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适时地闭上嘴,不再说了。
云楚岫忽而出手,挠向他的腋窝,“谁最重要?”
“哈哈哈哈……”无清被他挠得痒,大笑着,却仍旧嘴硬,“胖……哈哈……胖茸最……重要……”
见那条死狗在阿清心里的地位都排到了自己前头,云楚岫更是不爽了,继续使坏道:“哦?是胖茸啊……”
无清笑地上气不接下气,在心底发誓再也不戏弄知还了,简直就是活受罪!
他求饶道:“哈哈……是你……是……知还……”
听到满意的答案,云楚岫才收了手。
被褥在两人的嬉闹之中早就被丢到了地上,在宽大衣袍的衬托下,无清的腰更显纤细。
云楚岫忍不住轻轻一握,却听到他无意识地“嘶”了一声。
云楚岫掀起衣物查看,他的腰处竟青紫一块。
无清回想起今日的混乱场景,应是郑老九掐他时所留。
云楚岫本就恨不得手刃了郑老九,他见到无清腰上的青紫痕迹,只想立刻将其五马分尸!
他唤来云影,“无论用什么方法,明日天亮前,本少主要郑老九出现在这座王府中!”
“是!”云影领命,旋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京城一处荒废小院前。
郑老九慌慌张张地叩响柴扉。
柴门露出一条缝,随即伸出一强有力的胳膊,将他带了进去。
郑老九跪在一身黑斗篷掩住容貌之人身后,头磕得异常响亮,浑身颤抖道:“大人,小的可是按您要求去找教训了云王府上的那位清公子,可却招惹来了官府。瞧在小的尽心竭力为您做事的份上,您可要救小的一命啊!”
那人勾起唇角,“你惹了大周就连皇帝忌惮的云小公爷,谁也救不了你……”
郑老九一听此言,登时急得起身,“当初您可不是这样承诺的!您帮我还了赌债,我为您教训那个清公子,您说惹出任何麻烦,您来解决!”
残烛的火光断断续续,将神秘的黑斗篷之人身影无限拉长,在漆黑的夜中尽显嗜血暴戾。
那人不疾不徐道:“麻烦我自是会解决,只不过需要点东西……”
郑老九一听事情还有转圜余地,一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态度冲动了,感激道:“大人,您还需要小的为您置办些什么?小的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毕竟这人出手阔绰,直接还了他那几百两的赌债。
若是能在他手下混个差事,今后也算衣食无忧了。
郑老九正打着如意算盘,只听那人幽幽道:“还需要你的命……”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一把匕首从郑老九背后生生刺穿!
鲜血全部溅在黑斗篷之上,郑老九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断气前留下最后一句话:“你……好狠!”
只听手持匕首之人用胡语清晰问道:“主子,尸体要如何处置?”
第103章 君子好逑(7)
翌日,天微亮。
打更的老汉收起铜锣,打着哈欠,困意盎然地朝回家的方向走去,恍惚中看见一人躺在地上。
老汉嘟囔道:“这又是哪里来的醉鬼……”
他走上前,刚要出声唤醒地上的人,马上入冬了,此时是最冷的时刻。
“这位小兄弟,快醒醒。”老汉唤了两声,地上的人如同死尸般,毫无反应。老汉小心翼翼地推了一下,紧接着一张死不瞑目的惨白面孔映入他的眼帘。
“啊!”老汉大骇,不慎跌倒在地,腰间系着的铜锣与砖石碰触在一起,发出刺耳而又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朱雀大街的上空,凄凉诡异。
云王府。
云楚岫甫一睁眼,便听到顾小瑞在房外叩门道:“王爷,京兆少尹朱大人来了。”
除却昨日之事外,他向来与朱沛甚少交集,想必定与茶馆一事脱不了干系。
他放轻脚步,生怕搅扰了无清的好梦,套上外袍便走出厢房。
一来到正堂,只见朱沛恭谨地作揖道:“小公爷安。”
云楚岫大手一挥,免去了这些俗礼,坐在太师椅上,眉心微皱,“何事?”
