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人……”雷靖身边的小官磕巴道:“好像,有人抢粮饷……”
不是好像,就是魔教那群疯子!雷靖气得要晕厥,原来这帮疯子都是没有脑子的!不懂等粮饷走远些再动手吗?
“派人去看看。”雷靖下令道,那小官下意识地听令,紧接着又觉出不对劲来。
雷靖被他那目光一瞧,当即暴怒:“派人去看看啊!粮饷出了问题你当得起?!”
“是是是。”小官连滚带爬地去了,又急急慌慌地回来,“大、大、启禀大人!魔教抢夺粮饷啦——”
小官的声音高亮,魔教的样子太过可怖,他吓怕了,一嗓子嚎得脆亮高亢,雷靖只觉得方圆几里都听见了。
“那还不快派人应援!快啊!”雷靖做出慌张惊怒的模样,一脚踹向那小官,“来人啊!杀尽魔教,保护粮饷!”
小官挨了一脚,疼得抓心挠肝,挣扎着爬起来要去下令,关汉中的人马就在此时赶到。
因着封锁了南城门到西城门的路,限制了百姓的出行时间,今夜的卓州城不一般的空旷,关汉中与着十几个手下驾马而来,马蹄声「哒哒」地踏在路面上,带着非凡的气势,他们之后还有十几人,一行人径直略过雷靖,向着城门外去。
粮饷到了阿绿等人近前的时候,阿绿没有动手,观察了一会儿,才下令出击——
从队伍中间突破,杀了侍卫,放火烧车,而后其他埋伏者从前后包围,让护送粮饷的众人措手不及。
一边急着救火,一边应付魔教,然而队伍领头的大肚子官员转眼间就掉了脑袋,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两百人,竟不敌不足二十人的魔教!
关汉中心中一惊,但仔细一看,魔教并非个个能以一当十,只有那绿衣的男子和他身边的大汉,两人所过之处,血流成河,而关汉中带人助阵后,魔教很快沦入劣势。
关汉中定下心,大刀出鞘,飞身上前,一边下令众人灭火,很快便控制了局势。
胡戈见势不妙,拉着阿绿要撤退,阿绿杀红了眼,甩开了胡戈的手。
彼时魔教只剩下五人,关汉中手中大刀一转,又斩杀一人,紧接着乘势向阿绿袭去。
阿绿正被数人围攻,论武力他们都不是阿绿的对手,阿绿只是不快被围着的感觉,下手越来越狠,身上染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关汉中袭来时,他有所察觉,却来不及躲闪,本打算硬抗下来再反击,胡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冒死替阿绿挡了一刀,又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关汉中电光火石间想起关鸿丰的眼伤,只是一瞬间的迟疑,胡戈将袋子往地上狠狠一甩,“砰——”地起了阵阵烟雾,熏得人眼干嗓涩。
趁着烟雾的掩护,胡戈拉着阿绿躲进林子中,飞快离开了现场。
关汉中咳出了眼泪,等烟雾散去,混乱已经平息了。
“启禀大人,王晋王大人在此。”田五绑着一人走到关汉中跟前汇报道。
王晋双手被缚,头发散乱,衣服也划破了,沾了不知谁的血,看起来狼狈不堪。
被田五丢到地上,王晋哆哆嗦嗦半天都回不过神,那领头的官员方才就在他眼前被杀,脑袋掉了,还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停下后还能看见眼睛动了动,吓得他两股战战,想跑又慌不择路,自己撞进田五怀里。
“看好他。”关汉中不多话,转身回城,而躲在城内观望的雷靖直觉关汉中是冲他而来,扭头就跑。
他不敢自尽,又不敢就这么走,没钱没车,能走去哪?翻身上马,雷靖毫不犹豫先往雷府去,半路上突然想起来一人,调转方向又往一家小倌倌馆去,但那儿早已人去楼空。
“呵……”关汉中驾马追上来,“还往哪跑?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当真逃不掉了吗?
雷靖调转马头,与关汉中面对面。“我只是一个小棋子,你要的大头,已经往南城门出去了,想必才走不久,你这时候追还来得及。”
“哦?”关汉中不信,审视在雷靖。他常年断案,接触过各式各样的犯人,浑身透着咄咄逼人的气场,不怒自威。
雷靖抓紧缰绳,“青花会的幕后老板,江湖人称百晓生的宵别,关大人与他也称得上熟识吧,被耍得团团转呢。”
“哼,你总是这么多话?”
