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部被针扎入,身体瞬间脱力乏累,视线模糊不清,我倒在了身旁人的肩上。
混沌中两个蓝点渐渐由远而近停在我眼前,下巴被抬起我被迫直视着那让人不寒而栗的蓝点。
耳边隐约的说话声似是高兴又似愤怒到了极点。
“从今以后你就是小霜,别人于你没半点关系。”
“你又来了。”一片黑暗中出现一道声音。
是上次那个人!
我抓住机会,环视四周:“你还能带我出去吗?我还要出去等云湛,我不见了他会着急的。”
黑暗中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现身,只是声音不断在耳边环绕。
“唐沅,现在的你很需要我。所以,我会帮你的。”
“谢谢,那你带我出去吧,我想见云湛。”
四周的黑暗消失,刺眼的白光猛然闪现,一个背光的模糊人影站在了黑暗与白昼的交际处,他朝我伸出手,语音轻柔中带着引诱:“唐沅,到我这来,我们一起出去。”
双腿不受控制地向他走去,直至把手也一起放在他手里。眼前模糊的脸渐渐清明,那是一张和我一样的脸。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呀。
就如他说的,他真的是唐沅。
我被他牵着转身走向一片黑暗中。
不知走了多久他放开我的手落后了几步,不注意时后背被他猛烈一推,我掉入了深渊。
而他站在深渊边缘,温柔凝视着我。
眼皮很重,周围很吵。
身体很累,脑袋却很清醒。奋力睁开眼周围全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我出声问:“云湛呢?云湛在哪?”
没人理会我,甚至连头都没回。
我把音量又提高了些,“云湛在哪!”
他们像是看不到我的存在一样继续忽视我。
难道我已经死了?我绝望地把眼再次闭上。
可周围吵闹的讨论声还在继续,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语,貌似要吵架的样子。听得烦了,我拍着床出声打断:“闭嘴!”
这下声音全消失了。眼睛不受控制的睁开,眼前是一个大而空的病房,刚在床前吵架的那些人全都消失了。
凌嘉三步并两步地推门出现在跟前,他例行公事般问我:“醒了?”
我看着四下的环境不理他。
“我去叫医生。”
说着他就往门外去。
“等等。”我叫住他,“云湛来找我了吗?”
他停下脚步回身看我,我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良久,他才摇头,说:“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了,你放弃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理睬我,径直打开门出了房间。
我下床追了出去,凌嘉已经不见,人来人往的走廊上每个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他们不是我熟悉的模样。
他们的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就连瞳孔和肤色都和我之前见到的不一样。这里不是我的国家,我被带出国了。
伸手拽过经过的一个络腮胡医生,“这是哪!我为什么会在这!”
“Oh%2Cma god%2Cyou scared the shit out of me!”络腮胡医生撕扯着我的手臂。
“你说的鸟话我听不懂,把宫焕燊叫来,我要见宫焕燊!他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我要见宫焕燊!”
我抓着他不放手,嘶吼着让他带我去见宫焕燊。
周围各种惊呼声,我听不懂他们到底在叫什么,等反应过来时腰后已经抵上了电棒,一阵电颤后,我被迫松了手。
凌嘉领着一大帮医生把我围着,他们把我架到一个昏暗的小房间,将我固定在一把椅子上,替我戴上了满是电路电线的头盔。
遥控器被人一按,电击从头传到脚底,无以言说的疼痛席卷身体每个角落。
“啊——”我大叫着:“停下——”
眼前的人淡漠盯着我,没人理会我,他们甚至加大了电击量。
“啊!!!”
“疼——”
不知被困在椅子上多久,电击结束时我已经浑身没了知觉。他们取下头盔拖着我出了小房间。
走廊两边有很多这样的小房间,每经过一个房间,里面都会传出各种各样声嘶力竭的叫声。
和我刚才的叫声一样。
这和我以前看的影视剧里的场景很相似,我大概明白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我问架着我的两人:“这里是精神病院对吗?”
没人回答我。
回到初次醒来的房间,凌嘉等在里面。
躺上床我问他:“宫焕燊呢?”
