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陆霂尘轻拍着姜禾后背,但目光却是注视着旁边所立的霜绮。在霜绮比了个手势后,她眼中凌厉神色乍现。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陆霂尘将姜禾放开,抬手捧住了她的脸颊,低头抬眼凝视着姜禾眼睛,郑重其事的叮嘱。
“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在。不许再自扰了。”
“嗯。”姜禾点头,扑哧笑出声。
她歪头看向陆霂尘,似乎有些不太满意的嘟了嘟嘴。
额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姜禾眼睛猛地张大。她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陆霂尘,一时未反应过来。
“怎么?禾儿今日当真要与我在这蕙兰阁耗上一天?”
鼻尖被轻捏,姜禾这才回过神来。
她看着陆霂尘微微歪头挑眉而笑的揶揄笑容,摊手耸肩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才不呢。我要回家。”
“嗯。去吧。”
陆霂尘看着霜绮替姜禾梳好发髻后走出房间的身影,眸中的温柔霎那间被凌厉冷意取代。
她起身走到窗前,远眺着窗外的荷花。
房门被人打开,脚步声响起。
陆霂尘并未回转身去看来人是谁,平静淡然地负手而立。
“宜安公主处究竟发生了何事?”
“阮小姐是看到阮小侯爷离席时紧随其后的。
只不过行至半路,看到了宜安公主身边的宫人鬼鬼祟祟的出现在附近,阮小姐直接跟了上去。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宜安公主发现了。这时,池边传来宫人们喊县主落水的惊呼。阮小姐本想趁着人多逃离,不料却被宜安公主阻止。她们在荷花池边纠缠,直到阮小姐出言不逊,说起……”
“说。”
陆霂尘侧身看向身后人,英气逼人的面容上无端有种冷意乍现。
身后之人待看清陆霂尘双眉微皱的凛然神色,再不敢犹豫,垂头避开她的目光缓缓将当时的话语转述出来。
“阮小姐不忿宜安公主盛气凌人,说起了宜安公主爱慕张二公子不得,甚至被张氏家族避之不及的事情来。
看着宜安公主愈发怒气冲冲的模样,阮小姐火上浇油,甚至谈起了少主。……说是,怪不得宜安公主至今还未能收服得了您。还说……县主于少主是块蜜糖,而宜安公主只不过是棵路旁的野草。且,就算县主不要少主,少主也断不可能屈服于宜安公主。
就是这句话使得宜安公主怒气爆发,她不知从假山哪处摸出一把匕首,想都没想的就刺了过去。阮小姐不敌,被宜安公主刺了两刀。
最后一刀时,阮小姐不知为何不慎落水,这才惊动了附近还没有完全撤离的宫人。”
陆霂尘转身看向宫人,眉头轻蹙,眼睫低垂间不失凌厉凛然。
“玟音,我曾说过,我把你放在宜安公主身边,是为了规避一切未知之数的。如今这番场面……可并不是我要看到的结果。”
“玟音知错。是玟音辜负了少主的期许。”
玟音赶忙躬身拱手行礼告罪。
陆霂尘却轻笑出声,她缓步走向玟音。将她扶了起来。随后坐到了一旁的软榻上,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宜安公主又是因何昏迷?”
“回少主,是阮小侯爷。”
陆霂尘抬头看向玟音,眉头紧皱,眸中滑过一抹探究和深思的莫名。眼睫轻闭间,已恢复如常。
“罢了。你想个办法脱离出来。另,暗中假借他人身份通知张氏家族,告知他们,宜安公主心怡张二公子,但定国公府横插一脚。看他们如何抉择吧。”
“少主是想……”玟音话音恰到好处的停顿,她在陆霂尘看来的目光中拱手垂首。
“是。谨遵少主令。”
“去吧。”
房门关合声响起,陆霂尘抬手端起桌上茶杯,轻啜几口后放下了。
杯底在桌上轻磕出声,却无人在意。
“来人。”
话音落下,屋中凭空出现一个黑衣人,他躬身垂首行礼而拜。
“少主。”
“去通知师父。告诉他,计划已行至最后阶段,不知他是否还是决定让禾儿自己抉择还是……他亲自抉择?”
“是。”黑衣人领命退下。
此地顿时只余陆霂尘一人。
她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荷花,眉眼微沉透露着冷意,眸色莫名,让人瞧不出她真正的心思。
瑶光殿,贵妃宫室。
姜禾刚走进宫门就看到贵妃坐在正殿廊下冲茶,她愣了一愣,抬步走向贵妃处。
“她如何了?”
