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
梁瑛才醒过来,精神还有些不济。吴氏去厨房热了一碗鸡汤给她喂下,吃过药后,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蒋氏见人好好的,也彻底松了口气,赶着陆舟回去睡觉了。
如此将养了几日,梁瑛精神大好,也能在陆家姐妹的搀扶下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陆祥有好多问题想问,但又觉唐突,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梁瑛却想,这人不顾生死救她一命,且此事与德阳县又有颇多牵扯,告诉他一些事情倒也无妨。也省得日后那些人追查起来,查到此处,陆家却毫无准备,无法应对。
她斟酌了一下,方才开口:“我姓梁,单名一个瑛字,是从北边来的。至于要查什么,我不能告诉你。总之这件事和荣兴镖局的天字镖有关。”
陆祥问:“就是你拿到的那个卷草纹标记?”
梁瑛道:“不错。这个卷草纹标记曾在北地出现过,而德阳县出现的这个标记,是我从一个衙役身上拿到的。否则我还查不到荣兴镖局头上。”
她回忆了一下,道:“是一个小丫鬟拿着那张画有标记的纸去衙门报官,我查了一下,那是胡家的丫鬟。不过她报官当夜就落水溺亡了,所以她究竟从哪里得到的这标记我尚不知道。夜探胡家,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这才把目光放在县衙。那个衙役名叫钱五,那天在城郊,他也在。”
陆祥瞬间瞪大眼睛:“那小丫鬟是不是十三四岁模样,瘦瘦小小的,左额上还有一小块肉粉色胎记。”
梁瑛想了想,点头道是。
“怪不得,原来她竟也与此事有关!”
梁瑛问:“你认识那小丫鬟?”
陆祥点头:“是我们村的,在胡家做工,是良家子。前些天被胡家人送了回来,说是不慎溺亡。如果她和这卷草纹标记有关,那很显然,她是被人害死了。说不好就是钱五,不过现下也死无对证了。”
他攥着拳头问:“这个标记到底是什么意思?荣兴镖局在做什么?王巧儿死了,石柱死了,那些衙役也死了……”
梁瑛抿了下唇道:“关乎国事,恕不能相告。不过我得提醒你,德阳县牵扯很深,县衙那位方知县背后不知还有些什么人。我们还未查到深处,只是发现了荣兴镖局参与拐卖人口,那些人就派了杀手阁的人来灭口。可见这背后势力有多可怕。”
“那天追杀我们的死士都是杀手阁的?”
梁瑛点头:“我在和他们交手时发现在他们的手臂上有蓝色刺青。而且来人使长刀,是西北的刀法,应该属于杀手阁玄字号杀手。我原以为是我暴露了行踪,如今听你说了德阳县的处理结果,看来他们尚未查到我头上,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不过德阳县我不能久留,我得找到我的人,赶快回北边去。这件事我一定要追查到底。”
陆祥郑重道:“可有需要帮忙的?”
梁瑛想摇头,但想到自己不方便出入,只好道:“你拿着我的信物到县城梁记茶庄,他们就会知道下一步怎么做了。”
陆祥应下。想了想又问:“你从北边来的,可知北军是否还在招兵?”
梁瑛看向他:“你问这干嘛?”
陆祥垂眸片刻,复抬起头,坚定道:“我听说雁门关的杨将军忠肝义胆,我想去北边投军,奔个前程。”
梁瑛半响不语。
见他目光诚挚,这才说道:“我可以帮你引荐。”
陆祥目光闪了闪,看来这姑娘的身份果然不一般。
第25章
周子游从县城回家时,见老娘正坐在窗下抹眼泪。他眉头一蹙,匆匆上前道:“娘,是不是大表哥又来家闹了?”
周婆子抹抹眼泪,强挤出一抹笑来:“没,没有。娘是做针线久了,眼睛疼。”
周子游扶着老娘进了屋,温声道:“娘,不是早就说了,别再做这些了。如今知县大人资助我去松鹤书院读书,这银钱上无需娘再操心了。瞧,知县大人体恤,还特特送了些吃用给娘。”
周婆子看着外头搁着的礼盒,忍不住又是一叹:“娘心里总觉着对不住陆大娘子,大娘子是个心善的,这事儿你说……嗐!”
周子游别过脸,道:“事情已成定局,多说无益。此事是咱家对不住陆家,日后我必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的,娘宽心便是。日后儿子出息了,还要接娘去城里享福呢,娘可万勿要保重身体呀。”
周婆子就笑:“我儿是个孝顺的。”
她牵了牵嘴角,有些欲言又止。
周子游看着老娘,叹道:“娘别瞒着了,说吧,大表哥来家里又为何事?”
