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斯于宁是个新面孔,本人和他的名字一点儿也不相符。他留着一头脏辫,穿着印满涂鸦的卫衣和束脚裤,看起来年纪和谢竞年差不多大。
大概是能遇见同龄人让于宁很是兴奋,他挎着贝斯伸出右手冲着谢竞年大步走了过来,嘴里喊着:“嘿bro!”
谢竞年被他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于宁也不在意,自顾自拉起谢竞年的右手和他扣着撞了下肩膀,压低了嗓音开始了一段自我介绍:“哟!这里是于宁,AKA浪里小白宁,他们都叫我——”
“行了你。”周衍同一巴掌打在人后脑勺上,强制中断了于宁的rap,“一天说八遍你舌头不打结么你。”
“你老k我脑袋干啥!我要是长不高全赖你!”
于宁或许是觉得自己在别人面前落了面子,脸上挂不住,脖子都给气得一片通红。
谢竞年也报了自己的名字,也算是和于宁认识了。
说实话谢竞年很少能看见反刃排练时的样子,偶尔能见着陈朽和周衍同两个人排几个小节,远没有这么正式。
“朽哥呢?”谢竞年坐在一边凳子上问道。
“他去买琴弦去了。”于宁凑过来挨着谢竞年坐下,连贝斯都扔在了一边儿,就为了和谢竞年唠嗑,“你这是三中校服吧?巧了,我就在你们隔壁,七中的。”
谢竞年还以为他只是看起来长得小,没想到是真的年纪不大。毕竟看着他那一头脏辫,谢竞年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还是个学生:“你们学校不管头发?”
“啊啊,这个……”于宁支支吾吾了半天,拽着谢竞年校服袖子给人带到了屋外。
周衍同在后边儿直喊:“你俩别走远了,一会儿陈朽回来咱就排练了。”
谢竞年不知道于宁要干什么,只能顺着他的力跟着走,直到绕到了屋子后面的灌木丛旁边儿。
于宁神神叨叨的跟谢竞年说要告诉他一个秘密,还让他帮忙保守。
实际上谢竞年并不想知道他的秘密,但碍于他的热情又不好拒绝。
于宁又做贼似的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别人后,“唰”的一下把自己的“脏辫”拽了下来。
原来于宁剃着一头板寸,只是头上戴了个脏辫样式的帽子。还挺真,不仔细看大概谁也发现不了。
谢竞年还在因为这个“惊天大秘密”而愣神,于宁已经重新戴好了脏辫帽子,搂着谢竞年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儿。
他俩刚走过屋子的拐角就碰上了回来的陈朽。他手上拎着个塑料袋,看见俩人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通。
“诶,大哥回来啦。”于宁咧着张嘴跟陈朽打招呼。
谢竞年被于宁压着肩膀,一和陈朽对上视线就慌得不行,立马挣脱开于宁的胳膊,乖乖叫人:“朽哥。”
陈朽冲他勾了勾嘴角,道:“进屋。”
于宁好像挺怕陈朽的样子,进了屋里之后束手束脚的,坐在那儿抱着贝斯玩手机,也不怎么凑过来跟谢竞年搭话了。
陈朽坐在谢竞年边上给电吉他换弦,谢竞年就盯着看。因为之前他也崩过弦,也是陈朽给他换的。
他那时候就想陈朽教他换弦了,但被人给拒绝了,至今也没学成。
“朽哥。”谢竞年低着头不敢看他,小声道,“你之前还答应我要教我换弦来着。”
但可惜陈朽没被他给套路进去,头也不抬地回他:“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这下谢竞年也说不出话了。
换过琴弦,几个人开始正式排练。
排练的氛围和谢竞年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还算轻松和谐。当然,这只是没有人出错,进展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鼓进早了,他音还没落你就跟?”陈朽停下弹奏吉他,看着袁方衡说,“稳着点儿。”
虽然挨说的人是袁方衡,但于宁在旁边儿听的挤眉弄眼,脸色变来变去,好像陈朽是在说他的不是一样。
“再来一遍,从刚才断的地方进。”
陈朽站得离谢竞年不远,也就一步多一点儿。他拨动着电吉他的琴弦,站在麦克风后面唱着歌词,一双眼睛的焦点都凝在了谢竞年的身上,目不转睛。
谢竞年突然觉得他好像在看一场反刃的演唱会,只有他自己一个观众的演唱会。
第27章 眺望月球 二
