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闻之这三个字,袖下手指紧紧攥成拳,她挣开陆霂尘抬起下巴的手指,眼中神色变幻,像是变了个人,冰冷无情,漠然一切。
“陆姐姐是在逼问我吗?是,我的确不怎么喜欢他,更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可惜……我暂时还不想那么做。我只不过是想验证一些事情,只是结局好像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权势,名利,地位,果然不愧是令世间众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当真好用。凭什么,凭什么皇权就可以剥夺我的一切?凭什么让我心甘情愿的做这局中的一个傀儡?
更是凭什么就可以让我舍弃一切包括性命,毫无怨言的做别人局中早已设置好一切的棋子?”
“你这般告诉我,就不怕我也把你当成一枚棋子?还是说……禾儿有这种把握,不被我当成棋子?”
陆霂尘捻动着手指,定定地看向一直凝视着自己的姜禾,她看了一眼后移开了目光,垂眼看了眼姜禾袖间别着的银针。
“既是如此做,又是如此说,禾儿想告诉我什么?还是说,禾儿又在试探什么?”
陆霂尘抬手抚了抚衣袖,而后抬眼看向姜禾,目光平静且凛然。
“你说,你知道所有人的心思,谋划。那么,自然也该知我的。你说,我的动机谋划又是何?”
“陆姐姐。”
姜禾突然间像是泄气的气球,抓住陆霂尘的衣袖,呐呐的唤着。
只是还未等她狡辩,就被陆霂尘握住手腕。她盯着姜禾眼睛复又沉声问道,“此番可试探出什么来了?还是说,禾儿看出什么来了?我想……禾儿这么聪慧,想来也该是明白了什么,否则不会这么快就服软。
如此反复试探,反复确认,不知禾儿心中的那些惶恐和惊怕可得到答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陆姐姐好像有点子生气了……
第78章
姜禾看着陆霂尘逐渐冷凝的凌厉目光,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抵住了掌心,她面上不动声色,仿佛没有看到陆霂尘眯着眼睛的质问,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陆姐姐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陆霂尘只是垂头无声而笑,她抬起手指抬起姜禾下巴,探究的端详了几息,眉尾微挑,别有深意的意有所指。
“禾儿,人心难测,你又可曾看清了自己的心?”
陆霂尘的这句话使得姜禾心中一震,她手指不自知的用力陷进掌心,抬起头惊愕的看向陆霂尘,不觉的颤了颤眼睫,眼中神色惊惶且不安。
陆霂尘看着姜禾这副神色,轻摇了摇头叹息,俯身捡起被姜禾扔在车壁角落里的书册,细心整理好折损的书页,转而放进桌下的立柜中。
在这时间里,她余光中看见姜禾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不曾离开过,她手指轻颤间闭了闭眼。
“这么多年了,你就是料定我不会拿你怎么样,所以……才如此次次行事毫不顾忌?”
陆霂尘将姜禾扶起坐在自己身侧,拂过姜禾眼角欲坠不坠的泪花,微叹口气,“这般拿捏我,就不怕我当真撒手而去?”
“陆姐姐……”
姜禾因为陆霂尘的这句话,心中的委屈,惶惧终于得以发泄,她扑进陆霂尘怀中,胳膊环住她的脖颈,哭的肆无忌惮,眼泪不停。
陆霂尘闭了闭眼,掩去眼中的不忍和无奈,抬手轻拍着姜禾肩背,微张着口舒了一口气,眼睫颤动间眼中再没之前的凌厉逼人,只有满满一片无奈和宠溺纵容。
“你啊……如今倒是我错了……”
姜禾本来压抑的哭腔在陆霂尘的声音里,偶尔泄出来几声泣音。
马蹄哒哒声中,静谧的马车间响起偶尔泄出的泣音和轻拍肩背的安抚声。
马车车壁角挂着的风铃被寒风吹起泠泠响声,使得姜禾揽着陆霂尘的胳膊紧了紧,换来陆霂尘的轻笑。
夜间,宁国长公主府西院。
姜禾躺在床榻上,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缓缓睁开眼睛,从床上撑坐起身,掀开床帐走下。
她只是披了一件白狐裘兜帽斗篷就出了房门。
西侧院月洞门处,姜禾抬眼看着库房的院子,眼中神色在夜幕中甚为冷沉幽暗,极其瘆人。
只见她缓缓一步一步踏进院中,大力的推开正房的木门。
木门与旁边的门扉碰撞发出剧烈的一声,但姜禾并未在意,她跨过门槛,借着一旁灯架上的宫灯环顾着房中贴着明细的各种箱子,忽然间她捂着嘴低低笑出声来。
好一会儿,姜禾放下手转身路过灯架,伸手不经意间碰到了灯架,宫灯掉地,点燃了轻纱罩,火苗窜上旁边的帐幔,火势一点一点的蔓延。
不到片刻,整间屋子都开始烧起来了。
姜禾静静看了眼屋内愈发骇人的火势,只是挑眉而笑,而后她蹲下身拿起滚落至门槛后掉落的灯烛,起身出了房门,一步一步向左右两侧厢房迈近。
不到半柱香时间,整间院子中的房屋彻底被火势吞噬,借着西风越烧越大,引起了守夜人的注意,旁边两侧院子中响起嘈杂和脚步声。
姜禾安如磐石般站在院中仰头看着冲天的火光,无声而笑,面容上的笑意在火光中如同鬼魅,令人不寒而栗。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中传来一道极为轻浅的脚步声,姜禾扭头看去,借着火光看清了疾步而来的陆霂尘和她身后的云清道长。
在陆霂尘看来的目光中,姜禾只是歪了歪头,但眼中笑意没有丝毫消退的意思。
陆霂尘看着这样的姜禾,袖下手指微动,她与云清道长快速的对视一眼,快步走上向前。
她握住姜禾露在斗篷外紧紧攥住的手指,微俯身看着姜禾眼睛轻声问道,“手怎么这么凉?出来时为何不多添些衣物?”
