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邃咋舌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阿姨威武。”
门铃声在此刻响起,沈邃跟许巍然快速扯皮了几下,就挂掉了电话。
开门一看果然是顾述。
两个人经常会互相串门,会一起吃饭,一起做题,或者什么事都不干,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就能刷一整天。
这么放松的感觉只会在熟人在场的情况下才会产生。
有时候沈邃都会有一种错觉,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和顾述似乎认识了很久。
“你没做完?”他问道。
“不是,”顾述抬眼看着他,“在写辅导书上的。”
沈邃坐下来跟他靠在一起,“你这话要让许巍然听见他就该投河自尽了。这厮刚刚还问了我仨题,正在跟数学死磕到底呢。”
顾述正在动笔的手指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只是一瞬就被他掩盖下去,“你和许巍然认识多久了?”
“四年了吧,”沈邃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我们初中就认识了。”
顾述冷淡地说了句:“哦。”
沈邃跟没长骨头一样,软趴趴的靠在沙发上,“后天月考,我们打个赌呗。”
“什么赌?”顾述没停笔。
沈邃晃着腿,打了个响指,“就赌你和我谁考得高。”
“赌注是什么?”顾述侧眼看着他,似乎被勾起了兴趣。
“输了的人答应对方一件事,”沈邃说,“什么事都行。”
“裸奔也行?”顾述问道。
沈邃转过头瞪着他,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没想到啊顾述述,你竟然喜欢这种东西。”
“别这样叫我。”顾述也转过身看他。
“哈哈哈我偏不,”沈邃笑了起来,又叫了一声:“顾述述。”
顾述满脸写着疑惑。
沈邃:“顾述述。”
顾述冷眼看着他闹。
沈邃:“顾述述。”
顾述冷漠的转过去接着解题。
沈邃眼里似是含着一汪漾了春意的水,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又叫了一声,不依不饶的劲头上来了就像脱缰的野马。
顾述被他这样轻声叫了三下,终于肯施舍他一个眼神。
他本意打算先晾着沈邃,让他消停一会儿。但是低声的呢喃直直钻进耳朵去,还有呼吸之间的热气喷洒在耳朵周边,泛起一阵痒意。
少年弯起明媚的眸,嘴角挂着一抹微笑,睫毛忽闪,“顾述述,你答应么?”
“答应,”顾述很是无奈,“沈邃邃同学。”
沈邃先是怔愣了一下,听清楚顾述对他的称呼以后神色愉快的笑了起来。
“阿姨把你生早了,”顾述翻过一页习题,“你心理年龄不超过五岁。”
沈邃撇撇嘴,回道:“我乐意。”
顾述颇为不屑的冷笑一声,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后天的月考很快就到了。
大家分头去考场之前,许巍然拉满了沈邃五分钟的手,又顶着顾述一脸“快看这有智障”的表情,又握住了他的手。
不过没握满五分钟,连一分钟都不到就被顾述无情地抽回去了。
“好了这下我就放心了。希望能沾点你们的光,让我免受皮肉之苦。”许巍然双手合十,默默在心里念叨,“求观音菩萨保佑,求文曲星君保佑。”
张子铭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巍然,是勇士就该直面风雨。”
“那你去跟我妈谈。”许巍然斜眼瞅着他。
“但有时候退缩一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张子铭毫无心理负担的就把后半句说了出来。
众人一阵哄笑。
铃声响起来后沈邃都还没止住。
顾述和他上回期末考成绩名列前茅,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都被两人包揽。回想起那时候,顾述和他还没这么熟,甚至在校内还有他俩腥风血雨的传闻。
缘分这东西无理可证,无证可求,一切都自然而然发生,但又总觉得玄妙。
两天考下来,顾述和沈邃每一场都提前交卷。
不是你比我快,就是我比你快。逼得监考老师连说了三回“要不要再检查一下”才算完。
但这俩气死人的熊玩意儿,一个比一个回答的拽。
沈邃闻言一笑,说道:“不用,我有把握。”
顾述则挑眉回道:“不用,浪费时间。”
监考老师:“……”
第十二章 我在
往常踩点进教室的八班同学,在今天破天荒的提前了二十分钟进教室,早读还没开始人便来了一大半。
不约而同的,大家都很关心月考成绩的问题。
班上一共分为三派。
第一派以许巍然为首,害怕出成绩以后被父母一顿胖揍,所以才格外关注。
第二派是以范樊为首,成员一般都是班干或者没有职务但成绩好的普通同学。
第三派……其实就只有顾述和沈邃。
要不是因为这二人有赌约在先,不然就以他们这“出不出都没事反正自己心里有数”的无所谓模样,是肯定不会关注的。
昨天考完试后不仅要接着上课,而且还要写作业,大家都没来得及好好对一遍答案,只能留在今天早上做了。
范樊拉着一帮人对答案,说的眉飞色舞。
“我第二题就是这么写的,肯定没错。”
“不会吧,我选了另一个。”
“数学的倒数第二题你们怎么做的?”