反刃那几场演出都是在出事儿之前就定下来的。从庆市开始沿路绕了一圈儿,一共分布在三个市,简直媲美一场省内巡演了。
几个人本来打算租一辆六座的suv,但碍于资金问题,最后还是选择了坐高铁。
虽然拎着行李大包小包的累了一点儿,但胜在价格便宜。
他们的座位都是系统自动排的,几个人基本都没在同一个车厢。谢竞年在六车,从站台往里走了很远才上了车。
他手里除了自己的行李箱还有帮袁方衡拿的镲片。车厢里置物架的高度对谢竞年来说并不算高,他刚放好行李,和他同坐的人就来了,是个长相可爱的女孩子。
女生大概是没什么安全感,和谢竞年换了下里外的位置,她坐在了挨着过道的座位。
“谢谢。”女生和谢竞年道谢后就拿出耳机开始听歌。
反刃的第一站是嘉市,也是场live house演出,和上次桃色CD演出的地方相距不远。
邻座女生把音量开得很大,隐隐从耳机里泄露了一些出来传进谢竞年的耳朵里。
一开始他只觉得旋律熟悉,后来越听越觉得像是姚奚他们的歌儿,就是上次演出听过的那几首的其中一首,他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没忍住多看了女生几眼,结果还被人察觉到了。女生冲着谢竞年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把身子往外挪了挪。
谢竞年有点儿尴尬的收回视线,扭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不知道看了多久,直看得他脖子发酸,突然感觉被人摸了下头。
谢竞年一仰头就看见陈朽站在他身后空座位那儿,后者见他这样便顺手又弹了个脑瓜崩。
“朽哥你怎么来了?”谢竞年捂着脑门儿问。
陈朽把电吉他拿下来放在身后的座位上,随口道:“怕你坐过站。”
“我才不会。”谢竞年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别提因为陈朽过来找他有多高兴了。
他们马上就要到站,后边儿的座位还空着,大概等到他们下车才会上来人了。
谢竞年站起来拍了拍女生的座椅靠背,道:“你好,我出去一下。”
他拎着镲片不太方便,出去时还碰到了人家的腿,不过幸好道歉过后女生没有计较。
谢竞年宝贝似的抱着袁方衡的镲片坐在那儿。陈朽看不过去便把它拿了下来放在脚下的空地。
“不用那么小心。”陈朽笑道,“这玩意儿磕不坏。”
俩人肩膀碰肩膀,低声说着话,突然就说到刚刚那个女生在听姚奚他们的歌。
桃色CD在圈儿内算是小火的一支新鲜血液,风格迷幻多受年轻人喜欢。陈朽说他们乐队自从键盘手小寞加入后热度又窜上去了不少。
谢竞年突然觉得对比之下,反刃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出名,虽然他们班级上大部分人都知道反刃,也听他们的歌。
他记得反刃的微博上也有二十几万粉丝,出事儿之前大概粉丝数量还要更多。
“那都是之前经纪人买的。”陈朽无所谓地道,“十万都没有。”
下了高铁他们又打了两辆出租车,谢竞年和陈朽一起走。
一路上谢竞年的行李箱都是陈朽在提,他抱着个镲片跟在后边儿紧赶慢赶地往前追,愣是比不过陈朽的那双大长腿。
他几乎是跑着到达酒店的。
谢竞年和陈朽前后脚进屋,后者还在诧异他怎么跑得气喘吁吁。
谢竞年没好意思说为什么,倒在酒店的大床上就睡了过去,一觉睡到晚上。
“起来走了。”
陈朽掀开谢竞年的被子就不再管他,背上电吉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见人没有要醒的意思又坐在了床边儿,伸手胡乱扒着他的头发。
谢竞年以为刚刚在梦里见到现场的人就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这个live house的场地有这么大,比之前见的都大了一倍不止。
后台里塞满了各个乐队,大家神色各异。有练琴的,有吃东西的,还有睡觉打呼噜的。
于宁的经验比谢竞年丰富一点儿,至少这样的场面没能影响到他,还是照样捧着手机打游戏。
后台没有凳子,这些人就都坐在地上,耳边充斥着观众们嘈杂的说话声儿。
陈朽进来之后把琴交给谢竞年保管就失踪了。
谢竞年坐在地上,左手一个镲片,右手一个电吉他,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还有人开玩笑似的冲他喊:“小弟弟玩儿的挺花呀?”
