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风闻言,也想到了天问和乌苏里他们可能就在这些人当中。
左鸣连忙道,“属下也这么猜,明天还是再去找找吧,不要错过了才好。”
徐清风看了眼左鸣,左鸣心里一紧,想着是不是被看出来了什么,然而徐清风却没说什么,只是同意了。
第二天左鸣早早地就出去了,没过多久,徐清风就醒了。
阿满还是坐在院子做农活,她做得不错,后面屋舍的大娘也找她帮忙,她们说定了做完这些可以换午饭和晚饭。徐清风自己起床,打开门就看到院子里的阿满。
阿满急急忙忙站起来,手在衣服上随意蹭了蹭,朝徐清风走过去。她没想到徐清风会醒得这么早。“公子,你怎么起了,回去躺着吧。”
“躺久了难受。我也不饿,别问了。”徐清风笑笑,看着院子里的两个慢慢的大框,昨天他就闻道阿满身上有一股土腥味。“你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阿满有些局促不安,看着徐清风往院子里走更是不知所措,生怕徐清风说要出门去。
徐清风却是坐到那堆农活前,颇有些兴致勃勃地招呼阿满:“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公子,这不用你的!你快进屋去……”
“我进去干嘛?”徐清风笑着看着阿满,眼睛亮亮的,可是阿满总觉得不安。
“进去,进去……”阿满没想好怎么接话,徐清风就打断她,“行了,这些不难的吧?两个人做也快,我总不能一直躺着。”
阿满只好坐回到那些农活前,告诉徐清风怎么挑出好坏,怎么择掉烂掉的部分。
徐清风听一遍再看一遍就懂了,很快就上手了。跟左鸣比起来,徐清风更细心,手指也灵活,进度比阿满想象中的整整快了两倍。
“怎么样?”徐清风颇有些得意地看着阿满。
“公子,你好厉害啊!”阿满由衷地赞叹。
“这些要搬去哪?”徐清风说着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一副要搬东西的样子。
阿满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他们会让人来取的。”
“那现在就没事了?”
阿满不知道徐清风想做什么,犹豫了下点点头。
徐清风又坐下来,收起了笑脸,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让阿满有些紧张,“说吧,你们在瞒什么?”
阿满听到自己咽下口水发出的一声「咕咚」。
“公子,你在说什么……”
“昨天左鸣明显心不在焉的,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徐清风慢条斯理地、慢慢施加压迫:“阿满,你是不会说谎的,跟我说实话。”
“公子?”阿满声音抖了起来,她记着左鸣的话——不能说。
“有什么事你们一定要这么瞒我?是天问吗?还是怎么了?”徐清风微微皱眉,突然有一丝念头划过,“是仁王吗?”
阿满慌了,尽管他努力镇定,但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是仁王……是京城出事了,对吗?”徐清风的表情暗了下来,“阿满,告诉我实话。”
阿满嘴一撇,险些哭出来,吞吞吐吐地把昨天听左鸣说的又说了一遍。
徐清风越听,眉头拧得越紧。
另一边,左鸣在铅州城外,一边打探消息,一边思索着怎么出城的方法。
如果趁着夜色,也许会简单些,但是徐清风现在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不好糊弄。或者有钱贿赂守城门的士兵也行……
左鸣一边想着,没留神脚下,踩到了别人。
“抱歉……”左鸣瞪大了眼睛。
“左大哥!”天问抖抖脚丫子,又痛又喜,连声呼唤:“左大哥左大哥!”
“天问!”左鸣也很是激动,却看见天问独自一人,“你是一个人?乌苏里呢?没有在一起吗?”
“有的。乌苏里大叔去打探事情去了,乌须里姨去讨水喝,让我看着行李。”
“行李?”左鸣一看,果然天问脚边好些他们的行李,东西不少,“你们后来怎么样了?公子受了伤,我们当时只好走了。”
左鸣很是欣喜,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天问也很是开心,见周围有人看他们,天问压低声音,拉着左鸣坐下,“上封后来都毁了,只剩下几个人,都在哭,好惨的。我和乌苏里大叔怎么都找不到你们,大叔说可能是公子出事了,你们才着急离开,我们就回到屋子里把没烧坏的行李都带出来,大叔说你们应该会往铅州来,但是没想到我们走岔了路,今天才到……”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徐清风怎么了?”
