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传披上外大衣往外走,肃声问道:“他们去哪儿了?”
大飞连忙把手里的便签递过去:“宋先生留下了这个。”他抬起眼皮偷觑了一眼覃传,小心地说道,“看沿路监控,宋先生他们似乎是往刹洲的方向去了。”
刹洲?覃传忍不住皱眉,怎么会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
覃传的担心不无道理,刹洲拥有虞夏面积最大的原始森林,毒蛇勐兽数不胜数,从古至今就被称之为罗刹之地。
这也正是宋承青选择刹洲的原因。
冬雪皑皑,林间水流早已结冰,陈虹站在岸上踌躇道:“老师,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
“有吗?”宋承青看了一眼冰窟窿,“嗯,是有点小了,不过你们也不胖,应该可以进去。”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啊……陈虹欲哭无泪,只得将腰间的绳子缠绕得更紧了一些。
她率先踩上冰面,一步三回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二十个年轻人被绳子串成一条,徐徐走在冰河上,身躯微微发抖,不知是被寒风刮的还是被即将面临的考验吓的。
“……老师,我真的要跳吗?”陈虹不死心地再次问道。
宋承青冷硬道:“跳。”
没办法了。陈虹深吸一口气,噗通跳进了冰窟里,身后的人也接二连三地跳下去,直到冰河上再无人影。
深冬腊月的河水几乎能把人骨头冻成冰渣子,入水不过唿吸间,失温的恐怖便弥漫上了每个人的心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宋承青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无奈叹气,拽着绳子末端将人一个个拉了上来。
五分钟前还是生龙活虎的众人,此时已是有气进没气出了。
群猫跳到他们胸口处,有条不紊地做起了心脏复苏。
半晌后,陈虹哇地吐出一口水,她还沉浸在死亡的恐惧中,眼看身边的人一个个醒来,终于忍不住说道:“宋老师,这样的行为太危险了,我们需要安全措施。”
宋承青轻飘飘地看向他们,道:“我不就是安全措施吗?”
陈虹:“……”倒也没错,只是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她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您要让我们做这种事?如果只是单纯的体能和潜力训练,那根本就不符合保卫科异能队伍的选拔。”
“异于常人的能力才叫异能。我知道,在你们眼中,阵法、符咒、言灵、役鬼这些玄术才是异能队应该学习的。”宋承青看着众人骤然亮起的眼神,忽然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不过很可惜,异能队的专职教官,也就是我和殷责,全、都、不、会。”
众人:“……”
宋承青话锋一转,冷声问道:“你们在水里待了五分钟,经过身边的鱼有多少条?”
众人:“……?!”
陈虹忍不住暗骂一句丧心病狂,生死攸关的时刻谁还会注意这些啊?再说了,既然有这个要求,为什么不在他们下水之前就交待?!
众人期期艾艾,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宋承青道:“五十七。”
众人一愣。
“你们首先要做的,是感受水的流向,鱼的姿态,分辨生灵和死物。”
孙琪弱弱地举起了手:“老师,这个分辨指的是?”
宋承青理所当然地答道:“你们在水里,蒙住眼睛堵住耳朵,我把一样活物和一样死物分别扔下去,谁感觉对了就可以上岸。反之,就在水里待着吧,反正有我在你们也死不了。”
陈虹险些大哭。
她冒着被家里打死的分险来到保卫科,就是为了心里的梦想,熟料梦想的门还没见着,就被打落了谷底。
这种分辨方法能完成才怪呢!
寒风唿啸而过,积雪纷纷落下,砸在众人身上,更显得可怜巴巴。
宋承青啧啧感叹,毫无同情之心。
等到众人脸上的惶惑、犹豫、气忿逐渐转为坚定之色,他才施施然地开口道:“由此处往前一千米,共有活鱼两千八百二十一条;以我为中心直径八百米之内,共有鸟儿九十七只、野兔六十六只、棕熊一头……”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在众人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训练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学会自然,亲近自然,从而更容易感知天地自然之力。”
“基础打好了,学什么都快。”宋承青背过身,伸手接住一片雪花,轻轻一弹,雪花便在冰面上砸出了一个大窟窿。众人错愕不已,只听他继续说道:“不妨告诉你们一个内部消息。”
“由于某些不可说的缘故,玄门的人会来教导你们一个月。呵呵,一个月?他们玄门招的小徒弟都要静心打坐个几年才能种下一分根基,何况你们这些没慧根的大龄青年。”
众大龄青年羞愧地垂下了头。
“道术佛法、堪舆偃技,说穿了都是以外力修内体。一窍通百窍,等你们都学会了感受天地自然之力,任何玄术也只是时间问题。”
“老师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努力的!”