姜禾有些怔愣,似乎不解她为何只是关心她的手凉不凉,她回握住陆霂尘的手指,垂眼看着陆霂尘仔细地将自己不慎卷上去的亵衣衣袖放下来,在被陆霂尘拢入怀中时方才回过神来。
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听着近在咫尺的心跳声,透过陆霂尘的肩膀看向不远处看着她的云清道长,眸光不安,轻咬着唇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走,先回去。我让姑姑再熬些姜汤。冬日夜里,怎么只单单穿着亵衣到处乱跑。再怎么着急,府中自有护卫们在的,何须这般着急?”
听着耳边熟悉的关怀声音,姜禾扭头看向陆霂尘,手指覆上陆霂尘扶着自己胳膊的手背,摇了摇头,语气艰涩缓慢,仿若初学者。
“陆姐姐……我,没事,你别担心。我……”
突然间眼前一片黑暗,姜禾双脚虚软,她无力摔到在陆霂尘怀中,再也支撑不住的陷入昏睡中。
被姜禾这一反应差点吓到的陆霂尘,在探寻到姜禾无事的脉搏时,沉沉舒了一口气,转瞬将人抱起快步走到云清道长身旁。
“师父……”
“不必说了,我来处理。去吧,我着人请陈太医过来一趟。”
云清道长目送陆霂尘横抱着姜禾急步走出院门,他闭了闭眼,袖下手指轻捻间眉目微沉。
一刻钟后,东院正堂厢房内。
“情况不太好。‘逝景’之毒发作的过于频繁了。再是,县主心火攻心,忧思惊惧过度更是给这毒提供了养分。”
陈太医收起脉枕,起身看向床榻前负手观望的云清道长,摇了摇头,“其实,或许不是因为此毒,而是心毒。县主心中的毒太深了……所以,这才刺激的‘逝景’频繁发作。”
“当真没有办法吗?”
云清道长看了一眼床榻锦被间的姜禾,再看到陆霂尘眉宇间隐隐约约的焦急忧虑时,眉心微拢。
“这个……我还需要再次研究。毕竟这么多年,‘逝景’之毒从未再出现过,皇室的记载早已不复存在。我只能试着找出药理加之克制。再多,恐怕……”
陈太医拿起放在柜子上的药箱,对着云清道长无奈轻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床榻边坐着的陆霂尘,在云清道长看来时轻摇了摇头,“我为医者,却对此毒知之甚少,实乃我之过错。
还请驸马多给我一些时日,待我再次翻遍医术查阅前人笔记。”
“有劳陈太医了。”
云清道长同陈太医一同走出房间。
陆霂尘看着他们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帐幔后,听着房门关合声而起,缓缓叹了口气,伸手摩挲着姜禾眼角。
“傻丫头,我何曾有那么重要了?你的安危重过一切,又何须这般耗尽心力?明明有些事情上迷迷糊糊,偏偏……又如此执着。如今……反倒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陆霂尘从袖中取出一个月白色缠枝梅纹的香囊放在姜禾枕边,她手指拂过姜禾微拢的双眉,深深看了一眼她已然舒展开的眉眼后起身向外走去。
而没有人看见的是,原本静躺在床榻上闭目昏迷的姜禾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着门口方向目光莫名,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枕边的香囊,唇角勾起一抹不知何意的笑意,眼睛再次缓缓闭了起来。
第79章
光阴似箭,时光飞逝。
承安十二年二月五日。
宫中藏宝阁。
姜禾在影卫的掩饰下潜进了藏宝阁,她在二层楼梯口略微停顿片刻后,转身不停的上了四层楼梯,于第六层楼梯口停下,向内走去。
借着夜明珠的光华绕过山水屏风走向东侧一角的房门前。
姜禾垂眼看了眼门环上的铜锁,然后从袖中拿出一支金簪破开锁眼,推门进入。
只见这间室内比起他处大了不少,但是屋内满满当当摆放着不少古老物件。
房梁上垂挂着许多西子色轻纱。一步一柜,于暗窗处放着一个博古架,架上每一处都放着盒子,几乎没有空余之位。
走到博古架前,姜禾抬手打开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红木长盒。
