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呼吸才平复下来,一只纤细的手臂无意识地搭上她的腰,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她看了看旁边正熟睡的余舒的脸,又把目光转向漆黑的天花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第11章 谎言
“再吃点。”余舒把饭菜推到江谣面前,“不把这盘菜吃完,我就不让你出门。”
江谣没办法,只得快速地吃着东西——几天了,她空余的时间余舒一直形影不离,让她根本没办法去继续调查。
她甚至怀疑余舒这么死死地吊着她,是察觉了什么。
今天总算找到了机会,她以车子拿去洗了为由,借余舒的车带着母亲去兜风,余舒欣然同意,毫无心虚紧张的样子,还给她做了很丰盛的午饭,但满腹心事的她只草草扒了两口就要走,余舒当然不依。
“再喝点这个,专门给你熬的肉汤。”
江谣有些应付地舀了两勺,皱了皱眉随口道:“这什么肉啊,怎么有点发苦,不是排骨吧。”
“是排骨啊,”余舒的笑僵了僵,“是我做的方法有问题?回来我再研究研究。”
“行吧,我不吃了,还要去接我妈,走了。”
江谣拿起包匆匆地跨出门去。
直到把车开出离家,离余舒视野所及的地方几百米远,江谣才下车,迫不及待地去开后备箱。
手停在车盖上的那一瞬江谣心跳得飞快,神经紧紧绷成了一根弦,后备箱在她手下缓缓打开,她的心也随之一点点揪紧——
里面空无一物。她探进去仔细看了看,连放置东西的痕迹都没留下。
看来箱子已经被余舒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她最有可能藏在哪里?江谣脑中一道光闪过,一个地方呼之欲出。
精神病院,那个可疑的欲盖弥彰的枯井。那儿一定有线索。
她跳上车,几乎是一路飞奔地到了医院。
有几个当值的医生拦住她,她一时只想急冲冲地到这儿,连理由和借口都没想好,上两回都可以说是余舒,这一回...又何尝不可?
于是她煞有其事地道:“我是来拿东西的,余医生有东西落在这里了,让我帮她取。”
他们都知道江谣和余舒的关系,也都认识她,于是不疑有他让她进了。
院子里很静,难得的没有一个人,好像正是午休时间,宿舍病房的门都锁着。
她径直地来到井边,低低看向下面,铺在最上层的草似乎厚了,也把这井衬得愈加短浅。她找了根长棍,挑动那些枯草,然后在草堆里发现了意外的收获。
一枚小小的,银亮的东西。反射出来的光刺到了她的眼睛里。她没丝毫犹豫地,小心翼翼跳到井里去,井檐很窄,也就勉强能容通下一个人。她没法移动身体,就在极其艰难的条件下拿到了那个东西。放在手心里她才赫然看出,是一枚戒指!而且,她的心猛烈跳了几下,这戒指她见过,就在第一次她跟余舒来这里她的值班室的时候,她拉动抽屉,掉下来的那枚在她口中是前女友的戒指。不过后来被她扔进了垃圾箱,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这戒指,像是不小心掉进去的,没有刻意掩藏,也很难让人发现。这个巨大的发现让她心若鼓擂,很快就把上面那层草拨了开来。
让她当头一击的是草下面竟有一个金属罩子,用铁丝一圈圈地缠起来,她怎么敲击怎么拉拽都稳稳地固定在上面,好像是钉到了井檐里头。
用一层网罩隔着,是证明下面一定暗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回想这加厚一层的草堆,掉下来的戒指,自她上回见到的这井底,这之间,一定还有人来过。
她暗暗猜测,那神秘消失的箱子,还有里面的东西,甚至里面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女人,很可能就被余舒藏在这下面。
那么,这戒指是余舒掉的,还是...受害人掉的?
她无从知晓余舒把那个大箱子带回来后,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余舒那天突然给她打电话说的那些奇怪的话。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会一直爱你......
但如若离开了,会怎样?
她联想到自己的那个梦,还有每次余舒情绪失控时拿着刀的狰狞,打了个寒颤。
“江小姐?”不远处突然传来医生的声音,“是你吗江小姐?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心里一紧,赶忙把干草放回去,铺好,从井里面跳上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啊,我的东西不小心掉进去了,跳下去捡东西。”
医生奇怪又有些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多问。
“那个...余医生最近几天都来这儿工作了吗?”江谣状似不经意地向医生问起余舒的情况。
“来了,不过她都是值夜班,早上就走了。”
“哦...值夜班一定很累吧,很辛苦吧?”
