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厮杀到最后关头,金玄命残部点燃所有幸存战船,借助风向,将数十火船推进到不懂的阵营,杂牌 军的战船瞬时被殃及起火,适时夜幕降临,水面一片火海,呼救声,厮杀声,木船爆裂声不绝于耳,不懂一 方阵脚大乱,人群纷纷跳河自救或者狼狈后逃,再无人向前杀敌。金玄在一片火海中寻找主舰,终于看见了 混乱中一个身影,他身量不高没有蓄发,也不穿战甲,在惨烈的战场中格格不入,金玄武艺超群,宁王都师 从于他,他几个掠步就跳上战船,**直指不懂咽喉,不懂虽然功夫不差,但是绝对不能与这位绝顶高手抗 衡,他滚到战船另一侧船舷,狼狈的躲过了一枪,金玄第二次致命一击已到他胸前,眼看就要被刺死,无休 从烟雾中杀出,化解了金玄的兵锋。眼见来了个碍事,也是个和尚,金玄料想这就是王府心腹皆知的不懂和 无休,顿时来了兴致,正好可以一起解决,除掉王爷的敌人。
不懂看着眼前这人,满身考究的甲胄,这甲胄有点眼熟,与那一年宁王在大宁城外对战兀良哈时穿的一 样,他在这硝烟战火之中也是思维敏捷,“你穿着宁王的铠甲,你是宁王?”他顾布疑阵,让金玄听见这 些,收住了攻势,“啊呀呀,上当了!你才不是宁王,宁王的脸化成灰我都认得,虽然你也不差,但是还是 比他更……胖一些,哈哈哈哈哈哈……”不懂夸张的笑过,“你假扮他,宁王不在鄱阳湖?!”不懂惊觉到了 一个天大的阴谋,金玄也意识到识破了此计的不懂绝对不能留活口,立刻**紧握,不再废话杀死两人。
不懂和无休,两人也难敌金玄一人,在漫天火焰和滚滚黑烟中,艰难的躲避了几招狠毒的攻势,终于不 懂被金玄抓到了破绽,一个横扫,尖峰就要剖开他的胸口,不懂无法,只得向后仰去,跳船落入浓烟密布的 湖面,“啊呀呀!”无休大叫道,毫无犹豫的跟着不懂跳了下去。金玄迅速的跟到船舷,向下寻找水花和身 影,无奈水波汹涌,又有火焰点点浮在其上,根本看不清两人踪迹,他本想亲自下水,但已听到手下传来的 急报声,碍于此刻统兵之将的身份,他愤愤不甘的收回了迈出的一步,继续统帅这里的战事,另外派人沿湖 面水流探查追踪,立誓格杀勿论带尸体来见。
鄱阳湖一战天下震动,宁王叛乱,大军回程,救援途中,损失惨重。朝廷大军也损失相当,取得了平叛 的一场惨胜。
得了这个战况的宁王,已经到了铜陵,他正在征途中吃午膳,得知水军在鄱阳湖被一把大火折损殆尽, 金玄还报不懂参战但跌入湖中,生死不明,至今未有确切行踪。
五行水火,相克不容,本是水上行舟,火攻一役,兵力大损。宁王没了胃口,这把火就是朱厚照指使 的,他始终在战线后方冷眼旁观,只在关键时放出致命一击,哼,大明天子,当然坐拥天下,人才尽收,也 罢,就让鄱阳湖的战火继续蔓延燃烧至整片疆土,反正不懂形迹不明,少了后方掣肘,倒也有利。胜败为兵 家常事,主力受损,朝廷大军尚未出击,在这极端不利的局面下,唯有速战速决,宁王暗自咬牙,这场败仗 是进军途中的最大损失,剩余的兵力是自己唯有的致胜砝码了。
夜晚行军掩人耳目,宁王率领真正的几千精锐,纵横无阻的徜徉在广阔的疆土,离战线目的地南京越来 越近了,过了芜湖就是昔日的故都了,凌晨黎明前,全军在一处山坡丛林中休整,宁王以地为席,闭目养 神。单周轻声的在他身旁一拱手,“王爷,大军已休整完毕。只要您下令随时开拔。”
宁王缓缓睁眼,此刻正是地平线一点微光,人世间非常昏暗,即使近在咫尺,也是黯淡无光视线朦胧, 宁王眼中的掩藏了很多情绪,秘不示人。
“属下还打探到一事,天下皆传,王爷围困安庆无果,回程救南昌,在鄱阳湖遭遇火攻全军覆没,已被 太傅不懂生擒,皇上闻之大喜,下令亲自南下,命将王爷押往南京受俘。”
宁王一瞬间就要拔剑,后又展颜大笑,“成大事者能容天下事。”看来金玄做的不错,将朝廷镇压的大 军也陪葬在鄱阳湖,他们如此传言不就是逼本王现身么。这时,日出东方,江上浪花红艳似火,水火不容的 两者也有这般动人的景色。宁王看着江面上霞光万道,“本王那就将计就计。”
宁王大军堂而皇之来到了芜湖城下,勒令开门,借口即是朝廷军自江西凯旋而来,入南京与皇上汇合。
守城将领也曾要求核对兵部文书,兵符,被单周假扮的朝廷将领厉声喝道,“我等押,押送宁王进南 京,万一有闪失,你们担得起这个罪名吗?”
