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
看着陆霂尘明了一切的神色,姜禾转身靠着她,紧紧环住了陆霂尘的腰腹,轻若呢喃的声音从衣衫间溢出。
“这般日子真好啊……”
垂眼看向姜禾,陆霂尘轻拍着她的肩背,闭眼间无声轻叹。
“待我们解决了所有一切。到那时,我陪禾儿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过这种平平淡淡的生活可好?”
“嗯。”姜禾点头。
她抬起头,伸出了拇指,看向陆霂尘动了动手指,“那我们拉勾?”
“好。拉勾。”
拇指相互勾住,她们二人相视而笑。
窗外清风带来了蔷薇花香,吹动了屋中的帐幔流苏,亦吹皱了这一池早已泛起波澜涟漪的春水。
此时,春光正好,夏风习习,不远处传来风铃阵阵声,响彻天地,散于尘土。
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迫不及待的迈进屋中,打破了这一方温馨和美的气氛。
“县主,出事了。”
霜绮来不及行礼,紧皱的双眉透露着此事的严峻。
“你别急,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
姜禾看向霜绮,虽然沉静从容,但是她握住陆霂尘微微收紧的手指却暴露了她的不平静。
而站在姜禾身后的陆霂尘,似乎毫不惊讶此时霜绮的出现,也并不在意霜绮接下来的话语。
她眉目间的柔软温柔早已被冷沉凛然取代,眼中莫名的沉思使得那双本就英气逼人又显凌厉的双眼冰冷漠然。
第105章
“宜安公主薨了。”
霜绮轻描淡写地说出沉重的事实。
姜禾听闻此话立时从凳上站起,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霜绮,眸光微紧。
“宜安公主薨了?……”
霜绮在姜禾震惊的目光中点头肯定。
陆霂尘伸手扶住姜禾的肩膀,不动声色的掠过霜绮暗中看向她的目光。
“此事尚且不明确。你勿要着急,我们着人再去打探一番。”
“对。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姜禾沉了一口气,握住了陆霂尘的手,她看向一旁的霜绮,沉声吩咐,“霜绮,派人暗中打听。切记,万不可涉足其中。”
“是。”霜绮福身行礼后离开了房间。
看着霜绮离去的背影,姜禾抬眼看向陆霂尘,眉头轻皱有些莫名不解。
“陆姐姐,事情怎么会如此?”
姜禾话音微顿间,握紧了陆霂尘的手,力道加重了些许。
“是谁会在此刻动手?我前脚刚落水,后脚阮枫瞳就恰好碰到了宜安公主的人,然后起了争执。我们出宫后不到一天时间,宜安公主就没了。此局……真是一环扣一环。”
姜禾的此番话使得陆霂尘眼睫轻闭,她微叹口气后,眼底突显几分无奈和意料之中。
“禾儿,有些事情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有些人也并不是显而易见的。所以,你要用心去看,或许可以得出结论。”
陆霂尘一番别有深意的意有所指,使得姜禾袖下手指微蜷。
她抬眼看向她时,心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她至今想起,都觉得分外狠心的人。
她眉头微皱,眸光不忍的敛目看着握在手中的陆霂尘手指,闭了闭眼,掩去眼中的冰冷无情和冷戾。
“陆姐姐,我想去见陈相。”
陆霂尘垂眼看向姜禾,她看着姜禾坚定果决的神情,点了点头,“好。”
“等我回来后,我再给陆姐姐讲那个早已封存的故事。”
姜禾将袖中的墨玉玉令交到陆霂尘手中,与之一同握住,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眸。
“当日的‘落秋’我始终记得,不敢或忘。不止‘落秋’,这些年来暗中的次次刺杀,还有我这数年来的惊惶与不忿。
陆姐姐,我想彻底做个了断,不想再继续做那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了。”
“我明白。”陆霂尘摸了摸姜禾的发顶,她的目光淡淡,却深藏着宠溺纵容和浓浓的肯定。
“去做吧。无论发生何事,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姜禾点头。她未再说一字一句,但她清楚明白。
因为她们二人自过去,现在,以至于将来,无论何时何地,两心始终如一,相知相通。
就如她什么都不必说,她自清楚明白,了然于胸。数次暗中相助,只为成全她。
姜禾握了握陆霂尘的手,在她的点头中,松开手缓步走向门口,迈进阳光中,踏上亭台桥廊,再不见身影。
陆霂尘看着姜禾身影于花树中再也不见,走到洞开的窗前,负手而立看向远方天边敛目沉思。
片刻后,她沉声唤道。
“来人。”
灰衣人自窗外廊下落下,垂首拱手行礼而拜。
“少主”
“宜安公主出了何事?怎会突然薨逝?”