贵妃抬眼看了眼姜禾,复又垂眼专注手上的茶叶。
直到茶水冲泡完成。贵妃这才抬眼看向姜禾,只是她素来眉目清冷,更是连半点多余情绪都没有,此时更是如此。
“既然能送来我这里,又能有什么事。姝姀多虑了。”
姜禾垂眼看着被放到面前的茶盏,眉头微蹙,手指滑动着杯壁,张口欲言,却并未出声。
“这里只有我一人,你不用顾忌太多。”
贵妃看出了姜禾的犹豫,敛目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遥遥看向宫门方向,声音缥缈有些倦怠。
“其实你不必说,我也知道。”
贵妃转头看了一眼姜禾,抬眼看向头顶四方天空,语气淡淡却平白令人听出了几分古井无波和向往。
“这京都的确太过于压抑,也过于风波诡谲。
在这里,日复一日地生活着,你只能看到无尽的悲哀和无能为力。好像一生都无法挣脱开那副禁锢着自由的枷锁。而外面的天空却是那么的广袤无垠,让人舍不得忘不掉。”
“若是我可以带贵妃出去呢?贵妃此后也可以做自己,不必再勉强自己了。”
“不了。”贵妃摇头。
她放下手中茶盏,从一旁的团扇下拿出一物,推至姜禾面前。
“贵妃?”
“这是定国公府的暗卫令牌。我想,你或许需要此物。”
“可是……”
姜禾的话语被贵妃阻止,她轻摇了摇头,那张素来清冷的面容上,此时竟多了一丝轻快笑意。
“你不用多说什么。其实,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你与你娘亲分毫不像。你像极了云家人。虽看起来霸道不饶人,可是心却是柔软善良的。”
贵妃撑桌站起身,她抚了抚衣袖,眉目有些恍惚的看向院中的一池绿荷,语气莫名,却让闻者心中不禁有些许哀恸。
“我怕是看不到云州的秀丽风光了。劳县主帮我去看一看吧。”
姜禾抬眼看着贵妃的身影逐渐被廊下竹帘掩盖,然后渐渐消失在厚重的殿门后,她垂眼看向桌上的令牌,闭眼间沉沉舒出一口气。
半晌后,姜禾将那枚令牌拿在手中,起身向宫门口走去。
静候在宫门口的霜绮在看到姜禾身影时,快步跟上她出宫的脚步。
“县主,发生了什么?您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姜禾看到霜绮面上的不解,缓缓吁出一口气。
“我无事。只是心头觉得有些无力而已。”
霜绮闻言,回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宫殿,不着痕迹的轻叹一声,随后收回了目光。
“县主,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我们就算是救世主,也救不了心死之人。更何况是这京都中,早已腐朽的人。”
“我知道。我只是……”
姜禾闭了闭眼,袖下手指摩挲着手中令牌。
“我知道县主是不忍心。可是这于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罢了。勿要让师兄等的太久。回吧。”
姜禾沉沉叹了一口气后,眼中的不忍和无力终究全部褪去,只余坚定果决。
她缓步向蕙兰阁走去。
背影如竹,宁折不弯,似乎蕴含着极其强大的能量,支撑着她一步一步走向自由,走向光明。
待行至蕙兰阁时,姜禾抬眼间看到了候在殿门前的身影,明媚轻快的笑容蔓延至眼里。鹅黄色衫裙被风吹起,犹如蝴蝶般飞舞。
“师兄。”
熟悉的心跳响彻在耳旁,姜禾抓紧了手下衣衫,轻轻蹭了蹭陆霂尘的肩膀,满足的闭起了眼睛。
“我在。”
陆霂尘轻拍着姜禾后背,缓缓露出笑容,明亮双眸因此多了些许柔软的温和。
“我们回家?”
姜禾从陆霂尘怀中退出,抬眼望进只有她一人身影的英气温柔的眼眸中,眉眼弯弯,如同夜空中的星子。
“嗯。回家。”陆霂尘点头。
手指交握,十指相扣。两心相贴,相思不负。
鹅黄色衫裙时不时被风吹起,滑过银灰色锦缎长衫,留下阳光之色,浸染了其上的青竹暗纹。
他们身后,霜绮慢慢悠悠地紧随其后。
看着她们仿若一体的背影,她时不时手指微动的盘算着什么。
出宫马车行至一处暗巷时,马匹突然受惊。
赶车侍卫赶忙驯服受惊的骏马,随后一脸戒备的抽出手中刀剑看向侧边的巷道。
“何人?”
