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竞年点了两份黄焖鸡,惦念着陈朽嘴角的伤特意要的不加辣。
陈朽把戒指摘下来丢在桌子上,刚吃几口就撂了筷子。谢竞年想他大概是扯到了伤口,于是便去楼下和人要了个冰袋,虚虚贴在陈朽的嘴角。
“这都没碰上。”
陈朽抓着谢竞年的手腕就往脸上怼,反倒给谢竞年吓了一跳。
谢竞年问他疼不疼。
陈朽没说话,看着他突然笑了下,虽然扯到了伤口疼得有点儿狼狈,但依旧帅得让人挪不开眼。
第二天早上继续启程,坐高铁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几个人因为早起都没有什么精神,一个个打着瞌睡又不敢真的睡死过去,生怕不留神让自己的宝贝乐器被人磕了碰了。
于宁非要嚷着和谢竞年同座,从上车开始那张嘴就没闲下来过。
“哎,你快看,那是啥?”于宁兴奋地伸手指着窗外,另一只手不住拍打着谢竞年。
谢竞年顺着看过去,是一片雪白的农田。
“看什么?”
于宁急得跟什么似的,手指点在玻璃窗上戳得咚咚作响:“那儿呢!就房子后边儿!”
“完了,跑没了。”于宁失落地靠回椅背上,随后想起什么似的猛的从座椅上弹起来,“我就说眼熟,看着像只狼!我靠,狼啊!”
“你行了,消停会儿。”周衍同从过道另一侧探出头,“这地方哪有狼。”
“我真看见了!就是狼!”
“你看错了。”
“我没有!就是狼!”
如果不是陈朽碰了周衍同一下,这俩人大概可以一直犟到下车。
反刃的第二站是南城音乐节。谢竞年在宣传海报上见过场地,露天的外场,空地可以容纳的观众得有几万人。
谢竞年都已经在那儿准备检票入场了,突然接到周衍同打给他的电话,让他在场地外面随便找个人把票卖了,原因也没有在电话里面细说。
反刃在出事儿休整之前接了不少演出,除去之前的酒吧演出,剩下的都排在了一月份。
音乐节那边儿估计在新闻报道之后就连夜更换了出场的乐队,只是反刃这边一直都没收到消息。也有可能通知了,只不过是发给了他们前公司的经纪人。
和那边儿的工作人员沟通无果,几个人回去路上全都病恹恹的。
“那不是白来一趟么,烦死了。”于宁抱着他的贝斯坐在桥边就不肯走了。
南城是个好地方,这一片儿被规划成了一个旅游休闲区,商家店铺什么样的都有,临街靠河,颇有那么点儿江南水乡的意思。
街上人来人往,谁路过都会多看他们几眼。
于宁也不嫌石墩子凉屁股,就硬赖着耍小脾气。
谢竞年一时说不出什么活跃气氛的话,想起今天陈朽没有吃早饭,便故作轻松道:“要不我们先去吃饭?”
“不是吧阿sir,你还有闲心吃饭的吗?”于宁大概心情差到了极点,说话都没了平时的活力。
“也对,莫名其妙不能上台演出的人又不是你。”
谢竞年本来想上去拉于宁起来的动作硬生生顿住了,心尖儿一阵发麻。于宁这话无论有意无意,都不亚于直接揭开了他埋藏得最深的伤口。
本来已经得到陈朽的承诺,没有那么在意的事情又被明明白白地挖了出来,如鲠在喉。
“放什么屁呢。”陈朽二话不说直接扯着于宁的衣服把人拽了起来,“找地儿吃饭。”
于宁一向都很怕陈朽,被他这么一凶立马就老实下来,也不吵也不闹,嘴都没有再张开过。
回去路上的小铺里租二十块钱一小时的滑板,周衍同和陈朽还有于宁都租了一块儿板,只剩下不会玩儿的袁方衡和谢竞年在旁边无所事事地看着他们。
于宁也是小孩儿心性,站上滑板就把不能上台的失落一股脑丢进了河里,玩儿得比谁都欢。
陈朽滑了两圈儿回来,稳稳停在谢竞年跟前,问他想不想试试。
谢竞年玩儿不来这个,连连摇头拒绝。
谁知道陈朽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给人拉上了板儿。陈朽站的太靠后,谢竞年站上去时板子直往后翘,要翻了似的。
“朽哥!”谢竞年紧紧抓着陈朽的胳膊,惊呼出声儿。
陈朽稳住板子,从背后搂着他笑:“你往前站。”
这儿人很多,陈朽也没滑的很快,谢竞年站着被冷风糊了一脸也一动都不敢动。他高中军训的时候大概都没这么稳当过。
一直出了街,前面就是小广场。他们绕着滑了好几圈儿,直到在一块儿上了冻的地砖上打滑,板子直接脱脚飞了出去。俩人双双仰着摔倒在了地面上,谁也没空儿去在意它。
谢竞年倒在陈朽身上,愣了一下就赶紧起身去拉陈朽。
此时的陈朽嘴角青着有些肿,站起来时后背还沾满了雪。谢竞年边给他拍着衣服上的雪边偷着笑。
笑够了俩人就满广场的找滑板,幸好没给它飞河里面去。
也不知道他们玩儿了多久,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去。于宁是最后一个回来的。
“八十块钱,滑哪儿去了你?”周衍同累得气喘吁吁,脸都热得发红。
于宁走在最前面和周衍同袁方衡讲着自己的滑板历险记。
陈朽在后面和谢竞年并排走着,说话间的雾气飘在空中由白色变得透明。
谢竞年突然道:“朽哥。教我玩儿滑板吧。”
“下次我带你,肯定不会让你摔的。”
陈朽笑着赏了他一个脑瓜崩,这次也依旧没有回应他。陈朽大概真的是个不会轻易答应些什么的人,所以谢竞年总是格外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不知道这个月会不会有一场大雪呢?