宋承青:“……”怎么就这么老实呢?
他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的意思是,玄门的人教你们的时候,一定不要搞什么循序渐进!激将法也好,美人计也好,让他们把会的都演示一遍。”
“数量上去了,才能追求质量。把他们每一个动作步骤都给我记熟了,回头再复盘模拟,绝对不能浪费了这大好机会!”
“可是……”孙琪弱弱地问道,“这不是偷师吗?”
宋承青当即把人踹进了冰窟里,因为绳子没解开,剩下的十九个也被牵连,全都掉进了水里。
“噗通!噗通……”
隔着厚厚的冰块看着水下一众挣扎的大龄青年,宋承青冷笑道:“保护人民的事怎么能叫偷师呢?这可是你们作为正义使者的使命!”
他发了狠,仗着深山野林无人知晓,可劲儿地操练起这群年轻人。
只是日子一长便免不了无趣,宋承青心里记挂异兽的事情,思量再三,将训练人的任务暂时托付给了大狸几个,又告知了覃传他们的所在坐标。
有保卫科的人在侧,大狸应该不会太作妖,自己也能放心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接单
暌违了半月,宋承青终于又回到研究所,还没等他静下来好好理一理思绪,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看了一眼搭在架子上的外套,扬声喊道:“俞帆?”
不一会儿,盥洗室的门打开,俞帆带着一身水汽走了出来:“您回来了?”
血腥味被沐浴乳的香气掩盖,宋承青绕着他转了一圈,停在了他身后,指着蝴蝶骨下方一寸处问道:“怎么伤成这样?没有带护身的东西吗?”
俞帆道:“路上给了一个人。”感受到宋承青的手正抚上商储,他连忙侧过身体,道,“只是一点儿小伤,不碍事的。”
宋承青不看也知道内里是什么情况,收回手,想到俞帆任劳任怨了这么久,现在还要带伤上班,无端涌出一股心虚。
呔,怎么感觉自己像个黑心老板?
“行了行了,什么情况我还能不清楚呢?”宋承青坐到椅上,拿起一个苹果边削边说道,“年底也到了,正好给你放个假,这两个星期就不用来了。”
俞帆忍不住动心了,但转念一想,还是拒绝了他的提议:“算了,我还有单子……”
宋承青张口打断:“我来替你做。好好一个年轻人怎么成天只想着上班呢?”他以己度人,不由替俞帆感到痛苦。“再说了,挣钱是为了享受,你可别忽然猝死,成全了我的恶名。”
俞帆推脱不过,被宋承青干脆利落地扫地出门,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至少也让我先穿好衣服呀……
研究所这一年来,看着俞帆的兢兢业业勉强有了些好名声,宋承青不管事,俞帆又是个心软面和的,接手的单子都是旁人滤下的。
滤下的原因不外乎几种——高风险、没有钱、付出大、陈年旧事多磨口。
宋承青这次要去的,却不属于任何一类。
他拿到资料时还愣了一下,仔细核对无误后才打消了这是个圈套的怀疑。
地产大鳄在五年前忽然身患怪疾,先是不能看见现金,然后是珠宝、名表、豪车……只要价值超过了二百块的东西,都能让他浑身抽痛,干呕不止。
挣了钱,却不能享受,这得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作为业界大鳄,自然是无法忍受的,何况要是传出去,被商场上的敌人知晓并利用这个弱点,一手打拼出来的事业可就完了。
大鳄一家毫不犹豫地找上了玄门,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可就是没人能真正解决掉。大鳄一年愁胜一年,渐渐也就麻木了,可心里还是不甘愿,年年都要找尽各种理由请人来自己家里。
刹车失灵、老蚌生珠、公鸡下蛋、改厕成厨……传出去的事迹能让整个海城的人笑上一年。
可即便是这样,大鳄还是没能把怪病治好。宋承青看完都忍不住同情地笑出了声。
这种一看就棘手的单子俞帆平时肯定是不会接的,多半是手头的钱又捐了出去,这才想接个有钱的单子救急。
宋承青哼着曲儿出了门。
海城,他还没去过呢,希望这趟远门能有点意外之喜。
——
海城,元丰路六十八号。
吉利的门牌后,是海城最高端的富人居住区,在一片独栋豪华别墅之中,郑家格外引人注目。
郑夫人挂断电话后便忍不住喜形于色,让刚进门的姐弟三个都不禁睁圆了眼。
自从爸爸生病,妈妈就总是愁眉不展,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郑珠走过去,挽住郑夫人的手,好奇道:“妈妈这么开心,是不是有好事降临了?”