第103章
还未等巷道中的暗藏者露面,姜禾就率先挑起了马车车帘,她看了一眼幽深黑暗的巷道,然后转头看向陆霂尘,眼中有着些许不解和犹豫。
“快去快回。我在府中等你。”
陆霂尘拍了拍姜禾握住自己手的手背,轻轻点头,眸中滑过一抹浅淡的肯定和鼓励。
姜禾瞬间知晓她的意思,转而将袖间的令牌拿出放在陆霂尘的膝上。
微微凑近些许,贴了贴她的额头,眉眼柔柔泄出几分甜软和坚定。
“师兄,我真的很开心。”
陆霂尘抬手抚了抚姜禾的后脑,覆上姜禾再次逼近的唇,只是轻轻贴了贴,就已退开。
“嗯。去吧。我等你回家。”
“好。”姜禾点头应道。
她垂眼看了眼从自己唇角收回的手指,抬眼深深凝视着陆霂尘,眼睫轻颤间唇角露出一个浅若虚无却令人感受到深深暖意的笑容。
马车车帘放下,隔绝了夕阳投向马车内的橙红色余晖,亦隔绝了陆霂尘注视着姜禾走向暗巷的背影。
“走吧。”
低沉喑哑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赶车侍卫只是看了看姜禾入了暗巷的身影,并未问出心中的疑惑,赶马向家的方向而去。
马车窗帘因风吹起一角,露出了陆霂尘轻捻着的指尖。
暗巷口阴影处,姜禾注视着马车缓缓离去,闭眼轻叹。
随后她收拢手指,一步一步踏进巷内,背影彻底被黑暗吞噬。
行至一处拐弯死角,姜禾停下了脚步。
看着眼前从黑暗中走出的男子,待看清兜帽下的清俊面容时,姜禾缓缓露出了笑意。
“张二公子,好久不见。”
“张氏嘉言见过姝姀县主。”
男子,张嘉言躬身拱手而拜。
“公子贵为张右相之嫡子,长姐又是定国公长宁侯的夫人。
怎么会以这种方式来求见于我这个名为县主,实为质子的人?”
姜禾摩挲着手指,试图将指尖处残留的茶叶碎拂去,余光却注意着张嘉言面上的表情。
“宜安公主。”张嘉言点明来意。
姜禾轻笑出声,她抚了抚衣袖,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臂间的团花披帛。
“这便是张二公子的诚意吗?”
“不。”张嘉言沉声道。
他垂眼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奉上,递给姜禾。
姜禾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她抬眼看向张嘉言挑眉而笑。
“张二公子的筹码就是如此吗?且不说我需不需要这物,只此物能如此轻易被张二公子拿到,怕对于我来说,应当算是一个有去无回的陷阱吧。”
“县主误会了。”
张嘉言敛目看向手中之物,眸光之中隐现出几分不喜。
“此物或许于他人有用,但于张氏家族来说,却是天大的灾祸。遂以,此物在与不在,留与不留,于张家来说,后果非凡。”
姜禾抬手捂嘴而笑,笑意莫名,在张嘉言静待回音的目光中,放下了手,目光却是看向他身后的黑暗。
“百年前的开国君主为了情,真的赐予太多人荣耀了。
然而那份情在百年前早已湮灭于尘土,但那份荣耀却因为时间壮大了众多人的心。十大家族,如今十不存一。我以为我不会再见到那封卷宗中的这方玉令了,没想到如今却出现在了张家的你手上。”
“县主知晓那卷早已封存的卷宗,也当知晓天山奚兰族吧。正不巧,在下母舅家族里便有一个奚兰族的女子。”
“怎么?张二公子打算冲冠一怒为红颜?”
姜禾微微歪头眯眼看向张嘉言,被长睫遮掩的眼中一片审视。
“在下想和县主谈一笔交易。”
张嘉言把手中玉令往前又递了递,“就以这方玉令为筹码。”
姜禾敛目看向那方玉令,闭了闭眼,抬手拿过。
手中玉令乃是一方圆形墨玉,中间雕刻着一只仰颈玄鸟图腾。栩栩如生,如同活物。
张嘉言瞧出了姜禾瞬间的神色变化,趁热打铁,乘胜追击。
“县主既能让他人假借身份通知在下,便是在给在下和张氏家族一个机会。
如今,在下愿以一己之力和张氏家族未来的荣光换取县主一个承诺。”
姜禾听闻张嘉言的话语,眉头轻蹙,她手指握紧了手中玉令,瞳孔微紧。
待听到张嘉言话语中的重点,姜禾闭了闭眼,掩去眼中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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