往这桌案上动了动,眉头皱紧,瞪了汪晚意一眼。
手上拿着的金筷子再次往汪晚意跟前一指。
“汪正是觉得伺候朕是委屈了汪督?”朱昭延挑了下眉,淡色的唇上扬,上身往前朝着半跪在地的汪晚意探去。
“臣不敢,伺候陛下是内臣分内之事,是祖上冒青烟的荣耀。”
汪晚意三代只剩下他一人,要是被祖宗知道他传宗接待的物事没了,说不定还会气得诈尸掀开棺材盖儿。
汪晚意双手接过这金筷子,这桌子高,从朱昭延的视线范围内只能见到汪晚意的乌纱和那一双好看的眼睛。
虽不知这小皇帝目的,但是他还是愿意顺着小皇帝的意陪他玩玩儿。
昭延最喜欢吃的是甜腻油味重的食物,但因为身子的原因只能吃清淡的菜式。
吃一点儿不对付的可是都要入恭泻肚子。
汪晚意先是夹了片猪肉到朱昭延碗里,朱昭延没吃,他又夹了块儿鱼,这小皇帝还是没动。
“朕今日想吃羊肉。”他说道。
葱炒羊肉在桌上的最里侧,汪晚意并不能轻易夹到。
试了几次汪晚意有些生气,干脆不动了,这祖宗还真是给脸不要脸。
朱昭延倒是看起来心情愉悦,他不可察觉的上扬嘴角。“起身伺候吧。”
汪晚意起身后,没继续夹桌上的菜服侍他,反而是朝最初给他接油纸包的宫女摆了摆手。
那宫女快步走到他身前。
“陛下,臣手下的人给臣带了只小倌鸡,这小倌鸡的味道可是紫禁城出了名的,就算有银子都是尝不到的美味,内臣特地带过来给陛下尝尝。”
汪晚意将油包放到桌上,摊开。
朱昭延看了一眼,他是听说过这京城名吃小倌鸡的,传的多但是他自己倒是没尝试过,只知道是一个叫怡蓝楼的饭馆做出来的名点。
“喂朕。”他双眸一开一合间看着汪晚意的脸,理所应当的说道。“朕龙体不佳,手疼。”
汪晚意用筷子挑起一块肉,递到朱昭延嘴边。
朱昭延动了动眼皮。
“关于这小倌鸡是用还没长成的乳鸡烹饪烤至而成,这其中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典故,陛下可想听?”汪晚意没等朱昭延张嘴他想不想听,又继续说道。
“羽翼还没长硬的雏鸟就想挣脱开母鸟的保护,妄想飞于这九天之上,只可惜刚刚扑腾着翅膀,往那悬崖上踏出一步,下一刻就坠落了这无尽深渊万劫不复,摔得粉身碎骨不说,反倒是成了这陛下的盘中餐,倒是得不偿失了。”
第七章 汪嘟,服侍朕更衣
“陛下,这道菜背后的故事是不是很有意思呢?”汪晚意举着筷子,首不再作低,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朱昭延,笑意盈盈,一语双关。
“可要是这鸟不是鸟,而是那傲舞九天,飞于凌霄之上的金龙呢?”
“再设那异想天开,想掌握金龙的是只狐假虎威的狐狸,又当如何?”
朱昭延挑眉,眸意深深,红唇微微张开,舌头勾着筷子夹着的那块肉,吃尽口中细嚼慢咽,吞咽下肚。
“味道甚是不错,汪正有心了。”朱昭延满意的点着头,用绢帛擦拭着嘴角的残留。
“但要是这一切终究还是这金龙异想天开,多此一举呢?”汪晚意收回筷子,又夹了一片羊肉。“那陛下信任晚意吗?”
“只要陛下信任晚意,这至高无上的权柄您便会掌握手中,可您若不信‘臣’,那这位置您是否还能做的安稳,那臣就不得而知了。”汪晚意回答的不卑不亢,将羊肉放进朱昭延的碗中。“陛下,这羊肉是从鞑靼进贡来的羔羊,肉质鲜美,懦弱好杀,陛下来尝尝。”
“这小倌鸡啊,最是油腻,您龙体抱恙,还是浅尝为好,再说,您之前可是不吃这种油腻的吃食的,陛下。”汪晚意向宫女摆了摆手,宫女将小倌鸡给撤了下去。
朱昭延端起桌上的泡茶,吹走了热气,浅浅的品尝了一口。“把膳撤下去吧,你们也都下去吧。”
“是,陛下。”殿内的几个内侍宫女应了一声,便将御膳撤下退了出去。
彼时,乾清殿内就只有汪晚意与朱昭延两个人。
殿内龙涎香的香气飘飘散开,有宁心安神之效,让人心中不由多了份宁静祥和,但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暗潮汹涌。
“汪正,不如今日就留在乾清宫伺候,好解了朕对汪正你的相思之意,你我君臣主仆可莫要变得生分。”
他那细长的眉挑起,嘴角微微扬。
“朕今日有些累了,来给朕更衣。”朱昭延单手支着下巴,那双好看的眼睛不经意的向汪晚意瞥去,一只胳膊抬过来,朱色的袖子垂了下去。
他声音有种轻微的少年清冷气,仿佛夜色中盛着银月缓缓流动的水。
汪晚意搭上他的手,他才肯动一步。
那只手触感极好,微凉的触感根骨分明,美人儿配好手,古人诚不欺我。
朱昭延搭着汪晚意站起身来,对比着身长,朱昭延还要比起汪晚意要高出一首,宽肩窄腰,比例极好,美中不足的是多了些苍白破碎的盈弱,英气中又带着漂亮。
两人之间距离极近,朱昭延那双幽深的眸子向下垂去,能清楚的看见汪晚意的面容。
这阉奴好看是好看,长的就是一副祸国殃民生灵涂炭的模样,还真是晦气。
“陛下是在看晚意吗?”
