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把早饭带上去吧,别说是我买的,”霍博远嘱咐道:“我买的多,他一个人吃不完,其他的可以分给科里的同事。”
楚晓晴郑重地点点头:“放心吧男神,我一定完成任务,不过你还是要抓紧时间把苏老师哄好啊,他那么在意你,只要你稍微低个头服个软,他肯定会被你攻陷啦!”
霍博远叹了口气,勉强笑笑:“谢谢,我一定会努力的。”
苏棠现在工作量降低了不少,坐门诊时间比之前少了一大半,大多数时候都在住院部,楚晓晴拎着早饭溜进医生办公室,刚好看到苏棠从抽屉里拿出一包奶粉。
“苏老师,我今天早上买了早饭,不过买多了,吃不完,”楚晓晴一脸苦恼:“你能不能帮我吃点啊,啊,你不会已经吃了早饭吧?”
苏棠瞥了一眼楚晓晴放在桌上的打包袋,他认得上面的logo,是附近那家威尔斯酒店,霍博远前段时间常常会给他买这家的港式早点。
“你买了什么?”苏棠问。
楚晓晴张了张嘴:“就,什么都买了一点,肯定有你爱吃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楚晓晴手忙脚乱地打开袋子,威尔斯的袋子上面有一个暗扣,没买过的人通常不会留意到,楚晓晴自然是没买过,扯了半天也没把袋子扯开。
“我来吧,”苏棠伸手打开暗扣,袋子轻而易举地被打开,里面的早餐无一不是苏棠爱吃的。
是谁点的,已经昭然若揭。
“你吃吧,”苏棠起身去冲了奶粉:“我早上吃过了。”
楚晓晴没办法,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只得不甘不愿地“哦”了一声,偷偷给霍博远发消息去了。
“你是真不怕我气死是吧?”赵傲鼻子上的墨镜气得往下滑,伸手用力往上一推:“你这段时间工作不接,私事咋还不少,说好的这段时间当一个不问世事的准爸爸呢?”
霍博远正在低头发短信,闻言头也没抬:“我口罩帽子都带了,没事。”
赵傲愤愤地扭头盯着他:“这是口罩帽子能解决的吗?万一被媒体发现你去监狱,你知道什么后果吗?”
霍博远突然意味不明地笑笑:“所以你也觉得有家人在监狱里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是吧。”
赵傲被问的一愣,霍博远朋友众多,但是像赵傲这样亲密无间的没几个,两人不仅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还是生活上的知己。
霍博远在来监狱的路上三言两语把他和苏棠的现状以及当初霍家是如何对不起苏鸣的事都讲了一遍。
“博远,我说句不好听的,这事任谁都不会觉得光彩,这是人之常情。”
霍博远靠在副驾上,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苏棠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了十几年。”
赵傲没有说话,霍博远自顾自地摸了根烟出来点燃,把车窗按下一条缝散烟味:“我只要想到,他当时那么小,却要被迫承受这些,我就觉得我这辈子都没资格出现在他面前。”
霍博远曾经在许平家里看过苏棠小时候的照片,他不爱拍照,每一张都是小脸紧绷着,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
霍博远无法想象,那样小小的苏棠,在被迫承受这些时,他的心里有多苦。
或许曾经有多苦,现在得知了真相以后就有多觉得讽刺。
毕竟是霍家的家事,赵傲不好过多评论,他今天特地换了一辆车,一路上就跟做贼似的,生怕被哪家眼尖的狗仔盯上。
车子很快抵达监狱门口,门口铁门紧闭,几名狱警把守。
“怎么进啊?”赵傲手眼通天,但是自认实在没有疏通这里关系的本事:“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要下车在门口登记,那你就等一小时后上热搜吧!”
霍博远皱眉盯着门口:“等一等,我找人来接。”
没过一会儿,旁边的一道小门打开了,一位看上去三十左右的男人身着一身作训服,从里面出来,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下,径自走过来,打开车门上了后排。
霍博远侧身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介绍道:“这位是我经纪人,赵傲,赵哥,这是苏鸣苏老师的学生,段越。”
段越气压很低,没看赵傲,直直盯着霍博远:“你想替老师翻案?”
霍博远:“对。”
段越冷笑一声,扬扬眉:“看来你们霍家是真觉得有钱就是天王老子了,霍博远,你知道替老师翻案意味着什么吗?”
霍博远面色沉冷地看着段越。
段越继续说道:“当年老师含冤入狱,你想翻案,就等于把你爷爷亲手送进监狱,你敢吗?”
