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一时间竟说不出是喜还是悲。
“爹娘一直惦记老三的婚事。想不到这小子拼命挣了功名娶了那官宦人家的闺女。可惜老三远在沧州,咱们也没有为他操持婚事。”
陆舟道:“三哥信中也说了。他说身在军营,此身为国,不能在爹娘跟前尽孝。家中诸事都交给两位兄长,他亦心中有愧。待边关安稳,他必携妻归家拜见高堂兄嫂。”
陆平叹道:“老三这些年可不容易,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能混到如今这个地位,老三经历的可比咱们多多了,他怕早就不是当初冲动好胜的陆三郎了。如今他已成家,爹娘也该安心了。”
“咦。”陆舟往下看了几行,道:“三哥还说似乎德阳县这边有人去打听他,还叫咱们小心,莫被人诓骗了。”
陆平看了眼陆同,问:“那能是谁呀,会不会是老三原来在县城的朋友啊。”
陆同道:“那不能够。要是老三的朋友,他自个就招呼了,哪还用得着告诉咱们小心。”
陆舟沉默一瞬,忽然开口:“胡家。”
“胡家?!”兄弟俩俱是一震。
陆同一拍大腿,恨恨道:“是了是了。那胡仁当初三番五次的非要娶咱家大娘子,定是冲着老三来的。”
陆平道:“胡家的手能伸那么长?”
陆同凑过去小声道:“那谁知道了。我觉得胡家肯定接触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不然怎么一夜之间就……”
陆平反应过来,惊道:“难不成是胡家得罪了什么人,他想借咱家老三的手替他平事儿。”
陆同点头:“也许真是这样呢。不然胡家可不会对咱家这么客气。”
陆平道:“那咱们得赶紧给老三回信儿啊。”
陆舟把信折起来塞进信封,道:“大哥二哥,我这就回家去给爹娘读信。爹娘想必也有嘱咐三哥的话,我一并写好,回头叫虎头送到茶楼来。”
“成。”陆平又道:“你三哥成亲咱们都不在身边,爹娘肯定是要给三弟妹准备东西的。等爹娘准备好了,你叫虎头将你嫂子们送县城来,好叫她们自去挑选些贺礼。咱们虽比不上官宦人家,可该尽的礼数务必尽到,不能叫老三抬不起头来。”
回家后,蒋氏看着陆祥寄来的信久久不语。陆满仓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抽着烟。
“老婆子别看了,三郎这是真定下了。”陆满仓吐出一口烟,咧了咧嘴笑道:“当初九爷还说,未来的路总是要他们自己走的。没成想三郎还真的,真的当上将军了。”
蒋氏瞪他一眼:“那也是三郎拿命拼的。”
陆满仓咧嘴笑:“是是,我也没说不是。那还是咱们三郎本事。”
蒋氏也轻笑一声,小心翼翼的将信纸折了起来,放在一个盒子里。盒子里都是这些年陆祥寄回的信,还有茶楼的分成。
蒋氏道:“这几年咱们还给老三存了说媳妇儿的银子,眼下老三自个操办了婚事,这钱咱们便一并寄过去吧。当初老大老二媳妇进门时,咱家不富裕,也没给她俩打什么首饰。老三媳妇出身高,下嫁到咱家,咱们不能亏待了她,却也不能委屈老大老二家的。这样吧,咱们老两口这几年攒的体己钱,就拿去给三个儿媳打首饰去吧。”
家里家外都是蒋氏一手操持,陆满仓当然没有意见。只是……
“都拿啊,那四郎读书怎么办?再过两年四郎就要去书院啦,出门在外可不能受委屈了。”
蒋氏道:“还早呢,三个儿子每月都上交公中一部分钱。再说,四郎每次出的话本子,大郎二郎也都给他分成,这钱我没动。”
“你一向有章程,我都听你的,只是别委屈了四郎就成。”
蒋氏就瞪他:“四郎也是我儿子。”
陆满仓怂怂道:“也没说不是。”
三儿子有出息了,陆满仓高兴的不行,恨不得就敲锣打鼓的昭告全村。还是蒋氏想得多。那胡家先得了消息就巴巴同自家结亲,定是三郎在北边吃得开,他们都想从三郎那里得到好处。
蒋氏虽是农妇,一生没见过世面,可她懂人性贪婪。所以她不叫陆满仓出去招摇。陆满仓实在是耐不住性子,非缠磨着老妻给他做身新衣裳。
陆满仓一向节俭,这日穿着干净体面的新衣裳在村里晃,晃的那叫一个扎眼。
“五叔,你家发财啦?”
陆满仓嘴角都咧到耳根了,他摆摆手:“没有没有。”
“那您老穿的这么喜庆,这是有喜事儿了?”