守将在城门下,望着军容整肃的这支精锐,又看了看单周,目光再聚焦到所谓押送对象上,宁王气定神 闲的骑在马上,没有任何枷锁,全丝软甲在身,十足的是个富贵逼人的派头,宁王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名声 太大,传闻太多,撇去之前的赞美无数,而今的他公开叛乱,已是大逆不道的反贼,眼前这位容貌冷峻,姿 态高傲,不似俘虏,却像统帅,将领斟酌着用词,“既然是押送王爷进南京,那为何不见太傅大人?”
宁王冷笑,原来不懂在民间的声望已经这么高了,俨然就是救江山社稷于水火,解黎民百姓于倒悬,自 己的大军在鄱阳湖折损殆尽原来令民众如此大快的么,也罢,古来成王败寇,如今成就了他不懂一点声名, 待自己大事成功,一定又会成为万人敬仰。单周一时语塞,守将说的有理,要携宁王入京,由不懂这个功臣 亲自带领才有说服力,就在气氛紧张时,宁王微笑后切齿道,“如果太傅在此,本王定能取他首级!”短短 一句,让在场人都能感受到十足的杀气。守将更是被震慑了不敢多言。
单周立刻接口道,“听见了啊,为了太傅的安危啊,还是不能让王爷和他同行才好,太傅就在后方,随 后就到,你可以去打探。”就在守将犹豫时,单周直接一计暗杀偷袭取了他的性命,主将被杀,麾下军师乱 成散沙,单周乘机携精锐杀入城中,占领官署,夺了城池,宁王命驻守下游的金玄率所有残余人马沿江顺流 而下。宁王的人马乘战后守备空虚,再次沿江点燃了战火烽烟,金玄率众如入无人之境,一路夺城略地,直 追宁王的前锋。沿江的土地上都能望见宁王府的幡旗。
得了芜湖,宁王紧抓战机,绝不停留,一鼓作气直捣南京,战船乘风破浪杀气腾腾,他立在船头,沉浸 在江风涛声中,本朝**开国,成祖夺位,百年前金戈铁马岁月后,今日就是我逐鹿成功之时。
大军江边登岸,宁王握紧长剑踏上沙地,身后江水滔滔千百年日夜不息,眼前城墙高耸伫立,故都果然 是虎踞龙蟠极佳宝地,他环顾四周,今日日掩云间,闷热无风,不算是进攻的极好天气,但已无所畏惧亦无 路可退,宁王带上了鲜亮的帽盔,一人独领战场风流,朝城下策马疾驰,城上守军忽然看见这些仿佛天降而 来挂着宁王幡旗的兵士,一时惊疑无比,面面相觑,上游城池被夺的消息被宁王封锁,此地不知一点实情, 只是从大江南北街头巷尾的留言中才知道些战况。宁王反叛,天下震动,如今他的大军就在城下,难道真的 是天命所归。城内守军阵脚大乱,得益于当年与太子江南之行,宁王落脚金陵许久,加之后来的精心筹谋, 收买了南京守军的副将,今日就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守军中的副将见大军前来,先锋旗帜给出暗号,便趁 城中自乱,无人主持大局的间隙,飞速命人开江东门。沉重无比的城门由数十人合力,在低沉浑厚的轰隆中 掀开一条缝隙。宁王大军立刻战鼓擂动,吼声震天,精锐兵士立刻杀向城门,未几便里应外合攻破了此门, 没有任何停留就向城中进发。宁王身为前锋,骑马冲在最前,他恣意驰骋,纵马踏上了城中要道,享受这胜 利的绝妙体验。南京到手,半个江山都是自己的!