周婆子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道:“你爹走的早,娘又是个不中用的,这些年你读书用度全赖舅家支持。你舅舅舅母是个老实人,自小待你也不错。前段日子二郎横死,你舅舅舅母差点儿哭死过去。这不是大郎瞧家里天都塌了,想着谋些活计做,就让娘问问你有没有合适的。”
周子游脸色一落,道:“大表哥恐怕不止说了这些吧。”
周婆子眼神瞟了瞟。
周子游就道:“娘不说我也知道他都说了什么,他那人一向混不吝,又好吃懒做。我也不是没给他介绍过活计,可他不是嫌累就是嫌赚的少。这些天在外头也没少扯我的名号胡作非为,甚至还沾了赌!”
周婆子一惊:“这不能够吧,大郎,大郎哪是那样的人,你舅舅听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我前日刚替他作保,把他从赌坊里拉出来的!”周子游语重心长道:“娘,知县大人曾找我谈过,我若想在仕途上走的长久,务必保全名声。似大表哥这般作为,只怕未来祸患无穷。”
周婆子一下子就慌了,事关儿子前途,周婆子一向不敢小觑。
周子游安抚道:“大表哥不是要我给他找活做么,娘,你且和舅舅说,就说荣兴镖局在外地有份活,要寻个可靠的管事,这两日就走,错过了可就没这个好差事了。”
周婆子就道:“外地?远么?你舅舅可就大郎一个儿子了。”
周子游抻了抻衣袖,漫不经心道:“荣兴镖局的东家和知县大人是好友,自然是靠得住的。若舅舅不放心,娘只管告诉舅舅,大表哥的儿子过两年也到蒙学的年纪了,有我在,必给表侄儿寻个好先生,谋个好前程的。”
周婆子听了这话方觉踏实不少,却没注意周子游脸上此时一片阴霾。石柱背着他欲辱陆大娘子清白,石铁仗着多年对自家施舍的恩情索求无度。知县大人说的对,阎王易送小鬼难缠,该狠时当狠,否则被这些小鬼牵制,只怕日后尾大不掉。
所以,他们都该死。
————
“你要去投军?!”陆满仓拔高嗓门,吓的陆舟差点儿打翻了饭碗。
就连在屋里吃饭的梁瑛都忍不住向外探看,似乎有些忧心。陆安安慰道:“梁姐姐别担心,我爹就是急脾气大嗓门。”
梁瑛脸色微红,嘟囔道:“谁担心了。”
陆祥正襟危坐,肃然点头:“是,我要去投军。北辽犯我边关,侵我国土。男子汉立于世,合该建功立业。”
陆满仓急的直拍桌子:“你说的好听,真当投军是闹着玩儿的!那可是要命的呀!”
陆祥握了握拳头,坚决说道:“爹,我不怕死,我只怕没出息,活着也受人欺辱。”
“嗐,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你……”
蒋氏撂下饭碗道:“行了,先吃饭吧。这不是小事儿,三郎,你要谨慎考虑。”
陆祥还要再说,蒋氏瞥他一眼才算作罢。
夜里,陆满仓披着衣服盘腿坐在炕沿上,颇有些恼恨道:“你瞧瞧他都多大人了,想一出是一出,村里和他一般大小的都张罗着娶媳妇了。早些年在县城里混,好歹还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这回可好,才过几天消停日子呀,竟想着去北边投军了。”
陆舟翻了个身,蒋氏轻拍两下将人哄睡。低声斥道:“你轻声些说话。”
陆满仓咕嘟一句,瓮声瓮气道:“反正这事儿我不同意。”
蒋氏哼了一声:“腿长在他身上,你还能将他腿打断了不成。”
陆满仓不吭声了。他知道他这三儿子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既已生了投军的念头,态度又是那般坚决,只怕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他揉了把脸,烦躁的脱了衣裳,撒气一般扯过被子嘟囔道:“明儿我找九爷说说话去。”
陆祥习惯早起打拳。陆舟蹲在他身边漱口,见他三哥腾挪转移,虎虎生风,就忍不住道:“三哥,你就要死了么?”
陆祥才挥出去的拳来不及收,险些闪了老腰。他扶着腰咬牙切齿道:“谁跟你说我要死了!”
陆舟瞪眼道:“爹说的呀。爹说你去投军就会没命的呀!”