霍博远眸色微深,目光从帽檐下直射过来:“我知道,但是我没有办法,我想替苏鸣翻案,不是为了什么公正清白,我只是心疼苏棠,这是我欠他的。”
“翻案以后呢?苏棠会原谅你?”段越继续追问道:“霍博远,你们霍家欠苏棠的,你怎么还都还不清。”
“我知道,可是我总要试试,”霍博远转过身去,低声对赵傲说:“开车吧。”
第六十七章 你们无法在一起,这是命
段越和门口的警卫打了招呼,赵傲的车开过去直接被放了行。
这个时间犯人们都在自由活动,霍博远透过车窗看向外面,所有的犯人都剃了统一的发型,穿着统一的条纹衣服,看到一辆价格不菲的豪车驶入,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过来。
“苏老师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工厂,”即便十几年以后,段越提到苏鸣,仍旧尊敬地称呼他为老师:“你先去休息室,我去请苏老师过来。”
霍博远从车上下来,一把按住段越的肩:“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过去。”
段越为难地看了一眼霍博远:“原则上我们不允许在见面室之外的地方和犯人碰面,况且车间人多口杂,我怕…”
“麻烦你通融一下,”霍博远态度恳切:“我想去看看苏老师。”
见霍博远坚持,段越没再说什么,只嘱咐他注意安全,带着他绕到后面的一栋灰色的二层小楼。
这是一个流水线车间,门口仍旧站着几名全副武装的狱警,见到段越,朝他点头算是招呼。段越带着霍博远走到门口,门上的小窗都安了铁栏杆,里面大概有几十号人。
霍博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苏鸣。
那天在霍家,苏鸣的眼睛被弄碎了,他重新换了一副,简简单单的黑框眼镜,低着头,专注地给安装面前的零件。他的神情淡然而认真,如果忽略周遭的环境单看他这个人,甚至会让人有一种他在专注于学术的错觉。
“苏鸣,”段越站在门口,扬声叫道。
苏鸣抬起头,在看到段越身后的霍博远时,明显怔愣住了。
“出来。”
苏鸣坐在原处没有动,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手中的东西,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霍博远身上,看不出情绪。
段越把几人带到自己的办公室,推开门回头看着霍博远:“有什么话在这里说,见面室不方便。”
霍博远走在段越身后,闻言跟着停下脚步,站在门口,示意苏鸣先进。
十几年的牢狱生活,苏鸣早已形成了一种“自己低人一等”的思维定势,见霍博远侧着身等他,一时之间有些局促,站在原地看着霍博远。
“苏老师,您先请。”霍博远比苏鸣高了不少,礼貌地微微弯着腰,看向苏鸣。
苏鸣机械地点点头,浑身紧绷,僵硬地率先走了进去。
“苏老师,之前的事情,是我们霍家对不起您,我先给您赔个罪。”
霍博远进屋后没有坐下,而是站在苏鸣面前,恭敬地向他鞠了个躬。
“我今天过来,是想再详细了解一下当年的真相,帮您翻案。”
苏鸣猛然抬起头,看着霍博远,试图通过他的表情看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翻案?”过了一会儿,苏鸣喃喃道。
十几年了,蒙受着冤屈和痛苦,午夜梦回的时候,翻案这个词不知道多少次浮现在他的脑海。可是苏鸣知道,霍老想弄死他,就如同弄死一只蝼蚁。
苏鸣缓缓抬眼看着霍博远,年轻人身量极高,面容俊朗坚毅,宛如一棵挺拔的翠松,站在他的面前。
“算了。”苏鸣低下头,双手无措地搅在一起:“痴人说梦。”
霍博远走到苏鸣身边,诚恳地看着他:“苏老师,我今天特地过来,就是因为…”
“霍先生,”苏鸣深吸了一口气,复而抬起头:“我斗不过霍家,我也不想斗,这些痛苦,就算是老天给我苏鸣的劫,我认了。如果霍先生想弥补,不如答应我一件事。”
霍博远剑眉微蹙:“您说。”
“离开苏棠,”苏鸣微微红了眼眶,斩钉截铁道:“苏棠这孩子心思敏感细腻,留在你身边只会徒增痛苦。”
霍博远脸上划过一抹苦笑:“苏老师,苏棠已经暂时和我分开了。”
“那你…”
“我同意了,”霍博远扯出一丝笑:“我同意放开他,不是因为不爱他,而是他告诉我太痛了。我舍不得让苏棠痛,可是我更舍不得和他分开。”
“苏老师,您可能不会明白,苏棠对我有多重要,他不想经受这样的撕扯,我会解决所有的麻烦,让他能够安安心心地留在我身边。”
苏鸣自然知道霍博远所谓的“麻烦”是什么,他轻轻笑了一下:“霍先生,对于当年命运给我的苦难,我早已坦然面对,那天是我冲动了,我只没有想到,苏棠会和霍家人搅和在一起。”
霍博远了然地点点头,开口解释道:“那天在监狱里见你的人,就是张局的亲侄子,他曾经偷听到张局和我爷爷的对话,得知了当年绑架案的真相,以此要挟过张局几次,前几年张局遭遇车祸成了植物人,他的侄子再也要不到钱,这才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你能够成功越狱,也是他疏通了关系。”
苏鸣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没有说话。
“苏老师,我承认,我做的一切都有私心,我是为了苏棠,我想帮他解开心结,想通过我的努力让他心中的仇恨少一点,我知道我能做的太少,可是这是我能做的全部。”
“你能做什么呢?”苏鸣平静地看着霍博远,“你口口声声说爱苏棠,那你现在回答我,你愿意亲手把你爷爷送进监狱吗?”