陆霂尘手指轻捻间眉尾微挑,露出几分探究的思量。
“宫中暗哨传来消息。言之,昨日夜间阮小姐突然醒来,但因为贵妃宫中无一人看守,竟让她拖着病体去了长乐宫。直到宜安公主贴身嬷嬷的惊叫声响起,众人才如梦初醒。可是,待太医来时,宜安公主就已薨逝了。正当公主贴身嬷嬷想要擒拿问罪阮小姐时,谁知意外横生。阮小姐不仅将贴身嬷嬷刺伤,还伤了自己,至今未醒。”
“阮小姐?”陆霂尘眼睫低垂间眼中滑过一抹了然,她轻叹一声。
“原来这便是张氏家族的诚意……到底是牵连了无辜。”
“少主?”灰衣人唤道。
“将消息瞒下吧。勿要告知禾儿,也勿要让她知晓事情真相。”
陆霂尘垂首看着手中的墨玉玉令,眉头微皱,“……至于阮小姐,想办法让她跳出樊笼吧。”
“是。”灰衣人领命。
“师父那边可有消息?”
“云清道长让属下转告少主。一切当以您和县主之令行事,不必过问于他,亦不必顾虑他。待事成之后,他与云大侠在长安城外等你们前去。”
陆霂尘闻言浅叹,她微微侧身看向灰衣人,眉目间的思量已渐渐褪去,只余平静的胜券在握。
“去派人通知张氏家族,让他们勿要作惊弓之鸟。
另,将王氏老家主平安送回王家吧,他的意愿已经不重要了。”
“是。”灰衣人垂首领命。
将要离去时,陆霂尘出声唤住了他。
“等等。”
灰衣人停下动作,拱手静候命令。
“去派人暗中接触阮小姐。查清楚她为何会说出那么一番话,且……她究竟站在什么位置上。”
“是。”灰衣人这才领命离去。
屋内瞬时只剩下陆霂尘一人。
她垂眸敛目看着窗外院中迎风而动的蔷薇花,负在身后的手指轻捻,眉目间的凌厉凛然不可直视。
“变数……”
临江楼三楼。
姜禾垂眼看着窗外江色,指尖却摩挲着手中茶杯,眸光莫名。
左相陈炤翊看着对面心不在焉的姜禾,也随之看向窗外,缥缈恍惚的声音在风中逸散,似感慨,似强调。
“你与宁国长公主分毫不像。”
姜禾转过头看向这位她从来都没有仔细端详过的陈相,手指微动间握紧了茶杯。
看着他眉宇间始终萦绕着的那种思虑和眼底不经意露出的痛苦时,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她不愿提起的女子。
那个看似多情,却又无情的宁国长公主姜毓。
“我从来都与她不像。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
姜禾闭了闭眼,避开陈相似乎怀念的目光,直言不讳。
陈相听闻姜禾此话,沉沉笑出声。
他将茶杯端起,轻啜一口后放下。眼中的所有情绪都已消散,只余沉静的了然一切的温和笑意。
“我曾见过你父亲几次。果真不愧是云家曾经定下的家主。”
姜禾抬眼看向陈相,与他看向自己的目光相对,她看着那双眼睛中只有沉静的熟稔,并无他意,缓缓放开了紧握着茶杯的手指。
“当年先帝还在,我上京赶考,遇到了宁国长公主。
那时候她还不是最为受宠的公主,也很是平易近人,对待百姓和权贵之家也都是一视同仁。
文雅轩人人都称赞新来的李公子文采斐然,云霞满纸,甚至都有花笺一纸值千金的风流韵事。
后来,先帝身体愈发不好,她开始时常缺席,甚至不再出现在文雅轩中。
直到皇上即位,她被封为宁国长公主,同期学子这才知晓原来当日的李公子便是皇上胞妹。”
姜禾听着陈相这一番过去的回忆,缓缓舒出一口气。
“听闻先帝的淑德贵妃便是李姓。先帝元后去的早,又没有子嗣。宫中嫔妃众多,可惜先帝身体……皇子只不过才四人,公主更是只有一人。那段时日,应当是他们最为艰难,也是最为快活的日子了。”
“先帝嫔妃众多,外戚更是多如牛毛。只一个淑德贵妃,还是罪臣之女,自然不足为奇。其他三位皇子支持者数不胜数,唯独只有皇上……她如此做,也是为了皇上。”
“不。”姜禾出声反驳。
她摇了摇头,目光中的不忍已化在眼底。
“她是为了政权一统,为了姜家的江山。”
在陈相看来的诧异眼神中,姜禾垂目看向了窗下的江面,语气幽幽,唏嘘叹息。
“当年大景开国君主,为了姜家先祖做了太多事。