凌嘉:“不知道。”
我接受了现实,宫焕燊把我弄到了其他国家的精神病院了。
可是我答应的等云湛的……。
“我想看看新闻可以吗?”趁凌嘉走之前我问出了口。
“明天给你带来。”
第二天一早我再次被带入了小房间,在他们对我上各种我不认识的器具时一道声音出现了。
他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嗓音对我说:“睡一觉吧,这些痛苦我来替你承受。”
“睡吧,睡醒一切都过去了。”
这是另一个唐沅。
说了谢谢后我把身体交给了这个无比温柔的唐沅,在他的安抚哄睡声中彻底睡了过去。
醒来时唐沅已经不在了。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我的呼吸声。
枕头边放了一个平板,应该是凌嘉放的。
输入顾胤这个名字,页面出现了近期的新闻。
顾胤的身份事迹全被扒了出来,吸食违禁品,买凶杀人,出国避难,谋杀未婚妻……一切的一切都被爆了出来,就连子虚乌有的杜撰也全都安在了他头上。
连带着出现的还有唐如新这个名字,过往在燕都的一切也全都暴露在大众眼前,偷窥狂,杀人犯,劳改犯,小三……各种字眼都是唐如新唐沅的代名词。
网上是铺天盖地的谩骂,而当事人从未回应过一句。
云湛应该还忙着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呢,他让我等他,那我好好等着就行。
好累啊。
身体好累。
心也好累。
抱着平板,我阖上了眼。
接下来的一周,每天都会进一次小房间,各种器具层出不穷,但每到启动机器的前一秒那个唐沅总会及时出现替我受下这些惩罚。
他从不和我进行多余的交谈,惩罚结束后不管我怎么也叫也叫不出他。
新的一天,穿着白大褂的人没再进房间,等到中午,最想见的人推开了房门。
宫焕燊一身休闲服,双手插兜地走近床前。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我,眼里带着少见的幸灾乐祸和嘲弄。
“这里的生活是不是很有趣?看你气色都比之前好了不少。”
我直视着他那双微眯着的蓝色瞳孔,“什么时候让我回去?”
“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不过让你出这个地方还是可以考虑。”他宫焕燊靠在窗户边,似看好戏道:“怎么样,要不要出去看看?”
我换了个方向不说话。
“看来你真的喜欢这个地方,不过再怎么喜欢也得有个限度。”宫焕燊走近跟前掐住了我臂膀,耐心用尽的他脸上有些狰狞,“今天这个地方你不去也得去。”
我被宫焕燊塞进了车后座。
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国家的街边景色,所有的一切都非常陌生,路边所有的标志全是都是我看不懂的文字,我与这里格格不入。
从上车开始宫焕燊一直出于低气压状态,浑身上下彷佛都在说着我不好惹,别靠近我。
半个小时后车开进了一家疗养院。这个疗养院和外面见到的建筑都不一样,它是标准的国内建筑,所用的文字也是我从小到大学习的汉字。
疗养院里一眼望去全是熟悉的国内面孔,走在其中让我倍感亲切。
宫焕燊带我穿过庭院上了三楼,这里冷冷清清的不似下面两楼那么热闹。
给人感觉没有生机,死气沉沉。
宫焕燊对这里很熟悉,他拉着我穿过拐角进了一间病房前。
病房里只有一面很大的单向玻璃,玻璃对面是另一间病房。
宫焕燊想让我看的应该就是病房里的人,我透过玻璃看过去。
病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细看那张脸有着万分的熟悉感觉,有点像……像我瘦脱相的时候。
越仔细看越像。
宫焕燊:“他就是你一直想见的小霜,和你长得很像吧。”
病床上的小霜跟个骷髅没什么两样,整张脸已经没了皮肉,只剩下那层和骨头紧粘着的黢黑的皮,眼窝凹陷得很深眼球往外突得厉害,露在被子外的手臂更是还没有一根竹竿粗。一举一动之间一不小心就可能会折断。
“这就是小霜……他……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宫焕燊眼睛里的疼惜浮现了彻底,“生病了。”
“治不好了?”
“治不好了。”宫焕燊板着脸一字一句道:“原本不会生病的。”
宫焕燊转过头面向我,“知道为什么么?”
