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邃抱着他，良久才说了一句：“我在。”
因为我在。
所以你的电话记得打给我，我不会不接。
第十三章 三春知暖
时钟指针刚好走到七点整。
屋内的人还在沉睡，但来电提醒打破了这一室静谧。
沈邃伸手在枕头边一通瞎摸，终于找到了手机的藏身之处。
他看也没看是谁，直接按了接听。
听筒那边传来一个温柔的中年女声：“喂，儿子，你醒了吗？”
沈邃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确认了来电人以后才把手机放到耳朵边，“妈？！”
沈母笑着应道：“诶！听你这语气，妈妈应该是吵醒你了？”
“我作为一个新时代的青年，不睡到十点都对不起我自己好吗，”沈邃走向浴室，“更何况今天周末。”
沈母依旧温柔的笑了几声，“我和你爸爸今天就回来了。”
“之前不是说就只用出差两周么？”沈邃洗了把脸。
沈母捂着听筒不知道跟谁在低声交代什么，交代完后才放开捂着的手，“之前有事耽搁，就拖到现在了。”
“几点到？”沈邃说，“我去接你们。”
沈母没答应：“不用不用，你安心学习就好。我们估计九点左右到家。”
沈邃点点头，也没跟她争，“行。”
“那我挂了？”沈母问道。
“等等，妈你知不知道我们家隔壁新搬来的邻居是谁？”沈邃声音里带着笑意。
“谁啊？”沈母也被他这话勾起了兴致。
“我同学，”说这话时，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脸上挂着的笑容，“还是我新认识的朋友，顾述。”
“真的？！”沈母很惊喜。
沈邃开了免提，“当然是真的了，月考成绩不出来了么，人年级第一呢。”
“这么厉害，”从语气里就能听得出沈母的赞扬，“这样，我和你爸亲自下厨，请你朋友吃个饭吧？”
“怎么这么突然，”沈邃甩了甩指间挂着的水珠，“再说还不知道他同不同意呢。”
沈母语气温和的说道：“那你去问问吧。”
隔了几秒沈邃才妥协道：“行吧，我问问。”
随后沈母又嘱咐了他几句，这才挂掉了电话。
现在八点不到，不知道顾述起床了没有，但是沈邃还是给他发了消息。
岁岁平安：我爸妈回来了，要请你吃顿饭。
原以为起码得再有一个小时，顾述那边才会回复，谁知道这人跟不用睡觉似的，下一秒就发消息过来了。
顾述：为什么？
岁岁平安：我哪知道。
岁岁平安：来么？
这次顾述倒没有那么快回复了。
等他发消息过来的时候，聊天记录里都显示出了时间。
顾述：嗯。
沈邃见时间还早，左右都无聊，于是试探着又发了条微信。
岁岁平安：一起吃早餐？
然后他把手机揣回了兜里，走向了门边。
当他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门把时，敲门声也同时响起。
一切都刚刚好。
沈邃突然有点小开心。
自从跟顾述熟稔以后，他就经常为与顾述相处时发生的某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而能开心上一整天，甚至更久。
拉开门后，高高的少年站在一旁，手里还握着没息屏的手机，垂眼瞧着他的那双眼睛里还盛着光。
两个人下楼去了上次来过的那家早点店。
老板娘一见到他俩，就招呼道：“来啦？”
“来了，”沈邃找了张桌子坐下，“姐姐你几天不见更漂亮了。”
老板娘听了这话，脸上都快笑出花儿来了，“诶呀别这么叫我，我年纪不小了。”
沈邃笑笑，答道：“那你永远十八岁。”
然后老板娘和他又再次开启了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模式。
早点端上桌之后，沈邃都在想要不是年龄相差太大，他能在这儿和早点店老板娘结拜为异姓姐弟。
顾述喝了一杯水，然后才转过头看着他，缓缓说道：“妇女之友。”
沈邃吃了口包子，笑弯了眼睛，“那是，小时候我家那片的大婶大妈都喜欢跟我说话，就因为我嘴甜。”
二人吃完去付钱，但这次老板娘到没免他们的单，毕竟是小本生意，还要赚钱养家糊口。
沈邃带着顾述漫无目的地转悠了一圈，什么景色都领略过，什么生活常态都见到了。
比如他们围观过一对满头华发的老夫妻，坐在柳树下的长椅上唠家常；不满五岁的小孙女，抱着玩具熊指着店里的小零食跟奶奶哭闹；一帮跑来跑去的熊孩子，嘴里一连串的尖叫，硬是嚎出了美声……
回到家时已经过了九点，沈邃开门之前似乎都听到了人声。
