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很多我都记不得了,都是阿燊讲给我听的。他说我们是在一个山洞认识的,那时候有坏人抓了我们做实验,我们在不同时间逃跑躲进了同一个山洞,然后我们就用竹片聊了起来。”
“后来我们终于在山洞中碰到了,还约着要一起逃出去。可是后来我先逃出去了,他在后面逃了出来,逃出来后他一直在找我,找到我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他还说我们被抓的那个地方现在已经建成了一座寺庙,有机会就带我去看。”
他仰起头看我,一脸等着被夸的模样,“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浪漫?”
就是因为你们小时候一起经历了这些,所以宫焕燊才会对你疯狂至此。你爱的人不是宫焕燊,是那个你愿意放弃生命都要在一起的男孩。
可你忘了那男孩,而那男孩死在了我手里。
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我什么也说不出,只能点头道:“嗯,很浪漫。”
宫焕燊等在病房,看到我推着轮椅的那一刻他脸瞬间黑了下来,他语气生硬道:“你带小霜去了哪?”
小霜忙上前执起宫焕燊的手,撒娇轻哄道:“别生气,是我让小圆陪我去尽头那个房间的。”
宫焕燊抬眼朝我看来,只一眼我就明白他想说什么。
果然,他收回那逼人的眼神蹲下身温柔望着小霜,轻声问:“那你们说了什么?”
小霜满脸笑容:“说了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宫焕燊瞟了我一眼,“那他呢?他说了些什么?”
小霜:“他们我们很浪漫。”
宫焕燊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小霜:“是有什么问题吗?”
宫焕燊把小霜从轮椅上抱放在了床上,“没什么,就是好奇你们说了什么。”
小霜睡着后宫焕燊又带我去了另一个地方,进入后立马有人拉着我做了全身检查。末了,宫焕燊也没打算瞒我,当着我面跟医生讨论了起来。
医生看着手里的资料说:“唐沅身体机能各方面都和白霜有着完美的契合度,可以进行手术,目前白霜的身体每况愈下,手术要越早越好。”
宫焕燊:“知道了,谢谢。”
离开医院,我问宫焕燊:“什么手术?需要我为小霜做什么?”
宫焕燊视线定格在我脸上,冷着脸说道:“记忆移植手术。”
“记忆移植手术?”我问:“这是什么?”
回到车上他扔给我一份躯体自愿捐献协议书。
宫焕燊:“这是你赎罪的机会,在这上面签上你的名字。”
只要签署这份协议,躯体就将不再属于自己。
我看着这份协议,问宫焕燊:“你是想把小霜的记忆移植到我的身体里?”
宫焕燊嗯了一声。
“然后呢?我呢?我还是我吗?”
宫焕燊像不认识我似的盯着我,“唐沅,这是你应承担的,就算不愿意也必须签。”
手和声音都控制不住的颤抖,我求证地问宫焕燊,“我会失去记忆对吗?世界上再也没有唐沅了是吗?”
“这样你就不签?”
我丢掉协议,“我不签!”
云湛还在让我等他,我要记得云湛,我要等云湛,我决不签!
宫焕燊:“我最后问一遍,你是签还是不签!”
“我不签!”伸手推门,可车门被焊死了,我被困在车里不能出去。
“看来你还对姓云那个抱有希望呢,只是可惜,人家早就忘了你跟别人结了婚。”
“你说什么?!”
宫焕燊扔过来一个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云家大少爷云湛于今日与柳家千金柳书意举行婚礼。
图片是前两天云湛发的两张结婚证,并且配文是网上消息全为谣传,别让谣言伤害了他正牌的太太。
结婚照上两人幸福的笑着,云湛满眼都是身旁的那人,而他身旁的人是他正式的妻子。
那我呢?
我算什么?
我等的又是谁呢?
“你一心一意等着他,可他呢,不还是抛下你跟别人结婚了。唐沅,你不仅可怜可悲还可笑。”
“我不信!”把手机砸还给宫焕燊,我怒吼:“他和你不一样!他让我等他,那他就一定回来找我的!”
“啧啧”宫焕燊拿起手机拨通了号码,“不信么?自己问问。”
手机就在眼前,本想忽略,可在那声“喂”响起的时候我还是发了疯的抢过了手机。
“云湛,是我云湛!”