“公子受了重伤,伤口有毒。好在现在没事了。”
“那太好了,等他们回来,我们就赶紧去找徐清风。阿满呢?”
“和公子在一起,在附近一个叫巴屯的地方。”
乌须里不多会儿就回来了,看到左鸣简直喜极而泣。乌苏里看到左鸣时也眼睛一亮,开口第一句却是问他:“仁王那事?”
左鸣顿时淡了不少喜悦,看他的神情,乌苏里拧眉,小声道:“我们有钱,金豆。不如进城去看看。”
半天功夫,乌苏里已经摸清了铅州目前的情况,他与左鸣想到了一块儿,想进城去探探。
但这一来一去势必要到天黑,或许要拖到明天,巴屯的小屋里只有阿满和徐清风两人,左鸣放心不下。
“还是先回去见公子吧。”左鸣道。
他知道乌苏里和乌须里是要送天问去居延河城的,如果仁王真的出了事,很有可能他们就此分别了。
乌苏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答应了。
左鸣在路上与乌苏里互相说了说上封镇之后的经历,叮嘱了徐清风还被蒙在鼓里的事,让乌苏里夫妇和天问别说漏嘴。
回到小院,左鸣调整表情,让自己看起来高兴些、欣喜些,想着公子见到天问等人也一定会很高兴的,然而小院里很是安静,静得让左鸣不安。
“公子!你猜遇见谁了!”
“徐清风!徐清风!”天问跑在左鸣前头抢先进屋,踏进屋里,又犹疑地停下脚步。
阿满眼睛红红的,神情很是不安。而徐清风眉头紧锁,看见天问时眉头短暂地舒展开,随即又紧紧地皱起。
天问走到徐清风身边,问他伤到哪了。
徐清风说无碍,坐直了身子,把天问拉到灯下细细打量,看着天问也是明显憔悴疲惫的模样,再看乌苏里夫妇,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左鸣去看阿满,阿满愧疚不已,低声说公子已经知道了。
像一头凉水兜头泼下,左鸣不安地打量徐清风的神情。
徐清风看起来很是镇定,“跟我说些仔细的。”
左鸣和乌苏里换了个眼神,还在犹豫,徐清风突然提高了声音:“都这个时候了!还要瞒着我吗!”
突然动了气,一口气没提上来,徐清风咳嗽起来。阿满着急端水,天问担忧地看着徐清风。
左鸣则直直地跪了下去:“卑职不敢!”
“那就说!”
左鸣只好把听到的一五一十地说了,乌苏里也在一旁补充。
他们说得比阿满告诉他的详细多了,可是徐清风的心沉沉地坠了下去。
他知道陈恪不会谋反的,可是京中局势那么复杂,就算不是陈茂,也可能会是别人。
徐清风想起重生前陈恪突然被「暴毙」,然后半瘫在太恒宫里……
徐清风心像被用力攥住一样,逼得他喘不上气来。仁王下狱了,也已经过了大半个月,是不是已经又被「暴毙」了?
重生前那是发生元德十二月的事,距离现在应该还有半年才是,怎么会提前呢?