陆祥:……
他道:“你别听爹瞎说,吃饭还有噎死的呢,也没见谁不吃饭呀。再说了,投军是我志向所在。”
陆舟‘咦’了一声,斜眼觑他:“你不是说你的志向是当大镖头么。”
陆祥:……
陆舟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爹娘为了你都快愁死了,就怕你说不上媳妇儿。”
陆祥:……
他摆摆手不甚在意道:“立业后再成家也不迟,大丈夫何患无妻。”
陆舟挠挠头:“可娘说,是别家看不上三哥。”
陆祥觉得心口被扎了一把小刀,梗着脖子道:“我还瞧不上他们呢。”
“那三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陆祥嘬了下嘴,想了想说:“不知道,反正那些柔柔弱弱的女子,我倒颇为厌烦。”
陆舟‘哦’了一声,道:“那三哥喜欢魁梧粗壮的?我听娘说,桃花她娘有意和咱家结亲呢。桃花可是村子里干活的好手呢,不过咱爹似乎不大乐意,说别叫你去祸害人家好姑娘。”
陆祥:那可真是太谢谢他爹了。
他蹲下来捅了捅陆舟的小腰,问他:“你昨个儿听爹娘说话,可听到爹怎么说的,他同意不?”
陆舟漱了漱口,完事儿用袖子一抹嘴。正被陆雨瞧见,忙嗔道:“四郎!姐都给你拿帕子了,怎还用袖子擦,脏死了……”
陆舟起身拍拍屁股,对陆祥说:“娘说除非爹能打断你的腿……”说完一溜烟跑了。
陆祥咂摸咂摸这话,忍不住笑起来:“真是亲娘啊!”
“……你瞧你,这新穿的衣裳袖子就给弄湿了。入了秋天凉,病了怎么办……”
“虎头,还不赶快起床,太阳要晒屁股了!喜儿,去带豹子洗脸,别闹你瑛姑姑……”
陆雨的絮叨声,吴氏的喊声,混着鸡棚里叽叽喳喳的叫声,揉碎在清晨和煦的阳光里。陆祥伸了个懒腰,笑意更盛。
他冲厨房喊了声:“二嫂,饼子烙好了没,我要饿死啦!”
陆伯庸自和荀湛聊过之后,自觉心胸开阔不少,对陆武也不像从前那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了。吓的陆武以为他爹要给他打包卖了!得知他爹同意他走武举后,很是得意了几天,最近竟破天荒的拿起书本自学起来了。毕竟武举也有文试的嘛。
陆伯庸见小儿子知道长进,近来心情也不错。陆满仓被下人请进院子时,陆伯庸正哼着小曲儿逗鸟呢。
“呦,五叔来啦。”陆伯庸搁下鸟笼,笑着迎了上去。
陆满仓下意识的摸了摸腰上别着的烟枪,有些拘谨的点点头:“九爷。”
“五叔快请,顺心,去沏壶茶来。”
陆满仓忙道:“哎,不忙不忙,我,我就是想找九爷问点事儿。”
陆伯庸笑道:“边喝茶边聊天,不耽误。”说着,便引着陆满仓到一旁亭子里去。
亭子旁摆着几盆菊花,开的正盛。陆满仓不知那是什么品种,只觉得那花儿漂亮极了。不过眼下他却是无心观赏的。
他摩挲着烟枪,叹了口气道:“不瞒九爷说,我家三郎想去北边投军,我知道拦不住他,可就是,就是心里头不踏实。你说说,那可是要上战场的呀,真刀真枪的干,若是,若是……嗐!”
陆伯庸诧异的挑了挑眉:“投军?”
他是知道陆祥的,这人在县城里虽没混出什么名堂来,但为人仗义,和三教九流之人也都有两分交情。他身上有那么一股子蛮劲儿,平素瞧着总是笑嘻嘻的,可真认定了什么事儿,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不然的话五叔也不会一大早的到家里来了。
陆伯庸想了想,道:“五叔是想跟我打听北边的事儿?”
陆满仓点点头。
陆伯庸斟酌着道:“北辽铁蹄虽强悍,但有幸杨将军运筹帷幄,边关尚算安定。不过眼下朝局动荡,北辽虎视眈眈,恐怕将来不会□□稳。说起来我家小武也准备应武举,只奈何我在这方面并无人脉。三郎若去投军,恐怕我帮不上什么忙啦。”
陆满仓捋了把脸,有些愁闷:“孩子大了,不好管咯。”
陆伯庸深以为然。他道:“雁门关的杨将军一向治军严谨,三郎若是奔雁门关去,将来未必不能挣一份功名回来。”
陆满仓摇头苦笑:“那小子,向来心比天高。我只求他平平安安的,功名利禄哪能比命还重要。”
他站起身朝陆伯庸拱了拱手:“九爷忙着,我就先回家去了。”
陆伯庸起身相送:“五叔也不必过于忧心,三郎有武艺傍身,总能护住自己的。”
陆满仓心里有些乱,没留神脚下,一个踉跄栽了过去,正巧扑倒了鸟笼子。笼门摔开了,那鸟儿趁势扑腾扑腾翅膀,飞走了。
陆满仓大惊,起身就要去抓鸟,却被陆伯庸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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