朱沛自从体会到小公爷怒不可遏的一面,被袖口遮掩住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他偷偷打量着小公爷的神情,斟酌用词道:“今晨打更者吴老汉在朱雀大街上发现了郑老九的尸体……”
尚未等他亲自惩处郑老九,这厮已然殁了。
他死得蹊跷,而身为京兆少尹的朱沛却选择在第一时间来告知自己……想必是他认为自己由于昨日茶馆一事对郑老九心生怨恨,是自己派人除去了郑老九。
云楚岫不禁挑眉,耐人寻味地望向朱沛。
朱沛顿时不自然地咽了口吐沫,郑老九死得这个节骨点过于巧合,朱沛自是不敢传唤小公爷到府衙审问,只好亲自到府,干脆请示小公爷如何处置。即便这桩案子有什么错处,也怪罪不到自己头上。
朱沛的算盘打得精妙,若说梁才、薛廉道之流是奸佞之辈,那诸如朱沛之类的官员可谓算得上是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遇事则是能拖则拖,能推则推。
云楚岫疲于应付此等废物官员,尚未等他做出回复,圣旨已到府中。
楚天阔将今年法事大典的事宜全权交予他,现下便令他去慧山寺宣旨。
朱沛垂头丧气地离开云王府,郑老九死了,对莫公子倒是能有个交代,可他的死究竟要不要追查下去……
一旁跟随的主事苦恼道:“大人,这案子……”
朱沛叹息道:“罢了罢了,便言郑老九醉酒昏倒在街上,夜半冻亡。”
主事睁大双眼,难以置信道:“那郑老九后背还有个血窟窿,说是冻死,恐怕难以服众……”
朱沛轻抬眼皮,讥笑道:“要不你去查?将郑老九的一干仇家全部找出,挨个带到公堂上来受审?”
京城谁人不知郑老九因为欠债得罪了不少数权贵子弟,哪个都不是好糊弄的,仅凭一张官府文书,无人会到公堂之上。
念及此,主事只好道:“下官明白了。”
等无清醒来,听得府中异常热闹。
他穿好衣物,从铜镜中瞧瞧先前红肿的脸颊,如今已消去大半。
这玉露胶不愧是有市无价的好物!无清想道。
他推开门,只见庭院之中站着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无碌师兄?”
无碌听到声音,惊喜地回头。他手提英魄剑,大步流星地朝无清走来,倒还真有几分沙场宿将的气度。
无碌调侃道:“师弟自从还俗,可真是愈发懒了。现已日上三竿,师弟才睡醒。”
倘若不是知还夜夜闹他,他能沉沉睡至现在?
无清脸上的绯红带有一丝对知还的嗔怪,只好说谎道:“天寒,师弟便懒得动弹身子。”
慧山寺上下无人不知无清的寒疾,无碌担忧地点头道:“你自幼身子不好,确实应多注意些。”
无尘见无碌又偷懒耍滑,忍不住前来提点道:“这里不比在慧山寺,借住于施主家,应勤勉。”
无碌惯会找理由,笑道:“师兄,小公爷的府邸便相当于是无清师弟的,你我二人与无清同为师兄弟,便算不得在外人家,自然可比慧山寺。”
“你啊你啊……”无碌的“刁钻狡猾”令无尘无可奈何,“若你素日诵经时有这一半的聪明,师父他老人家也不用发愁。”
无清打着圆场,“师兄们不用拘泥于礼节,府内无众多规矩,知还亦是个随和的人。”
他踮脚打量着门外,期盼道:“师父呢?”
一提及慧觉大师,无尘的眉眼间便染上一抹哀愁,“师父他近来身体微微抱恙,法事大典便全权交予我与无碌。”
无碌笑嘻嘻道:“师弟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无霜小师弟前几天不顾风霜,当值时在外逗留久了,结果染上了风寒,无法前来京城。现下有他在寺里陪师父,定吵得他老人家心烦意乱,必不会无聊。”
“只是可惜无霜小师弟盼了如此之久的进京,又错过了……”
无尘略带愠怒之色,道:“倘若不是你整日讲那些个京城事,能惹得无霜无故念想凡尘俗世?既已入了我慧山寺,那便好生休养佛性。”
他这番话,无碌不仅听得耳朵都生茧,而且倒背如流。他站在无尘身后,用口型与无尘的言语同步着,最后还朝无清自信地挑了一下眉毛,惹得无清偷笑。
无尘倏尔回首,无碌不听说教的模样便被他尽收眼底。有这么个师兄在,无霜又岂能安心向佛?
无尘真真是气急,无碌却还一本正经道:“师兄,师父训导过,戒嗔戒怒。”
无尘到嘴的气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他拿无碌这个慧山寺的活宝,又能有什么办法?
朱雀大街上,悠扬的管弦丝竹声传到王府中。乐声抑扬顿挫,高低起伏,壮阔中夹杂着半分荒凉,仿佛苍茫大漠的景象如一张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无碌从未听过此种乐声,比琵琶声更粗犷嘹亮,比竹埙又细腻柔情。他朝外张望着,心思早就跑了出去,好奇朱雀大街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毕竟哪里有趣事与秘闻,哪里便有无碌!