南京城应天府官署被夺,宫城被占,宁王在京城之外的另一座皇宫午门前下马,此刻他已换下铠甲,穿 戴隆装,这里是**立国之地,大明兴盛之始,宁王仰望宫阙,灰蒙的天幕中几声沉闷的雷鸣透过云层传来, 在他听来仿佛是上天和先祖对他的回应,多年来的夙愿终究实现了。
风乍起,落叶旋转而下,吹动了宁王耳畔和身后的缎带,皇宫的守军已被控制,宫人和官吏慌乱的被他 的手下呵斥推搡着,三三两两聚集在这广阔的宫门空地,如泥佣般面色灰败,跪倒在他脚下。宁王仿若未 见,他依旧看着前方,仿佛透过重重殿宇,看见了奉天殿中的龙椅。
远方惊雷中夹杂了炮声,宁王已经夺了此城,他并不在意城防攻势。南京宫殿形制与京城尽数相同,他 率领身后的亲卫迈步拾级。同是朱姓**皇裔,当年成祖能者居之,如今也可同样换了天子。无数辛劳和代价 已成过往,只要今天夺了这宫殿,即是夙愿达成之日,没有比功成名就更醉心之事,也没有比大权在手更快 意之事,宁王多年的心愿就要实现,他豪情满溢,脚步加快。风起云涌,天幕中云卷变换,奉天殿前的龙旗 烈烈吐霓,仿佛颤抖般接应这位贵客。时值正午,浓云笼罩,天地间暮色一片,再无阳光。
奉天殿外空无一人,宁王本能的觉察到一点危险,但披荆斩棘辗转大明疆界,战事燃遍大江下游,靡尽 王府百年财富,才有这胜利,宫中寂静,宁王耳边却是一路而来的战鼓和厮杀,他端详着华美宫殿,终于走 进了殿中,将亲卫留在了大殿入口。
殿中火烛白日不熄,光照明亮,宁王没有停留直上丹陛,这是皇帝才能踏足之地,如今就在脚下,他来 到龙椅前方,面露微笑,玩味的看着这金色精美的宝座,金龙盘旋,腾云而升,天下只有一人才能配享此种 尊贵,宁王伸出手来,笑容不改,指尖触及这些金龙,平滑冰冷的触感却能点燃男子全身的热血,毕生情感 都系在此。
宁王绕着龙椅走了半圈,正立在龙椅背后,几声惊雷破空传来,殿中刺目白光后,一队人马冲了进来, 铠甲摩挲与兵器铮铮,响声交杂打破了此间安静,宁王定睛一看,瞳孔骤缩,为首的不是朱厚照还能有谁!
宁王难掩错愕,语塞呆立,血液仿佛静止,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皆为灰色,眼看朱厚照将身后的锦衣卫挥 退,步步沉着逼向自己,宁王须臾间明白了他中了朱厚照的诡计!数月行军,数年谋划,人生所求,都毁于 今日!宁王脸色煞白,即使天纵奇才,也不能想出一丝计策。又是几声惊雷,朱厚照止步丹陛下,君臣之位 与往日截然相反,朱厚照在仰视高位上的宁王。宁王脸色未有恢复,只死死注视着朱厚照。朱厚照与宁王结 伴同行,明争暗斗亦耳鬓厮磨,也是第一次看到他此种眼神,惊愕不甘,故作镇静,困兽犹斗万种情感都揉 进了这双眼眸,“皇叔,下来吧,那处不是你该去的。”朱厚照柔和的说道,如同两人许久未见相互寒暄一 般。
宁王胸膛起伏,他盯住朱厚照,手指紧紧捏住龙椅高背,狠狠的吐字道,“你算计我?!”