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滴答滴答地绕了一圈又一圈,外面放风结束的犯人们三三两两地回到宿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夹杂着灰尘的气息。
霍博远始终没有开口。
苏鸣轻轻一笑:“你看,血脉之情,谁能割舍。你爱苏棠,想为他做点什么,但是人终究无法亲手把自己的亲人,尤其是长辈置于死地,这就是人的本性。苏棠明白,所以他离开你,只是霍先生,你还不明白。”
“算了吧,霍先生。”苏鸣站起身,伸手慢慢缕平衣服上的褶皱:“你和苏棠,从我被当成替罪羊的那一刻起,就永远都不会有好结果了,这是命,人不能违抗命。”
苏鸣说完,离开了办公室,段越把他送回宿舍,霍博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脑海中不停盘旋着苏鸣的话。
他能亲手把爷爷送进监狱吗?
小时候霍恩琮和梅蓉常年在国外,霍博远跟在霍老身边长大,老爷子年轻时凌厉雄健,上了年纪依旧不恶而严。
可是他对霍博远极好,虽要求严格,但是又宠爱无度。那些所有和童年有关的记忆,全部和霍家的老宅,和霍老有关。
霍博远小的时候,老宅种了很多果树,秋天到了,霍老就让他骑在自己的脖颈上,驮着他摘樱桃。
再长大一点,霍老带霍博远去部队玩枪,部队首长在身后围了一圈,霍博远一枪脱靶,霍老站在他身后爽朗大笑,拍手叫好。
再后来他学骑马,那时候他还没有长得很高,小小的个子,在马背上吓得脸色煞白,霍老背着双手站在旁边,帮他拍照,为他喝彩。
他问爷爷,自己做的不好为什么还要笑。爷爷弯着腰笑呵呵地告诉他,我们博远无论怎么样都是我的骄傲。
高中的时候,霍博远被星探挖掘,霍恩琮和梅蓉坚决反对他进娱乐圈,老爷子告诉他,人生苦短,做自己就很好。
他开始拍戏,赚到的钱给霍老买了一个按摩椅,当时他稚气地对霍老说,会努力让霍老过更好的日子。
老人家笑着看向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孙子,拍了拍他的肩,回答说,能看着我们博远一天天长大,就是最好的日子。
窗外的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片乌云遮挡住了,天色一下子昏暗了不少,霍博远无声的叹了口气。把脸深深埋在手掌里。
霍博远不知道自己究竟呆了多久,段越也没有再过来,直到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才把他从回忆的深渊中拉回了人间。
是梅蓉。
“博远,你快来医院!”梅蓉语气焦急,夹杂着喜悦:“爷爷醒过来了!”
霍博远不知道要说什么,嗓子好像发不出任何声音,梅蓉在电话里又叫了他几声,他才应了一声:“我马上来。”
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霍博远低着头苦笑一声。苏棠又救了霍老一命。
他站起身,窗外的树光秃秃的,树叶差不多掉光了,他突然很想苏棠,想见见他,想听听他的声音。
他翻出苏棠的电话,迟疑着,却最终没有按下拨通键。
赵傲把霍博远送到医院门口就走了,霍博远找到霍老的病房,病房里,霍奶奶激动得喜极而泣,一屋子医生正在给霍老做检查,而作为主治医的苏棠没有在。
霍老很是虚弱,脸上扣着氧气面罩,身上插了好几根管子,他的目光有些涣散,在看到霍博远以后,却陡然变亮了起来。他费力地抬起右手,朝霍博远招了招。
霍博远走过去,顺势握住霍老的手。
“让他们,都出去。”霍老艰难地开口:“我有话,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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