他将手中政权分散,只为了有人能在他之后帮姜家先祖护住江山,让她从此家国皆在。可是……世事无常,姜家先祖却先他一步离去。他哀恸过度,不出三日,就追随她而去。子孙再如何努力,总是要看在长辈面上和父辈的情分。
如此一来,这份只是暂寄的荣耀,逐渐成了所有人野心的萌芽土壤。不出五代,江山败落,将会出现君不君,臣不臣之局面。
只是谁都没想到第五代帝王的铁血手腕,但天妒英才,那位帝王不足而立,便已西去。
后来,直到先帝,他一生都在努力将所有政权收拢,甚至狠心到连自己的亲缘手足都不看顾。可惜啊……不足天命,就又撒手人寰,独独留下一个不足加冠的皇长子和一个不足豆蔻的公主。皇帝是个聪明人,可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姜禾闭了闭眼,掩去眼中浅淡的哀伤,“在他的心中,有两种人。一种是至亲血缘,一种是可用之人。他很是聪明,也甚是高瞻远瞩,可是……偏偏于至亲血缘上优柔寡断。他下不去手,亦无法硬下心肠。所以,他的妹妹帮了他一把,甚至可以说是推了他一把。她将当年新科状元的你推给了正继位,需要立威的皇帝。
同时,与贵妃商议不成,借由定国公长宁侯的手送贵妃入宫。
后来,她于自己婚事上,借我父亲之名,收拢天下文人墨客和百姓们对皇家的心悦诚服。
又于陆首辅,我父亲,太原陈氏和张氏家族作这条路上的基石,以确保皇帝的位置能够牢固,无人敢反。至于我……于她而言,应当就是一个推动定国公府倒下的棋子。以我一人,换取定国公府从此不复存在。你看,是多么划算的一笔买卖。”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陈相听闻姜禾这一番漠然到极点的话语,轻摇了摇头。
他转而从袖中拿出一物,放在桌上,推至姜禾面前。
“‘逝景’的确是她自己动的手,婚约也是她一意孤行的决定。可是,于她来说,不管如何,你永远都是她的女儿。她此生独一无二的孩子。”
姜禾垂眼看向那块被推到手边的衔尾鸾鸟圆形玉令,手指微颤,轻轻闭上了眼睛,眼睫颤动。
“此乃姜家先祖的素衣卫玉令。这些年在金城的暗卫其实并非是皇室暗卫,而是素衣卫。
这是她曾经拜托我的,至于这块玉令也是她托我转交给你的。你幼时落水后,她查清了所有事情真相,暗中见了我。
她告诉我,此生怕是难以逃脱先帝掌控,只愿我能用她之力暗中护你一二。金城,便是她为你选的封地。至于皇上能不能猜中,就看皇上如何想她。”
“所以,在金城内暗中帮我的,并不是姜家皇室暗卫和陈相的人,而是……素衣卫。而偷偷潜入金城的那些世家之人,便是当年盯着先帝的人。”
姜禾恍然大悟的抬头看向陈相,待看到他轻点头后,闭上眼沉沉叹了一口气。
“嗯。至于翠庭山一事,素衣卫也已暗中全部料理干净。这事,你父亲也知。当夜,我在茗江楼与你父亲匆匆一见时,不慎露了痕迹,待我回府后,就收到了他的谢礼。”
“那定国公府呢?又该如何处置?”
陈相闻言,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端起茶杯,轻啜几口后,抬眼看向姜禾,眉眼间现出一片别有深意的笑意。
“如今,事情已至最后收尾阶段,该如何处置,当看皇上之令。至于县主,如今可以去做自己该做之事了。无论是金城,还是自由,于县主来说,当是可以两全的。”
姜禾双眉微蹙间,瞬间明了了陈相此言,她手指敲了敲桌上的玉令,轻笑出声。
“陈相,柳将军此人,还请您仔细考虑。勿要误了他人。”
“不仅如此,县主手下的李将军也是一等一的人才。”
“那就劳烦陈相辛苦一遭了。只是李大哥此人可是不重名利的。”
“无妨,无妨。”陈相摆了摆手。
二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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