映入眼帘的先是两个大行李箱，然后便听到厨房传来了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
沈母听到动静，笑着走出厨房。
不得不承认，沈母长得很漂亮，是那种没有杀伤力的漂亮。气质优雅但又亲和，见到她的第一反应，就让人无端想起“江南”二字。
顾述家里的厨房很久没人用过了，更别提做饭声，而那对飞到天南海北的父母，他也有段时日没见到了。
微信上的聊天记录还没清空，上面说的“两周就回”还赫然在列。
但一个月都过去了，该来的人还是没来。
顾述从来就不需要陪伴，因为他习惯了孤独。但当今天听见这样对于他来说甚至有点难得的声音，还有见到跟顾女士一个年龄的沈母时，竟觉得心安。
他率先打了招呼：“阿姨好，”然后提高了音量，朝厨房的方向喊道：“叔叔好。”
沈父同样在里边笑着应下了。
“你就是小顾吧。”沈母拉着他坐下。
“你和小邃先玩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们。”然后沈母带上了围裙离开了客厅。
沈邃拉起顾述，把他带到了自己房间。
“还是在房间待着舒服。”沈邃看到自己的床，便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
卧室内无人说话，静默了好一会儿。
沈邃放下手机，看着顾述，“你想看点儿东西么？”
“什么？”他问。
沈邃指了指书桌上放着的一册东西，示意顾述拿过来。
顾述依言照做，拿到手的时候才知道这是一本相册。
他把这本很有分量的相册轻轻放在沈邃手边。
沈邃支着头，慢慢翻开。
“这是我三岁吧，”沈邃指着第一张，“那年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打过一个小朋友。我为啥记这么清呢，因为那熊玩意儿扒了别的小姑娘的裤子。”
啧。
从小开始便埋下了暴力的种子。
不过出发点还是好的。
顾述看着照片上的小沈邃。虽然年纪不大，五官也还没长开，但已经能看出日后必定出落成帅小伙儿的潜质了。
“我外婆当时跟我说的是‘干得好’，”沈邃低下了头，敛去了眼里的情绪，“然后她给我买了个冰棍，但她也告诉我不能总用拳头解决问题。”
顾述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很难过，“你外婆还好么？”
沈邃没第一时间回答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些，只有我俩知道么？”
“如果除了我以外的当事人不算的话，”顾述说，“那就只有你知道了。”
沈邃点点头，声音很轻很轻：“我不喜欢占人便宜，那我也跟你交换个故事吧。”
“好。”顾述说。
“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跟我外婆一起生活……她跟别人家的外婆都不一样。她会告诉我‘人要活得开心点’，而不是‘你得把自己放到最后’；会告诉我‘有的问题只能用武力解决的话那就用吧’，而不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能动手’。我就一直都挺佩服我外婆这一点的。”
“后来有一天她突然住了院，我也忘了是什么病。因为当时不愿相信这事儿所以故意忘记，忘到最后还真想不起来了。”沈邃自嘲地笑笑，“我外婆就躺在病床上，清醒的时候会像以前一样逗我，不过大多数时候她都在睡觉。”比起昏迷这个词来说，沈邃更喜欢用睡觉。
就好像，睡醒了就好起来了。
“最后那几天里，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沈邃说到这儿，眼眶渐渐泛红，“我就想啊，人要是能一辈子平安就好了。平安了的话，那么你在乎的人也就不会离开了。”
沈邃合上相册，直勾勾的盯着顾述。
“所以顾述，”沈邃说，“我想告诉你。”
“嗯。”顾述等着他的下文。
“我希望你岁岁平安，三春知暖。”顾述听到沈邃清晰地说。
第十四章 鬼屋
国庆节到来的前几天，班上不少同学都在商量去哪玩儿，还有挺多人想搭伙做伴。
而由顾述、沈邃、张子铭、许巍然组成的四人组自然不会改变。但许巍然这孙子以有美女为由，想要强行把四人组扩大到八人组甚至更多。
张子铭乐不乐意不知道，反正沈邃和顾述是非常抗拒的。于是顾述以武力值为威胁，沈邃作为帮凶，二人连手迫使许巍然不得不狠心拒绝漂亮小姐姐们的请求。
