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你觉得我在找什么?冯通判装醉帮我脱身又是为了什么?”
晚风拂面,凉意扑面而来,吹的人醉意全消,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冯高远低低的声音飘进陆舟的耳朵:“翰轩书画社,不止你一个人在怀疑。我很早就盯上了翰轩书画社,只是毫无头绪。唯独那一次,孙授宴请画下《释迦降生图》的那个读书人,当天我也在,只不过我比那读书人走的早。但那时也已是酉时,城门已经关了。这和悦来客栈掌柜的说法对不上。”
“你去悦来客栈打听过?”
冯高远道:“次日有不少学子去悦来客栈寻人,掌柜亲口说那人在傍晚时候就出城了,此事只稍问一问便能知晓。当时我便怀疑那掌柜有问题,后来见他又往来于知府衙门,这才开始怀疑孙授。”
陆舟又问:“你缘何怀疑翰轩书画社?你买到过假画?”
冯高远摇头:“我曾在游历时结识了一位友人,后来多年这位友人都杳无音讯,我写信问候,却被他的家人告知他已失踪多年。前几年我在绵州为官,曾在翰轩书画社见到一幅画,那画绝对是出自友人之手,只不过晚了一步,被一个年轻人买走了。”
“什么画?”
“寒江图。”
陆舟瞳孔猛地一缩:“那位友人名唤杨隐?”
冯高远声音涩然:“是。”
陆舟又道:“那个买画的年轻人后来也失踪了是不是。”
冯高远微微诧异:“陆大人不愧是王自清的徒弟,竟不声不响的掌握了这么多证据。没错,那个年轻人叫王阙,也是他的失踪让我开始怀疑翰轩书画社,只是当时我被调离绵州,事后王家也遭遇困难,我寻不到王家人,此事便断了线索,没办法继续查下去了。”
陆舟脚步一顿,他在画面里看到了一个牢房,在知府衙门东边一处院落,那里虽未见到什么护院,但周围安静的有些诡异。他知道,那地方必有机关埋伏,甚至有高手隐匿其中。
“找到了。”
冯高远的确不知道陆舟在找什么,但他确信陆舟一定查到了证据。他脚步踉跄了一下,揽着陆舟的肩道:“终于找到茅房了,可憋死我了。”
陆舟微微侧头,墙壁拐角处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第254章
陆舟看到了江子义,在天眼系统的监控画面里,江子义的一举一动都仿佛在眼前一般清晰真实。
陆舟不由感慨:“我曾想不借助系统的力量去破案,但我发现在紧急之时仍旧脱离不了系统。”
七七道:“宿主认为我是千年之后的产物,宿主并不排斥我们先进的理念和思想,甚至将这些东西转化成为适宜当下的国策。但宿主却一直回避将我们更高科技的系统应用在这个时代,其实是在担心这些远远超脱于当下的产物会给当前的世界带来未知的影响。”
陆舟点了点头:“没错。”
七七道:“其实这些高科技并没有改变什么。即便没有这个天眼系统的存在,宿主也早就怀疑江子义就在知府衙门了,不是么?所以我的存在并不会影响宿主的主观意识。宿主要知道,在其他世界里,得到这个系统的人都在费尽心机挖掘系统的功能应用在当前世界中,哪怕破坏原有的秩序也在所不惜。”
陆舟道:“世界是在慢慢发展的,秩序也是逐步建立完善的。我有了七七,已经比当下的许多人拥有更超前的思想了。这很好……”
说到这儿,陆舟忽然茅塞顿开。他笑道:“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局限了。我第一次知道天眼系统时的确很激动,我用它监视过珠娘,还看到溪山村的全貌。后来开发了指纹系统,我甚至想要模拟七七那个时代的指纹破案,但也是在那时我忽然发现在当下这个时代,很多事情是完全无法实现的。”
“我拥有七七,但别人没有七七。所以用七七来破案,很多线索无法成为当堂证供,那么即便我知道凶手是谁,也无法举证。不能给凶手定罪,破案也就失去了意义。这些年我接手的案子都不曾借助于系统。唯独这次。”
陆舟声音有些悠远:“这一次,我切身的体会到科技带来的便利。但那又怎样,诚如七七所说,即便没有笔迹鉴定,仅凭我们这个时代所掌握的鉴别方法同样可以知道秉笔者是何人。即便没有天眼系统,我依然可以查到江学兄的失踪和孙授脱不了关系。”
他将目光落在冯高远身上:“因为我们从来都不是孤军奋战。”
七七的声音也变得空旷起来,它说:“因为未来的高科技也是建立在前人的思想上,古人从不缺少智慧。我们的文明也正因为这些智慧而灿烂,这也是为何我们会被投放在各个世界收集散佚的古籍,因为这些是我们的根。没有了根,再漂亮的高楼大厦也不过是海市蜃楼,风一吹,就散了。”
“陆大人?”
