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人数回洛阳陆家。告知祖父,那人在陆家的权利还是有些过大了。他若念着骨肉亲情不予处理,就休怪我不念血缘亲情。”
陆霂尘垂眼看着手中长剑上滴落在地的鲜血,眼中凌厉神色瞬间充斥眼底,她全然未顾自己左肩的伤势,提步向不远处山崖走去。
“勿要轻易暴露你们是洛阳陆家的人。这翠庭山的确是个混水摸鱼的好地方……”
黑衣人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几息间此地已无任何身影。
不远处的山崖边传来刀剑碰撞之声,陆霂尘已渐渐寡不敌众。
胳膊上,背上到处都是伤势,在即将脱力时,突然间从山崖后冲出来众多黑衣人,他们下手并不是狠手,像是逗着猫玩儿似的。
不到半柱香时间,不远处的小径中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马蹄声。
拄剑旁观的陆霂尘与其中一位黑衣人目光相对间颔首,握着长剑的黑衣人如潮水般纷纷退回山崖后,再也不见其踪影。
那些攻击的黑衣人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他们自然也都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正打算撤退时,陆霂尘奋起一战手中长剑穿过为首的黑衣人胸口。
“你们的主子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洛阳陆家容不得叛徒吗?”
黑衣人在陆霂尘冷沉凌厉的目光和冰冷的声音中颤着手指倒在了地上,未尽的话语透着无边的惧意。
“你是……老家主认定的少主……”
陆霂尘彻底脱力,手中长剑拄地,嘴角流出鲜血,她手指擦过,血渍染了满手。
旁边众多待立的黑衣人本想趁此机会动手,却被突如其来的羽箭一一射中,人体倒地声响起。
陆霂尘余光中瞧见那一支支皇家专用的羽箭,唇角微勾。
在瞧见一抹鹅黄色在身后黑衣中犹如蝴蝶奔来的身影,眼睫微垂间身体倾斜摔倒在地。
“师兄!师兄!!!”
姜禾看着满身是血的陆霂尘,一时不敢伸手,直到看到陆霂尘微弱的呼吸起伏时,毫不犹豫的握住她的手,颤抖不停的手指惹的身后而来的人发出一声咂嘴声。
“我说小丫头,至于吗?”
禹琼正欲扛起陆霂尘,在姜禾的眯眼中转而抱臂,“小丫头,我是长辈啊,你能不能别用过就扔。
你这样,让我觉得我要是继续待在宁国长公主府,你是会收我租金的。”
“琼叔叔,我不介意让爹爹知道你之前曾溜出过宁国长公主府。而府内那个只是你的替身,替你应付我爹爹的。”
姜禾垂眼拿起地上的长剑,鬼事神差的伸出手指沾了些鲜血,在指尖捻动晕开,她的眼神突然间血色弥漫,在随之而来的脚步声中瞬间消退。
“爹爹。”
姜禾抬眼看向来人,手指拢在袖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云清道长自然看清了姜禾的反应,但他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只伸手摸了摸姜禾的发顶,儒雅温和的声音在风中响起。
“回家吧。有你琼叔叔在,霂儿身上的伤想来不碍事。我已与皇上说过了,这些御林军会一路护送我们下山。”
“哦。”姜禾点头,随着云清道长走向前方的骏马。
她在上马时看了一眼身后被禹琼放进马车中的陆霂尘,回首看着山崖边的狼藉,眼中神色刺骨无情。
宁国长公主府,静松苑。
姜禾坐在床榻边垂眼看着床榻间昏睡的陆霂尘,手指揉捏着陆霂尘塞给自己的荷包。
她的神色莫名,仔细看时有些悲戚又有些苦涩。
“陆姐姐,在你看来,我是不是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还是说……你以洛阳陆家的人试探我是不是如我所说那般在意你?