关汉中并不中雷靖的激将法,雷靖还要开口,关汉中却不欲与他废话,命人将雷靖拿下,与王晋分开关押,还要小心保护。
雷靖被带走,关汉中示意田四带人去南城门,不管雷靖说的是真是假,查探一番总是没错。
捉了雷靖、城外的粮饷、青花会最后的审查,一堆事等着他呢,关汉中心中堆积在公务,闷哼一声往雷府去。
这一夜,平静的卓州城发生了巨变。
宵别坐在马车里,手边有三两个酒瓶,马车摇摇晃晃,四周寂静无声,过了今夜,青花会是生死石,卓州会如何,都与他无关了。
“启禀公子,有人跟着我们。”
“哦?”宵别感觉到微醺,心跳慢慢加快,也没有问是谁,薄唇轻启:“杀……”
“是。”阿戊接令,让车夫继续向前走,自己一个翻身,平稳地落到地上。
马车渐远,一直尾随马车的那人则不慌不忙地走近,分明就是方才遇到的那个醉鬼。
“在下青衣门莫青,江湖人称「一声笑」,敢问这位大侠怎么称呼?”
阿戊不回话,猛地发起攻势,抢占先机。
第105章 莫青与一声笑
一声笑是孤儿,记事起就四处流浪,七岁时遇见青衣门的浮岭,被收为坐下弟子,取名莫青,自此有了一个归宿。
浮岭真人一直认为人生在世便如浮萍,「家」不过是个虚幻的港湾,莫青受师父的影响颇深,但儿时的经历让他还是下意识地把青衣门当做家。
青衣门的日子让他快乐又满足,有饭吃,有衣服穿,有关心他的师父和师兄,还能睡床,比流浪的日子好太多了。那时他还只是莫青,而不是一声笑。
莫青飞快地成长,不多时浮岭接手青衣门,他的身份也一下子变得举重若轻起来——他是青衣门的二师兄。
尽管不是大师兄,但是关鸿丰是个极好的人,所以他并不在意。但越成长,才越深知:人心难测,江湖不易。
在浮岭病危时,青衣门发生了一场不小的争斗,彼时关鸿丰已经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了,莫青不追求名气,也不追求武学极致。
故而一直磨蹭着不愿下山游历,眼看浮岭就要去了,三师弟和四师弟斗得厉害,莫青不胜其烦,又不能一走了之,正巧在山下捡了个叫苏里白的小鬼,当做逗乐似的养着,一边等关鸿丰回来——他跟许多人一样,认为青衣门的掌门应该是关鸿丰。
然而关鸿丰回来了,却是为了离开师门。
莫青不解,但也无力阻拦。浮岭把毕生的精力放在武学上,坐下的弟子都武艺高强,其中以关鸿丰名气最胜,莫青只比关鸿丰差一点。
但浮岭严厉有余,教导不足,关鸿丰和莫青一样,既不追求武学极致,也不向往功名利禄,当时莫青以为他们会一生汲汲,也找不到方向。
但八年前关鸿丰离开师门时说:他找到了。
莫青不知道关鸿丰找到了什么,他也开始游历,下了山,出了青衣门,见识到致美与致恶夹杂的江湖。
都说走江湖的时候,不可信小孩、女人和老人,莫青出入江湖,没有防备,中了当时毒女戚可心的计策,落了一身污名,此后索性成了夜色里的花蝴蝶。从青衣门莫青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声笑,这身份的转变他也不曾预料。
人生就是难以预料的。
魔教踏入江湖,来势汹汹又神出鬼没,这伙人没有善恶是非观念,行事之歹毒让他心惊,不论是作为莫青还是一声笑,他都不会坐视不管。
沿着一点线索顺藤摸瓜,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放过,一开始只是应了朋友的请求难以推脱。
而后却在与魔教的纷争中愈陷愈深,在临江镇时居然还见到了八年未见的师兄关鸿丰。
人生太奇妙,缘分也是妙不可言,不知道何时会有怎样的相遇,又会怎样突然的别离,然后在某个时刻重逢。
关鸿丰说他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说这话时关鸿丰的眼含柔情,一声笑可不傻,他看得分明那是陷在情爱里的人才有的神情。
八年过去,关鸿丰变化很大,他也不是那个莫青了,而是一声笑,不变的只有汲汲的追寻。
关鸿丰的出现,让他有了新的思考——或许他也该拥有一份爱,如果青衣门不是他的港湾,那他的归宿会不会是某个人呢?
但一个流连万花丛声名狼藉的采花盗如何找到他的所爱?