在夜明珠的光亮中,瞧出里面是一把红檀折扇。
姜禾将夜明珠放在一边,缓缓打开折扇。
扇面是上好的绢布制作而成,在微光下隐隐绰绰泛着莹光。其上山水江山图格外的巍峨大气,可见画者心中丘壑。
“这便是那把红檀折扇?……我曾翻看过姜家先祖那本族谱,貌似有很多戏言。
不过我记得,使姜家先祖感叹平生已足之物好像并不是这东西,何况……
通过那些戏言来看,这红檀折扇或许根本就不是开国君主和姜家先祖所作。
当时的他们应该有很多跟随者,或许只是借开国君主和姜家先祖之名私下所传罢了。……不过百年前的事儿,谁又能说的清,一把折扇而已。”
姜禾手指抚过山水江山,轻叹一声,而后将折扇合起重新放回木盒中。
她拿起夜明珠百无聊赖的在这间房内四处环顾,轻纱因走动间的风带动轻摇。
此时,姜禾定定盯着墙角一物,抬手掀开身前眼前数层轻纱,一步步走到台架前。
只见剑架上放着一把长剑。
剑鞘通身银白色,镌刻着缠枝藤叶纹,终被收拢于剑鞘尾端。尾端如若仔细看时,那方图案像极了一只衔尾的鸾鸟。
姜禾将夜明珠放在台架上,缓缓拿起那柄长剑,她将长剑手中,轻轻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
几息后,姜禾迟疑着拔开长剑。
剑身银白如雪,仿若明镜,剑锋处锋利无比,不用试之便可知其吹毛立断。
剑身上镌刻着鸾鸟流云纹,不知是鸾鸟追赶着流云,亦或是流云在鸾鸟身旁翻涌。
剑柄处并不似其他长剑样式,反而像极了凤凰扬颈,鸾鸟流云纹盘旋而上,收于剑柄处的一处月光石。在靠近剑柄处乃是行云流水极为飘逸灵动的行书“醉花”二字。
“这便是那把明心之剑!?”
姜禾手指摸上那两个字,眼底深处一片柔和。
“当年姜家先祖送予大景开国君主的明心之剑!?根据族谱中的那些言论来看,此剑应当也是定情之剑。醉花……果真不负醉花之名。”
姜禾缓缓还剑于剑鞘,将醉花剑搁在台架上。
俯身在角落里翻找,良久后她找出一个剑盒,又从旁处找来一个装古筝的布袋。将醉花剑放回剑盒中,又将剑盒装入布袋背在背上。
她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内,心念:“若是姜家各位祖宗当真还在,请原谅我踏入这个地方。
还请姜家先祖和开国君主原谅我将这柄醉花剑重新现于世间。”
闭眼轻叹,姜禾并未再有片刻停留,径直跨出了门槛,重新用铜锁上锁后左右环顾四周情况,随后于暗卫的指示下从一处窗户翻出。
走到竹林石径上时,姜禾拍了拍胸口,回头看了一眼藏宝阁长舒了口气。
她从袖中拿出一方面纱戴上,警惕着石径中随时出现的任何人,快步向前走去。
途径一处花林时,姜禾护了护身后的长盒,冷冷地看着从花林中走出的披着白狐裘披风的女子。
“宫中早已戒严,王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尔岚刚刚正准备前去蕙兰阁。只是途径长廊瞧见县主身影向此处而来,遂以过来在此等候县主。”
王尔岚上前走了一步,看了眼被姜禾护在身后的木盒,抬头看向东方朝殿藏宝阁,“县主深夜来此,就是为了来这藏宝阁?
听闻当年大景开国君主和姜家先祖曾留了不少珍宝赠予后世子孙,果然不假。”
“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禾眼睛微眯,护着身后长盒的手指微紧,她眼中的冷厉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面纱一角被寒风吹起,偶见唇角一抹微勾弧度。
“姝姀县主,我来这里是为了问你一句话。”
王尔岚再次向前踏进了几步,她定定地看了姜禾好一会儿,方才开口,“你师兄和……小侯爷,你到底选哪一个?”
姜禾闻言抬眼看向王尔岚,看到了她压抑在眼底不经意间泄露出深沉的爱慕和痛苦,突然间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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