只要想到月底能和陈朽一块儿上台,他在月初就已经开心得不得了了。
第29章 眺望月球 四
南城夜晚的商圈儿最是热闹,橱窗里暖黄的灯光照亮了整条商业街。
谢竞年抱着电吉他,紧张得手指尖儿都在发抖。于宁更是兴奋得上蹿下跳,还没开场就开始在那儿solo炫技,率先吸引了一部分人围观。
从店家那儿借来的音箱和麦克都是不错的配置,周衍同看完之后都一顿夸奖。
陈朽给谢竞年调好电吉他,又试了下麦克,确认没问题后就示意他起前奏。
谢竞年完全就在状况外。这四个人的脑回路他有些跟不上,他稀里糊涂的就站在这儿了。
他只记得周衍同在那儿一直撺掇陈朽和于宁:“玩儿一下玩儿一下。”
谢竞年的脸捂在刚才现买的一次性口罩里。哈气顺着口罩的缝隙向上攀升,附着在他的睫毛上凝成水珠。
周围人的目光像一根根悬在头顶的细针,谢竞年被看得不自在,手指僵硬地按上琴弦。
他不能丢了朽哥的面子——虽然戴着口罩大概谁也认不出他们是谁。
这么想着,谢竞年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先前几个人都说好了,谢竞年起哪首前奏,他们就演哪首,玩儿什么全都看他。
这是谢竞年第一次和一整个乐队共同完成一首歌,没有排练也没有磨合,错误频出,整个乐队都在迁就他,其实演出来的效果并不好,全靠陈朽这个主唱在那儿硬撑。
但一直到结束都有人在为他们鼓掌。谢竞年看了看陈朽他们几个,每个人都是笑着的。
冬夜的风又硬又冷,但吹过热闹的地方也就沾上了温度。
谢竞年的心底直被这风吹得发热发烫,就像当初他第一次遇见陈朽时一样。
陈朽还戴着于宁友情赞助的鸭舌帽和墨镜,嘴里叼着烟,皮靴踩在雪地上嘎吱作响。
谢竞年没忍住掏出手机偷拍了一张,没想到系统自动开了闪光灯,亮得其他三个纷纷回头。
最后拜托了一位路过的行人帮他们拍了张合照,留在了谢竞年的手机里。
晚上九点多,于宁敲响了酒店房间的门。陈朽在洗澡,谢竞年刚打开门就被于宁一把拽了出去。
本来还想挣扎着拉住即将合上的门——他没拿房卡。
门还是合上了。
他们俩站在走廊里,于宁手里拎着几包薯片儿递给谢竞年,干巴巴的和他说着不知道练了多少遍的道歉,流畅得一点儿都没卡壳。
“没关系。”谢竞年看了一眼完全关死的门,捏了捏上衣下摆又松开,“这些你自己留着吃吧。”
于宁是个有个性的叛逆花孔雀,哪里听得了“自己留着吃”这话。当即把塑料袋塞进谢竞年怀里转身就走,留下被关在门外的谢竞年捧着一袋子零食发呆。
他只穿了件睡衣,脚上踏着酒店的拖鞋。身上除了这一兜子零食什么也没带。
陈朽刚进浴室不久,短时间里是不能完事儿了。谢竞年蹲在酒店门口,拆了包薯片儿在那儿吃。
好在陈朽洗得快,他开门往外走时穿着黑色短袖,衣服湿哒哒地贴在他覆了层肌肉的身体上,勾勒出一片起伏的轮廓,脚上连鞋子也没穿,踩在走廊深红的地毯上留下半个颜色更深的脚印儿。他手里还拿着手机,应该是没打通谢竞年的电话正要出门寻他。
谢竞年一抬头,俩人对上了视线。他还傻愣愣地把薯片儿往上举,送到陈朽跟前,问他吃不吃。
陈朽直接被人给气笑了。一边儿骂小傻逼一边儿拿了个薯片儿吃,皱着眉毛脸色都变了:“什么玩意?”