正经姑娘不会爱他,不正经的姑娘他不爱,这两句话听起来就像个笑话。但一声笑心里隐隐有个答案,一个红衣女子,一个明艳的笑脸。
林棉于他而言是不同的。林棉的悲苦经历塑造了让他迷恋的林棉,却也成了阻隔他们的障碍。
一声笑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再与她说一番最真的情话。情话几番酝酿,却没了说出的机会。
遗憾,悲痛,肝肠寸断。
小柔的述说,一字一句像是在对他控诉,指责他的退缩。
“那日,你们见林棉,让她去渡水,是早就决定要她死了,是吗?”一声笑问,他的声音发寒,让阿戊颤栗。
一开始阿戊以为这是势均力敌的打斗,甚至他更有优势,但现在他倒在地上,遍体鳞伤,血汩汩地流出,身体慢慢变冷,他知道自己错了。
阿戊没有回答,一声笑幽幽地「呵」了一声,挥剑砍下阿戊的头颅。
手起刀落,没有一丝迟疑。不知何时起,对于杀人,他也变得有些麻木了。
可能是与怪物打交道久了,自己也成了怪物吧。
“呵。”一声笑笑了一声。
要说审犯人,关汉中有丰富的经验,无需动用私刑,有的是办法让人叫苦连天又不留伤痕。
雷靖很快就招了,他本就无意隐瞒,都落到这一步了,少些痛苦才是真。
让人出乎意料地是王晋,一直紧闭牙关,什么都不说,咬死了关汉中「不分是非、祸害无辜、动用私刑」。
听着王晋给自己加上了一条又一条的罪名,关汉中无动于衷,示意田九继续「拷问」。
田九长得极为彪悍,脸上还有一道大疤,两臂肌肉鼓涨,好像要撑破了一样,一抬手,王晋心里就抖三抖。
“嘴巴很硬嘛。”田九嘿嘿一笑,王晋逃避地扭开脸,看见关汉中气定神闲地坐着写卷宗,不由得生气地大喊:“那位大人你们得罪不起,还不把我放了?!”
“这么厉害?”关汉中悠闲地回应,现在闲聊,“皇上也不能得罪?”
这是在套话,王晋又闭上嘴,什么都不说了。
关汉中写完最后一个字,王晋也已经虚脱了,眼看就要昏厥,关汉中站起身,田九适时地向王晋脸上泼水,不让他昏睡。看见关汉中走近,王晋下意识往后缩。
“那位大人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关汉中略带笑意,比他不笑的时候更为渗人,王晋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关汉中气定神闲地说完,又悠闲地走了出去。
现在他们不是在月后巷,而是在雷府,雷府的所有人都被关押起来,雷靖的那些女人和孩子关在一处,一开始在后院吵吵闹闹,现在彻底没了声息。而粮饷则重回卓州城,进行再修整。
五十车粮饷,刨去烧毁的,还有留有三十七车,情况比预想的好得多。
但那群守卫,死伤大半,竟然还有要逃跑的,不用关汉中问,他们就自己招了——这二百人不是正规的守卫,而是王晋不知从哪找来的人。
“关大人,董大人问您粮饷何时可以出城。”田三见关汉中出来,忙上前汇报道。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关汉中往正厅走去,突然想起来一事,问道:“小柔姑娘呢?”
昨日小柔的举动过于冒险,虽然人平安无事,但田三心里不免有些嘀咕,闻言道:“田七守着呢,不能再乱跑了。啊,刚刚来了个人找她。”
“什么人?”「江湖中人,叫‘一声笑’。说是林姑娘的旧识。」田三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道:听说是个采花大盗。”
关汉中皱眉,“小柔姑娘和他单独相处吗?”
田三怔了一下,“应该……不是吧。”
“把人请到前厅来。”
“啊,是。”田三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听令去了。
关汉中进了正厅,那帮官员纷纷起身,看向关汉中。
董学敏向关汉中走近一步,“关大人,昨夜那些人是魔教?”
董学敏年近四十,昨夜的事给他冲击不小,眼窝下青黑一片,看起来很是憔悴。
关汉中点点头,示意众人坐下,留下田二奉茶。
“目前剩下三十七车粮饷,那些护卫不过是王晋找来滥竽充数的,所以现在还需要纠集人手护送粮饷,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出发。”
董学敏没有立即接话。他们这一行也有十几个随行官员,昨夜在混乱中死了七个,王晋还被关汉中关起来了。
侥幸活下来的七个人一整晚相对无言,面面相觑,他们大多是文官,第一次看到死那么多人,现在想想,仍然心有余悸。
但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即使明早出发,也耽误了两天,而这两天,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会尽快召集一支可靠的队伍……”关汉中气质沉稳,不觉成为在场所有人的定心丸,“但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有胆小的颤着声音问。
“很难保证魔教不会在此出手。”
所有人的心都一沉,气氛变得凝重。董学敏便问关汉中:“魔教,到底是怎么回事?仁王呢?”
他们身在庙堂,虽然对严客卿提出的魔教有所关注,但始终不清楚具体情况,董学敏记得关汉中是去临江镇调查吧?
怎么会到卓州城来?关于魔教,皇上下旨由仁王调查,那仁王现在在卓州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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