虽然他们的话里没有一丝恶意,谢竞年还是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装作没听见似的低头看手机。但其实屏幕上只有手机桌面,就那么两页被他划过来划回去。
周衍同站在谢竞年旁边儿抽烟,时不时还能和几个认识的乐队打声招呼。
刚刚袁方衡说要去厕所,再回来时慌慌张张地拉着周衍同道:“陈朽跟人打起来了。”
周衍同前脚刚跟他走,谢竞年后脚就把乐器一股脑地扔给了于宁,跑得比谁都快。
“哎!都给我干啥啊?我也想去——”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但谢竞年还是一眼就辨认出了陈朽模糊的身影。
周衍同和袁方衡紧紧拉着陈朽,对面儿有两个人捂着脸,看不清长相,站在那儿离的陈朽很远,看上去像是陈朽先挑起的事儿。
“朽哥——”
谢竞年刚开口就被陈朽堵住了:“你来干嘛?回去。”
周衍同也劝道:“弟弟你先回去,我们一会儿就——”
“这谁?这也是你们新找的?”其中一个男人背了一把贝斯,说话很冲。
“关你屁事。”陈朽挣脱开周衍同和袁方衡的束缚,说话半点儿也不留情面,“我之前就说过,以后见你俩一次我揍一次。”
陈朽冲上去还要动手,吓得两人连连后退,另一个男人拉着贝斯男慌张道:“刘宇恒,你他妈少说几句会死?非得惹他?”
“你怕他干什么?”名叫刘宇恒的男人不甘示弱地继续大声道,“他还能弄死我不成?”
“我他妈今天就弄死你!”陈朽哑着嗓子,恶狠狠地说道。
周衍同死命抱着陈朽的腰,劝他:“行了陈朽,马上就演出了别整事儿!”
谢竞年第一次见陈朽发火,气到要揍人的地步,比想象中的还要凶得多。
“你周衍同也混的不行啊,现在还给陈朽当跟班?”刘宇恒道,“他那点儿家产都败光了吧,早不是什么富二代了,你还扒着他干嘛?”
刘宇恒身边的男人一直扯着他的袖子,等他说完这话急得都要伸手去捂他的嘴了:“行了,走吧,别说了!”
“你嘴巴放干净点儿。当初为什么把你踢出反刃,你自己心里没逼数吗?”周衍同也被他给说得怒气上头,“现在还敢跑我们跟前撩骚?就他妈该把你送局子里去改造改造!”
刘宇恒被说到痛处,自知理亏,半天想不出反驳的话,又“切”了一声儿,这才捂着脸转身和同伴走了。
这头儿周衍同一个没拽住陈朽,让人挣脱开了。
陈朽迈着大步快速追上刘宇恒,从身后抬脚狠狠把人踹倒在了地上,让刘宇恒摔了个狗吃屎。
陈朽冷声道:“没有下次。”
第28章 眺望月球 三
现场的后台也没什么光,谢竞年打着手电筒去看陈朽嘴角的伤。青了一块儿,大概是刚刚刘宇恒他们还手弄出来的。
“拿走,晃眼睛。”陈朽推开谢竞年的手,又道,“你去前边儿吧,快到我们了。”
谢竞年没动,很小声地喊着“朽哥”。他想问问陈朽疼不疼,但话到了嘴边儿又迟迟说不出口——这不是废话么,谁被打了能不疼。
反刃的出场顺序被排在了中间靠后,前一支乐队刚好是刘宇恒他们。
唱的什么鸟样儿谢竞年没听,脑子里想的全都是陈朽。
这儿的观众大多是冲着自己喜欢的乐队来的,认识反刃的人还是少数。陈朽他们登台时的呼声寥寥无几,掌声也稀稀拉拉。
不过观众们很快就被带进了反刃的情绪里。管他是谁,好听跟着摇就完事儿了。
谢竞年被夹在人堆儿里,眼前被形形色色正在录制视频的手机挡住,连陈朽的脸都看不全,只有震耳欲聋的鼓点和于宁穿透力极强的低频贝斯传进耳朵里。
反刃的三首歌结束后,谢竞年挤着往外走。鞋后跟儿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脚上的鞋差点儿被踩掉留在原地。
他一边提鞋一边往后台那儿走。
袁方衡手里拎了一大堆零部件,大包小包的好像搬家似的。
谢竞年帮他分担了一点儿,拎起军鼓和镲片,还有捆在一起的几个鼓棒。
“谢啦。”袁方衡终于能空出手去扶自己歪了的帽子,累得说话都大喘气。
于宁虽然不是第一次上台,但依旧兴奋得不行,刚下了台阶就迈着大步往前跑,直直扑在谢竞年后背上,坠得人差点儿摔倒。
“快夸夸我,帅不帅?”于宁勾着谢竞年的脖子,一脸求表扬的骄傲劲儿,活像个开屏的花孔雀。
谢竞年笑了笑,顺着他的意道:“帅。”
花孔雀被夸得心满意足,终于放过谢竞年去找寻下一个受害者了。
几个人直接回了酒店,猫进屋里点外卖。
“朽哥,你吃什么?”谢竞年问。
这屋是个标间,陈朽有床不坐,就那么坐在地上背后靠着床抽烟,雾气漫了一屋子。
陈朽的一条手臂搭在曲起的腿上,指尖垂着随意摆弄着套在手上装饰用的夸张朋克风戒指:“跟你一样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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