他的眼里充满了恨意,那恨意好像是冲着我的,我被盯得钉在原地,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宫焕燊轻笑一声,“那当然是因为你啊。”
我?
怎么可能?
我都不认识他?
我震惊问:“怎么可能是我?”
“忘了么?十一年前你杀的那个栀子Omega是小霜的同性伴侣。伴侣的死亡让他犯了精神病,生生剖了自己的腺体还不够甚至吃了禁药要一起赴死。”
宫焕燊说得很平静:“这一切都是源于你对云湛的感情,你自私的让那么多人买单。唐沅,这么多年来你是否有一丁点愧疚和后悔。”
“在王觉之前我就准备停手的,可是你还要跟云湛纠缠,那就怪不得我了。”
宫焕燊瞳色越发深了起来,他笑得狰狞、猖狂,“王觉因为你受控我十几年,在马上要过上好日子时你去插一脚,你看她一辈子不就毁你身上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害这么多人,他们的遭遇不是因为我!”我撑着玻璃指着宫焕燊,“你胡说!”
玻璃对面传出剧烈咳嗽声,宫焕燊上前把我头摁在玻璃上,“你睁大眼睛看看,因为你到底有多少人在受苦!”
小霜整个人都在不停痉挛抽动,他目眦欲裂地瞪着天花板,嘴里不断吐出白色泡沫。此时的小霜就像是一根浮在水面上的腐木,满目疮痍,随时都可能沉入水底。
“滴————”
腐木沉下去了,宣告了生命的结束。
宫焕燊甩开我跌跌撞撞的朝对面跑去。
医生用上了除颤仪,小霜的身体被震得上下浮动,宫焕燊跪在病床前声泪俱下。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因为我对云湛的感情。
福利院里的那些小孩、朱林、王觉……还有那个最初被我杀死的栀子Omega……都是由我造成的。
耳边抢救声还在继续,可我却看到了小霜的魂魄冲出身体朝我飞来,一同飞来的还有因为我而死去的人。他们围绕在我周围诉说着他们死得好惨,他们根本不想死,全都是我害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小霜抢救过来了,宫焕燊陪着他。没地可去的我用志愿者的身份留在了疗养院。
我依旧关注了国内云湛的消息,负面新闻消散了很多。我还在等着云湛,过去发生的已经没法挽回,我会在未来的每一天忏悔,忏悔我曾经犯下的所有过错。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会好的。
在疗养院做义工期间我与小霜成了朋友,他很孤单,每次打扫他病房时他总会拉着我说很多很多话。
闲聊时我总是静静的在一旁听着,面对他我无法对他说出半句话,我怕一开口就会让脆弱的他再次崩溃。
“小圆,你说我们长得这么像,会不会是亲兄弟啊!”小霜捻着衣角问。
“哦,我忘了你不会说话。”他落寞不到半秒的眼神迅速又亮了起来,“小圆,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我推着小霜到了最末端的房间,房间挂着一整面墙的照片,房间中央也摆着各种各样的画。
照片内的主人公赫然是小霜和宫焕燊,也可以说是唐沅和宫焕燊。
照片什么时候拍的、怎样拍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没想到宫焕燊是把照片用到了这种地方。
小霜看着墙面上的相片一脸的幸福,“你看,这些都是我和阿燊的合照,我们那个时候真的很幸福。”
他又看着那些画,“这些也全都是我为阿燊画的,画的很漂亮对吧。”
“可是现在,我什么也做不了了。”
我看着那些熟悉照片和画,问:“这些真的是你们一起经历的吗?”
“你会说话呀?”小霜说完就是一场猛烈的咳嗽。
我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只是不太爱说话而已。”
小霜黑色眼眶里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他干瘦的手抓上我的手腕,“那以后你多陪我讲讲话吧。”
看着那双期许的眼睛,我终究是点了头。
他回我刚问的问题:“这些都是我和阿燊一起经历的,我记得清清楚楚啊,他的笑容、温柔都被我刻进脑子里了,想忘都忘不掉。”
回去的路上,小霜讲了他和宫焕燊相识相遇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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