但不管怎样,不管你或你身后到底有着什么目的,我都可以不在意。……只要你永远陪着我,那便足够了。这个……就还给陆姐姐吧。洛阳陆家掌权人的鹤形印鉴不是我该得的东西。”
姜禾将荷包放在陆霂尘枕边后,起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待房门关合声响起,陆霂尘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扭头看向枕边的荷包,撑坐起身苦涩而笑,她鼓着脸颊微叹口气。
“到底还是失策了。来人。”
一个黑衣人瞬间从窗外进来,站在屏风后抱拳行礼,静待命令。
“传信给祖父,年后我将要回洛阳陆家。至于那人,从此就不用他费心了。通知江州陈氏嫡系一脉,让族中优秀子弟尽快前往京都,尤其是陈氏表哥,陈翊。”
“是。”黑衣人领命离去。
陆霂尘抬眼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再度轻叹一声,拿过荷包,从中掏出一枚白玉印鉴。
那是一个四方印鉴,其上有一只单脚站立展翅仰颈的仙鹤,栩栩如生,仿若活物。
“没想到……我居然有一天也会在这种事上栽跟头。看来,祖父的计划到底是棋差一招……”
陆霂尘摩挲着那枚仙鹤印鉴,垂眼而笑,笑意莫名不知何意。
几息后,她摇头无声低笑,将印鉴重新装回荷包中,看着只是脱去外衫的中衣上点点血迹和沾着药膏的伤口,闭眼轻叹,“琼师父做事,当真是粗枝大叶。也幸而禾儿也是个粗枝大叶的。”
陆霂尘起身后拿出药箱和一套衣物转身进了一旁的屏风后。
听竹苑。
姜禾拎着一坛酒晃荡着进了听竹苑的月洞门,看着坐在石桌旁捡拾草药的禹琼,微垂的眼睫轻颤间迷蒙。
酒坛被放在桌上,姜禾趴在酒坛上眯着眼睛看着一脸无奈又无语看向自己的禹琼,口中喃喃,“琼叔叔。你说,是不是所有皇权脚下都如此风波诡谲,步步惊心?”
“这是我的酒。小丫头,你喝了多少?”
禹琼看着借着酒意撒疯的姜禾眉头紧皱,手中的竹匾放在了一旁的地上,拎起姜禾的后领抖了抖。
姜禾眉头挑起伸出手指乐呵呵的比了个三。
“三……三坛。……不过琼叔叔这酒不好喝,有些微苦。你知道吗……嗝……我喝过撷芳斋的酒,甜甜的,像是蜜糖似的,好喝极了……可惜……陆姐姐和爹爹不让我喝。”
禹琼抱胸看着重新倒回石桌,抱着酒坛比划的姜禾,眉头越皱越紧,满脸不耐烦。
“这小丫头,怎么这么烦人啊……兄长到底是怎么管教的,娇滴滴的……”
姜禾好似听到了这句吐槽,她随之而来打了个瞌睡,滑睡在石桌上,右手抱着酒坛,自顾自地嘀咕。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醒醒。”禹琼听到姜禾的这句嘀咕,伸手去推着姜禾,“小丫头……”
禹琼的话语被姜禾随之而来的嘀咕声音打断,只见她眼泪滑落,落在石桌上,晕出不同的水痕。
“京都好可怕。若是有一天,我身边之人因我而尸骨无存,我犹如浮萍该如何自处?我不想的……我不想孤零零一个人,更不愿将来一卷草席慌忙扔去林间山野,我还有太多的事,还有至亲至爱的人……我该怎么办?”
“哎……”禹琼沉沉叹息,他的表情凝重。
“你这小丫头,越来越会算计了。根本与兄长和霂丫头口中的就不像是一个人。罢了……等你酒醒后,想清楚了,再来找我吧。”
禹琼起身后再度沉声叹息,他伸手招了招门外路过的侍女。
待侍女走近后吩咐,“将你们县主送回她的院子。”
“是。”侍女抱扶住姜禾后,转身出了月洞门。
禹琼看了良久后,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石桌上的酒坛,负手轻叹一声转身走进了正屋。
“真是的……全然不像是兄长。这皇室的血脉真的是……不容小觑啊。”
翌日上午巳时。
官道上奔驰着一匹骏马,马上之人的鹅黄色衣角随风飘动,仿若莲叶,不一会儿骏马与马上之人便瞧不见身影。
慈光寺。
抬眼看着这方匾额,姜禾拍了拍马背后抬步进了寺庙。
那被留在庙外的骏马看了一眼已经进了庙中的人影,踢踏着四蹄后晃悠到旁边树林中去了。
姜禾站在正殿中仰头看着垂目悲悯众生的金佛,袖下手指紧紧攥成拳。
随后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姜禾转身看去,双手合十而拜。
“弘智大师。”
“姜施主。”
弘智大师也双手合十而拜,他的眉目如这殿中金佛一般,安宁而悲悯。
“可否清大师移步,我有些事想要劳烦大师。”
姜禾看了眼殿外走进的百姓众人,看向弘智大师询问。
“请。”
弘智大师伸手相邀,率先步出大殿,姜禾紧随其后。
侧院中的菩提树下,姜禾仰目看了眼头顶几乎笼括半个院子的菩提树,眼中有些许悠远的怀念,她目光平静和缓地看向弘智大师。
“大师既然六年前一眼见我,能深知我的来历,应该也知我今日所来是为何。”
“姜施主,老衲六年前就与施主说过了,你的缘分在你自己手中,旁人干涉不得。无论施主何时前来,老衲的回答依旧不变。”
“大师还是如此神机妙算。只不过我今日来还有一个问题。”
姜禾微微侧身,避开弘智大师看透世间一切的双眼,迟疑片刻后方才问出。
“大师,若有朝一日,镜中花水中月不可改变时,该如何逆转?”