医生以为她是在心疼自己伴侣,立马了然地笑了:“是啊,余医生是个很认真负责,也很敬业的人,接连几天都来这里值夜班,在晚上病人都休息后帮忙照顾他们的一些突发情况,有了她,我们也都能换班休息了,你可得回家好好心疼她啊。”
医生的调侃让她尴尬地笑了两声,心中却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后窃喜不已。
她在病人都休息后,一个人在这里值夜班,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四处活动,也能做她自己想做的,别人都不会知道的事。
事实证明她的推测是正确的,余舒确实在这之间动过那口井。
不过,让她百爪挠心的是,覆盖的干草下的金属罩,罩住了一切通往真相的钥匙。
“哎,你不是要去余医生的值班室吗,”走出她很远的医生又叫住她,“正好我们顺路,我带你去吧。”
江谣咬咬嘴唇,不想被她看出什么,只得挪动步子跟她一起。
然而刚推开余舒屋子的门,就有一股淡淡的不寻常味道飘出来。她仔细嗅了嗅,是漂浮于空气中不起眼的血腥味。血腥味?她蹙紧了眉,余舒的房间里...难道也来过受害人?
她并作几步地走过去,看到她房间里的垃圾桶空空如也,显然是刚倒过,那么,本来被她扔进垃圾桶的这枚戒指又被她捡起来了?不然,它不会出现在井里。
她正要搜寻余舒工作室里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就听到背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浑身一震,怔了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余舒...余舒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她的行踪?
“我问你在做什么。”门“啪”的摔上,显出来人的愤怒,余舒走近她,逼问:“你不是带你妈去兜风的吗?到我工作室里做什么?”
“我...”江谣愣了,没想到余舒宛如阴魂不散似的真的就找上门来——不对,她现在应该去心理咨询室工作的,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除非也是背着她做什么事,要不就是一路暗暗地跟踪她在关键时刻阻止她。
江谣观察着她的反应,她很生气,一半是因为自己说谎,一半很可能就是因为什么秘密要被发现了极力掩盖的慌张恼怒。
“我走到一半想起来我围巾忘到你这儿了,来拿。”江谣把头发拨到耳后,努力表现的镇静自若不让她看出破绽,幸亏她突然想起在余舒这儿过夜落了一条围巾,不然很可能就前功尽弃了。
余舒没再看她,走到床边把她围巾拿出来还给她,江谣也低着头,然后余舒表情柔和下来,抚了抚她头发,把她的头按向胸口:“以后别对我说谎了。”
“那你呢?”江谣突然反问道,“你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我是来工作啊,”余舒有些失笑,“谣谣,你连这个都要怀疑我吗?”
江谣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因为余舒的突然介入,江谣不得不中断,但是,她攥了攥收在兜中的戒指,也不是一无所获。
第12章 自焚
刚出了医院,走出没多远,几辆鸣着笛的警车向她驶来,穿着制服的警察挡在她面前,出示警官证,神情严肃:“是江谣小姐吗?我们是刑警支队的,有人报案,你跟最近频繁发生的失踪案有关联,请跟我们走一趟。”
江谣懵了,怔怔地:“失踪案?我怎么会有关联?你们搞错了吧?!”
“根据你的邻居报案,昨天下午,在你和你母亲之前住过的家中,发现了一个装有残破女尸的箱子,里面的尸体已经腐烂,很显然,它已经放置在你家好几天了。”
江谣大骇,脑子嗡的一下炸开,警察跟她说的这些跟天方夜谭一样,但让她汗毛倒竖不敢想象:“我...我家为什么会出现尸体?”
“这也是我们要调查你的原因,走吧。”
“死者四肢被砍去,不知所踪,剩下的躯体包括脸部均有多处淤青和血痕,面目全非,只能辨别出性别是女,无法确认真实身份。由此可见这是一场性质恶劣,手段残忍的分尸案。”
“但残缺的断肢还没找到。江小姐,你知道去哪了吗?”
江谣怔怔地摇头,一时间巨大的信息朝她铺天盖地而来,让她吃不消。
箱子里的女尸已经死了...前些天还能发出声音的女人被残忍地分尸杀害了...还被凶手嫁祸到了她家!
凶手到底是谁!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为什么每每在她接近真相的时候,都会有一只无形的手把她打回原形?
整整一天,面对警察的审讯她只能无助摇头,她的毫不知情让警察也棘手,暂时没再为难她。
外边天色已经黑下来,看守所里吊着暗沉的白炽灯,灯光是泛着青的白,如冰如霜,使整个房间都笼罩着一种清透的凌寒。
江谣曲着腿坐在地上,头靠在双膝上,全身蜷缩成一团。从昨天到现在她就什么都没吃,然而比饥饿更消磨意志力的是无边无际的茫然和恐惧。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似乎从她第一次发现精神病院那满载秘密的古井开始,怪声,锁着的地下室,血迹,箱子,消失的女人,被人动过的枯井...一切的一切,都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把她一点点吸进去,让她滞留在崩溃的边缘。
看守所外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门被推开,进来一个拿着档案资料的女警,然后她背后,又走出了一个人,高挑的身形遮住她面前的大半光——是余舒!