郑夫人连声道:“是好事,当然是好事。你爸爸终于有救了。奉京那边来了位大师……”
姐弟三人闻言,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郑文年纪小,心思藏不住,忍不住嘟囔道:“又是大师,每个大师来您都是这么说,结果还不都是一样?”
他们不满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些沽名钓誉的大师,成与不成都会索要钱财,就算他们家有金山银山,也总有搬完的一天。
郑夫人沉下脸,斥责道:“我知道你们不高兴。听好了,任何不满都可以直接和我说,但是绝对不能对大师无礼,懂了吗?”
姐弟三人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郑夫人这才露出满意之色,又细心地嘱咐了几句。
母子四人正说着私密话,派出去接人的管家和小姑子也回来了,和他们一起进门的,还有一个面貌清秀的年轻人。
半新不旧的蓝棉衣,黑棉裤,在这寒冬腊月里倒是应景,只是略显土气。郑文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郑夫人立即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起身迎上去:“这位就是宋所长吧?久闻大名。”
郑文正值叛逆期,本就对“大师”厌恶至极,这一次母亲责备的目光彻底将他的不满点燃,当即笑嘻嘻地问道:“妈妈,我们请来的不是大师吗,怎么成了所长?是不是警察叔叔来抓骗子了?”
“郑文!”郑夫人沉下脸,郑珠和郑玉连忙把弟弟拉到一边。当着外人的面,郑夫人也不好责骂,强忍着怒火将一脸淡然的宋承青请到了花园。
郑家的宅子占地极广,两幢带阁楼的法式古堡用花园隔开,此时玫瑰已谢,只余青翠的松柏和红砖小屋在一片雪色中挺立。
宋承青道:“这种天气,你们就让病人住在这里?”虽说遮风挡雨,但比起那温暖如春的古堡,档次差了可不止半点。
郑夫人似是回答过很多次,熟练地开口道:“宋所长大概也知道了,老郑的病来得古怪。如今不仅不能看到钱财,就连身上穿的、嘴里吃的、生活用的都不能是好东西,越是低廉,他的身子就越好受些。”
郑夫人和郑家姐弟俱是一脸愁苦,郑家小姑子也唉声叹气。
宋承青闻言却只想啐一句:这不就是犯贱吗?
待进了门,屋里的场景更是让他嘴角微抽。
这可真是……好低廉啊。
“老郑,快看看,我把谁给你请来了?”郑夫人笑盈盈地走到真皮沙发前邀功。
在人前,郑国锋还是很乐意营造夫妻和睦的假象的,何况算命先生说了,他这个黄脸婆可是旺夫旺家的好命。
他将身边的年轻女子推开,站起身飞快打量了这个年轻人一眼,便判断这定然又是妻子病急乱投医了。
“鄙人郑国锋,不知这位大师,师从何人何派?”他语气稀松,轻视之意不言而喻。“说起来可真是巧,青萍也略通一些玄术,说不定二人还是旧相识呢。”
青萍就是他请来“压制”怪病的女子,对外称是针灸高手。至于这针究竟落在哪一处,可就心照不宣了。
被说成和这样的人是旧相识,哪怕性子再好的人也忍不了,何况宋承青还是个暴脾气。他当即转身离开,郑夫人见状,忙低声在郑国锋耳边解释道:“你可真是老煳涂了,这可是……”
郑家小姑子也知道轻重,赶紧和管家一前一后地将人拦住了,低声下气地开口道:“真是对不起,宋所长。我大哥他因为这怪病被坑害了不少次,对谁都疑神疑鬼,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他这一次吧。”
郑国锋初闻大师的身份,脸上肌肉不由一抽。商场上最快的便是消息,他怎么可能没听过研究所的名头?
尤其是前两月互联网上沸沸扬扬却又戛然而止的那一场闹剧,普通人不认识也就罢了,他们还能不知道那些车代表的什么?若是搭上了研究所,就等于搭上了虞夏的顶层权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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