徐清风脑子乱乱的,全是浆糊,可他又很清醒,千万个念头不停飞过。
徐清风瞪着不知道哪里出了神,其他人都紧张地望着徐清风,担心他接受不了。
“我要回京。”
果不其然,徐清风做了这个决定:“我要回京。”
不说徐清风最罪臣之子的身份回京难逃杀头之罪,就是徐清风现在的身体情况,也不适合舟车劳顿。
“公子……”左鸣想着劝说,徐清风却突然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公子!公子——”大家顿时都慌了,手忙脚乱地朝徐清风扑过去,徐清风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徐清风落入了一场梦里。
梦里的场景他好熟悉。那是在太恒宫里,他是一个天真的小傻子,晕乎乎地撞进了太恒宫,里头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瞎子,和一个躺在榻上的男人。
男人长得很好看,徐清风很是喜欢,喜欢得不得了,以至于他看着男人呆呆地看了好久。
“傻子……”
那人这样唤他。
徐清风笑嘻嘻地应了一声,扑到男人身边,却突然落下泪来。
“哭什么?”男人好像是觉得他莫名,又像是有些嫌弃。“别哭了,丑死了。”
徐清风点点头,用手背抹去眼泪,却不知为什么,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哭什么啊?”男人无奈了,伸手摸摸他的头,又摸摸他的脸。那手很大,掌心有些温度,指尖微凉。
徐清风哽咽着停不下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
他觉得心里满满的,又酸酸的,苦苦的,填满了遗憾、后悔、难过这样的情绪。
他想问男人:为什么我们这才遇见?为什么我们相处的时间这么短暂?我好想你,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想要你天天宠着我……
可所有的问句到了徐清风嘴边,又变成「啊啊」这样的音节。
“傻子……”男人低叹一声,“别哭了……”
第74章 别哭了(2)
徐清风昏睡了一天一夜。
他浑然不觉自己睡了多久,只是意识飘飘摇摇,身体也浮浮沉沉。
睁开眼时又是烛影轻晃的夜晚,徐清风睁着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脑子还在放空。
阿满一直守着,第一时间注意到徐清风醒了。但她不敢说话,不敢出声打扰。
徐清风重伤未愈,突然又受了刺激,若是一直这样郁结在心,会落下病根的。
“公子。”阿满试着唤徐清风。
徐清风眨了下眼睛,缓缓扭头,对上阿满写满担忧的脸。
“喝点水……”
徐清风在阿满的帮扶下半撑起身,就着她的手喝了半杯水。
阿满转身把杯子放到桌上,回身一看,徐清风还半倚在炕头,被单有些滑落,徐清风的神情恍惚,一直没说话。
阿满心里一抖,颤悠悠地开口:“公子。”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变成无力的两个字,这个时候任谁劝什么都是无用的,除非仁王出现。阿满心里有数,但还是希望徐清风以身体为重。
“把大家都叫来。”徐清风偏过头,看着阿满到。
阿满看他这幅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左大哥和大叔出去了。”
“去哪了?”
“进城去了。”
徐清风静默了。他知道这时候进城只有一个可能——进城去看看有没有张榜。
“去多久了?”
“早上去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徐清风这才想起了问他又睡了多久。
“二更了。”阿满答道。打更人才路过不久。
徐清风垂下眼睛,目光落到地上,橙色的、黑色的光影、暗影交织,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来。左鸣他们应该快回来了,至多不过五更。
“天问呢?”这院子很小,屋舍也就一间,徐清风睁眼到现在却都没看见乌须里和天问。
“睡着呢。”阿满指指外头:“灶房可以打个地铺。”
“你们受累了。”
“公子快别这么说。”阿满心慌,徐清风是他们的主心骨,这个年轻人在阿满眼里是不一样的,因为徐清风也有朵西翁玛,也因为徐清风的人品极好。“公子你要快点好起来。”
“嗯。”徐清风应了声。他知道他必须快点好起来。陈恪也许也正在京城里等着他呢。
想到陈恪,想到梦里那些美好的回忆,徐清风露出倦容,梦里哭了一场,醒后却哭不动了。
天刚刚擦亮的时候,左鸣和乌苏里回来了。
“城里没有张榜,但茶肆里、坊间都在谈论这事。”左鸣禀报道。
“但受上封镇影响,现在谈魔教色变,而雷靖在铅州里翻了个底朝天,一直在寻找公子您。”
现在徐清风根本不把雷靖放在心上,他也琢磨着为何没有放榜的事。但铅州的官府,似乎不怎么办事,很是混乱的样子。
“把天问叫来吧。”徐清风心里有了主意。
阿满和左鸣都是一怔,知道徐清风的意思。徐清风去哪左鸣就去哪,此时反而定下心来了,阿满看了看乌苏里,又看看左鸣,却不敢看徐清风,磨磨蹭蹭走了出去。
天问脸上没有一丝睡意,小脸上很是认真,他心里明白眼前的情况。
“来。”徐清风拍拍炕边的位置。
天问走到徐清风旁边,小脸紧绷着。
徐清风见他这幅模样,难得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他伸手摸摸天问的头,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徐清风已经把天问当成了弟弟。
比起第一次在雾山寺见面时那个稚气的少年,天问沉稳了许多,可他终究是个十岁的孩子,是一夕之间的打击迫使他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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