陆满仓矜持着点点头:“还行还行。”
“五叔有事儿就说呀,叫咱们也高兴高兴。”
陆满仓就摇头:“没啥没啥。”
“嗐!”
“五叔,大喜大喜呀!”陆伯庸从远处疾步而来,笑着朝陆满仓拱拱手。
陆满仓冲他眨眨眼,陆伯庸心领神会,并未提及陆祥在北边的事儿。
“哎呀九爷,五叔家到底啥喜事儿啊。都跟这晃了小半天了,问啥也不说,也不嫌热得慌。”
陆伯庸抿嘴笑笑,道:“这可真是大喜,荀先生托我做媒呢。”
蓝氏从后走来,见陆伯庸跟村民闲聊,忍不住啐道:“子湛是托我保媒,瞧你火急火燎的,也不说等等我,我从家出来撵了你一路,不知道的还当我们家怎么了呢。”
陆伯庸老脸一红:“这不是激动的嘛。”
村民就笑道:“荀先生要说亲了呀?这可真是大好事儿啊,说的哪家娘子呀?”
蓝氏笑声爽朗:“还能哪家,没见五叔都捯饬上了么。”
陆满仓跟着点头,还叨叨着:“喜事喜事……嘎!”
他反应过来,猛地转头看向蓝氏:“你,你你你你说,你说啥?”
蓝氏用帕子掩嘴偷乐:“五叔,我说荀先生托我向您家大娘子提亲呢。”
陆满仓脚底一晃,晕晕乎乎道:“我这是要上天了么。”
第33章
陆伯庸夫妻上门保媒,连一向稳重的蒋氏都忍不住手脚发麻。
她这大女儿善良懂事,奈何姻缘多有磋磨,眼瞧着就奔二十去了。前些日子胡家闹上那么一通,几乎就要毁了大娘子名声了。想在德阳县一带找个家风清正的只怕为难。
老两口也愁的不行,还想着要不就叫老三在北边踅摸个好人家,有她三哥在跟前照应,日子也不会难过。只是一想到大女儿要远嫁,就像是剜去老两口心头肉一样。
老三升官成亲的事蒋氏到现在还没缓过来,这陆九爷夫妻俩又上门来说荀先生向大娘子提亲。接二连三的喜事将蒋氏砸了个七荤八素,她唯恐自己沉溺美梦醒不过来,握着蓝氏的手反反复复的问:“您不是诓我老婆子?”
蓝氏就笑:“五婶儿,咱家大娘子可好着呢,旁人没福气娶大娘子,这不就叫子湛钻了空子。五婶儿别嫌子湛年纪大才是。”
蒋氏忙说:“不嫌不嫌。那可是荀先生呀,仙一般的人呢。”
蓝氏道:“瞧五婶儿说的,子湛也是凡夫俗子,不过多读了些书罢了,还不是和咱们一样吃五谷杂粮。求娶求娶,是他荀子湛求娶我们大娘子,五婶儿可硬气些,莫叫他轻易得了手。”
蒋氏就跟着笑,脑袋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陆伯庸夫妻俩走了挺久了,陆满仓才揉了揉酸胀的嘴角,忍不住用胳膊碰了碰老妻:“荀先生可比咱家大娘子大了一旬还带拐弯的呢,差的太多了吧。再说他还是四郎的先生呢。”
蒋氏在惊喜过后自然也想到过这个问题,她道:“荀先生这人随心,不似外头那些读书人古板。而且他在溪山村这么多年,人品如何我们都瞧在眼里。再说,咱们大娘子对荀先生也未必就没有情意。这几年也说了不少好人家,她都瞧不上。既然荀先生都不在意这些,我们又何必纠结呢。姻缘这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兜兜转转不管过了多久,该是夫妻的还就是夫妻。”
蒋氏之所以这么痛快,自然是陆舟偷偷告诉他娘,大姐和先生互相喜欢啦。
陆满仓听老妻这么一说,也觉得是这个理。
“那给大娘子的嫁妆也得厚上一成。荀先生虽一直在咱们溪山村教书,可我听九爷说过,荀先生出身大族呢。”
“唉!”陆满仓叹了一口欠揍的气,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下去,他欠欠儿的说:“你说咱们家是不是要上天了,这一个二个的都寻了个好亲事呢。”
蒋氏瞪他:“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别出去胡咧咧。”
陆满仓道:“才九爷都当着村里人说了,荀先生要来咱家提亲呢。”
蒋氏道:“九爷素来稳重,怎么还先说了呢。”
陆满仓说:“我寻思荀先生是怕咱家不应吧。”
蒋氏翘了翘嘴角:“不管这些了,我去找大娘子说说话去。”
陆满仓嘿嘿一乐:“那,那我也出去透透气去。”
蒋氏掐了他一把:“管好你那张破嘴。”
陆满仓缩着脖子怂怂点头:“诶诶诶。”
陆舟最近高兴的都要飞起了。摊开的书被他扔在一边,他捧着脸颊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李云璟也被他搅的心里长草一样,他凑到陆舟跟前,捏了块栗子糕,咬了一口呜呜咽咽道:“先生成亲的时候,你说我们是算先生这边的呢,还是算陆大姐那边的呢。”
陆舟道:“我肯定是要送大姐出嫁的呀。”
李云璟想了想:“你家人多,先生在这边都没有什么亲人。我还是跟着先生迎亲吧,我叫我们家的人都跟着先生。”
陆舟点头:“这样也热闹。”
师兄弟俩旁若无人的聊天,七七实在忍不住了:“宿主,你最近都没有认真读书,你的积分已经很久没有变化了。”
陆舟理直气壮道:“谁说没有变化了呀,不是变少了么。”
七七忍不住嘲讽:“呦,您还知道呀。”
陆舟:……
他骂骂咧咧的捡起书,鼓着脸颊抱怨道:“就不能等大姐成亲之后再学么。”
七七:“你总是找这样那样的借口,等你大姐成亲之后呢?你该不会要说‘那等我大姐生了孩子再读吧’。这样推脱下去,读书还有什么意义呢。”
陆舟眼睛亮亮的:“对呀。我就要有外甥了呀,我要当舅舅了!”