无清知晓他的秉性,于是道:“无碌师兄若无事,不妨与我同去朱雀大街置办些素日师兄弟常用的檀香?”
无碌欣喜愉悦地即刻应了下来,当下便拉着无清出了府门。
无尘无奈地摇摇头,暗自道:“希望无霜日后莫要学了无碌的性子……”
朱雀大街万人空巷,百姓们纷纷站在街道两侧,朝乐声传来的方向伸长了脖子望去。
无碌见又有稀奇事,不久便将无清抛之脑后,走得飞快,一下子便蹿入人群中,打探道:“这位施主,您可知发生了何事?”
壮汉偏头看了他一眼,一见是僧人,不禁惊奇道:“你们出家人也如此好事吗?”
无碌笑道:“纯粹是小僧的喜好。”
一旁挎着菜篮的妇人回道:“听闻是匈奴的圣女要进京了……都说这圣女冰肌玉骨,天生丽质,我可要来瞧瞧这匈奴女子长得什么样子!”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股子尖酸刻薄,似是对漂亮的女子怨气很大。
壮汉哼了一声,不满道:“无知妇人。那是圣女,进献给天子,岂能貌若无盐?”
这可真巧,刚来京城第一日便赶上了匈奴圣女入京的盛大景象!无碌搓着手,心底雀跃地期待着,回去后定要讲与无霜听!
乐声由远及近,渐渐震耳欲聋。
城门缓缓打开,只见一众胡人装束的乐伎行在最前面,那扣人心弦的管乐声便由他们怀中的雅托克与胡琴拉弹而出。
十几个胡女在将要入冬的京城丝毫不觉寒冷,赤足走在石板之上,伴随着颂晚照的欢快曲调,扭动着腰肢,一路跳着。
纤细的腰上未着丝缕,如白藕般光滑的手臂着套着金色臂钏,随着舞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与乐声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更增添了一抹异域风采。
男子们皆目瞪口呆道:“这匈奴女子可真是嫩得能掐出水儿来……”
“之前那说书的不是还言这匈奴女子各个膀大腰圆,像个男子,俺瞧分明比咱中原女子更水灵……”
那妇人“呸”了一声,“狐媚!”
乐伎之后是由十人抬着的撵车,其上绫罗为帷幕,看不清圣女的模样。
单单乐伎,便如此勾魂摄魄。此时,所有人都翘首以盼圣女能够撩开帷幕,让他们一睹芳容。
坐在撵车上的苏和茶尔似是感受到了众人的心意,如玉葱般的手指从帷幕之中伸出,撩起一角,孤傲冷艳地瞥了一眼两旁的百姓,随即放下帘布。
只一眼,便倾倒了众生。
她甚至比传言中拥有更为艳绝天下的容貌。
紧接着,人流便不受控制,一窝蜂地往前挤着,想要再距离圣女近一点。
妇人身后的壮汉似是疯了般,不顾一切向前冲着,将妇人的菜篮都打翻,气得妇人辱骂圣女:“狐媚!都是狐狸精变得!”
而无清只顾找寻着无碌师兄,被忽而变得拥挤的人群撞得迷失了方向。
“无碌师兄!无碌师兄!”他焦急地喊道。无碌师兄在京城的日子并不久,不甚熟稔,这要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然而街上的百姓皆想去看圣女,眼看无清便要被一汉子撞到头部,忽而落入一个陌生却带有保护意味的怀抱……
第104章 君子好逑(8)
“当心!”莫怀瑾着急道,一双强有力的胳膊挡在无清的面前,生生受了好几位壮汉的推搡,将伤口牵拉开。
无清抬首,看清面前之人为莫怀瑾后,立时从他的怀中躲出,客气感激道:“多谢莫公子出手相救。”
莫怀瑾见他只是把自己当做普通救命恩人来对待,心底一角在隐隐作痛,勉强笑道:“你我二人,何须言谢?”
随着圣女的撵车远走,亦带走了大部分百姓。往日繁华热闹的朱雀大街在此刻忽而寂静了下来,只有零星人许在叫卖。
无清打量着四周,哪里还有他无碌师兄的人影?指定是跟随匈奴圣女的撵车而凑热闹去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早知无碌师兄如此贪玩成性,无清必定不会撒弥天大谎带他出来一睹京城繁华。
莫怀瑾见他一颗心全悬在他处,竟有离去的意思,顾不得肩上的伤口,急于留下他,道:“公子,茶馆里晾好了一壶碧螺春,可要移步去品品?”
出来这些许时辰,无清倒真是有点口渴。好在无碌师兄是个有分寸的人,断然不会惹出大祸端,他便也放心下来,柔声道:“那便叨扰莫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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