陆舟正在回味七七的话,忽听冯高远在叫他。他忙回神过来:“怎么了?”
冯高远探究的看了陆舟两眼:“陆大人刚才一直在发呆,我同你讲话你也没回应。”
陆舟咳了一声,道:“茅房的味道不太好闻。”
冯高远:……那你还发呆这么久!
陆舟:“对了,冯大人刚才想说什么?”
“我说……”冯高远系上腰带,扭头低声同陆舟说:“你被孙授盯上了,往后行事还是要多加小心。今天无论你想在这知府衙门找什么,都不要太过火,孙授这人还是很谨慎的。”
陆舟也提上裤子,他对冯高远说:“我知道。我想早在我去悦来客栈打听人时,孙授便已经盯上我了。所以现在就要看谁动作快了。”
冯高远不懂:“陆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有办法对付孙授?”
陆舟捏着鼻子道:“茅房太味儿了,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在这里耽搁这么久,那管事儿怕要以为咱俩掉茅坑了。”
冯高远:……
出了茅房,陆舟深吸口气。他侧头看向东边,那是关押江子义的地方。
暗夜浓重的雾气缓缓飘移,月亮探出头来,清辉透过婆娑树叶,投下一地碎影。
“雾散了。”陆舟拢着袖子,语气颇有几分轻快。
冯高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道:“明日会是个晴天。”
陆舟点点头:“往后都是晴天。”
冯高远道:“时候不早了,我打算告辞回去了。陆大人还要再留会儿?”
陆舟摇摇头:“不了,我很少晚归,家里还有几个小弟子等着呢。”
二人相携回去,各向孙授敬了杯酒便告辞而去。临上车时,陆舟对冯高远说:“我先生写了幅字,冯大人若想看,不如明日到府上来?”
冯高远心说他什么时候要看荀太师的字了,转而反应过来,陆舟找他有话说。忙一口应下:“那可真是太好了,某一向敬重荀太师,若能有幸瞻仰荀太师大作,荣幸之至。陆大人盛情相邀,明日必当到访。”
陆舟冲冯高远微微颔首,转身便上了车。
上车后他问吉祥:“晚食吃了?”
吉祥扭头答:“吃过了,四爷喝酒了么?我要不要赶慢点?”
陆舟道:“不必,只饮了两杯,不打紧。你们在什么地方吃的晚食?”
“哦,是在府衙东侧一个偏院。”
“东侧?”陆舟微微眯起眼睛:“那你觉得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么?”
吉祥愣了下:“异常?不会啊,就是府衙的小厮安排我们这些人分批吃饭,吃过饭就回到自家马车上。不过说起来知府衙门的小厮可真多,我们吃晚食的大厅周围就有十几个人呢。”
“那他们都在忙什么呢?”陆舟又问。
吉祥想了想说:“嗐,也没忙什么,有几个人是给我们打菜的,余下的人都在门口杵着,眼睛倒是一直盯着我们瞧。见哪个吃完了,就催着叫人赶紧下桌,回外面马车上等,不许在衙门逗留,架子可够大了。我吃了晚食要去趟茅房,那小厮生怕我要偷东西似的,紧跟着我,就差跟我进茅房了,也是有够闲的了。咋着,他们知府衙门有金子不成!”
陆舟冷笑一声:“你还真说着了。”
吉祥“啊”了一声,惊讶道:“在哪儿呢?”
陆舟道:“自然是藏起来了,不过不管他藏的多深,我都会把他挖出来的。”
吉祥不太懂陆舟的话,但他这会儿知道了,知府衙门有问题。
送走了吃喜酒的客人,孙授匆匆回到书房,长随孙黎跟在后头,将房门关上。
孙授问他:“府上可有异常?陆舟中途离开坐席,他去何处了?”
孙黎道:“小人使人盯着陆大人了,他离了酒席就去了茅房,和冯通判一道过去的。从茅房出来就回到大厅了,同大人告辞后二人就各自上了马车回家去了。”
“这么说来今夜并没有什么异常了?”
孙黎点头道:“小人在各处都安插了人手,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江子义和杨隐也在牢里安生呆着呢。不过杨隐看上去好像不大好了。”
孙授道:“陆舟这个人我虽和他接触不多,但这人很邪。主人让我多多注意此人,若无必要尽量不要和他有正面接触。江子义和陆舟是同窗好友,他现在正在调查江子义失踪的事,他也盯上了翰轩书画社,所以我们得尽快将江子义转移。孙黎,你准备准备,这几日就把人送到苏州城本家。最近主人急需银钱,江子义的画暂还卖不到高价,我们得使些手段把画的价值拱上去。”
孙黎有些担心:“翰轩书画社已经被人盯上了,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有些铤而走险?”