“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将会失去跟美女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许巍然恨铁不成钢的指责他们。
“就算接触了，”顾述毫不在意许巍然暴跳如雷的样子，“你也追不到。”
沈邃在一旁鼓掌，拍的震天响。
最后四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游乐园。
虽然沈邃也不懂为什么要在国庆节内，选择一个平时人就多，一到假期人更多的地方。
不过无论是去哪里，假期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很诱惑的。
九点一刻，许巍然就准时在群里发消息催大家赶紧出门。
沈邃和顾述一道下楼的时候，他还打了电话过来。
“艹，你这架势弄得像你没放过假一样。”沈邃笑骂道。
许巍然在电话另一边，头都摇成了拨浪鼓，“哥你不懂，我妈没在我成绩出来后消灭我，这就是重获新生，所以我现在非常兴奋。”
手机音量开到了最大，顾述离沈邃很近，自然也听到了这对话。
他冷冷地说：“那他一学期得高兴好几回。”
许巍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倒也不必如此打击我。”
沈邃昨天熬夜打游戏到凌晨三点，此时困的不行，只想赶紧上车睡一觉。
他匆匆说了句：“挂了。”然后便毫不留情的挂掉了电话。
两人一同坐到后座，顾述看着他这副精神不济的模样，问道：“几点睡的？”
“三点，”沈邃叹了口气，“我都想掐死昨晚那个不肯入睡的自己。”
顾述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沈邃说了句：“好。”便靠着车窗开始补眠。
出租车在马路上飞速行驶，偶尔遇到一点小坑还会颠簸几下，渐渐的，沈邃靠着车窗的头慢慢移开。
然后无意识的靠在了顾述肩头。
顾述低头玩着手机的手指一顿，侧眼看着正在入睡的少年。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让沈邃靠的更舒服些。
沈邃睡得确实挺舒服。
下车时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流了口水……
要是真流了，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幸好没发生。
张子铭和许巍然早就买好了票，在门口等着他俩。
四个人一进去，许巍然的目光便被看起来似乎有点意思的鬼屋吸引了。
“要不先玩这个？”许巍然指着鬼屋的方向。
沈邃心里一紧，下意识就想反驳，但见顾述和张子铭似乎都不反对，才不得不闭了口。
四人去排队时，还能听见鬼屋里传来的阵阵尖叫。叫得非常吓人且凄厉。
沈邃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非常后悔刚刚自己为什么不拒绝这艹蛋的提议。
他的一切举动都被顾述尽收眼底。
鬼屋是四个人一组，他们几个刚好凑够了人数，不需要跟别人组队。
许巍然进入鬼屋内部时，忍不住感叹道：“还做的挺逼真啊。”
很好，连许巍然这样大大咧咧的家伙都能感受得出逼真，那这个鬼屋就可以算是相当良心了。
XX年XX月XX日，英俊帅气的某市第一中学高二学生沈邃，于鬼屋中不幸去世。
他连标题都想好了：震惊！一高中生进入鬼屋以后竟被吓死，这鬼屋里到底有什么惊天秘密？
许巍然走在最前面，次之是张子铭，再然后是沈邃，最后才是顾述。
沈邃捏紧拳头，暗暗为自己加油打劲。
不就是鬼么，有什么可怕的……还是有点儿可怕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
四个人走在昏暗的走廊里，灯光不断闪烁，四周墙壁用血色写满了“别回头，Ta在那”、“快走”、“救救我”等令人一看就浮想联翩，惊出一身冷汗的话语。
这是沈邃承受不来的痛。
就在他打算破罐子破摔的时候，顾述从后面拉住他的手，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别怕，拉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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