“唐沅。”
“对,我是唐沅。我等着你呢,你会来接我的吧。”我带着期望,“你会来的吧?”
“唐沅,我结婚了。”云湛的声音自很远传来,“别等了,忘掉以前那些好好生活吧。”
“可是……嘟嘟嘟嘟……”可是你明明说过处理完事情就来找我的。
宫焕燊拿回手机,“这回信了吧。”
十几年,害了那么多人,什么也没能得到。
荒唐可笑。
协议书重新送进我手里,我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世上没了唐沅就没了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
被人嫌弃厌恶的一生,早在很多年前就该结束了。
如今以这般形式消失,也算是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了。
第四十九章 被嫌弃厌恶的一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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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安排在周一上午,我被送进病房全方位观察。
为了不出一点闪失,宫焕燊又把凌嘉安排在身边照看。
周六早上,凌嘉站在窗边看我,问:“你真打算把身体捐出去?”
我笑笑:“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真不打算活了?”
我咬着苹果:“活着没什么意思。”
“行吧。”他拿出手机看了起来,刷着手机他用开玩笑的口气说道:“你这一辈子还挺惨,都没过什么好日子。”
“是吗?”我回他:“我感觉过得好的时候还挺多的呀。”
比如在监狱里的那段时间,只需要做劳动而已,什么都不用想,还挺轻松的。
又比如和朱林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每天为了生活奔波,除了累点也没其他烦心的事。
还比如……被云湛骗着那段时间……
过得都还挺好的。
手机震动声把我从过往幸福中叫了出来,凌嘉抬眼看我,摇了摇手机道:“我去接个电话。”
我笑问:“接电话都要跟我报备?”
凌嘉没说什么,冲我笑笑后大步出了房间。
手术这天,宫焕燊没让小霜见我,我在另一边看着他们温存。
宫焕燊抓着小霜不安乱动的手,轻语安抚道:“别怕,睡一觉就好了,醒来后身体就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小霜几乎是要坐起身,“我的身体真的能好起来?你没有骗我?”
身旁的医生对小霜展露了一个笑容,“是真的,手术过后你就会彻底痊愈。”
小霜被推进手术室后确保睡着后医生护士才来将我推进去。
进手术室前的那一刻,宫焕燊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装做没听见。
小霜安静地躺在我左边,脑部被插上了各种各样的导管和仪器。医生往我头顶吊瓶里注射进药物,没多久脑袋就昏昏沉沉起来。
伴随着滴滴滴的仪器声,我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不像以往梦境一样光怪陆离,它们浪漫而温暖。
我站在一片暖黄的天空下面看着小霜在一片草原上绘画着落日余晖,在他侧后方的宫焕燊拿着相机记录下了这幅美好的风景画。
小霜转身冲着宫焕燊笑得明媚,亮眼的笑容让宫焕燊呆愣在原地。小霜轻糯着开口问:“你是在拍我吗?”
宫焕燊愣愣点头:“你好美。”
小霜沾染颜料的手对着镜头比了耶,“那要拍好看一点哦。”
宫焕燊拿起相机疯狂按动快门。
两人以朋友身份一起去了很多地方,他们骑着马奔腾,他们逆着风奔跑,他们在雪山上相拥、在星空下接吻……
他们在相爱。
确定关系的那晚,小霜在舞台上献唱了一首歌,这是小霜对伴侣的告白。
所有美好事物都在为他们喝彩。
我感到了幸福,就好像那些过往是我亲身经历的一样。
恍然间,我身体化成了一抹烟雾,顺着风散进小霜的身体。
我就是小霜,那些经历全是我与宫焕燊美好的过往,我与宫焕燊是恋人,我们很相爱。
“手术失败”“手术失败”“手术失败”“手术失败”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我问怀抱里的人,“我脑子里好像有道声音在循环播放。”
身前的人放开了我的怀抱,他面对我道:“没有啊,哪里有声音?”
眼前的人微微卷发,一双水汪的大眼下含着一对浅棕色的玻璃球瞳孔,挺而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张又细又薄的浅色嘴唇。
身体还从内而外的散发出一股淡雅的栀子花香。
脑袋里不自觉出现一个名字,这个人叫苏遇桉,是我的同性伴侣。
不对,那之前看到的宫焕燊是怎么回事?
片段不断闪回,与我在草原上相视而笑、在雪山上深情相拥的人全都变了模样。
那些与宫焕燊的记忆全是假的,我与眼前的苏遇桉才是真正的情侣!