第83章
弘智大师顺着姜禾目光看向远方的菩提树树冠,声音里带着超脱时间的悲悯和安宁。
“其实姜施主心中早已有了决定。之所以有今日这一遭,只不过是施主心中在寻求一个认可。
只因为老衲六年前看得出,故而施主便将老衲当做了见证者。”
姜禾闭了闭眼掩去眼中浮现出的了然和透彻,她双手合十朝着弘智大师拜了拜。
“大师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多谢大师。如此……我想向大师求得一物。”
“何物?”
“听闻百年前的慈光寺并未是如今的慈光寺,姜家先祖曾将很多东西都交予这座寺庙的主持和德高望重的大师保管。流传至今,我仍相信寺中依然还保存着当年姜家先祖之物。我想请大师在合适的时机,将长生醉的解药药方交予我。”
“姜施主果然聪慧。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只是……姜施主可知,若你轻易出手,恐将打破一方世界运转?”
“世间一切自有因果,……我会履行我的果。只是……还望大师能相助一二。”
姜禾躬身拱手而拜,恭敬有礼,不卑不亢。
“好。老衲答应了姜施主。只是,还望姜施主记住今日所言。”
弘智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后转身向正殿走去,他悲天悯人的声音飘渺出尘。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姜禾看着弘智大师的身影消失在院墙后,仰头看着头顶巨大的菩提树,缓缓闭上了眼睛,一缕叹息溢出嘴边,消散在风吹枝叶的簌簌声中。
寒来暑往,秋去春来。
时间长河中的记忆如同梭影快速滑过,宁国长公主府后院的红梅已然绽放,京都内传来孩童兴高采烈过新年的叫喊声和络绎不绝的人群布景。
听竹苑中迎来了一位客人,禹琼看着抱着酒坛走进院子中的姜禾,收起了手中长剑,走向石桌。
“我就知道你这小丫头这些日子会来的。果不其然……”
禹琼将长剑放在石桌上,打开一坛酒闻了闻,眼中惊喜乍现。
“临江楼的女儿红。不错啊,价值不菲的酒,你竟然拿了三四坛。”
“我想与琼叔叔做个约定。”
姜禾坐在石凳上,仰头抬眼看着禹琼,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笑意,在禹琼狐疑的目光中也打开一坛酒喝了一口。
“放心,不是亏本买卖。只是……我与琼叔叔的约定。可不许让任何人知道,包括……陆姐姐。”
禹琼坐在另一侧,放下了手中酒坛,诧异的看向姜禾,“你这小丫头啊……心思太重了。”
姜禾听闻此话,只低头垂眼笑了笑,并未出言反驳,她手指滑过酒坛坛口,望着东北方缓缓道来。
“想必琼叔叔也知道我身上有着我娘亲留给我的‘逝景’,爹爹怕是与你说过这种毒的厉害。我之前曾让暗卫去调查过,……云家不是简单的家族,乃是江湖中有名的医药世家,只因上一任家主意外亡故导致江湖众人以此相逼。后,云家败落,云家子弟四散于天下。我还让人查到过,曾经的医圣与云家来往密切。琼叔叔你说,医圣有没有可能就是云家之人?”
禹琼听到这话,搁在桌边的手指紧握,眯眼与姜禾明知一切的了然目光相对。
“小丫头,有些事情不要过分依靠你的那些暗卫。何况……你当真能确定那些暗卫是为了你?”
“这不重要。”
姜禾轻笑出声,“我只是想问,琼叔叔可愿帮我?”
禹琼定定地盯着姜禾,与她目光相对间毫不退让,片刻后他垂眼掩住眼中深思的神色,看着酒坛沉声说道,“说吧。”
“不管陆姐姐想做什么,还请琼叔叔能帮她一把。至于我……”
姜禾垂眼看向手心靠近腕部的紫色纹路,“还请琼叔叔向爹爹找个合适的理由离开京都。前去金城,帮我去找一个人。”
姜禾在禹琼惊讶的目光中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推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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