朱厚照大事已成,自宁王起兵,安排巫大勇进军中军声东击西后,便亲自南下驾临此处,以逸待劳。自 从年节前不辞而别到现今盛夏使节,宁王就像被强留宫禁时一样,一点倦怠憔悴掩盖不了他的风华气度,漫 漫长夜中的同榻而眠仿佛就是昨日。朱厚照并没有大获全胜的欣喜,只是一场意料之中的追逐罢了,能再见 宁王,便足够了,宁王这句显而易见的责问无需回复。
“自投罗网” 的宁王被朱厚照恬淡的举止彻底激怒了,他不相信失败,更不承认这是惨败。他绕过了宝 座,按捺住坐上龙椅的冲动,直立在丹陛高处,以金銮宝位为背景,“呵呵,你真是太有意思了。虽然你诓 骗了我进城,可是别忘了,现在自江西起,整条长江流域都是我的,”宁王一手不离剑柄,一手拍着胸膛, 又恢复往日风流倜傥侃侃而谈的模样,“纵使你把我困在皇宫也无用,我还有人马控制城中官署,也有大军 驻扎在外城,而你的兵力都布置在宫城,谁胜谁败还未可知呢。”
天色不佳,殿中愈加昏暗,整个大殿都是宁王声音回响,朱厚照也不恼怒,“皇叔,你起兵作乱不忠不 义,今日就是败军之时,巫大勇的十万大军已剿灭你故意安排的中原流寇,正前往南昌进发。你大军进城, 朕随即围住九门,你刚进皇宫,朕的人马已控制了宫门,你占领了城中官署,你可以占领全城每一条巷道, 每一座民居么。”朱厚照缓缓道来,多日后的重逢,是他的完胜,他彻底铲除了宁王的叛变,皇叔终于可以 任凭处置。
宁王森然说道,“谁不服本王,本王一定削首挫骨,成大业哪一个不是踏在白骨之上的?”他边说边下 了丹陛,来到朱厚照身旁并不停止脚步,直接擦身而过,朱厚照以为他想走出大殿,刚要拉住他的衣袖,宁 王一个回转,发带轻曳,对着朱厚照继续道,“皇上,为帝真的是不易,清早须得上朝,夜晚仍要批阅奏 折,”宁王噙有一点浅笑,踱步到朱厚照身边,侧首并眼波一转道,“如今国家危难,强敌环伺,为了大明 江山,为了百姓,本王只能力荐自己,勉为其难担此重任了,嗯?”宁王全然没有刚才气急败坏的半点神 情,相反他嘴角微扬,眼角带着不变的风情,正是这种亦正亦邪的风骨令朱厚照此生不放。
“哈哈,”朱厚照佩服宁王深陷败局中仍旧从容不迫奋力一搏之举,“皇叔一直用心于国事,一直用心 于朕的动向,朕知道。”他逼近宁王,对着他的耳后吐气道,“如果朕退位了,皇叔会怎么对待朕呢?”朱 厚照低低呢喃,“是杀了?还是软禁?”说完他脸上再也不是故意的柔和,而是发自内心的狠戾。宁王感受 了杀气,他退后一步避开朱厚照昭然若揭的占有欲,才意识到夺了皇位后,从未想过给朱厚照一个结局,见 宁王落入了自己编织的情感圈套,朱厚照继续道,“如果朕退位的话,于国有利于民有益,朕一定不会贪 恋,但是如果要把江山交给皇叔的话,江山是皇叔的,皇叔是朕的,这个皇位不交也罢。”朱厚照由衷一 笑,灿若星辰的双眼中都是宁王暴怒的神情。
旋即宁王怒极反笑,笑的开怀,“哈哈哈,皇上,你想激怒我?你错了!蒙元无道,天下反之,才有** 开我朱明万世基业,建文失德,燕宁合兵,奉天靖难,事成之后燕王将中分天下誓言毁约,如今皇上你既有 外患又有内忧,治国无能治军无方,与其大明社稷岌岌可危,何不将皇位交于本王?也是替你祖上完成诺 言,嗯?”宁王走向大殿入口以背影对着朱厚照,完全摒弃了君臣礼节,他看了一眼殿前的守卫,摸清了此 间的人马布置,说道最后一字时,宁王转头侧脸对着身后人。
朱厚照再也不示弱,他直视宁王,“皇叔行叛乱之事,所言不过是借口,**开国,成祖霸业,列祖列宗 的基业在朕手中,皇叔你说朕岂能轻易放弃?”朱厚照嘲笑着宁王。
当年在南京的舍命相救已是隔世云烟。
宁王紧咬牙关听完了朱厚照的话,“哈哈,君心不可逆么?”他同样露出了嘲弄的表情,“民心也不可 违,皇上,现在天下的民心都是我的。”今时今日他早已不把朱厚照皇帝的尊位放在眼里,他走近了看着朱 厚照的脸,不由得围绕着这位成长为合格帝王的人,身形远比当年在此间找到时结实了许多,宁王看着他一 点点成为强敌,但自己绝对还没有输,宁王绕着朱厚照审视的说道,“你是不能轻言放弃,但是本王绝对不 会坐以待毙,南昌城如果巫大勇能打的下就尽管去送死,现在你只身在宫中,你我人马势均力敌,他们是否 忠心护主,本王倒想一看?”宁王已从朱厚照身后而现,早已忘了刚才朱厚照的轻薄,反而在他耳边继续践 踏君臣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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