他看着浅绿色包装袋儿少有的露出满脸嫌弃。
谢竞年翻过来正面儿,一看是黄瓜俩字,一下就乐了。他跟他朽哥口味儿还真一样。
下一场演出在月底,中间空出来的功夫又回归了各自的生活,偶尔一周挤出来时间凑一块儿排练几场。
唯一不同的就是谢竞年也加入了排练的队伍。理所当然的,谢竞年是所有人当中被陈朽批的最狠的那一个。
陈朽越挑他的错,他就练的越猛,恨不能吃饭睡觉上厕所都抱着电吉他。
但乐队之间的磨合就像机械运转的齿轮咬合,他自己练到天荒地老也照样配合不上。
眼看着还有一周就到日子,谢竞年就连去参加省级竞赛也没这么上过火,憋得下巴尖儿上冒了几个红红的痘儿,一碰就疼。
家里没有音箱,趁着陈朽在纹身店忙得脚不沾地,他这几天都住练习室里紧巴巴地窝在那张小床上,还特意从家里多拿了一件厚衣服晚上盖着。
凌晨三点,谢竞年左翻右翻也睡不着,终于还是爬了起来。
他放下电吉他,拿起矿泉水猛灌了几口,喉咙因为上火肿到几乎无法下咽,被水流冲过火烧火燎的。
陈朽的到来猝不及防,谢竞年猛的撂下水瓶子抖落了一身水,顺着下巴一直流进衣领,打湿了整个前身。
一瓶水统共就喝了几口,这回就只剩下个底儿了。
“能耐了,家都不回了。”陈朽面无表情,不像在询问,更像是生气似的把手机随意扔在小床上。
他一双手被冻得通红,扯着谢竞年扔在床上的衣服捂手取暖。
“朽哥我错了——”谢竞年低着头,也顾不上自己。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冰凉又黏腻。
陈朽放下衣服,比水还要凉上一些的指节探进谢竞年的领口,在锁骨上贴了短暂的一秒,捏着衣服把人拽到了跟前。
“我让你道歉了么。”陈朽漫不经心地从羽绒服衣兜里拿出卫生纸给他擦着湿漉的衣服。
“没有。”谢竞年和陈朽离得很近,心脏控制不住大声的砰砰跳动。他怕陈朽听见,慌乱道,“朽哥我自己来吧。”
陈朽嗯了一声,又拿出几张纸递给他,两只手撑在身后,整个人斜了一个角度,狼似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谢竞年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离远几步梗着脖子潦草地擦了几下了事。
“朽哥,你怎么来了?”谢竞年犹豫着问出口。
“过来。”陈朽没理他,冲谢竞年招手。
谢竞年乖乖走过去,站在了陈朽岔开的两条腿中间,伸手想去碰陈朽还红着的手掌:“朽哥我给你捂捂手吧。”
“为什么不回家。”陈朽绕开谢竞年的手,转而给他一点一点摘掉粘在衣服上残留的卫生纸纸屑。
“我没不回家。”谢竞年这两周确实都没怎么回过家。一是因为他想多练练电吉他。二是陈朽基本都不回家,忙起来就直接住在纹身店里,不然他哪来的胆儿夜不归宿,“朽哥,外面是不是特别冷啊?”
“我长得像鬼?你跟我这儿骗。”陈朽拍开谢竞年要凑上来的手,皱着眉道,“桌子上早餐没动过,在这待多久了。”
谢竞年支支吾吾,他哪知道陈朽中间还回来过。一紧张嗓子就更疼了,说出来的话都变成了气音:“就一周多一点……”
第30章 眺望月球 五
陈朽没听清他说什么,谢竞年又说了一遍,结果比气音还差点,几乎快发不出声儿了。
“嗓子怎么了?”陈朽啧了一声站起身,左手掐着谢竞年的下巴让他稍稍仰起头,“张嘴。”
嘴巴和嗓子连着似的,只要嘴张大了点儿,嗓子就疼。谢竞年硬是挺着没吭声,等陈朽看完,嗓子已经疼到有些合不拢嘴了。
陈朽又问他吃药了么。答案当然是没有。要是及时吃药他大概也不会这么严重了。
陈朽态度一如既往的强硬,说一不二,给谢竞年套上衣服就拉着人往外走锁上门。
凌晨的街道空空旷旷的,谢竞年和陈朽一块儿见过很多次。夜晚的凉风涌入鼻腔,让他的嗓子稍微好受了些。
车子很快就来了,是陈朽叫的滴滴。
司机师傅也是个爱说话的,刚关上车门就开始试图和他俩聊天。
但这俩人,一个嗓子疼不想说话,另一个哪都不疼也不想说话,谁也没搭理他。
司机师傅尴尬地收回视线,一时间车里安静得只有发动机的嗡嗡声。
谢竞年看了眼正望向窗外的陈朽,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
拿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陈朽看到消息后瞥了谢竞年一眼,就着为什么这么晚还没休息的问题回复他:“顾客要天亮之前做完。”
17/38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