朱昭延忽闪着收回目光,向视线平齐处望去,多少有点嫌弃。
“汪督有朕的后宫三千好看吗?颜厚话多。”
朱昭延张开双臂,眼尾一撇,歪头给汪晚意使了一个眼色。
小皇帝这意思是别话多,快点儿服侍朕。
汪晚意走到朱昭延身后,抬高手将朱昭延发髻上的发带解开,那长垂在背的红色发带轻轻一松,如云烟的墨色长发便散落了下来。
“陛下的龙发长得真好看。”汪晚意忍不住赞叹了一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也不例外。
虽没有孽根,但是该有,不该有的想法也都有。
“朕就只是龙发好看?”朱昭延侧过脸,只能见到那红眼尾的瑞凤眼。
“陛下眼睛长得好,陛下哪里都好看。”
听见赞美,朱昭延嘴角微微上扬,很是受用。
“就连燕京最艳的花魁都比不上陛下。”汪晚意眼中含笑,解开他后腰的腰带。
“你拿朕与烟花女子红楼名妓作比,汪正,你好大的狗胆,这可是对朕不敬。”朱昭延转过身,与汪晚意面对着面,但那凤眼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怒气。
“陛下您晓得的,在这大明宫里只有晚意会说笑话给陛下解闷儿,陛下也从未生过晚意的气,还会说晚意是最会哄您开心的。”
汪晚意手搭到他圆领打结的衣带处,手指灵活的解开了系的复杂的结,将外罩的冕服换下,到底是伺候过几年的,汪某轻车熟路。
换上寝衣后,解开了宝帐的纱幔,朱昭延便坐在了床边。
他身子向后倒去,单肘支着枕头抵在头侧,侧着身子,长发披散在床上,胸口松散的寝衣随着他的动作露出骨造极佳的肩颈,额侧发下垂在精致分明的锁骨处,向着中缝下滑落。
“过来。”朱昭延闭着眸,话语间气息虽微弱但自带着贵气。
汪晚意探究的看向朱昭延,虽说他过去是小皇帝的内侍,但小皇帝因两次废太子,自理性极强,乖巧听话不说,还极其依赖着汪晚意,现在面前这个如此两异,怕不是被邪祟勾了魂儿。
有趣,甚是有趣。
朱昭延见汪晚意在那里碍眼杵着没动,他又心烦意乱的伸手拍了拍龙床。“朕命你过来。”
他嗔怪的瞪了汪晚意一眼。“难道朕如今命不动汪正你了吗?”
汪晚意饶有兴趣的看着朱昭延,除了朝堂之事,只要不损害他汪正的利益,他倒是心情好的情况下都可以顺着这个小皇帝。
“内臣不敢,只是这似乎于理不合。”
“朕,就是理,就是规矩。”朱昭延颔首,凝声道。“莫不是怕朕吃了你不成?给朕滚过来。”
语气中带了点儿怒气,美人儿,皱眉也都好看。
汪晚意脱下官靴,倒是没再拘泥,大大方方的躺在了朱昭延的身侧,素面朝上,想必只要他此时侧过身子,他就可以看见朱昭延那张过分精致的脸。
“你就这样睡?”朱昭延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暖风拂过,是好闻的草药味,他每寸呼吸甚至是他每一个动作所发出来的细碎声,汪晚意都听的无比清晰。
无论是耳朵还是这心尖间里,都能感受的到。
“臣愚钝,不明陛下之意。”
“把乌纱摘了,官服脱了。”他又继续说道。
朱昭延说的话属实超出他意料之外,汪晚意不明这小皇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陛下能不脱吗?此乃殿前失仪。”汪晚意忽然转过身去,朱昭延有瞬间愣住,瞳孔地震不自然的往后一退,两人大眼瞪着小眼。
朱昭延深邃的眼眸中似乎像是有暗色的漩涡,诡谲又阴沉。
他伸出手指抵在汪晚意的胸前,轻轻点了点。“朕是在为汪正你着想。”
汪晚意还是起身摘下官帽,脱下了外衣。
他乌纱下的发髻上还插着一支镶嵌金玉的簪子,换下官服看起来倒是和一般少年无二,如果忽略他的身份是那令天下人闻风丧胆,手染血腥之恶鬼的情况下。
第八章 这做员工就要认真打工
朱昭延目光移到汪晚意发髻上的这支金簪子上,嫌弃二字差点就没当成墨宝写到脸上。
文人雅士都是用玉簪,再不济也是用柳树桃树制簪,这直接打成如此华贵的金镶玉,在非男不女的阉人里招摇过市,恐怕就仅此汪正一个,多半还是搜刮民脂民膏,靠官员贿赂得来的。
浮云蔽日,真是毒瘤一颗,腐朽的蛀虫。
朱昭延深沉幽寂的眸中蒙上了一层缠绵不断的情意,他伸出手将汪晚意发髻上的金簪子拔了下来,对着汪晚意说道。
“这个不称你,明日朕送你更好的。”
满身铜臭,庸俗不堪。
朱昭延心里所想所念尽是两张面孔。
“来陪朕睡。”他眼中笑意似有星辰,精致的唇勾起淡淡浅笑,色若春晓之花,面如中秋之月。
朱昭延撑起上身,将颈窝处散落的墨发拨到背后,在龙床上给汪晚意腾出来个一人的位置。
“陛下,这怕是所有不妥,还是由内侍呈上来牌子,让各宫主子服侍陛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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