孙授也知道这节骨眼儿上应当蛰伏,他道:“这是主人的意思,主人应当自有打算,我们照做便是。”
“那杨隐呢?”
孙授蹙了下眉:“你不是说他要不行了么?等人死了将尸体处理了便是……算了,等送江子义走的那天,一道把杨隐也送走吧。”他眼神一瞟,轻飘飘道:“送他归西,记得做干净些。”
孙黎拱手道:“小人明白!”
陆舟回到府上就钻进了书房,他让七七把监控画面重播一遍,然后提笔将整个府衙的布局以及防卫画了下来。
孙授在府衙安排了这么多人手,说明他已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中察觉到了不对。他盯上自己,必定是因为自己在查江子义的事情。所以出于谨慎,孙授一定会在近期将江子义转移。他好不容易找到江学兄的位置,务必要在此之前将人救出来。
仅凭孙授一个知府恐怕做不成这样的事,在他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不过时间紧迫,陆舟暂时还顾不上去一一查证。只要拿住孙授,背后的人自然会坐不住。
画好知府衙门地形图,陆舟又在琢磨救人的法子,不知不觉已到破晓时分。窗棂被叩响,传来陆江的声音。
陆舟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涩然道:“进来!你这个时候回来,是不是他们要对江学嫂动手了?”
陆江道:“他们举止异常,恐怕是要动手了。大人,我们……”
陆舟沉声道:“陆江你听着,江学嫂母子俩的性命就托付给你了。明天夜里,我打算到知府衙门救江学兄出来。如果在这之前,他们对江学嫂动手,请你务必将那些人拖住,天黑之前绝不能让孙授知道江学嫂得救的消息。”
陆江肃然拱手:“大人放心,属下必定将江夫人母子俩平安带回来。”
第255章
陆舟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出了府衙去了趟陆家茶楼。这家茶楼目前的掌柜是冯五郎,也是当年和吉祥一起在成都府被陆二郎留下的乞儿。
冯五郎见陆舟拢着双手蹙着眉步履匆匆的进了茶楼,当下便迎了上去,低声道:“大人,沧州那边来人了。”
陆舟“咦”了一声:“沧州出什么事儿了?”
冯五郎迟疑的摇了摇头:“不知,怎么,大人也不知么?属下还以为大人是收到信儿了,这才一大早赶来茶楼。”
“我来茶楼是问你借人手的。”
冯五郎道:“大人要人手?莫不是梁州府内出什么大事儿了?”
陆舟道:“一句两句且说不清,你若不忙,我们找个雅间好好说说。”
冯五郎忙引着陆舟上了二楼,道:“大人这边请。”
这陆家茶楼明面上是陆家兄弟管着,但陆舟知道茶楼是暗桩,由徐飞统一调度,受皇帝驱使。可以说陆家大郎二郎已经算是皇帝的暗人了。所以即便茶楼掌柜是陆舟的兄长,暗桩头领是他二姐夫,陆舟也从未通过茶楼去查探什么事儿或是使唤茶楼的人。这是规矩,也是界限。
茶楼虽已扩张不少,几乎遍布大陈重要城镇枢纽。但为了避免麻烦,除了真正挂名陆家的德阳县和成都府两处茶楼外,余下的茶楼都隐去掌柜姓名。所以并没有人知道这些茶楼和陆家的关系。除了照常给茶楼输送话本,拿到属于自己的分成外,陆舟和茶楼并不会有过多接触。只是这次情况紧急,他需要茶楼的帮助。
陆舟和冯五郎才上二楼,忽听东侧雅间有人推门出来,陆舟循声望去,讶异一声:“二姐夫?!”
徐飞冲陆舟招招手:“四郎,你过来。”
冯五郎不知徐飞和陆舟的关系,若早知道他早就告诉陆舟了。他忙道:“那属下去沏壶茶水上来,待大人忙完再召属下便是。”
陆舟点头道:“有劳了。”
他抬步进了雅间,随手将房门关上,道:“二姐夫什么时候到的?怎没到我府上去瞧瞧。”
徐飞道:“我也是今晨方到,本来也是想去衙门找你的,谁知你倒是自个上门了。才听你说问冯掌柜借人,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儿了?”
左右也是要借人的,陆舟便将翰轩书画社一事告诉了徐飞,他道:“我需要人手去知府衙门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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