暖黄色的天一下暗淡下来,一股剧烈的拉扯让我头疼欲裂,灵魂似乎在下一秒就从身体抽离出来。
天彻底黑了下来,我被一股大力扯到了一具身体里面。
记忆错差,我不再是白霜……
我又变成了那个令人讨厌的唐沅。
“哭哭哭,再哭我就把你们丢出去喂狗!我当初怎么就想不开把你们这俩玩意生下来了,小杂种,给我滚远点,老娘没吃的给你们!”
耳边是各种污言秽语的谩骂,我被困在身体里某个角落动弹不得,身体的主人此时正在嚎啕大哭。
眼前一点点亮了起来,我看见了无比熟悉的场景。
腐烂老旧的家具,破败漏雨的墙皮,满地乱跑的老鼠蟑螂,我回到了记忆中的大棚。此时窝在木头沙发上满嘴脏话的女人正是我记忆中的妈妈唐仪。
而我,寄居在我小时候的身体里。
小唐沅战战兢兢地朝唐仪靠近,用细小的手拉住她的衣角,哭喊着:“妈妈,饿,吃的。”
沙发上的女人嫌恶的瞥了唐沅一眼,不耐烦地用脚把他踢倒在地,“滚,老娘没有,要吃的自己去外边捡去!”
一双小手将他扶了起来,我从透过唐沅的眼睛看过去,扶起他的是个四五岁的孩子,而这人竟和小时候的我长的一模一样。
唐仪扯着嗓子大叫:“唐霜,把你弟弟带走,别他妈在这烦我。”
唐沅被吓得一抖,冲上去抱住唐霜抖着声音喊:“哥哥……。”
唐沅叫他哥哥?
我小时候有哥哥?
可我为什么没一点印象?
叫唐霜的小孩牵着唐沅往门外走,“小圆乖乖的,哥哥带你去找吃的。”
唐沅吸了吸鼻子用手抹干净鼻涕,跟着哥哥出了大棚。
外面在下着雨,唐霜让唐沅在屋檐下躲雨,自己去找吃的。
路边摊上很多吃的,可唐霜去讨吃的不仅讨不到还要被骂,唐霜只能在摊子旁边的垃圾桶里去找,翻到能吃得东西后就拿回来和唐沅一起吃。
唐沅吃饱后就和唐霜一起去找吃的。
我在身体里看着他们找了很久,别人没吃完的面包、倒掉的剩菜剩饭、狗碗里没啃完的骨头……
每找到一样他们就会高兴很久。
我在小唐沅身体里待了很长时间。
这段时间内唐仪从来不管他们,每天早上出去晚上回来,经常把两兄弟关在屋子里,情绪不好时还会对两人动手。
两人经常没吃的,实在饿了时,邻居们总会于心不忍的送些东西给他们填肚子。
长大一些后唐霜会带着唐沅去学校里找吃的。学校里有很多挑食的人,学生会背地里扔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全都会进唐霜和唐沅的口袋。
除此之外,唐霜还会带着唐沅在窗外听着教室里面的老师讲课,唐霜比教室里的学生都聪明,每次老师教的字,那些学生还不会写的时候唐霜就已经写得很顺畅了。
他学会后会教唐沅,唐沅能写出的字全是是他教的。
后来被发现了,老师不让他们再站在窗户外,教室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多余的位置,想听的话可以去教室里面听,但只能让一个人进教室。
唐霜说两人是双胞胎,一人一天的轮着进教室上课,反正别人也看不出来。
待在教室里很无聊,唐沅不想去的时间就让唐霜去。唐霜很喜欢上课,唐沅就让他每天都去,每当他在上课的时候唐沅就蹲在学校外的路上捡瓶子等他。
这一路上会经过很多路人,手里有空瓶子的人都会扔给唐沅。
很平常的一天,唐沅在路边捡着水瓶,一辆车停下朝他扔了好几个瓶子。我在身体里叫着让他不要靠近,可他还是一路捡着瓶子靠近了车。
下一秒唐沅被强行带上了车。
他们捂住了唐沅的口鼻,没多久我也跟着没了意识。
醒来时周围变成了破旧的铁皮工厂,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铁锈和化学药味,头顶上的暗黄色吊灯咯吱咯吱的轻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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