七七:……还早呢!
陆舟终于认真读书了,因为他要用积分给未来的外甥换好东西呢。
七七:……也行叭!
成亲那日,溪山村空前热闹。就连县城书院的山长都来恭贺新喜。以陆舟为首的老陆家送亲小队往那儿一站,打眼极了。还被山长连连夸赞。
陆满仓老两口虽没能亲临,也从乡亲们只言片语中想象得到那边的热闹场景。
蒋舅母笑的最开心,她握着蒋氏的手道:“大娘子也算苦尽甘来,荀先生虽年长她许多,可先生儒雅,俊朗非凡。大娘子也是咱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看。日后他俩生的孩子定是极好看聪明的。”
蒋氏也笑的合不拢嘴:“只要夫妻俩好,我就好。我呀,还等着三郎那边的好消息呢。”
说到这,就连蒋舅母都忍不住咋舌,悄声道:“咱们三郎还真当大将军啦。我家二郎听说了可高兴了,还嚷嚷着也去沧州呢,叫他爹好一顿打。都成家有子的人了,还见天儿的想那没谱的事儿。三郎那是有真本事的,他有啥,去了还不够给三郎添乱的。”
蒋氏道:“咱们家蒋二郎自然是好样的,只是边关那地方,实打实的拿命拼呀。我们管不住三郎,他自小就主意大。不过三郎后来信里提了,现在战事停了。蒋二郎识字又会算账,他若真想去,三郎可以给他找个差事做。”
蒋舅母不由气道:“三郎都知道啦,准是我家二郎给三郎写信了。这孩子!”
蒋氏道:“孩子大了都喜欢往外奔,我给嫂子说这些也是给嫂子提个醒。”
蒋舅母一拍大腿,气道:“小姑这是拿嫂子当什么人了。我家二小子浑身一把子力气,打小就喜欢跟三郎玩儿。三郎如今出息了,愿意提携自家人,我们高兴还来不及。都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能混成什么样那是二郎自己的造化。真要是送了命,那也是他命该如此,我们断不会怨到三郎头上。”
蒋氏就松了口气:“我还怕嫂子怨怪我家三郎撺掇蒋二郎呢,是我想岔了。”
蒋舅母就笑:“可不就是。我虽是乡下人,可也知道人得有本事才能立足。机会别人给你了,你也得能抓得住呀。”
蒋氏点头:“嫂子一向明理。”她又道:“若二郎愿去,可以和虎头同行。”
“虎头?!”蒋舅母惊呼:“虎头也要去边关!”
蒋氏道:“是啊。大郎两口子也同意了。”
蒋舅母不赞同道:“虎头才多大呀,还不足十四呢!就去那么远的地方了?大郎两口子也真舍得呀。”
蒋氏就叹气:“虎头自个愿意去,他师父也希望他到军中历练历练。李老夫人的公子手下有个商队,正好要往北边去,虎头师父叫他跟着商队一起走,路上也能有个照应。到了沧州有三郎在军中,虎头倒也不怕受欺负,只是受些磋磨是免不了的。”
“嫂子也知道虎头这孩子心眼儿实诚,不像三郎那么多花花肠子。出去磨一磨性情也好。孩子大了,早晚是要离家奔前程的。”
蒋舅母也道:“你说得有理。在溪山村也就是一辈子种地,娶个媳妇儿生个孩子,再接着种地。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扎了根,祖祖辈辈也都侍弄那几亩田地。有那心思活络的进城做点小本生意,那都算顶不错了。细细数来,真正走出去的能有几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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