“我得出来的结果怎么和你们不一样?”
“卧草我TM写错了!”
“那个单词我好像拼错了。”
……
对了有五分钟,人群中就爆发出来阵阵惨叫。嚎得惊天地泣鬼神。
沈邃坐在位子上看手机,没有去凑热闹。
顾述同他一样,对这些事儿漠不关心。
许巍然骂骂咧咧的走到他俩座位的过道中间,控诉道:“那帮孙子一个说的比一个惨,到时候成绩出来了保准考得比谁都好!”
沈邃敷衍的点点头,接话道:“是,就你是真惨。”
“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许巍然叹了口气。
顾述和沈邃同时开口:“不能。”
张子铭嘴里叼着一袋牛奶走过来,闻言笑道:“邻居果然是不一样啊。”
许巍然在一旁附和:“就是,这么有默契。”
沈邃看了一眼顾述,然后盯着他俩,“你们不也挺默契的么。”
“我们跟你们可不一样。”张子铭回道。
“学霸和学渣当然不一样。”顾述语气毫无起伏,似是在用最权威的身份陈述某件客观事实一样。
张子铭和许巍然一脸伤心欲绝,齐齐念叨着:“这世界没爱了。”
“哦对了,你俩考的怎么样啊?”许巍然问道。
沈邃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后,放回了桌肚里,“你见过我掉链子么?”
“考的很好。”顾述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戳动,都快戳出了虚影。
“你们二位不打算谦虚一下吗?”张子铭有些无奈。
顾述平静的回道:“没那个必要。”
“就是,”沈邃勾起嘴角,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我们本来就这么优秀。”
许巍然和张子铭大概是一辈子都无法理解这二位的思想了,被他俩牛气冲天的模样咽了半天,最后只能佩服的比了个大拇指。
老何准时准点进了教室,不过他表情管理也许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单丛脸上来说看不出来考的好坏。
这下大家心里更紧张了……哦对了,除了某两位牛人。
老何扶了扶眼镜腿,缓缓开口:“大家看来都比较关心这次的成绩嘛。”
台下有胆子大的同学瞬间就出声了:“老何你就别卖关子了!”
“是啊是啊。”不少人纷纷附和道。
老何点点头,再次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这次大家都考的非常不错,或多或少的都有了进步,可喜可贺。但是同学们,我还是要告诉你们,永远不要和别人比,你的对手只有你自己,只有发现今天做的比昨天更好,那才是胜利。”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这次考试我相信大家都付出了努力,所以才会有收获。像范樊、崔紫婷、李艺佳等同学,通过这次考试就能看出来他们平时有多用功。而进步了的同学,比如李书婌、许巍然、张子铭等,老师希望你们可以再接再厉。”
老何把那一叠成绩单轻轻放在了讲台上,用手压着,“没有点到名的同学不要认为自己不好,只是老师一时没想起来。毕竟人老了,记性不好嘛。”
台下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
“我要在这里特别表扬一下顾述和沈邃两位同学,”老何目光投向了他们那边,“这两位同学在此次考试中分别获得了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的好成绩,而且只相差了一分。”
班上同学纷纷鼓起了掌,掌声洪大不息,还有夹杂在里面的喝彩。
沈邃现在只关心谁是第一谁是第二。毕竟分差那么小,无论是谁得了第二都该不甘心的气到吐血了吧。
顾述倒是面无表情,看起来一派平静,但从他专注无比的眼神中就能知道他也很在意。
老何把成绩单发了下去。
沈邃拿到自己的那份后,先是闭眼深吸了口气,然后再缓缓睁开眼睛。
成绩单上,赫然写着第二名。
“我赢了。”顾述说。
沈邃朝他看了过去,点点头,“说吧,要我做什么?”