“谣谣!”余舒抱起来她,面色有些憔悴,眼里是焦急的血丝,“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谣惊讶余舒怎么来了,就听后面的女警道:“证据还不是很足,打扰你了江小姐,你先回去休息吧。”
这是暂时将她释放了吗?江谣想站起来,可是无力发麻的腿脚又让她软了下去,余舒赶忙扶住她,和她一块坐了下去。
她从包中拿出热气腾腾的盒饭:“饿了吧?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炒饭,你先吃吧,吃完我们再回家。”
江谣确实是饿极了,可她食之无味,如同嚼蜡。她盯着余舒看不出什么变化的脸,深邃的眼睛是一片平静的湖面,看不出底下内容。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确是一个很会隐藏,隐藏至深的人。
她虽不想承认,也毫不怀疑是余舒做的。按说这样的事以前应该会非常痛心,可她现在已经学会慢慢接受了和习惯。她只是不太想得通余舒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很快,她知道了答案——精神病院里枯井下空空如也,原先用来掩盖的干草、金属罩都不复存在。转移的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而且还有一些焚烧的味道。哪怕留在井底的痕迹也被她一把火烧没了,只剩下焦黑的残灰。
江谣冷笑,聪明如余舒,当然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怪不得会把东西转移到她家,她是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这一着的。陷害她,牵制住她,让她被关进警局禁足几天,打乱她原来的调查。
>然后自己就有足够的时间,清毁掉一切痕迹。
好一出调虎离山。
她只觉心里阵阵发冷,想起警察叙述的那恐怖的惨状——四肢被砍掉,不知所踪,身上有多处瘀伤血痕,面目全非......
真是个恶魔!
又觉得悲哀,自己怎么就死去活来地爱上了一个这样的恶魔,原形毕露,灭绝人性都无法让她死心。
迄今能从余舒这儿调查的线索就是被砍掉的四肢去哪了,她把不完整的尸体寄放到她家牵制她,那么尸体剩下的部分一定还在她那儿。是被她扔了,还是...藏到别的什么地方了?
一定是很隐秘,绝对不会被人找到发现的地方。然而江谣想破脑袋,也觉得跟大海捞针一样困难,她实在想不出,对于余舒这种喜怒无常心思难测的人,该从哪入手。
她没什么怪癖,生活方面也很公开,没什么可疑,没有丝毫的漏洞让她足以窥探。每天都再正常不过,作息也规律,如果不是调查出这么多线索,她也像一开始那样觉得余舒这样的人做这种变态的事简直天方夜谭。
自从她在看守所饿了几天回来后,余舒就天天给她换着花样做吃的补身体,她有时候看着厨房里余舒忙碌的身影觉得她们就像一个平凡温馨的家庭,如果...余舒没有做那些事的话。又觉得像场梦,从跟余舒在一起她就不敢想,一直觉得步入了一场遥远盛大的幻梦,如果这是梦的话,江谣宁愿不要醒了。
“谣谣,这回我学着菜谱又做了一遍,看看还有没有问题。”余舒把上回的肉汤推到江谣面前,汤熬得很浓郁,肉也是细碎的一小块,香气四溢。她尝了一口,大概是余舒总是给她换着吃把她口味养刁了,她还是觉得这肉缺了猪肉的香腴似的,肉质也没有那么鲜美,就是怪怪的,吃到嘴里,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她放下碗,跑到卫生间里一个劲想往外呕吐,那种不适感促使她恨不得把胃里刚刚吃进去的这种肉全部吐出来。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仿佛是一种生理本能,余舒赶忙追过来抚慰着她,她看她脸上心疼的神色,更觉愧疚:“对不起,阿舒,我可能是胃口不好,你做的很好吃,可我就是...”她蹙了蹙眉,忍住胃里的翻滚,“难以下咽。”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余舒擦去她额头上的汗,“很抱歉让你这样,我下次一定做合你胃口的东西。”
她不忍看阿舒脉脉温情的脸色,推开她就到自己卧室里休息。
如果真的找不到剩下的尸体,她会放弃吧?她越来越害怕当一切摆在眼前浮出水面她还怎么面对她,余舒会怎样对她,她们不会相爱了吧?她们会走到哪一步?
可是,这已经是最后的关头了,江谣,你忍心让你之前所有的怀疑和探索都无果而终吗?忍心就这么前功尽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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