“没想好,”顾述把成绩单折成两半随手塞进了桌肚,“暂时搁着吧。”
接下来的课程,每个老师进班以后都会提到他俩的名字。
沈邃起初还能毫无心理负担的接受这一片夹杂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到后来他选择直接装死算了。
顾述就不一样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搭理谁,不是趴在桌上就是走神。反正你说你的你看你的,跟我没关系就对了。
长街之上形形色色的人走过一波又一波,虽有一面之缘但到底还是过客,捉摸不住的风吹起林梢,存在了很久的大树不知围观过多少聚散离合。从古到今,灯火辉煌亮成一片,海晏河清,时和岁丰。
沈邃同顾述吃过晚饭,像往常那般躺在沙发上窝着。
“你爸你妈多久回来啊?”沈邃问道。
顾述淡淡回了一句:“不知道。”
“叔叔阿姨要知道你考这么高,肯定特开心,”沈邃说,“反正许巍然他妈是这样。”
“我……”顾述想了想,还是把“父母”这两个字咽了回去,“他们不一样,他们不记得。”
沈邃怔住了,“嗯?”
顾述隔了好久才接着说道:“他们很忙,没时间记这些。”
沈邃微微张口,尔后呆呆地点了下头,“哦。”
“那你……,”沈邃思考着该如何措辞,“小时候应该没跟父母出去玩过吧?”
“嗯,”顾述手指不停的刷着手机,但其实什么都没干,只是来来回回切换着那几个常用软件,“我和他们……其实不熟,更像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吧。”
沈邃没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或许顾述本身就不需要安慰?
但这世上,谁从来时就是一身轻松,没有七情六欲的呢?
顾述说起这些的时候倒是很平静,就像在回味别人的人生,“小时候奶奶照顾过我,不过老人家总归是年纪大了,那天奶奶就突然晕倒在地上。我当时小,只有五岁,先是拨打了急救电话,因为幼儿园老师说过。”
沈邃静静听着他说起自己的往事,但从心底里还是涌起了一阵心疼,同时也很佩服只有五岁的顾述,居然能第一时间做出这样的判断。
“然后我就打了他俩的电话,十几个电话,一个都没接,一个都没打通。没办法,我只能去敲邻居阿姨的门。最后是邻居阿姨送的奶奶进入急诊室。”顾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就像在望着儿时那个向父母求助无果的他,“当时是抢救回来了,不过半年之后,奶奶还是去世了,因为脑梗。”
沈邃坐过去拉住他的手。暖意不断传递,但顾述指间的温度依旧有点儿凉。
“奶奶去世之后他们请了保姆来照顾我。不过那天保姆的儿子发烧了,给我做好晚饭之后她就匆匆走了。我当时是想去拿放在高处的杯子,但个子不够,不仅摔倒了杯子也被打碎了,碎片划过我的手腕,割出了一地血。 但是这次我没给他们打电话。”因为打了电话也不会接,因为这通电话会跟之前的任何一通一样,以工作忙接不到为缘由,然后石沉大海。
顾述无意识的回握着沈邃,神情冷静,“最后还是邻居阿姨帮的忙,”说到这儿他笑了笑,但看得出来并不开心,“那天穿的白T恤,血色糊了一身,怪吓人的。把阿姨也给吓到了。”
从几时开始,顾述遇到问题不再求助父母,而是去找其他人帮忙。
又是从几时开始,在他有能力以后,连别人都不再求助,只会自己解决了呢。
顾父顾母不知道,就连他自己都记不清。
只记得后来他没再主动联系过这两个人,也不会跟他们主动交流。
那天没接通的电话,那日没拨出去的号码,在后来很长一段时光里,被顾述用别的方式还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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